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怎么知道如何入阵?”青年女子惊疑不定的又打量她一番,似乎非要从她身上看出点究竟来。

陆颖不由得气得笑了:“你又是什么人?管你什么事?”

青年女子立刻露出一抹傲色:“你既然知道这里,怕也知道这里的主人吧。我叫冷冽,是平南郡卿的未婚妻。”

陆颖这下收起了嘲弄的心,脸上的笑也敛起来,盯着对面的青年女子,心里衡量这位自称平南郡卿未婚妻的家伙:这个冷冽怕就是谪阳母亲心中所属的儿媳妇吧。卓将军挑选的人自然不会是二流货色。

但问题是,这个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莫非——是山长提亲的消息被这个家伙打探到,所以按耐不住,特地来侦查敌情?陆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又觉得,或许根本就是谪阳的母亲有意透露给这个家伙的。她现在不方便表态,干脆将消息放出来,让几个儿媳妇自己——如谪阳说过的PK。如果她输了,说不定就会畏难而放弃。而她若是赢了,将来若真不得不将谪阳许配给她,谪阳的母亲对平南军也算有个交代的借口。

真是太狡猾了。

陆颖心里有些不愿意跳这个坑,但是既然未来的婆婆有意考验谪阳的求亲者,自要是回避,岂不是先怯了场?

想到这里陆颖摆出一副对方思维模式里斯文书生的笑容:“你好,冷姑娘。你既然知道这里,应该也知道这里的主人了。我叫陆颖,不是什么平南郡卿的未婚妻,我只是赵谪阳的未婚妻而已。”

冷冽先听她自承身份,立刻变了面色,眼露惊疑的看着陆颖,心道:那个痴心妄想不知死活的家伙原来就是这个黄毛丫头!接着又听她讽刺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很好,她还没有找这个黄毛丫头的麻烦,这个丫头倒先挑衅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天下第一书院山长的弟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也敢妄想娶郡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冷冽几天前收到消息:和平南郡王府素无交往的花山书院的山长大驾光临平南城竟然是为了自己的弟子向卓将军提亲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她怒气冲冲的去郡王府时候,一向对她十分看重的卓姨却说,这个山长的什么弟子好像很得郡卿喜欢。而且花山书院山长的身份虽然在军队中没什么用,但是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士族中,影响力都是庞大的,不好轻易得罪。

头一次感觉到卓姨的态度动摇,冷冽感觉十分不安:她自小习武,努力研修兵法,十四岁从军,一步步磨砺自己,在同辈之中,是最佼佼者。从小她就自认是平南郡王府最佳的儿媳人选,同时平南军也正是这样培养自己。

然而自从那花山山长来后,似乎很多东西一夜之间都变了。冷冽考虑后,觉自己有必要亲自来找郡卿试探下情况。

冷冽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竟然妄想入赘平南郡王府。”

陆颖眉毛微动:“抱歉,我没有入赘平南郡王府的意思。我只是要娶谪阳而已。”

冷冽这下愣了起来,用看怪物的表情瞧了陆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她好容易停住了笑,对自己这位竞争者,越发鄙视起来,“枉费我一开始还以为天下第一书院的山长弟子是多么有智慧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天真、狂妄,毫无自知之明。郡卿是平南郡王府唯一的嫡子,将来要继承王府的一切。你不过一个白身,念了两本书,竟然也妄想娶郡卿,真是可笑!”

陆颖对于这种毫无实际伤害力的冷嘲热讽颇为无奈,暗想:自己到底是要假装被气得半死与她再唇枪舌战一番,还是维持淡定呢。谪阳说过,永远不要和一个傻子吵架,她会先将你拉倒和她一样的水准,然后用她丰富的经验将你打败!

想到这里,她对于继续调侃这位让她颇为失望的竞争者再没有兴趣,直想赶快进去,图个清静,让这位大姐一个人在这里蹦个够吧。

可惜对方并没有任何气度,对于陆颖想“偷偷”自己溜进去的行为非常愤怒:“想一个人偷偷跑进去,没门?”

