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和醉洛奇以前就见过,虽然只得一面。但这几个人给她的印像实在太深,可谓过目不忘。离依旧如故,长发松松绾起。余发拖在身后,衬得脸儿尖尖。她今天穿撒花大层裙,有大片裙裾拖在地上,更显得她整个人瘦小起来。

她坐在左排居中的椅上,边上有个女子洛奇没见过。但她知道八成是那个思源!因为这个女人打从一进门,两眼就一直盯着月不放。她不似冯鸢那般半掩半藏,目光直白而放肆。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是冯鸢那种半生不熟的青涩样,她周身都散发着妖娆明媚的气息。甚至比起身边的离来,更凭添妩媚动人的姿彩。微长的脸儿,两道浓眉弯而明晰,一双杏眼楚楚动人。高直的鼻梁,配上她微丰的嘴唇,更是带出撩人的风情。她穿白底绣金百合花的斜带小衣,配同色大荷边的长裙。这颜色简直与月平日的服色无比接近,就连金绣边的纹路都是如出一辄,简直是同一个师傅的手艺!

醉坐在她们的边上,他身后站了一个男子,正捧着一件翠器赏玩。除了月进来的时候招呼一声之外,余时都是眉眼不抬的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一身青衣,束了发冠,面容微瘦,表情有些冷漠。这人估计是醉的血河若水!洛奇瞄了一眼他们对面,风临止此时更端端正正的坐着,边上是冯鸢。这两人洛奇皆无好感,扫了一眼之后就转脸去看屋顶。人凑的好齐啊,她在心下哼着,慢慢蹭到月的身后,在离侧门最近的花架边上歪着。他们回来的时候,紫竹没跟他们同轿,而是坐着小车随后跟来。但车速要比他们慢,估计紫竹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她的眼瞅着青石坐雕,耳朵却听着他们说话。

离一见月回来,便直入正题,站起身来向着他踱了两步:“之前你与醉与继者战毕,也休整了一段日子。宗主知道你的冥隐功未能破界出限,还差多少?”离在前些时日已经带着思源回了太康山,她们之前一直住在醉的魔岩城。

“三成。”月伸手接过侍仆递来的茶盏,微微垂眼。吸收继者功力,破七重天,至八层界。于界限还差三成,所以需要风临止的狱蝶罗煞。可惜现在他开不了!

“与宗主所计相合,他要我将玄冰魔精交给你。以寒潭相辅,热血相注,便可破八层界。身魂合一,便是冥界使者,也不能相分!”她说着,手臂微微一扬。一个小小的精致白玉盒子从袖笼飞出,直向月而去。洛奇微微睨眼看着,发觉这屋里的人,除了醉听了之外眉尖微挑,其他人包括月自己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东西根本一文不值!

“宗主不愿再等了?”月手指一绕,那东西未触手便直落向侧面的茶几。连一声都不出,像是轻轻放下的一样。

“不错。夕目前战状相持,不时有华阳扰乱。致使有为之人皆归入华阳府。宗主需要两界石,以开冥门,放出妖鬼双尊。羽光固守雷云,妖门需要岳轻弦的人头来换。但是之前止遇上华阳宗主,力不及他,不能擒人而回。说明我们紧追不放已经让他生疑,羽光一路,需要慢慢计较。”离开口:“宗主要你和醉前往归栖岭泛波崖,取两界石回来。以便宗主催法破虚空,先放出其中一人来再说!这几天醉会在这里,与你合法汲功!”

“嗯。”月听了便站起身来:“三日便可起行。”说着,他转身要走。思源一见,忙伸手去拉离的袖子。离开口:“月,你既然出门,可否借太康与思源暂住?魔岩城实在不方便,我又要制偶,不能时时看人。枫最近时而疯魔,思源安危难保。”她前行了两步:“夕擒回几个魂力不错,我可以制成人偶,助你一臂之力。”

“随便吧。”他停了停,开口道:“止,三日之后,寒潭借你。你今日先把冯鸢领回去!”他这话一出,思源面露喜色。洛奇暗自叫苦不迭,离没有掌城。估计是宗主身边管传信的,现在她不愿意把人放在山上,必要将人长期放在别的城里。搞不好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到时月跑了,她的处境不太妙啊!

