想到自己等人刚刚的饱食,陆颖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就想起距离上次给宝屏她娘银子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是时候去看看她们了。

陆颖想到这里,便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个朋友要去看看。”

许璞几人丝毫不为所动:“要看便一起去看吧,别想一个人跑了。”

陆颖大怒:“我的信用有那么差吗?”

宝屏的家就在花山溪距离镇上最近岸边,很是好找。

许璞等人跟着陆颖进了小木屋,认出床上躺着那个女人正是那日送她们去书院赶考的船夫,于是心下了悟:若陆颖与船夫不熟的话,又如何那么巧能在她们船行河中的时候轻易上来。

“吴姨,怎么病得这样,还不去看大夫?”陆颖看着吴姨发黄的面色和缺乏血色的嘴唇,忧虑的问。

宝屏扬起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陆颖道:“镇上来的流浪者越来越多,上次颖儿姐给的几百两花得越来越快,娘看着银子越来越少,就心疼舍不得花。”

吴姨虽然没什么精神,但瞪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宝屏往陆颖怀里一缩,陆颖忙笑道:“宝屏也是为你好,你瞪他做什么?”

然后又道:“如今那些难民有多少了?”

吴姨叹了一口气:“眼下已经有四五百人了。大多数只能靠沿街乞讨和颖儿你留下的银子勉强维持生计。但是现在每天涌入花山的难民却与日俱增,我真不知道往长远走了怎么办?所幸花山镇离燕江距离还比较远,能逃到我们这里大多都是青壮年,还有一些孩子。其中还有十几个人在镇上找到了活。但是我担心也是这么一点,万一将来断了她们的活路,花山镇只怕也会同其他的城镇一样乱起来。”

陆颖此刻已经不是每月靠做几个手工活换点零花钱的小杂役。而是花山书院独一无二的主人,花山的家当有多少,她心里已经很清楚。拨出一部分用于救济灾民并不难,她相信山长如果知道也会有这个打算。

陆颖开口道:“吴姨,这些你暂时不要管,先把自己身体治好。等你好了之后,将现在镇上的难民的情况和银子使用的情况与我详说。我来想办法,你一个人再能省,能省出多少来?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吴姨苦笑:“你也不是有金山银山,如何能总是指望你?”

陆颖笑道:“吴姨也没有金山银山,所以也把所有的担子都自己担了?”

吴姨摇头:“我本想你做了这么多,多少能得些人的感激之意。但是人心叵测,我看那群能长途跋涉到花山的,也非个个良民。眼下不用她们任何劳力,竟还有有几个不知足的抱怨不能暖衣饱食。若是一日没吃的了,谁知道会生些什么闲言碎语。因此便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

陆颖有些惭愧。吴家世代以摆渡为生,虽然只能挣些小钱,却也是忠义传家。吴姨性子耿直,乐于助人,又喜打抱不平,在花山一代也是平头百姓中的一号人物。这些难处长此以来吴姨都没有和她提过,定是怕她担心,只是眼前怕难以再支持下去所以才透露。她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难处,怕不比她说得还要艰难。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宝屏,做起事来也不能一味逞强。

坐在吴姨的床头,陆颖低头心里默了一默:这些能走到花山的,若都是平和的性子,怕真也活不到这里。这一路上为了生存,怕是少不了使些损招。说不定其中还有沾着人命的。仙道这里,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书院光出钱出粮还不成,不但不能招人注意,还得将这一群为了生活已经单薄道德意识的难民真正安抚下来。

想着,陆颖道:“寒光,你为吴姨诊诊脉吧。”

好在只是小伤风,只是拖得久了。陆颖知道病情后,便拿起许璞开的方子,拿了块碎银让宝屏快去抓药。

沈菊见事情处理完毕,方才开口:“颖,你一直在帮助镇上流浪来的灾民?”

