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赶上听说县里来了南戏班,勾起了石氏旧年之事,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便丢开手去,钻着心眼日头扫听戏班子的事。

听说戏班子里倒是有个唱小生的,模样极好,声腔也好,扫听着年纪,也与杜文秀一般,石氏暗道,莫非真是他不成,想起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石氏哪有不去寻他的理儿,再说还有个大宝呢,可是他的种儿。

只可惜那戏班是千户大人请来的,并不在外头唱,她便是挖空了心思,也难见上一面,正着急上火,忽听顾府六月二十要做生日,请了那戏班去唱一日。

石氏模糊记起大姐儿的生日是六月的,究是六月几儿的,却记不得了,忙家去问她男人,才知,果是六月二十的,心里不禁暗恨,便是顾府后院的两位正经的二娘三娘,也没听见说做这大的生日,大姐儿一个丫头,却能如此,可见得宠之极,既得宠,稍顾念一下家里又能怎样,偏这丫头是个抠门狠心的,倒是连门都不让登,她就偏登门去,打着给她拜寿做生日的幌子,还能把她赶出来不成。

主意定了,便预备了寿桃寿面,提着去了顾府,果便让人引了进来,这一进来,石氏差点没瞧花了眼,这一进一进的院子,又是廊,又是屋的,真真体面,倒不妨那丫头有这么大的造化,早知如此,她也情愿卖到这儿来当丫头,不比跟着那老没用的过日子强。

见了顾程,忙赶着福了福道:“老爷万福。”

顾程皱着眉扫了她一眼,待瞧见她篮子里的寿桃寿面,脸色略缓了缓道:“今儿是大姐儿的好日子,你既来了,爷也没有赶你出去的理儿,旺儿你去跟李婆子传话,问问大姐儿的意思去。”

石氏忙千恩万谢的,立在一边候着,不大会儿旺儿转来,扫了石氏一眼,低声在顾程耳边回了话。

顾程不禁笑道:“这张嘴尤其刁钻,不见便不见,倒似恼了爷一般。”便跟旺儿吩咐了几句,转身回去了。

旺儿这才过来跟石氏道:“姑娘说了,不想见你,爷倒是吩咐下来,若你不着急家去,可在府里,跟那些婆子在一处看戏,只别往姑娘跟前凑,姑娘可不是好性儿,真惹她恼恨起来,谁都救不得你。”

石氏虽不信大姐儿如此厉害,目的却已达成,哪还管旁的,忙应了,被个婆子拽着去了那边戏台子边上立着。

不大会儿功夫,只见那些戏班子的人,提着家伙什先到了,石氏瞄着那些人,一个个看过去,待瞅见中间那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顿时心里那个悲喜都说不上了,不是杜文秀那冤家还是个哪个…

63

顾程迈脚进了书房院儿就见倚在窗下的大姐儿,难得性子跳脱的她,有这般时候,玉臂轻抬搭在窗上,手腕子戴着一只虾须细金镯,倒越显得皓腕如雪,一只手托着腮,瞧着窗下那丛芭蕉,也不知正想什么,眉间眼底仿似含着淡淡轻愁,却更别有一份婉约贞静的情态,跟那画中的仕女一般无二,一抬眼瞧见自己,眉眼一闪,唇角略弯,便又鲜活起来,也不知这丫头究竟还有多少种情态,倒令他想丢开都不能。

顾程进了屋,挨在她身边坐了问道:“刚头想什么心事呢?爷立在哪儿大半天,你都没瞧见,可是想肚子里这个小的了吗?”说着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肚子。

徐苒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暗道,可不是就想的他,徐苒这会儿是又想他出来,又怕他出来,吃了药便不由想起,那些电视剧里看来的,这古代的女人落胎也是挺危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自己就是那倒霉催的短命鬼,落这么个死法儿也够冤的,就算不落胎,生孩子那一关也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总的来说,这古代的女人最好就别怀孕,可这如何由的了她,想到这些,便心烦意乱,哪有心思跟顾程调笑。

顾程却欢喜非常,拉着她的手问她:“今儿是六月二十了,大姐儿可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徐苒暗道,不就是前头那倒霉鬼的生日,却忽的想起,自己阴历的生日不也是这一天吗,现代时,总过阳历生日,倒把阴历的给忘了,以前她姥姥活着的时候,最重视阴历生日,每年到了这一天。都要给她擀寿面,后来老人去了,也就没过了,今儿忽然想了起来,竟然跟徐大姐儿是一天,也不知是个什么孽缘。

顾程见她发愣,搂着她道:“爷的大姐儿好不糊涂,怎连自己的好日子都记不得了,今儿是你的寿日呢。”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匣子来递在她手里:“这是爷给你添寿的礼儿,你瞧瞧可喜欢吗?”