止听了,忽然开口:“我把冯鸢送你了。”这话更是让洛奇心里乱跳,先不说思源面色如何变化,冯鸢已经是满脸快意。

“不换。”月微微回眼,看着风临止。止站起身来,淡淡开口:“我不能开罗煞阵给你,自然要加码才算合理。”

“要加码,拿几个万象罗衣来嘛,现在摆明要挤得我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洛奇索性蹲地上了,在心里暗自腹诽。早知道就不要回来了,思源住进来,她和冯鸢熟。两人要是同仇敌忾,她岂不是冤枉!

月听了不再开口,向着侧门而去。路过洛奇的时候,他身形不停,眉眼不动,只是手指忽然一勾,揪着洛奇的脖领子连拖带拽的给她拉进门里去了。

离看着他径自走了,转脸向着思源:“你好生住在这里,有事让悟心上山来找我。”

“多谢离君。”思源抿嘴轻笑,眼睛却看着冯鸢,两人目光相汇之间,却带出一点花火。止也向着门口而去:“三日之后我再来。”说着,袂角轻扬,人已经隐去。

醉回头看若水:“你要住在这里吗?还是另选地方?”他声音轻轻,寡淡如水。若水轻抚着手中的翠玉,淡淡的开口:“一切听从醉君的安排。”

醉睨眼看着他,忽然轻哼了一声,微微歪了身体:“有种情绪叫做睹物思人,或者该说是触景生情!”他说着,站起身来:“事情已经交待完了,三日之内,不要打扰我。”他后面的一句话是对着堂中听差的官员说的,说完,头也不回的也走了。若水面色腾的一变,眼却看向思源,手指紧紧的握着那块翠玉摆件,带出一丝怨毒!

洛奇被月揪得一路小跑,两人从侧门直接拐向配廊,没入正道,而是进了东配园子斜穿。他垂头看她一声不吭,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源平那一身,到了太康不抵寒。冻得她一脸通红,脖子上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轻声开口:“你这几天别出院子。”

“不出。”她应着,让她出也不出。思源现在进来了,再加上一个冯鸢,她没事找死吗?打架她是不怕的,这两人加一块也不是她的个。但是偏这两个人是不能碰的,所以才麻烦。

“你现在在跟我呕气吗?”她的回答太听话了,连带着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敢。”她歪了一下嘴,忽然挣扎着抬头,一脸期待的说:“要不,你出门的时候把我再送到源平去吧?”

“为什么?”他那寡淡如水的表情,配上他的话简直让洛奇无奈。她一边小跑着跟着他的步伐一边说:“傻瓜都能看出来吧?她故意穿一身白衣白裤来这里。她已经歇嘶底里了,我爹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神兵利器或者强大功法,最可怕是人心生鬼啊!”

他站住脚步,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说:“源平太远了,我走的时候再去找你,实在麻烦的很!”

她眨巴了一会眼睛,忽然结巴的说:“老大,你不是,你不是想把我也带去吧?”她心的突跳起来:“前车之鉴啊,老大你有神功护体但我没有唉!”上次以为跟着他就安全,其实错了。他直接在那种鬼杀的地方溜哒,结果进洞的是她。现在他的老大为了让他去那个地方,让他休息了这么久,而且送神丹催功。而且还派了两个人,摆明了那地方更是危险到家。她不是傻子,虽然听都没听过那地名。但也知道,如此充分的准备,必然是要面临更大的危险。刀光剑影她是见过,但神神鬼鬼一出,她算个屁啊!留在这里,虽然有两个女人意图不轨,但至少她们是普通人。大不了跟她们拼了,至少胜负参半。但跟他出门,根本就是炮灰一名!

“我出门你会跑掉。”他低声开口,她仰头向天:“我跑哪去啊?跑哪你那个珠子就追到哪?我何必还费那个力气啊!”

“三天后止会来借潭。”他继续说,她跳了一跳,面色更灰了起来。是了,这个院子也不保了。

“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的错漏,就认定我不能保护人。”他的话让她发怔起来,她就说他这几天怪里怪气的,不知道她在源平住的时候他又受哪门子刺激了。现在连说话都怪怪的!

“算了,死就死了,反正留在这里也留不好来。而且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保护我的。”她咬了咬牙,开口说着。

“真心?”这两个字听来陌生,却让他觉得格外舒服。她干笑了两下,忽然捂着嘴又说:“因为我觉得我的血该比冯鸢好一点点,你也舍不得让我死!”风临止在源平就想让她当他的血河,那时他不知道她已经有主,回来的时候又说把冯鸢送人,压根也不考虑自己还能不能找到跟她相当的血河。这点也说明了,风临止觉得冯鸢是次品!终于有人觉得她是极品了,而且试都没试过就觉得她是极品了。不容易啊!虽然她讨厌没有自由,更讨厌让人吸血。但这腔血是老爹给的,她才不是次品。老爹是极品,她也是极品!