陆颖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也谈不上什么帮助,只是买些粗粮,勉强供她们果腹而已。”

窦自华疑惑:“便只是果腹,这几百人这么长时间来也不是不小的开销,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陆颖苦笑:“镇上也来灾民的时候还是在一年前左右,那时候人不多,镇上的居民施舍一点,再她们四处打打短工,在山里挖点野菜还能凑合。后来人慢慢多了,我见其中有些过不去的实在可怜,便将平日留下的山长给我的零花交给吴姨,让她买些粗粮送去接济一下。但再后来这点粮食也不够了。所以——”

说到这里,她脸微微红了一下,“三个月前入院的时候,我就想出卖试题的法子,测评了她们的品德,顺便…诈了那些投机取巧的考生一共大约八百两银子。却不想耗得如此快。不过我想也许是来镇上的灾民能够得到食物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才引得周边的灾民也在向花山流入。”

侯盈接过话:“也就是说,将来‘慕名而来’的灾民只会越来越多?颖,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说,我们都会尽力帮你。”

其余四人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陆颖望着五位好友,感激道:“谢谢你们。”

侯盈笑着捶了她一拳:“我们六个人之间还需要为这样的事情谢来谢去吗?”

陆颖被她的大力打了一个踉跄,感激之情立刻消失,翻了个白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表达的这么‘有力’!”

六人融洽的气氛落在吴姨眼中,也露出欣慰的表情。她也自陆颖小时就认识她,知道她从小少又朋友,此刻有了这五位同心同德的伙伴,不由得也为她高兴,心情也好了一些。

几人正说笑,忽然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喊声。

六人一愣,吴姨闻声已经变了脸色:“宝屏!”就要挣扎着起来。

陆颖忙扶起她走出去,之间外面围了有五六个年轻女子,五大三粗,一脸悍气。其中一个一只手里抓着宝屏如同抓一只小鸡一样,目光在她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定在自己扶着的吴姨身上,笑容让人无比厌恶:“我说吴姐儿,前儿姐几个不过想多喝一碗粥,你说银子不多了要省着用。姐几个是明理的人,也就算了。如今又哪里来的这不少闲钱呢?”

她另一只手里举着的,赫然是陆颖交给宝屏买药的一小块碎银。

046

陆颖此刻只觉得一股灼人心肺的怒火胸膛升起,滚烫的血,袭遍全身。此刻她真的觉得,想要在这种愤怒的状态下控制自己,是多么困难。

此刻抓住宝屏的女子和她身后几人目光无不不怀好意的在她们六人身上打转,尤其是侯盈与沈菊衣着华丽,望之便知道是富贵家庭出身的小姐。

吴姨看着宝屏哭喊,心疼得不得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放下宝屏!!”

说着就要挣脱陆颖的手,去抢自己的儿子。

那家伙邪邪的一笑:“放了他可以,不过把银子都交出来。否则,你这儿子长得还不错,如果买到秦楼楚馆里,多少能够换几两银子吧。”

吴姨顿时红了眼,眼球暴突:“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家伙,当初你们来花山镇饿得半死不活,是谁给你们米粮,让你们活下来。你们不感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害宝屏。你们这些禽兽!”

拼命的想挣脱陆颖的束缚。

这就是乱世的悲哀。

是好人的悲哀,是英雄的悲哀。

什么样的世道,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陆颖强拉着吴姨交到身后许璞和谢岚手中,目光移到为首女子的身上宝屏挣扎时踢上去的脚印,眼神有了些变化,然后轻声道:“吴姨,交给我。”

转头盯着对方,沉声道:“抢人,揍她们。”

她的声音才出,侯盈、窦自华、沈菊三人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侯盈功夫最好,只两回合就安然抢下宝屏,退了回来,交给焦躁的吴姨。然后又飞回已经乱战一团的人群中。

那些普通的平民只是一身蛮力,根本不是沈菊、窦自华的对手,更不是侯盈这样时代将门出身的天之骄子的对手。

虽然对方有六个人,却很快被打得嗷嗷惨叫,却还硬撑着不肯求饶,嘴里发着狠:“你、你们敢这么对本姑奶奶,啊!啊!本姑奶奶会叫你们好看的!”