徐苒打开匣子,顿时眼睛一亮,只见匣中竟是一整套赤金福寿如意的头面首饰,金灿灿的能耀花人的眼。

顾程瞧她脸色,见果真喜欢,便笑着从里头拿了一只寿字簪,于她插于鬓发之上,左右端详半晌道:“倒是好看。”

徐苒待要仔细去瞧那匣子里的东西,却被顾程合起来,递给一边的李婆子道:“好生收起来。”牵着大姐儿站起来道:“今儿寿星可不能在屋里坐着,爷那日还说等纳你进门那日,再热闹一番,却赶上你的好日子,便寻了南戏班子来,让你瞧一日戏,也省得你总跟爷诉委屈。”

徐苒便是心里再不爽,也不能这会儿拒了他,被他牵着走了出去,不想刚出书房院,迎头便碰上二娘三娘,二娘玉芳身后是珍珠,三娘身后是海棠跟琥珀。徐苒不禁暗暗撇嘴,这可真到齐了,加上自己,都跟顾程有一腿。

顾程见了她二人,才放开徐苒,徐苒知道这是让她见礼呢,她蹲身一福唤了声:“二娘,三娘。”周慧莲还没应声,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寿字金簪上,这可是个丫头该戴在头上的东西吗,便是自己都没这样一件首饰呢。

玉芳倒先一步,把徐苒扶了起来,分外亲热的握着她的手道:“妹妹如今身子金贵呢,都是自家姐妹,这虚礼儿就用不着了,再说,妹妹今儿是寿星老,寿星最大,我跟慧莲也担不得你的礼儿。”

顾程瞧了玉芳一眼对大姐儿道:“你二娘说的在理儿,寿星最大,虚礼儿就免了吧!好生看戏吃酒去是正经。”仍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周慧莲玉芳小步跟在后头。

前头中庭已搭建了戏台,都是家里的内眷,故此只摆了两席,顾程牵着大姐儿坐在首席上,周慧莲跟玉芳坐与略后侧一席,席间摆了时蔬瓜果点心,不大会儿,丫头捧了荷花酒来,顾程知道大姐儿吃不得酒,便也由着她。

一时送了戏单子来,顾程递给大姐儿:“今儿你是主,该你先点。”又对旁侧的二娘三娘道:“今儿让你们每人点一折,好生耍子一日。”二娘身后的珍珠插嘴道:“那奴婢们呢?”说着话儿,一双眸子盈盈然盯着顾程,那眉梢眼底的风情,真个令人心都酥了。

说真的,徐苒还真挺佩服珍珠的,这丫头简直跟小强一样顽强,顾程都那么对她了,她这心里还能柔情万种的,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跟顾程倒真是天生一对。

显然顾程心情甚好,即便平日不待见她,也点点头道:“你跟琥珀…”忽一抬眼瞧见慧莲身后立着的海棠,微垂粉颈,羞答答瞄着自己呢,略顿了一下才道:“海棠,都可点上一折。”

那海棠顿时粉面含春,袅婷婷的蹲□:“奴婢谢爷抬举。”那一双剪水明眸略扫了眼大姐儿,徐苒正看的津津有味,心道,这不比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戏有趣多了,手里的团扇掩着脸,抓了把桌上的瓜子磕起来,忽对上周慧莲的目光,徐苒一愣,却不禁失笑,还道她多有城府,这会儿才哪儿到哪儿,她就先得意了。

徐苒琢磨,三娘肯定认为自己中招了,参片自己吃了,海棠顾程也惦记上了,所以才忍不住得意忘形,只可惜,这几招如今在自己这儿半点儿用都没有,自己巴不得海棠把顾程勾走呢,赶明儿落了胎,她正好一走了之,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去,谁耐烦跟他这儿裹乱。

珍珠不想自己惦记了这些日子的出头机会,忽一下就被海棠抢了先,爷瞧她的眼色,分明是极有意的,又见徐大姐儿如此得意,想到以往两人情景,肺都要气炸了,却碍于顾程在,不敢放肆,只用眼一个劲儿的挖徐苒跟海棠。

锣鼓点儿一响,台上便唱了起来,第一出是顾程点的麻姑献寿,第二出是徐苒点的桃花扇,后面也不知是什么,反正都是咿咿呀呀的,让人听着听着就犯起困来,眼皮一会儿比一会儿重,最末了,徐苒用团扇挡着一边,闭着眼睡起来。

顾程瞥见她那样,不禁哭笑不得,这是给她做生日呢,她倒好,这是要睡着了,待要唤她,忽听珍珠道:“怪道人都说杨贵妃的不是,本来是皇上的儿媳妇,便是皇上要纳她为妃,她也该知些廉耻,直接自尽的好,怎会当了什么贵妃,这是没生下孩儿,若生了孩儿,是儿子还是孙子呢,这辈分可不都乱了,真真的不要脸…”玉芳听了脸色一变,急忙喝住她:“胡说什么?”