怪了,明明之前觉得很舒服。她后面的话一出,他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又觉得添堵了,他看着她捂嘴窃笑的样子,突然想捏她!

——————————————————————————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最近事情繁多,年底了,公事私事不断。加上一直以来我都是有多少发多少,没什么存稿,所以时间上难以像前阵子那样有保障了。能更我会尽量早更,如果有事我会尽量提前通知,请大家体谅一下吧^^

第七十二章 心安

接下来的几天,洛奇没有踏出院门一步。确切的说,她连东厢都没出。月在这三天里,一直呆在后院的寒潭,他整个人都沉在冰冷至极的潭水里,完全的没顶,连出来换气都没有,他就像是消失在了水底。从当天傍晚开始,潭水开始笼出蓝色的雾,在白天看尤其的明显。淡淡的蓝色,像是清冷的一层薄纱,氤氲在潭周而不散。雾气越来越浓,直至包裹整座后院,更向前院蔓延,太阳升起的时候,仰首看天,竟然觉得太阳是微蓝的。这座院子的温度开始下降,让洛奇觉得连带屋里都变得寒冷。但潭里却始终静静,没有一点动静。

洛奇此时盘腿坐在东厢暖阁里的熏笼上,下面的火烧的正旺,上面垫着厚厚的褥垫,她才觉得舒服一些。这两天,她连晚上都是睡在这上面的。她问了府里的仆从,归栖岭并不在中原大陆,要过广阔荒沙之地。还要过西北海峡,距此极是遥远。像四魂这样的脚程,也要走上一两个月。

洛奇听了直瞪眼,当日从雷云回太康,数千里的距离,他不过走了十天。现在若是以他的速度还要走上一两个月,该是如何的千山万水?况且这一路向西北,途经很多地方都在战乱。真不知道那两界石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前往!

这几天院子里很安静,冯鸢和思源都没过来打扰。院里的仆从都是各忙各的,为他们准备出行事宜。洛奇不时把刀和罗帕拿出来把玩一番,真是要跟他去那么远的地方的话,这两件东西便成了她的命根子了。

到了第四天半夜,洛奇正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沉。忽然一股极寒让她整个身体一激,这感觉直接撕进她的梦里。让她猛的一下激醒了过来,她张开眼,看到月正坐在她的身边,垂着眼看她。他的手探进被窝里,正抚在她的颈上。手指冰冷得有如利剑一样,快要冻透她的肌骨。她哆嗦着掖紧被子,这个动作总让她想到吸血。床角蒙纱的珠光带出一团粉白,更让他苍白的面容,镀上一层精瓷般的光。她眯着眼看他,他此时长发披散,有些发丝顺着肩垂落下来,拖在白色的被上,凝上一层幽幽的墨蓝。他的面容比之前更加苍白,却更是细润,眼瞳乌黑,像是浸在浓酒里的黑珍珠。只看他的眼,便要生出醉意来。

“你要吸血吗?”洛奇看他完全失了血色的脸,忽然开口。不知是否是室内珠光的缘故,洛奇觉得他从潭中出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的妖冶。肌肤虽然苍白的几近透明,但却精致更甚从前。眼眸黝黑,但瞳心却灼灼发亮。

“我们该走了。”他轻声开口,声音如歌,微微低沉,却带了丝梦幻般的蛊惑。

“现在?”她瞄了一眼窗外,黑麻麻的,紫竹睡在窗边的榻上。一看就是好梦正酣,不时嘴里还呓唔着。

“嗯,现在。”他说着,直接把她从被窝里给拎了出来。他的两只大冰手就算隔着衣服,洛奇还是忍不住‘哇’的叫了一声。这声成功的把紫竹一下给弄醒了!这正是他的目的。就像刚才,最有效的叫醒她的方法,就是直接伸手去摸她的脖子。

“换好衣服就来花厅。”他说着人已经闪出厢阁去了。紫竹揉着惺忪的睡眼,披了件衣服走过来,看洛奇一脸铁青色。仔细瞧了瞧她,突然咦了一声。洛奇微怔,伸手去摸她的额:“小竹子,你还发梦吗?”

