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低头一看,也吃了一惊:她刚刚看中正要拿的那把小型弓竟然从中间生生断裂开来,变成了两节!

“怎么会——”刚刚明明看上去还是一把好好的弓,怎么就这么坏了?

罗敢抢上前拿去那两半弓:裂缝是从中间如同闪电般裂开。切口不平,不是被斩断,而西北天气虽然干燥,但是这弓的成色并不算老,还不至于会自己干裂开的吧。

罗敢眼神不解,却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只得对陆颖道:“看来陆将军要另挑一把了。”

陆颖又瞧了一眼那断弓,心中怀着疑惑,但也只能无奈向前继续挑选。过了两排架子,眼睛一亮,一把漂亮裎亮的红漆小弓跃入眼。

上前才一抬手,那古怪的嗡鸣之声又起,比之刚才更强。陆颖立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还没有在脑海里成形,耳边清脆的咔嚓声再次出现。

陆颖一等眼睛能视物赶快查看那小红弓,一道裂痕从中间生生展开,最后一丝连接在陆颖视界里崩裂。

陆颖脸上的淡笑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周围环视:一次可以当意外,两次明显就是有人搞怪了——这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她。

罗敢也察觉古怪与陆颖有关,见她视线有些不善的转向其他人,不由得挤兑道:“你看别人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弄断好有理由不与我比试!?”

陆颖挑眉,头一次眼中带上了不悦的情绪。

罗敢见陆颖居然敢挑衅她,上前两步,抬起下巴傲然回瞪她:“怎么,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

陆颖看着她两只神气得很的鼻孔,轻笑一声,退出武器架,左手微抬:“那么,既然罗将军认为我故意作梗,便请罗将军代我选一把吧?”

罗敢见陆颖如此应对,一赌气,便道:“那好,选一把就选一把,你用多重的弓?”

陆颖淡淡道:“随意。”

罗敢愕然,然后大笑:“陆将军,你还真敢说?”好吧,那本将军就给你挑一把七石好弓,看看你这个家伙是拉不拉的开!

说着,眼睛一扫兵器架——她惯用弓箭,自然知道哪些是良弓,很快相中一把身上画着墨绿纹的小型弓。罗敢刚刚看陆颖两次都是选的小弓,知道她的偏好。好在她自负箭术一流,并不屑于在武器上欺她,便伸手去取绿纹弓。

这一回,偏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罗敢看着手中的弓,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你拿就出问题,我拿什么都没有?陆颖,不要以为你从花山书院出来的,会搞一点小把戏就了不起,在姑奶奶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陆颖懒得去看罗敢丰富的表情,伸手接过罗敢递来的绿纹弓,想这家伙还算地道,知道自己喜欢小弓,对她的人品不禁多一分看重。

然而弓还没有完全递过来,诡异的嗡鸣声乍然又至。这次几乎是同时,绿纹弓在两人手中碎裂开来,甚至连弓弦都被震断,猛得反弹到两人手上。

罗敢驰骋沙场多年,皮厚肉粗,只留下一道红痕,陆颖的手腕却是被细细的割开一道口子,红色的血很快渗出。

陆颖大多数时候并不爱发脾气,却不是任人戏耍的主。

怎么着?只要是她的话就一碰就坏?

她推开要上来为她包扎的王六,眉眼含霜,似在打量看不见的某个人,又好像是对所有的人,轻哼一声:“你若有本事,不如把所有的弓都断掉?”

话音才落,陆颖只觉得空气骤变,随着嗡鸣声竟是平地骤起,如同震天蔽日的万千飞鸟从四面八方振翅扑来,又向四面八方狂乱扑开。随着高频巨震,陆颖胸口如同有无形的大锤擂动,明明有空气在周身疯狂的攒动,却无法让人呼吸进肺部,一时头晕目眩。

然目不能视物,耳边却噼啪声不绝。

竟是与她杠上了!

陆颖这次不用看也知道是场中弓纷纷断裂的声音,本来普通的弦动之声,此刻听在耳中,却是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无可抗拒,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作祟。众人的精神在茫然未知的怪事面前,如同一根快要断的弦一样崩得紧紧的。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不现身就将这许多弓尽毁!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陆颖此刻真真是想不通,若说是对自己有敌意的话,这番作为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吧?只是为了制造自己不愿意比试的假象便动辄毁了上千弓箭?

笑话,就算她不比试,又能如何!她在西北兵官眼中的形象已经是够糟糕了,便再多出一宗笑话来,也成不了自己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师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叫回去,更不会撤了自己的军职!

既如此——这不是无聊吗?