忙去瞧顾程,顾程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定定瞧了珍珠半晌儿,忽的笑了起来:“你可知私议皇家之事是什么罪?抄家灭族杀头的死罪,倒不妨你却是个不怕死的,便你不怕死,爷却怕被你连累,留着你终是祸害,把她给我堵了嘴拉下去,今儿是大姐儿的好日子,爷不想寻晦气,明儿找人牙子来卖了,别让爷再瞧见她。”

“爷饶命,饶命…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唔唔…”珍珠哪里还有争风吃醋的心思,知道自己被卖出去,哪有个好,不定就落到烟花柳巷去了,这会儿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利,却忘了,自己骂了大姐儿,可不连爷也骂了进去,爷怎会饶她,待要求饶,已被婆子堵上嘴,拖了下去。

周慧莲跟玉芳对看一眼,虽珍珠出言莽撞,也不至于就卖出去,怎么说爷也曾宠过她,为着一个大姐儿,难道就能如此无情,周慧莲有些不信的瞧着顾程,竟是猜不透是太无情,还是太多情,亦或是为着一个大姐儿,爷什么人都能舍了去。

玉芳的目光却落在徐苒身上,倒不禁愣了愣,她们这儿闹的这般热闹,合着没她什么事儿,她支着脑袋还在哪儿睡的欢实呢,忽台上锣声一响,大姐儿猛地惊醒过来,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台上改了戏,刚头还咿咿呀呀才子佳人唱的热闹,这会儿改了大胡子花脸。

顾程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儿,竟忍不住嗤一声乐了,刚被珍珠败了的兴,这会儿又提了起来,斟了一盏荷花酒递到她嘴边道:“今儿你是寿星,须当应个景儿,且吃上一口,也算过了寿。”

徐苒推脱不过,吃了一口,怕自己又睡着,便站起来借着方便去了,下得席来回头望了望,倒是正好给这厮腾了空,这么一会儿功夫,海棠琥珀已经一边一个的伺候上了,二娘三娘也堆着笑频频劝酒,好不殷勤。

徐苒冷哼了一声,绕过那边影壁,便是灶房院旁的小院,走进去便看见里头的井台,徐苒忽想起,这里可不是自己初回遇到顾程的地儿吗。

刚要出去,忽听外头有说话的声儿,仿似一男一女,往这边来了,徐苒左右瞧了瞧,见溜着墙边儿有颗大槐树,树干有一抱那么粗,她身子一闪,便躲在了树后,略侧着身儿,只见果然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脸上的油彩还没洗干净呢,徐苒认得,正是刚头台上唱小生的那个,叫什么杜文秀的,这女的却是个眼生的妇人,打扮的也不像府中之人,也不知她是哪儿钻出来的?

64

虽说重回信都县,杜文秀还真没想到会遇上旧年的老相好,虽说当年做下丑事,可这一晃十年都过了,想那石氏不定早嫁人生子,便是见了面,恐也不识。

哪知,今儿在顾府刚唱了一折戏,脸上的油彩还没洗净呢,他徒弟就带了跟妇人进来说:“师傅,这妇人说是您的故人。”

杜文秀这一抬眼,两人打了个照面,石氏这回可瞧清楚了,上来一把拽住他:“好个负心人,这些年可让我找的好苦。”虽说早没了旧日鲜艳姿色,细端详,眉眼儿也能瞧出些影儿来,可不正是石氏。

杜文秀一惊,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人多眼杂呢,便一扯她出来,左右瞧瞧,见那边有个小院还算僻静,便往那边走去,石氏上来扯住他:“你待要去何处,见了我,今儿可再也走不脱了。”

杜文秀略甩开她一些低声道:“这是何处,如此拉拉扯扯,仔细让人瞧了,打个奸夫淫,妇,送到衙门里去,可有谁个好。”

石氏听了,这才放开他,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这一进来,石氏便道:“当初你是如何说的,可怜我失了清白的身儿,被我爹一顿苦打,却还每日倚着门盼你托得媒人来说亲,不想你丝毫不顾念于我,走了个没影儿,你可知,你可知…”说道这里,想起自己被爹逼嫁与那老徐头,还拖着个病孩子,过了这些年辛苦日子,眼泪便不觉挤落下两行来。

树后的徐苒心说,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真真老套,只这妇人也是想不开,过去那会儿都不顾你了,如今便是找他能如何。