对方见陆颖竟然对自己一番讽刺无动于衷,反而抬腿就走,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伸手就挥向她。

陆颖虽然有所防备,但是也不是这个军中好手的对手,闪避不及被大力推倒在地上,向后滑出六七尺,右边手臂和腿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刮过,尖锐的疼痛立刻传来,令她倒吸一口冷气,皱起眉头。

冷冽站在一边,傲慢无比地低头用眼角余光睨视着陆颖:“我们军中的女儿最烂的拉一个出来也能一个打你十个。真是没用!”

一边说着,一脚踹向陆颖胸口。

感到危机骤起,陆颖下意识骤然屏住呼吸:这一脚完全没有留情,是含内力而施。要是被她踢实,以自己的体质,不死也要去半条命。此刻她才猛得醒悟对方是军人,对杀人并无心理顾忌!

这个家伙——是想要她的命!

冷冽,你做得过了!

陆颖也顾不得许多,忘记钻进骨头的痛,迅速抬起左手,右手在左手手腕上一拍。

三道寒光掠过,直奔冷冽。

根本不曾看清到底是什么,凭着多次对敌搏斗的直觉,冷冽下意识脚步清点向后退去,但下一眨眼又觉得不对,改为侧翻。

然而,还是晚了。有什么东西“嗖”的贯穿了她的大腿。纵然她从小在沙场上也受过不少伤,却从来没有这样的透骨。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大叫一声,从半空摔落。落势让她在地上翻了一圈,等她忍着剧痛看向伤口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三枚一指长的银色短箭,射穿她的整个右腿,箭头已经从前探出,而带着倒钩的箭尾还卡在腿肉中。冷冽忙用手按着伤口,但血流却出奇的汹涌,无法止住,不过眨眼,右边裤筒就全部被血染红了。

再看向陆颖的目光再无轻蔑和傲慢,只剩下极度的惊愕和难以言语的胆寒。

那是发觉原以为的是一只柔顺无害的小绵羊,实际上却是可以吃人的狼的感觉。

048

与其说冷冽被吓到了,陆颖被吓得更狠。

她虽然知道这小道具的厉害,却从来没有在活物身上试验,更不用说人。

内库里的那本书上所写,使用螺旋结构的箭头能够更彻底的破坏人体内部,而血槽可以让鲜血更快导出体外,不会轻易凝固结疤。

冷冽的右腿伤口果然血如泉涌,身下很快就积起一滩血,而她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人摇摇欲坠。

陆颖打了一个冷战,很快反应过来,唰唰撕下自己衣服下摆,结成绷带,冲到冷冽身边蹲下,将她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冷冽无力的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紧张的陆颖为她绑绷带,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陆颖试着架着冷冽的胳膊把她背起来,却发现以自己的体力和个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道:“躺平了,不要乱动。我去观里唤人来救人!”

头也不回的闯了进去。

还没走两步,就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来人陆颖并没有见过,但是她猜出是观外的护卫,抢先拉住她,不等她问就开口道:“快,外面有人受重伤,快将她抬进来,不要碰到伤口。”

那人二话不说就奔向出口,同时还有几道身影从不同方向向外奔去。

陆颖本想也跟去,但是想想还是冲向观里。

“谪阳,我伤了平南军里一个叫冷冽的人。你快准备热水,炉火,锋利的小刀,绷带,和止血散。”陆颖撞进谪阳的书房,大声的说。

谪阳抬头见她手上胸前都有血迹,吓了一跳,将她拉住:“你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血。哪里受伤了?”

陆颖苦笑道:“不是我的。来不及和你解释了,快去准备,不然就要出人命了。”

谪阳见她说的紧张,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赶快遣人备好东西。

不一会冷冽就被人抬了进来,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谪阳看着一路地上滴下的血,也是吃了一惊,用诧异的表情看这陆颖:这是你弄的?