虽然陆颖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但怪声响起整个过程也不过几息的时间。不过也幸得也只有几息,否则凭陆颖的身体,只怕还未在比试中出丑,人先被震晕过去。

声湮之时,校场上狼藉一片。

从兵器架到木箱,上千弓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全部断裂,有质量稍差一点些,甚至只剩下一堆斑驳的木屑和木灰。

校场中凡能看得见的一众兵将俱是屏息,反应不过来:全断了?

罗敢瞠目结舌的看着上千把断弓,包括她自己手中那把随身许久此刻已经生出一道深亘全身依然成废的爱弓,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怒目向陆颖,似乎恨不得想揍她一顿:“你不想比就直说,做什么要把这么多弓都弄断!!!你也太过分了,这里每一把弓都是难得的重要武器,由不得你这样好玩!!!”

很显然,罗敢完全认为这是陆颖在搞鬼了。

陆颖根本不想理这个二傻子,只是低头查看毁坏的弓。

王六听不下去,忍不住了开口:“罗将军,你才不要太过分!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将军弄坏弓的?从来西北,我们将军就从来没有去过兵器司!将所有的弓箭搬来校场的也是你们!直到来校场前,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弓。哼,我看明明是你们自己故意弄坏弓,好诬赖我们将军,陷她不义,真是无耻透顶!!”

罗敢正要反驳,侯明玉却上前几步,站在正在仔细查看弓的陆颖身边,表情肃穆,声音铿锵断定:“不,至少还有一把是好的!”

陆颖一愣,抬头望她:“哪里?”

顺着侯明玉的目光转过头看去,只见兵器架的最末一排上端,稳稳地陈列着一把全身乌黑的长弓。

那一座兵器架上只放了那一把弓。

罗敢一见那弓,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理所当然的释然。

陆颖却在目触乌黑长弓的那一刻心狂跳起来,这弓虽然全身黑色,并不艳丽,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弓身体里有一种由内透出来的光芒,不耀眼,却夺目,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又仿佛是一条光的通道,通道那一头藏着许多未知的东西,吸引着她的心神走进去,走进去…

“将军,将军。”王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陆颖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

众兵将都在看着她。

王六不由得有些焦虑:刚刚山长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在看一个久已不见的故人,又好像在缅怀些什么…

陆颖快速整理一下情绪,淡笑:“看来别无选择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她此刻竟然还想着比试的事情?罗敢有些意外,愤怒稍减。她还以为陆颖会借故推脱,难道自己对这个人的看法是过于偏激了?只是那弓——陆颖以前当是没有见过吧,她不会以为这是一把普通的弓箭吧——想用它比试?开什么玩笑!!

侯明玉见乌黑长弓果然无事,心头微松,目光从那把弓身上收回来,却听到陆颖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意外。忽然她似乎想道什么,猛地表情一变,目光如电般落在陆颖身上,那其中蕴含着的…的惊惧,疑惑,又或是期待?

不仅是侯明玉,在场有些年纪较大的兵将表情也都瞬间有些变化,不过有的是兴奋期待,有的不屑鄙视,有的等着好戏…

侯盈也是其中之一,正要开口说什么,且被侯明玉轻轻碰了一下,嘴微微动了下,最后却没有出声,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如果陆颖真的能…

走到最后一排架子前,陆颖手动了动,没有抬起来。她着实有些犹豫,这把弓她实在很喜欢,可是如果万一刚刚那人又搞鬼,这么好一把弓,岂不是可惜了?

侯明玉也许看出了她担忧,并未嘲笑,竟然不温不火道:“如果刚刚那么多把弓都断了,这一把没有断,末将想它也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坏了。”

说的也是。

陆颖想想也下了决心,伸手试探地放在那线条优美的弓身上,准备在怪声一起就收回。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传出那古怪的声音。

陆颖大喜,放心的双手将弓拿拉起来。虽然这弓全身泛着金属的光泽,倒是出乎意料的轻,而且弓身的粗细轻重十分合手,好像是为她定做的一样。

陆颖不由得更喜欢这把弓箭,拿着弓走到众人中间:“就这一把吧!”