顿时污言秽语满天飞。

陆颖见身边的谢岚不用再拉着吴姨,观战的脸上颇有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游川,你想上就去,不然一会连个渣都不剩了。”

谢岚脸微微一红,然后飞了过去。

许璞正半蹲着给宝屏,还好没有受伤。她抬眼看了站在战场前陷入自己沉思的陆颖,和前面正在打人的四位好友,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但并没有说话。

不一会这几个看似彪悍的女人都躺在地上哎呦的叫,再爬不起来。

陆颖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走出来,看见打得差不多:“好了,算了,别打死了。”

躺在地上还在强装的几个女子呲牙咧嘴,听到这话,顿时表情一寒,叫唤的声音也小了一截。

陆颖看着地上的六人道:“吴家的人我带走了。以后她不会再管你们死活了。”

六人一僵,为首的那个吼道:“凭什么!”

陆颖连冷笑都懒得丢个给她:“凭她又不是你娘,她没有义务管你。”

那群人此刻脸上才稍微抹上一丝悔色,后悔自己得寸进尺,自断后路。

为首的脑筋稍微灵活点,狞笑着说:“不管我们姐妹六个没关系,只要你们还给镇上那些人派粮食,姐几个就去‘取’。”

陆颖视线下移,嘴角含着讽刺地笑:“我说漏了吗,这个‘你们’是指所有人。”

六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神色开始有些慌张:如果以后都没有米粮她们该怎么办?

陆颖丝毫怜悯欠奉,转身拉着宝屏的手,向回花山的方向走去。

吴娘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想到刚刚儿子被威胁的情形,也狠了狠心,转身。

侯盈几人抖了抖打斗中起褶的袖子,鄙视的看了她们一眼,跟着扬长而去。

六人见陆颖等人走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都挣扎着爬起来。

“怎么办?”一人问。

“白痴,老娘怎么知道怎么办?”

吴姨第一次在船上做了一回渡客,指导着陆颖和沈菊撑船,终于用了以往三倍的时间到了对岸。

陆颖用力甩着酸唧唧的胳膊:“好酸。”

沈菊嘲笑:“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想逞强。”

其余人都笑了。

唯独吴姨一副有心事的表情:“颖姐儿,你真打算以后不放任镇上的那些灾民了?”

陆颖叹了一口气:“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管。只是如同之前那样发粮,你也看到了,一则不是长远之计,二则一个处理不当反会遭到反噬。”

许璞听得陆颖的口气,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于是道:“你可好的法子?”

陆颖点点头:“法子是有。我想过了,这么光派粮食,时间长了反养出一群游手好闲的人来。不如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以工代赈。花山镇到花山脚下,还有很大一片地,垦出来做田,这个季节随便种点什么,至少能够熬过冬天去。我们提供粮食作为报酬,让她们在花山脚下建几个小农庄。然后将农庄、农具、种子和第一季收获前的口粮借贷给她们,以她们身契为抵押,直到还清了所有的借贷为止。

窦自华拍手叫好:“这法子不错。给灾民寻了一条活路同时也省得那些家伙吃饱了有力气每处用,尽干些龌龊的事。”

许璞也点点头:“传出去也是平等的借贷关系。朝廷赈济不利,如果花山在赈济上表写的太过突出,也不是好事。这样做不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这时沈菊倒提了一个问题:“你的法子虽然好,可是花山脚下这土地是否有主。如果主人不同意怎么办。如果无主,这样开垦农田是否要上报。否则将来田开垦出来的,反被他人白白占去了。”她是商贾出身,对这个十分敏感。

陆颖微微一笑:“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既然提出这个办法,自然会考虑这些问题。”花山是她的财产,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那姬山长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耐,不但圈下了整座花山,连花山方圆百里都给划在了花山书院的名下。

她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几块田,谁能说什么?