陆颖无奈地点点头。

真是小看你了。谪阳也不问为什么,只令人将冷冽抬到一件干净的客房里。

陆颖强忍着内心的紧张和害怕,硬着头皮,伸手去撕冷冽伤腿的裤筒,但是不知道因为力气不够还是心里紧张,竟然怎么都撕不开。

谪阳见她第一次伤人心中害怕,摇摇头:“你去换身衣服。”然后向一边道:“阿雅,你来。”

陆颖犹豫了一下,退了到一边,却也不走,只是盯着冷冽的伤口。

这时念慈观里新来的哑小厮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他恭敬的看了一眼谪阳,然后上前快速撕开裤筒,将小刀在火上烤红,以极快的速度划开腿上四周的皮肉。

冷冽痛得死死咬着牙,目光虚弱,却就是不肯喊出来,也不肯彻底昏过去。

陆颖见她如此坚韧,对她的厌恶去了几分。有些羞愧的想,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要嚎得九天之上都能听见。

谪阳瞟了冷冽一眼,也不言语。

阿雅手脚轻巧地将三枚小箭快速的取出,然后撒上止血散,用绷带层层绑好。

陆颖见伤口处理完,稍微定了定神,忽然觉得腿有点软,不觉也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谪阳见她的脸色白得竟然不比床上冷冽的好多少,又好笑又好气,将她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阿雅处理了伤口,并没有停手,而是用中指蘸着冷冽的血放在舌尖尝了尝,似乎那是一道值得品味的菜一样,眼珠动了动,仿佛心里有了底,接着用手点了点其中站在门外的护卫中的几个。

被点中的几名护卫,立刻面露敬畏之色,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跨了进来。挽起了自己袖子。

阿雅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几只黑黝黝的软体虫子。

陆颖第一次见到这种卖相惊悚又恶心的虫子,瞪大了眼睛,询问的看着谪阳。

谪阳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看。

阿雅将虫子在每个护卫身上放了三四条,不一会,那些虫子慢慢的鼓了起来,身体也慢慢布满了红色斑驳的线条。等虫子的表皮红得发亮了。阿雅小心的将虫子取下来,轻轻放在冷冽的胳膊上,然后取出一支小竹筒,向虫子身上轻轻弹上一种粉末。虫子鼓囊囊的身子抖了抖,慢慢的消了下去,直到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如此等所有的虫子都在变小后,冷冽的面色逐渐由惨白变得稍微有些血色了。

陆颖见冷冽面色好许多,心中一喜站起来,却觉得脑袋一沉,眼前顿时五颜六色,身体向一边倒去。

谪阳连忙抓住她,放回椅子上:“你怎么了?”

陆颖抬起手背按着头,皱着眉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晕得很。”

谪阳看见她抬起的右手袖子磨破,拧起眉毛,拉住她的手,将袖子猛得褪起来。陆颖只觉得一道火灼的疼痛袭过,啊得叫了一声,连声道:“谪阳,你轻一点!”

谪阳一看,倒抽一口气,陆颖的半只胳膊上有十几道尖锐的刮痕,全部都见了血,伤口似被钝器划开,很粗糙,皮肉都翻开,有的已经和袖子粘在一起。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发紫,整条个胳膊都粗了一圈。

“怎么搞的!”谪阳火气上来了。

陆颖只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更晕了:“被这个家伙推的。我可不是她的对手。”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浮起刚刚谪阳看冷冽伤口的表情,心里突然很是不舒服,用有点中气不足的口吻补充:“腿上也有。刚刚太紧张,忘了。现在忽然才觉得痛得很。”

然后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这并不算难,因为此时她确实头晕得很,而且脸色很白。

受伤的那只手不敢弯,陆颖用左手紧紧环着谪阳的脖子,她此刻正趴在谪阳背上,由他背到自己房间。

直着脖子盯着谪阳白皙的耳垂和耳边的黑发看了一会儿,陆颖轻轻把脸贴在谪阳的颈窝,合眼闻着他脖子上淡淡的说不清的什么香味,给人安心的感觉。身下隔着衣服就是谪阳的背,他的体温传过来,温暖着她。她甚至可以感觉道谪阳的心跳。

“谪阳。”

“嗯?”