“不是。”紫竹脸微一窘,一边忙着找东西一边说:“月君出潭怎么没有取血?好奇怪啊!”

“啊?”洛奇一呆,喃喃说着:“他出潭要取血吗?”

“是啊。想来是主人伤了吧?”紫竹挠挠头,忽然眼神一凛,凑过来对洛奇说:“冯姑娘完蛋了!怪不得她这两天不用人说,都不往这来了呢。敢情想逃过一劫让主人送死呢!主人这当口有伤,也算划的来了。”

“什么完蛋了?”洛奇看她的神情,心不由的突跳起来。

“月君入潭,必是因为功至关底,需要过界。过界之后,就需要大量热血。之前清源在的时候,月君五重达至六重,六重至七重天,都是出潭便要取血的。那两回清源差点没死喽,好在他是个男人,又正当青年,加上月君妙手才算勉强过得去。不过后来他身体就比较差了,最后都懒怠行动的!”紫竹一边帮洛奇换衣服一边说着:“瞧着这外头冷的,我觉着那冯姑娘过不去了!”

洛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是看冯鸢不顺眼。而且当血河早晚也要完蛋的,每个血河都有这样的觉悟。只是她突然有点悲哀,今天倒下的是冯鸢。明天倒下的那个也许就是她了!厢阁里一有说话声,过堂里的其他人便也都醒了。纷纷过来帮她准备,一时间,打水的打水,添炭的添炭。整个东厢里热闹了起来,洛奇却有些心神不宁。

她总有种感觉,冯鸢是因为她而死的,这本该是她来承担的。当然她死总比自己死强,解救她就得交出自己的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冯鸢一直当血河当得很高兴,一副压根也不担心自己被吸死的事。但是她总是觉得不舒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一直在她心里乱捶,让她根本坐立难安。她怔了一会,突然一下跳将起来。衣服只穿了一半,她也顾不得了,披头散发的就往外跑,差点把给她系扣的紫竹掀了个跟头!

她一阵风似的出了院子,轻车熟路的往后面的小院狂奔。她脚底生风,寒风入颈也不觉得冷了。连跑带跃的便冲进小院子里去,院门口看门的小丫头都是一脸傻怔,感觉过了一阵风一般的,压根没看清是谁。她一脚就把正院的门给跺开了,正堂灯火通明,但在她眼前的,却是一道血线!这情景让她有些目瞪口呆,冯鸢歪在榻上,她的颈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血正从那伤口里溢出来,却是飞在空中,在淡淡霜气的引导之下,化成五道血线,绵绵而出。游荡有如花朵吐露的蕊丝。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她,手指微微一动,像是引着无形的线一般。血汇入他的身体,让他的面色泛起红晕,更加晶莹剔透起来。他慢慢转身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一脸怔然的大睁着眼,似是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伸手拍了她后背一下,她一个趔趄,这才回过神来。眼睛有些茫然的瞪着他,这情景让她觉得心窒,这种取血的方式比直接下嘴咬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很奇怪。”他轻声开口,伸手去抚她的颈。他的手指已经有了温度,带着微微寒凉。

“你还差多少?我补给你!”洛奇眼睛一闭,踮着脚向着他,带出那么一丝大义凛然的味道来。

“我很奇怪。”他又重复,开始去抚摸她的脸颊:“你为什么跑过来?”他连说了两次他很奇怪,因为她的确带给他另一种情绪,一种让他完全不懂的情绪。

“你还差多少?我补给你!”她也重复,但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忽然伸手去勾他的脖子,把他拉低向着她。

“还差一半。”他在她颈边开口,气息让她觉得痒,但他的回答让她怕。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半就一半,大不了跟她现在一样!”她哼着。

他忽然伸手把她抱起来,直接往外走:“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跟他一贴,有点不自在起来:“你吸不吸?”

“你这种答案不能让我明白。”他瞅着她:“我认为你们两个,没好到这个地步!”