那杜文秀暗道,当年自己才多大,再说,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今都过了十年,瞧她装束也早已嫁作人妇,这会儿却还来算旧账有甚意思,他倒也不是怕旁的,只怕这事传到郑千户耳朵里,好容易傍靠上他,回头因这些旧事坏了事,得不偿失,如何思量个法儿,让石氏不在纠缠自己才好。

正想着,却又听石氏道:“你这没良心的汉子,可知这十年来,我一人养着孩儿如何得含辛茹苦,你这个爹当的倒便宜。”

杜文秀听了,只觉脑袋嗡了一下,徐苒不禁暗乐,心道这□倒是轰轰烈烈,孩子都整出来了,这妇人明显是有汉子的,却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帮人养了十年野种,这活王八当的着实憋屈。

杜文秀忙一把扯住她道:“你,你说甚话?哪里来的孩子?莫要胡说才是。”“怎是胡说。”石氏声儿略大了些:“当年若不是有了身子,爹又怎会逼我嫁了城南的老徐头,那老鳏夫,带着个前窝里的赔钱货,进了门我便成了后娘。”

徐苒不禁愣了愣,城南的老徐头?这妇人难不成就是她那个歹毒势力的后娘石氏,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怎就偏让她遇上了这事儿,想起他那个混账爹口口声声,家里你亲弟弟的唤着,却不知这个弟弟根本不是他的种,真正的恶有恶报,活该当这个王八头。

明白了前因后果,徐苒倒是越发想知道,她这后娘找上杜文秀想怎样,难不成还想破镜重圆?依她瞧这杜文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顾程的话音里透出一些影儿,这杜文秀跟那个郑千户有些什么呢,想想也是,那郑千户最好男风,这杜文秀虽说年纪略大,说到底儿,也才二十六七,生的俊俏,又是个唱戏的,落到郑千户手里还能有好,说不得,他自己也上赶着让那郑千户爆菊呢,这种人为了荣华富贵亲爹都能不认,这会儿怎会承认突然蹦出来的私生子。

果然,那杜文秀道:“你,当初你真有了身子?不,不,若你有了身子嫁人,你那汉子又怎能容的?”

石氏委屈的道:“你也知容不得,是我跪在地上苦苦央告不止,扯了个谎道,是小时打秋千抓了身子喜儿去,才勉强混将过去,待孩子落生时,又晚了一月,他才不疑。”

“你,你怎知就是我的。”杜文秀这话说的磕磕巴巴,明显有些慌张起来,他这话一出口,石氏便恼恨起来,一头撞过来:“你个没良心的,到了这会儿,还想不认账,除了你还有哪个,孩子生下,左臂便有一块胭脂记,那模样儿活脱脱便是你的影儿,难道我还会硬栽到你头上不成,可有我什么好处,你个没良心的汉子…”

那杜文秀被她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后退一步,扶住身后辘轳叹口气道:“便是我的,如今你早已嫁人又能如何?这些年我倒是存下几个钱,回头给你一些,也算我的一份心了。”

石氏哪里能依,把眼泪一抹道:“想几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杜文秀你想的倒好,实话与你说,我跟那老王八也过不得了,正巧见了你,待我家去逼着他写一封休书,从此带着儿子跟你去便了。”

石氏当年便爱他生的俊俏,今儿一见,竟与十年前没怎么变样儿,一样的风流俊俏,跟他一比,家里的老徐头就是个糟老头子,况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前窝的赔钱货如今倒是体面。

刚头石氏可不眼巴巴瞧着,顾老爷牵着大姐儿走到席上来,一身衣裳也不知什么料子,瞧着轻薄鲜亮,头上那一支赤金的寿字簪,在日头下晃人的眼,她倒是穿金戴银过的富贵日子,却连一文钱都舍不得给她爹花,眼瞅着指望不上,自己还跟着老徐头挨饿不成,瞧杜文秀如今穿着打扮,也不像个贫的,跟着他怎么也比跟着老徐头混日子强,便起了意。

虽说石氏如今不似当年芳华,也颇有几分动人风情,只是碍着郑千户,杜文秀哪里敢要个妇人在身边儿,再说,还拖累个孩子,这话说与她,恐听不进,倒不如暂且哄她一哄,待寻了机会脱身去岂不拎清。

思及此,脸色一柔,一伸胳膊搂她在怀道:“这些年,日里夜里都惦记着咱们的情份呢,只如今却身不由己,在千户府里住着,你若跟去,千户大人知道,可该如何是好?”