众将领都看着她手里的弓,有人眼光闪烁,有人低头窃窃私语。

侯明玉居然觉得有些紧张,咳了一下,清清喉咙:“陆将军不试试,此弓称手不称手?”她难得对陆颖的事情如此热诚,反常地让侯盈明知事实却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如果拉不开的话,今天看来比也不用比了。陆颖虽然也察觉到周围有些人表情有些怪怪的,不过刚刚发生的事情本来就有些诡异。她低头细细审视了手中的弓一眼,不知道怎的真是越看越喜欢,简直是爱不释手了,心道:即使拉不开,也要把这把弓讨回去,哪怕挂在自己房间也好。

一边想,一边左手掌住弓身,右手两只指勾弦,连箭也未上,她眼角看见头顶一队大雁飞过,索性对准了那领头的雁,双手用力。

弓身瞬间弯成一个完美的圆月,少女身子向后半倾,手指苍穹,目光专注,口中默念一声:“中。”

右指一松。

弓收弦回,嗡鸣声起。

陆颖微愣,这声音?

几乎同时,天上的领头雁发出一声哀鸣,顿时坠了下来,摔在校场中,尘土四溅。其余大雁立时胆颤悲鸣着四散逃命。

众人盯着那只挣扎了几下就断气了的大雁,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陆颖身上,有的人表情短短时间就变了三四次,震惊,疑惑,兴奋,热切,不可思议…军队立下骚动起来,好像有无数蜂鸟在鸣叫,但也听不清其中到底在说什么。

无箭之弓。

陆颖也呆了一呆,举弓的手徐徐垂了下来,她手腕上之前被弹破的伤口处涌出的血顺着虎口流了下来,手心蓦地一烫。陆颖下意识移开大拇指,她的血正溶进弓身内侧乌黑的表面,那里有两个深刻的篆体,如同被扔进火炉里重炼一样,字脊上隐隐冒着明亮红光,耀眼而瑰丽。那一刻,陆颖忽然就有一种与此弓血脉相融的感觉,仿佛它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天下。

“天下。”陆颖不由自主地轻轻念出这两个字,脑中一片清明。

是天下弓。

原来,你就是天下。

乌黑的弓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一般,弓弦发出轻快的嗡鸣,这声音赫然是刚刚震断上千弓的声音,只是此刻显得轻盈喜悦,闻之悦耳,并没有刚才的粗暴疯狂,听之晕眩,只是其中“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意味,透骨可见。

一弓出世,千弓毁。

陆颖不由得有些又好气又好笑,这天下怎么如同小孩子一般懵懂霸道,为了自己称意,居然弄出这等阵仗,以弓鸣之力生生毁去千把良弓。

忽然两抹黑影从天下弓身中飞了出来,她抬头望去,两个女子模糊的半透明身影如同画卷一般慢慢浮现出来。

左一位,英姿勃发,凤眼犀利,九尾凤袍在身,睨视天下的霸道。

右一位,玉树兰芝,气韵洗华,白衣胜雪,半带清冷,半携疏狂。

陆颖瞬间明白——天下曾经的两位主人:燕太祖赵烨,绝璧将军宋丽书。

两人虚影的目光似乎都在专注地看自己,却又好像在看着自己脚下这片土地。

“佑我大燕!”宋丽书轻轻说,眼神柔和,淡雅如山中幽兰。

“一统天下!”赵烨大笑道,神采飞扬,耀眼如天上的太阳。

气势迥然,看着这片土地的时候,眼中却是一色一样的慈色与爱恋。

陆颖心中一痛,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从心里震荡。

天下大概是想把两位主人致死都不肯忘记的愿望传递给她:一个是三百年前的一代雄主,万众拜服的人皇,一个是三百年一见的投笔从戎之名将,无论敌我皆敬拜服——这样两个世人仰望、无敌近神的人物竟然也有这样的执念!

陆颖不由得想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大燕你若有灵性,应知是何其幸福,被这等人物舍命待之!转而却又叹:大燕何等多娇,惹这等人物竞折腰!

一个人的信念,要有多么执着,才能令一把弓记住主人的夙愿?自己是不是也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呢?

真当是死不瞑目,死不瞑目矣!

想着想着,不禁潸潸泪下。

俱往矣,风流人物。

陆颖不管周围人怎么看自己,从一边的箭筒中取箭两只,翻手搭弓上箭,她此刻与天下心意相通,一番动作做起来如同行云流水般优美流畅,惊得谢岚王六等人眼中喜色连连。

两根白羽箭如同奔鸟破空而去,在西北的天空下,划出既定的轨迹,分别准确无误的刺入百米之外两只箭靶的红心正中。

还看今朝。

宋丽书 上

鼻尖是淡淡的茉莉香,不轻不烈,浓度正好。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虫鸣,却也不怎么觉得吵闹。我很喜欢在这样午后抱着言秀做的软软的圆枕在软榻上小睡一会。

这个时候,爹爹和阿文都不会来吵我,甚至母亲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不会来找我。

睡得半醒,隐隐听见外面有人刻意压低声音争执。

不用想我也知道谁来了,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放弃了再眯一会的打算。睁开眼睛,窗外的榕树叶子挡着正午的阳光,好像一个多手臂的巨人,是我醒来第一眼必会看到的景象。

言秀不在,我只好自己动手对着镜子重新抿好头发,抚平因为睡觉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说:“言武,我已经醒了,让殿下进来吧。”

声音不高,但是对于言武的听力来说已经足够。

话音才落,一阵风就扑了进来,我早已经准备双手接住他,将这个矜贵的男孩扶起,略皱起眉责备道:“殿下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万一磕到哪里怎么办?”