“嗯,是没有。我还是很讨厌她!”她挣扎着下地,心情一定,马上觉得冷了。开始缩着肩膀小跑起来:“下次我们面临死境,我会毫不犹豫把她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那为什么…”他越加的好奇起来,她今天行为让他完全想不明白。他跟着她的步子,第一次开始不停的追问。

“原因在这里。”她拍拍自己的心口:“我求个心安而已。其实我不是救她,我才不想管她的死活。她死总好过我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想到大牛了!”她微微眯了眼睛,放缓了步伐,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我跟他们混了四年,当时拜把子当兄弟。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在太康碰到你的时候,我丢下他跑了。这辈子我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又恐惧,又怨恨!难怪上战场的时候,人们都说,千万别看对方的眼睛。更何况是大牛!我没觉得自己做错,我背着他根本也跑不动了。况且除了他还有好几个人呢,我也没办法全背走。但我没跑掉,还是被抓了。当时就想,大牛死了肯定也笑,活该啊,这就是报应。不讲义气,活该当人牲!”

“讲义气才是笨蛋呢,这年头,谁命长谁命硬才是真的。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就是心里不舒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其实我跟冯鸢哪有什么义气好讲,我自己还怕死咧。今天就当我抽疯吧!”她耸耸肩,笑了一下:“我说替你补一半,我说话算话!”她突然讪笑着看他:“要不你也讲义气一回,这一半先欠着吧?”

他静了一会,伸手又抱住她,让她与他平视。他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话我似懂非懂。”他轻声说:“但是我今天义气了,来日会害死你。”

她微微一怔,他接着开口:“还有就是,既然怕冷,就不要在外头耍单!”她更懵了,他一脸郑重其事的冒这么一句出来。他说完,便向着她的颈脖,他微凉气息却不同与这寒风冷冽。让她有些恹恹欲睡,让她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在她真的就这样要睡过去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他飘渺不定的声音:“白痴~!”她做梦吗?听错了吗?他在骂人!

第七十三章 启程

月抱着洛奇过了连接花园,在通往他院落的小径中段看到追过来的紫竹及其她几个丫头。紫竹踟踌了一下脚步,看洛奇脑袋耷拉着,心里紧了紧,没张口,眼圈先红了。这几年,死在这院里的血河也有不少,他倒从没见过紫竹露出这副表情来。他盯着她的脸,开口:“你哭什么?”

紫竹咬了咬牙,突然上前一步,轻声说:“月君,奴婢一年前已经满六年了。”

“你想出去?”他的声音淡淡。

“是。”她微微眯了眼:“前些日子,奴婢的长兄已经托人带话,说放身银子已经筹妥了。奴婢觉得这里太冷,想出去!”

她后面的话一出,身后的几个丫头脸已经木了。几年前,清源曾经当着月君的面大放厥词,已经事隔数年,依旧让人回想便觉寒栗。却不曾想,现在紫竹竟然也胆大包天起来,语带双关的说出这样的话。清源是月君的血河,他即便有错,月君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这个紫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当自己有一腔子血值得月君掂量她的小命不成?

“既然当年你签是就是限年契,到时候出去也是应该。给她收拾完东西,你去内府交了放身钱走就是了,何必还来问我。”他轻轻开口,说着将洛奇向她递去:“把东西给她打点齐了,药都带上。”

紫竹刚才是脑子一热,话头脱口而出。话出之后有些回神,顿觉开始后悔后怕起来,在这里呆了这许多年,自觉已经面冷心冷,懂得看人看事。怎么偏得到了这个关头,却开始有勇无谋起来,生生忘记了自家安危。所以在他说完之后,她怔然发颤,见洛奇软塌塌的让他递过来,本能的伸手去搂,一抱之下,突然浑身一激。暖的!她本能的伸手去探洛奇的鼻息。

他看着她的动作,轻声开口:“现在是不是又觉得,没那么冷!”

紫竹两眼茫然,呆呆的抬眼看他。他接着说:“你是不是又想说,再续六年,给家里添点钱也是好的?”说着,他已经自顾自的向着中庭而去,他袖口襟口的衣袂因裹风而泛起白色的晕波,与他晶莹面容融汇成一道春雪。他的唇角微微的牵起,两个字若有似无的飘摇而至:“白痴~!”

月到达中庭花厅的时候,醉已经在那等待。他坐在圆桌边上,一件绞花暗图紫菱袍,长发全部绾在脑后,甩出两束长长发尾拽在身后。黑色的对襟开氅缀绒袍随便的扔在桌上,他正看着桌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以黑色虚气已经打好标记。他感觉到月渐近的气息,没有抬头:“离昨天已经将人偶送达,两个三圣门的高级弟子,我试过他们的旋风聚云,比四魂还要快三成。两个隐天都的青门,青鸾可出六只。夕的手段又进宜了!”