其他人见她胸有成竹,便知道这地八成也是书院的,于是也不再多言。回到花山后。六人安置好吴姨和宝屏后便集中在陆颖和许璞的宿舍,开始仔细谋划这件事情。

侯盈提议:“既然要避开风头,我建议出份额不要让书院独占。书院里的富家子弟不少,我们将这个举动公开出来,吸引所有的同窗一起参加。”

沈菊的经济头脑最好,立刻表示赞同:“书院只要占六成即可。其余四成,我先认一成,如果剩下的无人认,我全认下也没问题。”

侯盈笑道:“沈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她看了看窦自华。两人心有灵犀,只对望一眼就达成共识:“我和文逸就不与你这个富婆比,我们俩合起来认一成。

陆颖看了看许璞和谢岚,打趣道:“我和寒光游川三人都是没钱的,便多出点力气吧。”

“这样只剩下两成了。”许璞瞥了陆颖一眼,道:“颖,你要不要问一下郡卿,看他是否有意加入?”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地看了许璞一眼,毕竟谪阳不是花山书院的人,她们都没有想过唤这位小妹夫也入伙。

陆颖却是认真考虑了下:“也好,我下次去念慈观的时候与谪阳说。我想他会同意的。”

沈菊玩笑道:“你同意了,他还能不同意?”

许璞冷冷看了沈菊一眼,然后道:“还剩下一成,院里其他的学子分分应该很快可以凑齐。”然后摊开一张纸,开始列举一系列详细的筹划问题。

第二日,陆颖等人带着厚厚的一叠纸去找老师商议此事。

李凤亭将她们的谋划纲要看了越小半个时辰,然后唤来两位副山长,三位主事,很快通过了此事。

第三日,这个份公告就出现了书院的公告栏上。

如同陆等人所料,愿意参加的学子很多。剩余的一成资金很快就集齐,后到的一脸失望。另外希望参与到此事中的学子也排起了队。

许璞按照事先安排,分别给她们派了工作:有的下山去宣布消息。有的去实地考察土地地形,有的去筹集粮食,有的去购买构建农庄的材料和工具,整个花山在半个月内,书院几乎空无一学子。

肖河事件后,花山书院的向心力空前高涨,而此次同心协力为花山镇上的灾民做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让她们之间配合日渐默契。

陆颖看着书院中学子们神采飞扬的来来往往,彼此或小声或大声的谈论如何给农庄选址,现在种什么作物合适,要不要养鸡鸭,怎么样修建水利沟渠…等等。到了后来学子们甚至考虑到比她们六人谋划还要更多的方面和问题,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要建几个小农庄,倒像要建一座城池。

不过这也难怪这些学子对着许璞开始的规划方案十分不满足,花山学子的一身才华个个能够辅佐一方之霸,而这么多聚集起来,确实有点牛刀杀鸡的感觉。

又过了几日,几个学子来找陆颖等人,想扩大农庄的规模。理由是农庄一旦建好,必然会吸引更多流民闻风而来,到那个时候几个农庄肯定不够住,还不如一早就规划好。如果资金不够的话,她们可以马上筹集到足够的款项。

陆颖心道这到真成了花山学子的日后治理一方的实习园地了。与许璞等人商议后,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你们看,那,那不就是那天那个…”一个女人结结巴巴的说。

为首的女子一巴掌拍到她的头上:“结巴什么。”说着向招工处看去,面色一下子难看。她们自从在镇上看到花山书院发布的公告后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一日一斤米,雇人修建花山农庄。

农庄修建好后,如愿意留下的,签订三年身契,换取第一季度前的口粮,三年内将田地、房屋、种子、农具无息租借给她们,如果三年内能够还清房屋、粮食、种子和农具的钱,身契返还。三年后开始计算利息,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返还身契。

虽然这样辛苦些,但有了田,就有了粮食,生活就有了保障,谁想去过那种漂泊不定的日子。

六人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但是今天一到招工处,却看见那一行正在登记的花山学子中有几个十分眼熟。

其中一个便是那天冷着眼站在一边看她们被揍的少女。

为首的女子暗叫一声坏了。

047

“姓名?”

“王六。”

“年龄?”

“二、二十二。”

“籍贯?”

“崖、崖州。”

登记的学子抬起头,奇怪的看了这个女子一眼,难道是个结巴?