石氏却精明:“便是千户大人管天管地,还管人娶妻生子不成,你莫不是哄我的吧!”杜文秀被她一句噎住,眼睛转了转,又想到一个借口,道:“如今可在信都县里,你家那汉子这容易便写下休书不成,便是他写了,若被他知道你我之事,一张状子告到衙门里,却也麻烦。”

石氏刚想说,那老王八哪有如此本事,却忽想到,老徐头没本事,可架不住他有个争气的闺女,便是如今不待见他,怎么也是亲生骨肉,真闹起来,不定就求到顾府上,这位顾家老爷手段厉害,县里哪个不知,岂会饶了她去。

想到此,也不免后怕,便道:“你还在千户府里唱一年的戏不成,总有个走的时候,到那时,我跟你去便了,如今先不惊动那老王八。”说着,身子一扭靠在杜文秀怀里道:“你刚说想我是假的不成,这里横竖无人,你我成就好事便了。”

徐苒差点喷了,她这后娘儿当真不要脸,这大青白日的又是旁人府上,就想打野战,可见是饥渴坏了,心里暗道,这两人要是真勾起火干上事,一时半会儿恐完不了,这大半天过去,顾程若使人来寻自己,撞了这两人的奸,情倒不怕,只徐苒这会儿不想让石氏知道她躲在这里呢。

有石氏这档子事儿攥在手里,她若再来胡缠,便用这个胁迫与她,岂不省事,正想着,忽听院外有脚步声传来,那杜文秀忙推开石氏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你且家去,待回头我自去寻你。”

石氏也只能点点头,不大甘愿的去了,杜文秀整整衣裳,随后也走了,徐苒这才松了口气,刚从树后出来,便见李婆子过来寻她,见她立在井台上,忙过来扶她道:“井台上滑,回头摔了可怎么好?姑娘怎跑来了这里,怪道大半天不回,爷哪里问了几便,使我来寻姑娘回去呢。”

徐苒暗暗冷哼,他还寻自己做什么,自己不在,正好快活他的去,站了这大会儿却觉得腿脚有些疼,便跟着李婆子去了。

到了席上,徐苒搂她在身边坐下打趣儿道:“怎去这大半日,爷还当你掉到茅厕里去了,正要使人捞你去呢。”

徐苒略扫了眼左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桌基本已并成一桌了,二娘玉芳,三娘慧莲,琥珀,海棠,左拥右抱这齐人之福享的。

顾程见她那样儿,还道她又吃味了,便道:“玉芳慧莲刚都说,等寿星来了定要敬一盏酒,爷说你没用,吃不得酒,她两个只是不依。”

果然,慧莲听了这话儿立起来,芊手执起杯盏道:“这寿酒定要吃的,妹妹今儿可逃不过,横竖这是荷花酒,吃多些也不妨事,妹妹若不吃下这盏,姐姐万万不依。”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徐苒也不好再推脱,笑了笑,接在手里,刚吃了一口,忽觉腹痛如搅,手中酒盏落在地上,她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去,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慧莲哪想到会有这般变故,酒可是从她手里递过去的,若爷追究起来…想到此,不免脸色发白…

65

顾程着慌起来,忙使旺儿去寻郎中,眸光沉沉扫了慧莲一眼,把徐苒抱在怀里,往书房院去了。

顾程这一眼,慧莲只觉这六月的暑天里,自己这颗心就跟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寒的她打了几个颤儿,踉跄的后退一步,扶住琥珀的手。

琥珀忙低声道:“三娘莫慌,奴婢瞧得清楚,她沾都没沾那酒呢。”

玉芳也道:“妹妹怕什么,这荷花酒可是爷让人备下的,便有什么事儿,也按不到妹妹头上。”

慧莲哪会不知这些,是她心里虚着呢,扫听大姐儿这几日日日吃那参汤,若这酒不是正好从自己手里递过去的,她也不怕,如今这样巧,便爷知道跟自己无干,这胎真落了,说不得也要迁怒自己,若到末了落个被爷弃厌的结果,自己这般算计岂不尽数落空,却又怕那郎中来了瞧出究竟,只如今再去买通郎中恐也来不及了,但愿那郎中是个有眼无珠的,疑心不到那参片中去。

想到此,尽力稳了稳心神,对玉芳道:“大姐儿虽还是个丫头,到底腹中是爷的骨肉,你我该去瞧瞧才是,也省得让爷挑了理去,说你我拈酸吃醋。”

玉芳摇了两下扇子,低低哼了一声道:“偏她的身子金贵,来时爷扶着,回去爷抱着,咱们俩的腿脚倒不值钱,跟着她来回溜了两趟。”嘴里虽抱怨,却也不敢耽搁,与慧莲两人,去了书房院。