“这是你第二次背我了。”

“…”谪阳回过头,两只黑幽幽的眸子近距离地瞅着她。

陆颖的脸刷得又红了,别到另一边。

她似乎听见谪阳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怎的心跳就快了起来。

“谪阳,再等两年,我长大了,换我来背你。”趴在谪阳背上,陆颖低低的说。

谪阳忽然停了脚步。

这种距离的低声,如同耳语,又怎么听不见。

“好。”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再过两年,便是陆颖的成年之期。

成年代表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娶夫。

背夫郎进洞房是婚礼中必备的一项仪式。

处理完陆颖的伤,谪阳哄她睡上一觉,便出来了。

一出门,他的面色就变得如覆冰霜。

“阿雅,把观外的护卫给我都叫来。”

阿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低低鞠躬,然后又不知道如何消失在空气中。

不一会,三十余人整齐地出现在谪阳的书房外。

谪阳坐在屋内,冷冰冰的说:“进来一个,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前排一个女子,似乎是其中领头的,躬身走了进来:“参见大公子。”然后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谪阳冷笑道:“真是了不起。她一个平南军的骁骑卫居然有脸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而我的护卫也都是一群死人,看着我的人被打。”

领头女子顿时一头冷汗。

谪阳轻声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都是母亲从平南军里挑出来跟在我身边的,虽然名义上算是我的人,可是自认还是平南军的人心里、还是向着我母亲。陆颖一介文弱书生,你们瞧不起。碍着我的命令你们不敢对她怎么样。如今正好出来一个可以替你们出一口气,自然是幸灾乐祸的想看着她倒霉。可惜你们没有料到,最后被撂倒的反而是冷冽。”

“我选陆颖做妻主你们不满意,我知道。”谪阳道,“但是看到你们以前确实尽职尽责的情分上,我也不想理会。但是这次你们故意玩忽职守,导致她受伤了,我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行了,脱下你们的护卫服,回平南军去吧。”

“大公子…”女子急忙道。

“我不想听解释!”谪阳忽然拔高声音,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每一个到我身边的人,我都会告诉他同一句话——不听话的人不要跟在我身边!”

“可是念慈观的安全…”

“少了你们念慈观就没人守了吗?”谪阳冷笑道,“你莫非忘记了,本公子不但是平南郡王府的郡卿。也是花骨族的族长,南方十六族联盟的长老。十六族的‘影子’的手段已经很久没有用来杀军人了,你们是不是就忘记了?”

在平南郡王赵鸿之前有多少高级将领在平南的战役中死于十六族的影子之手,已经湮没在历史中,无法统计了。世人所知的是,影子是十六族特别训练出来身负一技之长的特殊仆从。她们不但极其忠心,而且有极高的攻击能力。有的擅长跟踪惑敌,有的擅长下毒解毒,有的擅长狙击暗袭。大多数的影子都不会出现在人的视野中,但一旦主人有召唤,就会如同鬼魅一样立刻出现。

领头女子想起阿雅那神出鬼没的行踪,顿时觉得心头苦不堪言。

自从先郡卿去世后,大公子和家主的关系一直就十分僵硬。先郡卿下葬后,大公子就不顾其他人反对,搬出郡王府,以清修住进念慈观,不见外客,/已经有六年多不曾回家,只偶尔有书信往来。自从家主为大公子选了妻主人选后,两人的关系更是降到冰点。

她们本是家主派到大公子身边来保护她的。若是被赶回去,只怕下场堪忧。大公子和家主不和,可怜她们夹在中间不好做人,那边都不敢得罪。

最后领头女子心道,家主当初只令我们听公子吩咐,也未嘱咐我们做其他事情,便是只听公子号令,也不为过。于是咬了牙,跪在地上,道:“我们既然跟着大公子,便是大公子的人。这次是我们的失职,请大公子责罚!只请大公子不要赶我们走。”

谪阳不语,只是挑着眉看她跪在地上表忠心的领头女子:“我能相信你么?”

049

陆颖迷迷糊糊一觉睡起已经是晚饭时候。

“我刚刚已经派人去书院送信,说你受伤,这几日在我这里养着。”谪阳在她面前摆了一只短脚桌,阿雅将饭菜放上去后,便退下了。

碟子里全都是切得刚好可以入口的大小,谪阳将菜夹到陆颖碗里,看她用左手拿着勺子吃,那笨拙的样子,十分逗人。

陆颖也知道自己样子滑稽,看谪阳抿着唇瞅着自己笑得别有深意,不由得恼羞的把勺子一放:“我不吃了。”

谪阳瞧她竟然在赌气,越发觉得她可爱,放下自己的筷子,坐到她身边,笑盈盈地说:“我喂你吃可好?”