柔岚这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对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随口说“知道了知道了”,人一站稳就开口就仰起头瞪着我质问:“丽书姐姐一定要去花山书院?”

一双接近琥珀色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我,清澈如水,干净无暇,实在是皇宫里少见的一种眸色——也是我喜欢的颜色。这也是我一再对着他莽撞地闯我的院落纵容的理由。

今年我十三岁,其实三年前我就想去了,可花山是不收十二岁以下的学子。爹爹倒是想我就留在京城念皇家书院,他不希望我走的太远。不过好在母亲同意。一则母亲认为凭我的能力考上问题不大,二则祖母是书院山长,在那里念书必然会对我照拂一二,并不需要太过担忧,三则皇家书院虽然好,但是毕竟不如花山书院的声望高,既然有希望考上为什么不去更好的书院念书。

除了爹爹和柔岚外,不想我去花山的还有阿文。

我一走家里就剩下阿文一个孩子,平日没我陪她玩,惹祸了没我帮她在母亲爹爹面前说情,自然是对她大大的不利。不过阿文到底是我的妹妹,就算不满,至多也就是多嘀咕几声,躺在爹爹的怀里闹上几次,然后被母亲吼上一声就安静了。

但是母亲再怎么威严,君臣有别,她却没法去吼柔岚,于是就轮到我头疼了。

照理说我一介白身是没有机会认识柔岚帝卿的。母亲虽然有功名在身,却醉心琴棋书画,不愿入仕,因此并没有官职在身,和宫中少有牵扯。祖母虽然是花山书院山长,却也不是官职,人更是远在花山镇。

无奈沈乔铃这个家伙却是个爱热闹的,沈家在京城隔三差五举行的茶会或是诗社集会之类总少不了她,她自己爱去也就罢了,偏总邀我一道去。我虽然不喜这种凑这种热闹,但是碍着爹爹的面子,总要给我这位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的表姐面子,五次里去一两次。

茶会上少不了京城里所谓的风流才女和世家贵女,甚至皇亲国戚。

好巧不巧,那一次我被沈乔铃强拽去,心情正沉郁,看见一个岁的小丫头混在里面,对一干才女冷嘲热讽。我见“她”年纪小小,气势倒不弱,不禁多嘴说了句玩笑话,却被“她”惦记上了,回头就向皇上告状。我于是倒霉的被传唤进宫,给这位金枝玉贵的帝卿殿下端茶赔罪。

后来…这位帝卿殿下就成了我家的常客。

“怎么,殿下也觉得我考不上花山吗?”我捻着茶杯,转眼瞧着他。

秀秀端上茶水和糕点,站在一边。

我瞧了瞧茶水,淡淡的青叶悬浮在清透的茶水中,在掐金描边的青花盏里温柔得如同少年的目光,语气里带上些微冷淡:“花山是大燕最好的书院,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我当然也不会例外——殿下是否担心我会落榜?”

柔岚见我误解他,顿时涨红了脸,慌忙摆手道:“怎么会,我怎么会认为丽书姐姐考不上。丽书姐姐的文章和诗词是太傅都称赞的,京城人人都知道,丽书姐姐一定会考上的!”

我自是知道柔岚不愿意我离开京城。他虽然深得圣眷,可宫里人心叵测,讨好奉承的他的人不少,目的单纯的却没几个。柔岚心地善良,却是不傻。我待他素来冷淡,他反倒觉得稀罕,主动来亲近我。到底也相识二三年,看着这个小家伙,我心底也生出一丝离愁,不过这丝不舍到底不能与我要去花山的强烈愿望相提并论。

说起来有些卑鄙,我知道柔岚是来劝我留下,也知道他常用的招数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招数虽然用滥,但是不得不说威力是很大的。我实在不想再被请进宫去喝茶,于是他一开口就赶快偷换那一句问话的概念,开口就“误解”他认为我根本考不上花山所以才来阻止我,摆出不悦的脸色。