再说顾程,抱着徐苒刚进了屋,把大姐儿放在炕上,便听李婆子惊呼一声道:“呀!姑娘见血了。”顾程忙低头去瞧,只见那件晨起才逼她穿上的粉红挑线裙儿下已有些斑斑点点,顾程的心都凉了一半,这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子嗣,若没了,可不要疼煞人。

再去瞧大姐儿,双眼紧闭,一张小脸儿白的就像那案头的宣纸,却又隐隐透出些青来,显见是疼的厉害,眉头皱着,贝齿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顾程哪见过大姐儿如此,这副样儿落在他眼里,竟生生要摘他的心一般。

他忙冲外头喝道:“旺儿的郎中寻到哪里去了,若姑娘有个万一,他的小命也别要了。”正说着,旺儿已经拽着郎中进来,周慧莲跟郎中一照面,心便放下了一半,倒是个熟人。

这郎中姓柳,在信都县也算有些名声,常在这些大家宅门里走动,深知越深的宅门水越深,别瞧这后院里的妇人,一个个说出的话儿轻声细语的,争起宠来,下手一个比一个的黑。

如今这信都县里谁不知道,顾老爷收了他儿子的童养媳妇在身边,就是城南开寿材铺老徐头家的闺女,宠的什么似的,后院正经的二娘三娘都靠不上前了,那日却才见了,模样儿倒是真出挑,且瞧顾老爷那着紧样儿,哪里是丫头,说是正经主子都说的过去。

自打顾廉夭折,顾府里便没了枝叶,后院里虽有两个正经妾侍,这些年也没见生个一儿半女的,他们私下里还道这顾家要绝了后,待顾老爷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产也不知道落到哪个手上,不想徐大姐儿有了。

没有身子的时候,还跟心肝儿一样宠惯,赶明儿要真生个小子出来,这顾府门里,还不成了个顶大的,后院儿的二娘三娘还算得什么,他们这些外人都瞧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后院那俩儿,尤其三娘可是个有算计的妇人,岂会眼睁睁看着,因此,柳郎中一听见说徐大姐儿出事,还真不意外,倒是还有些欢喜。

欢喜这可条生财的路,只那点儿诊费能有多少,这出了事自有人使银子来堵他的嘴,这堵嘴封口的银子,少了谁干,岂不是条财路吗。

柳郎中进来的时候,李婆子已经伺候着大姐儿换了衫裙儿,虽说刚见了血,这会儿却止住了,只是浑身发软无半丝力气。

顾程拿了两只靠枕垫在她身后,坐在她身边儿,手里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拭额头的汗,一见柳郎中正要行礼,不耐的挥手道:“什么时候了,快着过来瞧病是正经。”

婆子搬了个杌凳放在炕边上,柳郎中坐下诊脉,脉息上手,柳郎中便暗暗有数,上回来瞧,虽刚有身子,却胎气甚固,那喜脉也壮,这会儿诊来,已是若有若无如丝一般,这才几日,若不是药物所致,怎会如此。

柳郎中手下按着脉息,余光却去扫跟他前后脚进来二娘三娘,只见三娘周慧莲,略冲他使了眼色,柳郎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三娘虽是侍妾,在顾府却颇有体面,手里掌着府中之事,可惜没儿女,若给顾家生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准能扶正,手里最是个不缺银钱使的,性子又灵透,她既给了自己眼色,这好处定然少不了。

顾程见他诊了半天脉息不吭声,催了一句道:“可如何了,刚见了血呢,可要不要紧?”柳郎中道:“虽见了血,脉上瞧着却不妨事,姑娘本身子就虚,又刚有身子,正是娇气的时候,想是这两日暑热,吃睡不妥,今儿又走动的多了些,便有些滑胎之像,只小心着将养几日便可。”

他话音刚落,一抬头却正对上徐苒的目光,柳郎中立时心里就是一抖,暗道这徐大姐儿的目光,好生厉害,仿似瞧出他的机关一般。

徐苒本来不想睁眼,奈何这郎中掰的太不像话,她忍不住要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那阵儿疼过去,徐苒便知,今儿这胎儿没落,恐还是她吃的药量不够,心里还琢磨这会儿惊动了顾程却大大不妙,郎中来了,若给她开几剂保胎药,岂不弄巧成拙。

不想这郎中竟然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徐苒瞧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后边儿周慧莲身上溜了一圈,心道,不定是这黑心的郎中贪财,替周慧莲圆呢,也是,自己跟周慧莲,一个没什么大用的丫头,跟一个手握实权的侍妾,这郎中但能有点脑子,都知道偏着谁,这会儿说自己走的多了,这一句话就把旁人摘了出去,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顾程听了皱了皱眉道:“爷不让你动,你偏不听,刚在席间去了多少时候,有了身子还不知自己珍重着,若有闪失怎好。”徐苒心道这厮平日精明狡诈,怎到了这会儿却成了糊涂虫,想来是自大心理作祟,觉得他后院里两个侍妾,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他的子嗣,才如此糊涂上来,这可不都是男人的通病吗,总想自己的女人宽容大度,他便娶一百个小老婆进门,也该和乐融融,哪里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最可怕,只不过,周慧莲想一手遮天还早了点,至少在自己身上,不能让她讨半点便宜去。