若水坐在他身后的排座上,看到月进门,便站起身来颔首。他微微有些发怔,月君每每功达一重,容貌便会因为冥隐气的缘故更添妖艳。此时更是因为血色的浸染,让他周身都裹出一层雾影般的朦胧,像是天边的弦月,带出清冷的光华。他穿着白色立领的对襟袍,最上方的几粒绊扣上缀着细细的绒,两侧自胸襟而下,缀满了银色的暗图,一直延伸到下摆。外罩了一件同色的氅袍,两叠层袖翻卷如花。因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泛出光影来。长发结三股团髻,从发心掏出一束,随着他的脚步而微微的轻扬。

他神情依旧,每一步,都像踏在花瓣上,有如随时都可以跃起而飞天。他走到桌边,垂眼看着地图:“那就用他们走路,到归栖岭之前,当然发力越少越好。”

“自然,四魂虽然可以虚空越物,但是费力。所以我用龙牙代步,你就用这几个人偶好了。”醉轻声说着,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看一眼他的身后的侧门:“你的血河实在磨蹭的很。”

“我出潭取血,她有磨蹭的充份理由。”月索性坐了下来。

醉没再开口,慢慢蹁到花厅的门口,这里正对着中庭的园子。天空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微晨曦裹着初露,寒彻入骨。太康的冬天,仿佛永远也过不完。现在已经是三月,如果南方的话,估计已经细柳垂岸,小溪潺潺了。醉看着满园的孤冷,他对花朵没有兴趣,但有一朵花,他却一直期待它绽放!

院里站着离送来的人偶,所谓人偶,皮囊与生前无二,但已经在离的制改之下,不再会有任何的思想,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他们的皮肤,毛发,骨骼,乃至经络,都是离照着他们原本的样貌重新制成。血管里不再流血,而是镇魂的冥隐气。他们的灵魂在这躯壳里,除了力量,再不剩其他的东西。

三圣门?隐天都?都是号称人界支柱,汲养天恩,汲取地灵。催生化善,仰光向明。说其功法皆带浩然正气,正气呢?为什么在冥隐之下,再不能挥发?什么东西!

正到第一缕阳光透进院子,花厅后面的小道上才传来一阵脚步,丫头们鱼贯而入,大包小包足有六七个,皆小心的堆在桌上。紫竹肩上还挎了个小包袱,和小三凉一起搀着洛奇出来。她已经蒙得严严实实,身上还裹了个雪顶银裘的斗篷,帽子已经扣上了,连眼睛都挡了去。她脚底下直打转,七扭八歪的活像条泥鳅。

醉回眼瞧见了,哼了一声:“月,你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你这是要搬家吗?”

月根本不理他,伸手把洛奇给接过来,顺带连那个小包一并接过来。洛奇哼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你又让我瞎吃药,我吃完困死了。”

“困就睡吧。”他开口,半扛半抱的带着她往外走。空出的左手微微勾手一弹,一道微蓝直向外面那四人的额间而去。四人突然浑身一激,齐齐的向屋里走来。手半伸着,目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

醉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若水,若水便拎着手边的小包向醉而去。他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大堆包裹,其实路程这么远,多带点东西也是好的,至少路上不用受罪。偏是醉君只带了两只龙牙过来,把剩下的一大堆留给那个病秧子女人当保镖和玩具。他微微抿了唇,却是一声也没出,默然跟在醉的身后,向着前院而去。

洛奇觉得眼皮直打架,以前她失了血只是觉得全身乏力,不像今天似的连睁眼都困难。看来真是好人当不得啊!她隐隐觉得周围有人围拢过来,隔着帽子也看不清楚。但觉得像是死人贴过来一样,一点热乎气也没有。只觉得地面乱晃,不停倒退。这样出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她昏昏沉沉的跟着他出了中庭,取中道过了三堂,在大门与正堂的大空场处停下脚步。他一停,洛奇不由的微微张了眼,没力气抬头,却感觉天好像黑了似的。刚才明明都出太阳了,但现在却让她觉得阴云密布一般。她正诧异间,忽然看到地面出现光圈,确切的说,是蓝色的影线在地面上虚化浮图。是一个圆形圈,中央浮出鸟形的图纹,只是简单的线条,但越来越清晰。她正盯着地面看,忽然一张尖尖的嘴一下从浮图之中直穿出来!