柔岚果然上当,怕惹我不快,再三举证自己坚信我一定能考入花山,说到最后忘记了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言武,你就送到这里吧。”进了花山镇,我和言武在花山酒楼里找了个位置用饭。“花山书院是不会允许学子求学还要带护卫的,而且祖母在这里,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言武和言秀是母亲在我小时候就给我准备的人。言秀贴身照料我衣食,言武更是自小就被送去学武艺,十六岁武艺小成后回到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小姐,家主吩咐了,言武可以陪小姐一起考花山。”言武拿过我面前的碗筷,用刚刚小二送来的热茶擦了一遍。一边的小二面色难看,但见言武一脸的冰冷,也不敢做声。

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花山书院文武兼收,言武未必没有机会。只是平常见她出手甚少,也不知道花山书院入院考试难度如何。不过言武言行素来有分寸,她既然开口必然有一定的把握。母亲费大力气给我准备的人,必然不会只是来给我当个护卫,若是经过花山历练,将来必可大用。

我便不再说什么,饭毕后稍作休息便与言武上山。

不料才走到山腰,便听见有男子的尖叫与哭喊声。

言武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除了那哭喊声传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便道:“小姐在这里稍等,属下去查看一番。”

我点头,她便一掠而去。其实隔得并不远,我微微向前走了几步便听见她们的对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是言武的声音。

“小姐,救救我!这个坏蛋对我意图不轨,她不是好人!”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的说,声音娇弱无比,惹人怜惜。

“哼,你既然卖身与我就是我的人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现在倒来告我不轨,这是什么道理!”一个年轻女子蛮横的说,说着似乎又去拉男子,惊得男子又害怕地大叫。

男子凄然控诉:“我爹爹去世,我家徒四壁无钱葬他,才出此下策。可你骗我一同回去取银子,半路就想强占我,分明不想为我安葬爹爹,还想辱我清白!这位小姐,你可千万别走,你一走,这个坏人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又呜呜哭了起来。

女子见言武不走,出言威胁:“这贱人既然卖身给我便是我家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花山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来,我心中疑窦顿生,忍不住走了过去。

抬头见路边一女一男,一个瞪眼,一个悲泣,周围一片凌乱,分明是拉扯挣扎留下的痕迹。言武束手冷眼看着眼前:“你们两个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男子一身麻布孝衣,背对着我坐在地上,哭得十分可怜,听见言武的话不解地抬头:“小姐,你说什么?”

言武一脸厌恶:“你说她要侵犯你?哼,我还不知道一个女人是怎么侵犯女人的。你女扮男装目的何在?”说着手中剑寒光一闪,半截利刃出鞘,“或者说,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想做什么!!”

地上“男子”闻声停止哭泣,看了言武一眼,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慌乱,在言武的威压下不慌不忙的爬了起来,颇有闲情逸致地拍了拍衣衫上粘的泥巴,然后才望着言武徐徐道:“你怎么看出我不是男子的?”

音色骤然变化,听不出半分刚刚的娇柔之气,倒含了铿锵之味。

言武面如附霜:“你那张脸哪里像男子了?”

扮男子的女子皱了皱眉:“怎么不像男子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被人认出女子身份呢?”

言武厌恶道:“太丑了。”

我正忍不住要笑,“男子”身后的女子倒先一步笑喷了出来:“扶瑶,哈哈…太丑了,扶瑶,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评价你的妆呢!”

“闭嘴!”被叫做扶瑶的女子不高兴的喝道,然后对言武说:“好了,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不过也算你过了,上山去吧。”

我心中了然,果然与花山有关。

言武眼光一闪:“你们——”转眼看到我站在树丛后观望,道了一声:“小姐。”向我走过来。

两人大抵没有想到她们一出好戏还有其他人看见,看着我走过去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扮登徒子的女子忽然一笑:“扶瑶,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被人说太丑了。”

我和窦云鹏、罗敢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花山书院的入院试一直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管是考上的还是没考上的,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神秘心理,都不愿意向其他人吐露考试的具体情况。

言武最后以八分通过了文武测,顺利被录取,些微超出我的预想,我本以为她或许拿到武试的满分也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来母亲的眼光比我好,言武的潜力也在我预估之上。

我的文武测虽然分数还不错,但是在第十三道题的得分的判定上却成了几位考官的争议,但是最后因为谁也提不出有力的否定理由,最终还是同意录取我。

与我同期参加考试了大约有一百多考生,录取了十一人。言武力争与我分在一个房间,但最后我却分与扶瑶住在了一起。一般来说同期的学生都是分在一起,但这一期录取学生是单数,于是我就与扶瑶这位师姐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