想到此,徐苒盯着郎中道:“哪里来的江湖郎中,你当这里都是蠢人不成,什么我自己走的,这话说出去,岂不要笑掉人的大牙。”她说话儿的音儿虽小,气息孱弱,字字句句却犀利无比。

柳郎中怎会想到她一个丫头如此刁钻,本就心虚,一听这些脸色骤变,顾程微微眯了眯眼,瞧着柳郎中道:“既你说不妨事,爷便信你,可爷的丑话说在前头,若大姐儿过后有什么闪失,砸了你的招牌是小,需知爷的手段。”

顾程的这几句话阴沉非常,柳郎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暗里琢磨,这明显是三娘下了药,徐大姐儿这腹中胎儿便是有了今儿,也没明儿,早晚保不住,这胎儿没了,顾老爷若寻自己的麻烦,他十条命都不够陪的,可着信都县谁不知,顾程最是个心黑手狠的,这回的便宜钱可不好拿,烫手啊!

柳郎中汗都下来了,忙道:“刚小的只粗略诊了脉息,待小的再给姑娘底细瞧瞧。”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顾程更疑上来,眸光略扫了眼后面立的玉芳慧莲,难不成真有人暗害大姐。

周慧莲极力稳住心神,扶着琥珀的手却忍不住用力,掐的琥珀生疼,却也不敢吱声,周慧莲心里知道,便是这事过了,爷也疑上她了,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厉害,几句话便把形势扭了个,那郎中也是个胆小没用的,被爷吓唬几句就露了底,明明白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周慧莲暗恨不已。

徐苒盯着诊脉的柳郎中,道:“爷不过说笑,郎中莫怕,只好生瞧你的脉,真若有闪失,也怪不到你头上去。”柳郎中头皮都发炸,心道这顾府里都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难缠,怪道这丫头能得宠,这心思深呢,比三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郎中暗里悔上来,都怪自己贪财,还计量着拿便宜银子,今儿能全须全影儿的从顾府出去,明儿他就去庙里烧香,可刚说了那些,如今却怎样圆回来。

无论如何都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此,只得硬着头皮道:“刚小的不底细,姑娘这脉息却有些不妥。”

顾程哼了一声道:“你且说说怎样个不妥。”柳郎中战战兢兢的道:“敢问姑娘可是吃了活血的吃食?”

顾程一惊,瞥向大姐儿,徐苒暗道这郎中倒是会和稀泥,或许他是无计可施了,却不想歪打正着。

徐苒很清楚,虽如今她跟顾程面儿上瞧着挺好,可顾程这厮心思重,疑心大,过去自己跟他闹的赎身那场事,说不准早在他心里扎了根儿,这会儿柳郎中话锋一转,难保顾程就不疑心上她,却要警醒着些。

不想她还没说什么,一边的李婆子却道:“郎中好不糊涂,姑娘如今有身子呢,又不是那不知轻重的,怎会吃什么活血的吃食。”

顾程脸色缓下来,忽想起一事道:“倒是吃了几日参汤。”他一说参汤,周慧莲便觉眼前发黑,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么快便指到参汤上头,若这会儿翻出来,自己便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亏了她心念念的算计个长久,恐今儿都要过不去了,不,她不能认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让她输给个小丫头,她还真不服。

想到此,暗里咬了咬银牙,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一把抱住顾程的大腿:“爷这是疑心奴呢,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爷的子嗣,爷若不信,琥珀你去把咱们剩下的参片取来,让柳郎中瞧个清楚,看看里头可有什么活血的东西,若有,奴甘愿领罚。”

一边的玉芳忙过来扶她道:“妹妹这是做什么,爷哪里说什么了,妹妹送来参片也是好意,想来徐妹妹也是知道的。”

徐大姐儿暗暗好笑,真是一出大戏,这会儿她忽然瞧出来,别看平日二娘是个窝囊废的样儿,今儿前后这几句话,真真的不简单,这副贤惠大度,姐妹情深的戏码,想来是最得顾程心的。

果然,顾程道:“我不过随便一提,哪里是说你要害大姐儿了,真真是个多心的,快起来,地上凉呢,你的腿不好,回头着了凉又闹疼。”说着伸手扶起周慧莲,转身狠狠一脚踹在柳郎中身上:“真真庸医,还不给爷滚出去。”