为首的女子暗自咽了一下唾液,干笑两声:“嗓子这几天有点疼。”

这个时候一个少女走到她们身边:“师姐你去休息吧,我来替你一会。”

登记的学子抬头看了一眼少女,神色立刻变得热情中带一点崇敬,起身道:“没关系,我不累。”

陆颖笑眯眯的将师姐推出去:“我只是想亲自接触下来报名的人。师姐已经忙了一早上了,先去喝口水,走动走动,一会再来换我吧。”

登记的学子感激离去。

陆颖转头,看着眼前眼睛里忐忑不安却强装镇定的王六,然后拿着报名薄,学着刚刚师姐的口味继续往下:“会做些什么活?”

王六盯着陆颖半晌,咽了一下口水,表情飞快变换,一会苍白,一会涨红,一会铁青…几次身体都想站起来离开,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坐下来。

她身后的人催促着:“你快点啊,你不想干,还有人想干呢!”

王六回头吼了一声:“叫什么叫!急着去投胎啊!”她一脸的凶神恶煞,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后面的人见她体格强壮,虽然不满,但是还是闭上嘴,忍下了。

经过这一番示威,王六反镇定了点,转过头直视着陆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以前在家种过田,养过猪。会干点简单的木匠活。农闲的时候去城里打点短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力气大,块头壮,能吃苦。你雇我肯定不会吃亏的。”

然后一副你爱要不要的表情,眼睛里却流露出忐忑的表情。

陆颖手上已经记录下王六的能力,将然后道:“明天早上来看结果吧。”

王六蒙了一下:“这样就完了?”

陆颖头也不抬:“完了。”

“你不——”

“不什么?”陆颖瞥了她一眼,“不考验考验你?你力气大,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都能打过——这我知道了。”

“…”

“下一个。”陆颖懒得跟她说。

王六也不知道陆颖到底是用她还是不用她,心里惴惴难安,一面后悔自己得罪错了人,一面又觉得羞赧万分,终是颤颤悠悠的起了身,离开队伍。

陆颖结束了统计后,将报名簿交还师姐。

许璞走过来,问:“那六个人,你要留下吗?”

陆颖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许璞:“留,为什么不留?不留在自己眼皮底下,难道让她们还出去害人不成。”

许璞意味深长的看着陆颖:“你不怕她们捣乱吗?”

陆颖漫不经心道:“她们人没我们多,打架又打不过我们,还得求着我们吃饭,能捣什么乱。”

王六几人虽然以强欺弱,却并非完全不可取之人。那日,王六身上衣服有宝屏惊吓时留下的无数脚印,宝屏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被定芳她们教训的时候,尽管被打得嗷嗷乱叫,却没有一个人弃同伴而逃,没有一个求饶的;王六明明认出她,面露羞辱之色,几次挣扎想离开,却还是为了生存忍住。

几个还没有坏到根,却有着不俗的意志的家伙。陆颖想,就算不念在她们是灾民的份上,还是留下来磨一下吧,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她这时纯粹的花山式考虑问题方式:拥有力量越大的人,越能不放任她们走歪路。若这几个人真是烂泥糊不上墙,陆颖只怕早叫人赶走了。

“寒光,这里交给你了。我去一躺念慈观。前几天谪阳来信让我有时间过去一次,正好我也可以把筹建花山农庄的事情与他说了。”陆颖抱歉的说。

许璞默了一会道:“你一个人去吗?”

陆颖笑道:“是啊。也许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不用给我留菜了。”

许璞低头整理报名簿:“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陆颖心情舒畅,很快就到了雾沧峰下。远远便见九九阵外一紫色劲装青年女子徘徊,四下搜索,似乎在寻找入阵的办法。

青年女子耳力不俗,陆颖稍微靠近便听见她的脚步声。她回头看着陆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戒备的表情。

陆颖也犯嘀咕: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不经带路能来念慈观。不知道这人是谁?罢了,一会进去问问谪阳。她见青年女子冷眼相看,也没有兴趣招惹她,正要一脚跨进九九阵,却闻耳边一阵风,胳膊被人猛得拉住。

“你知道如何入阵?”青年女子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颖被她硬拉退几步,有些恼:“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