这下把她给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姿势一直是向着地面的。她浑身猛的一崩,一崩之下,那鸟嘴已经全出,继而是一个鸟头。青色的头颅,尖嘴如鹤,眼赤如血。额间开日月交辉双图,头一昂,长颈随之而出,继而是身躯,双翅紧拢,身出而翅绽,抖开足有两三丈,两团光影在翅间明灭,一翅耀日,一翅烁月!那鸟猛的直窜向上,就在洛奇的眼前盘旋,身体完全罩在蓝光里。青色与蓝色交汇成半紫,让洛奇何止是目瞪口呆,简直要晕死过去!

郁天都的青门,汲天恩之力招唤光之青鸾,此时魂力受到冥隐气的催化,青鸾裹有冥隐的寒罩,聚力更胜从前。

寂隐月身体一偏,无骨般的飘荡而起,他一荡上半空,洛奇才发现。天空并非是变黑,而是因为上空有两个东西挡着,像个大罩子一样。她只看到黑色裹着一层毛绒的翅,拉开有如蝠翼。尖端还蜷着细细的爪子!洛奇受不了了,眼一闭,觉得心口跳得直疼。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就算再怎么惊吓,也没办法发力出来。她甚至连嘶叫都很难发出,只顾闭着眼在那顺气。

院里已经围过来一圈侍卫,沿边立着目送他们高飞。月追着第一只腾出的青鸟,单手虚晃而出聚气,有如替它套上无形的笼头一般。浮图越开越亮,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第六只。第六只一出,下面那两个架臂探掌的人偶突然也一起上跃。在两侧翻手而推,没有人说话,一直是静静。就连那巨鸟也是一样,连掠翅都是无音。

醉站在龙牙的背后,负手垂眼看着下方。在两个郁天都门人召唤青鸟的同时,另两个三圣门的弟子已经跃起而凌空。他们凌空是借风翻云,根本无需耗费真力。三圣门的得意之技便是借力,以天之广恩借风火雷电。招法为浮风借力,引火灼烧,布雷织网,霹雳断魂。

天恩地养,血族也是天地催生之物,为什么不受天恩地养,为什么被称为天地不容?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么血族就要人人得而诛之?他的手指微微的曲结,继而张开。龙牙勃出漫黑之气,双眼有如团起黑云,不见眼白,只见幽深。它头颅似狼,前肢已经是翅,支骨棱立,小小的前爪不时的曲张。后肢强而有力,此时半缩着。它振翅立盘在空中,长满尖刺的长尾不耐的轻扫。醉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拍拍它的头:“不要急,出了南境,自然让你大块朵颐。”

若水抱着小包袱在另一只龙牙的身上半伏着,他把腰带挽了一个结,系在它的颈上。这东西飞起来时候极度不稳,要是不想掉下去就得自己先准备一下。他看着这身下的巨兽,眼睛微微的眯着。他也想成为血族的一员,醉君也曾经答应过他。但是醉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血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想要为清源报仇,就要先成为不死一族。凭借血河的身份,就算杀了思源也不解气。他想抽干她的血,要她死了灵魂也不能入冥界。要让她知道,她的自私会给她带来如何的报应!

月翻上青鸟的后背,单手催引它向前而飞。两侧已经鼓起强风,人偶以三圣门借风之技将速度瞬间提升。眨眼之间,已经拉出一条青黑的光影,团裹向南而去!

洛奇的帽子已经把整张脸给罩上了,她蜷成一小团,听着风呼呼的吹,但这风却只是在耳边响,却不像平时那样乱刮。而且这股风并不冷,反倒隔绝了周围的寒意。他的发尾顺着她的帽边一直抖在她的面上,弄得她痒痒的。她正撅着嘴努力想把它们吹开,突然他的手一撩,把她的帽沿掀开一半:“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她努嘴挤眼的样子。

“丑你就别看了呗。”她有气无力的哼着,斜眼看着他的发梢:“你以后梳光头行不行?打起架来很方便,不怕别人揪头发。”

他看她都半死不活了还在这泼皮,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他早就想捏她了:“你不是困死了吗?为什么不睡?”