说着就把东西用筷子送到她的嘴边。

陆颖躲之不及,被逼得只好张开嘴吃了一口。

这时敲门声响起。阿雅站在门口比了个手势。

陆颖觉得丢人丢大了,干脆侧过身子,背对着谪阳。谪阳被打断与老婆的打情骂俏,心里不爽,微微皱起眉头道:“是谁?”

阿雅恭敬的指了指陆颖,然后再比了个手势。

谪阳看了陆颖一眼:“是你书院来人了。”

陆颖忙转过身道:“快让她们进来。”

来的人李凤亭和许璞几人。

许璞一来便给陆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边,直到确定她的伤势,偶尔回答几句沈菊等人的提问。而李凤亭都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

陆颖也被老师的脸色吓得低头不敢做声,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叫冷冽是吧。”李凤亭看这陆颖红红得肿得胖了两圈的胳膊,语气如同暴风雨将至,“我倒要问问她家的人是怎么教养子女的?”

教养陆颖多年,便是陆颖做错事了,李凤亭也从来没舍得打她一巴掌。如今莫名其妙就给人打成这样了,说她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瞟了一眼谪阳:“你打算怎么处理?”

老婆在自家门口被情敌打伤,家长要来讨说法,谪阳自然责无旁贷:“请老师放心,我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李凤亭心道这少年倒真会嘴甜,这么快就跟着颖儿叫老师了。于是也压下了要发作的怒气,只沉声道:“那你就处理吧。”

许璞坐在陆颖身边给她换药,听的谪阳和山长的对话,手上停了一停,侧头望了一眼谪阳,目光微动,见他表情坚毅认真,言辞中对陆颖的心疼表露无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转过头,继续绑着绷带,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包扎的人就是谪阳无比重视的人,修长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了。

陆颖觉得许璞沉默的有些奇怪,疑惑的问道:“寒光,你怎么了?”

沈菊因陆颖的问话看了许璞一眼,眼神一深,眼角余光在谪阳身上落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疑惑,却又觉得不太可能的轻轻摇摇头,目光回到陆颖身上。

而许璞身体不易察觉的一抖,脸上颜色未改,只是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没什么。”

她怎么好像又惹寒光生气了?陆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过了几日,陆颖手脚伤口已经结疤,肿也消大半,喜得她要下床活动。谪阳自是不允,却又见不得老婆可怜兮兮的脸,只得在外面摆了躺椅,让她歇着。

许璞每天下了学都来这边,给陆颖讲讲今天老师的课,念念文章,检查她的伤口,换药什么的。沈菊侯盈几人忙于花山农庄的事情,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并不一起。

谪阳嫌许璞日日霸着陆颖念书,十分碍事。于是一边故意拿了好吃的引诱陆颖,又或者在许璞说话的时候故意打断,和陆颖说话。

许璞被频频打断,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每次都只是静静得看着谪阳,似乎想看看他做这种无聊事情的兴趣到底能持续到几时?

若这个时候许璞表示出不耐烦的情绪,谪阳或许就放过她了。偏许璞表现得一副“你横由你横,明月照大江。”的姿态,淡定得十分惹人厌,于是谪阳也较上劲了,最后变成许璞和谪阳两人自说自话了,陆颖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

她两个都不敢得罪啊。

等到陆颖伤口的疤开始脱落了,她才看见冷冽在院子里扶着墙一瘸一瘸的走。

谪阳见她关注冷冽,便不冷不热道:“再过两天,我会让她离开。”

陆颖有些担心道:“她现在这样能走路吗?”

谪阳冷笑:“只要不死在我这里,我管他那么多?”

陆颖心道谪阳既然还留她两天,想必也是算得他的伤势不会再有大问题了。冷冽虽然脾气暴得很,但毕竟是谪阳的母亲选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死了,于是也不再多嘴。

在被谪阳养胖了一圈后,陆颖回到了书院,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老师,我回来了。”陆颖没让人通报,径直欢呼着跑进了李凤亭的书房,却诧异的看见老师正在烧一封信,表情阴沉,似乎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李凤亭看见陆颖,也是一惊,面上一喜,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将信纸扔在地上,用脚去碾烧开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