那柳郎中挨了一脚,却暗道一声侥幸,连滚带爬的去了,心道明儿先回老家避避风头去,顾府这事儿早晚闹出来,莫牵连自己的好。

顾程对旺儿道:“拿着爷的贴儿去真定府走一趟,把仁寿堂的孙郎中请来。”旺儿忙应一声去了。

徐苒暗道孙郎中?仁寿堂?怎听着这般耳熟呢,忽的想起这仁寿堂的孙郎中,岂不就是她舅舅提过的那个什么神医,给她落胎药丸的那个,他若来了,岂不要坏事,待要阻拦,却着实找不到借口,不过有个比她更急得。

周慧莲还说自己这一跪能置死地而后生了,哪想到爷忽然请什么孙郎中来,见旺儿没了影儿顾程道:“你们俩的心,爷是知道的,在这里站着也无济于事,回屋歇着去吧!”

玉芳跟周慧莲两人转身刚要去,顾程忽道:“玉芳,爷瞧你身边这几个丫头,没个能拿事的,恐使唤着不趁手,明儿让人牙子进来,挑两个伶俐的放到身边儿使唤。”

玉芳眼睛一亮,忙堆起了个笑,蹲身一福:“奴谢爷的体桖,想奴平日也无事,这么些人伺候作甚,珍珠既然发落了,再挑一个补上她的缺儿便是了,虽如今府里不差这几两银子,也需省着些才是。”

顾程点点头:“依你便是。”

玉芳慧莲一道进了二门,到了岔口,玉芳道:“妹妹今儿受了惊,回去好生歇息才是,姐姐就不去叨扰了,明儿再去寻你说话儿。”转身往自己院里去了。

慧莲瞧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儿没吱声,琥珀刚要说什么,被慧莲用眼神止住,扫了眼身后的海棠,琥珀她自然不疑,可这海棠却要防着些,毕竟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瞧得清楚。

待到屋里遣了海棠出去,慧莲才一屁股坐在炕上,只觉心力憔悴,就是想寻个长久的安稳日子罢了,怎就这样难。

琥珀道:“二娘倒会上好,那几句话明着是为了三娘,却句句都投着爷的心意呢。”慧莲道:“她是个有心的,往年倒错看了她,只如今就算再怎样,也招不得爷待见了,倒是徐大姐儿,留她在这府里,哪还有我周慧莲的存身之地。”

琥珀悄声道:“奴婢算着,便是大姐儿日日吃那参汤,这才几日,怎会如此快,怎样也需一月光景,才能见效的。”

周慧莲道:“刚我也想这事儿呢,只是怀了身子的人都娇弱,且大姐儿原先就不是个多康健的,或许她这胎本就没做稳,又吃了那参汤,见了血也不稀奇,那柳郎中却是个没用的,爷几句话就把他唬住了,爷面儿上最不说,心里不定还疑心我呢,常听真定府的孙郎中是个神医,真若把他请来,怕这事便再也瞒不住,如今想来,这事儿倒是我做的急了些,你去把剩下的那些参片都寻出来,让妈妈拿到灶房里烧了,便日后真从这儿上翻出来,咱们一口咬死,没了证据,爷总不能就认定是咱们,再让人给我爹送个信儿去,看看能不能截住孙郎中,先把这事圆下来,若没了我,他们也没安稳日子过了。”

琥珀应着去了,周慧莲愣愣瞧着窗外那株石榴发呆,早过了五月,似火的榴花谢落,碧叶间却簪满了果子,小巧可喜。

她院里这株石榴还是她进府第二年移过来的,因石榴多子,故此种在院里,盼着自己也能跟这石榴一般,便不多子,哪怕给她一个也好,如今她夜夜孤枕寒衾的一个人守着这院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只可惜这些年过了,也没能如愿,院子里这颗石榴倒是长了起来,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可她的心却越来越苦,苦的她快不知道什么是甜了,她娘总说顺顺当当的过日子就是了,她娘哪里知道,若不争,早没了这顺当的日子。

到了如今,她竟连徐大姐儿一个指头都比不上了,刚大姐儿一闹腹痛,爷的脸色都白了,又岂是单单只为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还道爷对谁都一般难有真心,却不想徐大姐儿倒是个有福之人,至少比自己有福多了。

徐大姐还真没觉自己有福,她反而觉得,自己比谁都惨,成天在顾程眼皮子底下,跟她斗智斗勇,跟他两个老婆都斗智斗勇,徐苒都觉,自己脑细胞死了无数个,她非常怀疑,再这样下去就算侥幸脱身出去,说不准也成了个半残,她梦想的小日子过不过的上还两说,更何况,顾程这厮又怎会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