“你的头发很碍事,而且刚才一激不困了。”她被他捏得咧着嘴,又无力去跟他挣:“所以给你个建议,光头吧,光头好。”

“好?那你怎么不剃?”他把她的脸捏圆揉扁来当玩具,给她气得翻白眼。她哼着:“我剃过,真的,三年前。大家都剃了,为了表示有男子气概所以我才剃了!”她的话让他有些发怔了,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嘿嘿笑了两声:“真的好,剃完打架都不怕人扯头发的。而且可以揪着别人的头发猛揍,哈哈~”她一笑,气有些乱翻,噎得她咳了起来。他勾过她的脖子把她垫高一点。看她脸有点憋红了,忽然说:“你是怕别人知道你是女人才剃的吧?”她愣了一下,侧过脸去,敛了笑容:“我反正就是不男不女,留长头发我也不会梳。”

他托过她的脸来,重新把帽子给她压上:“现在可以留了,别再剪了,留长了会很好看!”

她的眼睛被挡上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看不看也没关系,他一向没有表情的。但是他的声音却让她听了有些悸动。他总说她长得难看,面无表情说她丑。她也有自尊心的,就算长的不是美若天仙也不能说是丑吧?虽然嘴里不在乎,但心里总是别扭。但是他现在突然说她也会很好看,让她也有点期待起来,如果头发也像他一样长长的。然后梳一个很好看的发髻,会不会像小竹子一样是个小可爱?

——————————————————————————————

这一章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章开始将进入第二卷。所以我想把第二卷的大纲重新整理一下,加上最近事情太多,有点太累了。一直不停的写,让人变得有些机械。这两天我想调整一下,短暂出门两日。周一回来再更新~先向大家请个假(其实我很少请假的,一直很持续稳定的更新。最近崩的太紧了,感觉状态实在很差。)

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关心我,嗯,我以后也要多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

嗯,大家多多为我投票吧,还有收藏收藏,放到书架里比较方便找啊。还有就是,如果书架还有空位的话,别让驭灵主下架好不?虽然已经完结了,但是要是我写新书也会发通知在那里啊!最近那个掉的呀…

【第二卷 妖裹行天】

第一章 归栖,归西

他们直出魔宗南境,向西而掠。凭风入云,于云天自由遨翔。西部有重要山脉古倾山脉,这山脉绵延,至西南可达巴梁山,至东北可与魔宗南境的山体相接。山中发源洛河,以洛水将西面大片地域分成南北两半,洛河以南,土地丰沛,依山物种繁多,有若干大城。也正是因此,战乱不断,城池之间互有争讨。洛水以北,则是大片荒丘之地,多丘陵,荒沙。更是因为鬼杀长期据此,数座大城都已经荒废,漫漫沙海无尽无休。

此行他们并未南及洛水,一出南境便开始转西,延古倾西脉直至到西海边境。这段路全是荒沙丘陵之地。除了远远可见古倾脉的侧翼之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芜。洛奇在浓云之上,隐隐看下面都是黄沙滚滚。

他们从太康至出了南境,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洛奇已经觉得景物变幻,山山水水见了无数。但是自从向西飞行之后,也行了好几天,眼底景物却始终如故。似乎他们根本没动地方一样。他们开始渐渐低掠,黄沙卷裹之间,只觉沙丘都是一样的,在这种地方实在容易迷路。如果赶上阴天,根本方向不辨。

天上不时会有鸟掠过,已经成了龙牙和千波醉的食物。那龙牙长舌一卷,有如蛇吐信一般,掠空而过的鸟已经消失无踪,连皮带骨让它吞下腹。有时会有更大的鹫之类的鸟,它便擒来交给醉。这一带根本没有人迹,醉的神色也开始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他的面色微微的泛着青白,每每眼神掠过若水的时候,洛奇明显看到他在抖。醉是血族,他需要活血以唯生,但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带居然已经如此荒芜。别说看不到村镇了,地上连只走兽的影子都没有。而飞鸟所持的血量,显然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不仅是若水,连洛奇都害怕起来。

“早知道这里如此荒凉,就该带几个人出来。”醉轻声开口,他盘坐在龙牙的颈背上,慢慢舒展自己的手指。龙牙掠飞之时,风驰电掣,而且身躯很不稳定。但他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样,更感觉是坐在舒服的坐榻上。他的面色有些微微的泛青白,眼睛半眯着。虽然他此时没什么表情,但洛奇总觉得他是一副饿肚子的狰狞相。如果这会冒出来一个活人,她担保他眼睛一定会冒绿光!

“还要再走二十天,才能到西海境。”月摊开手中的地图,洛奇伸着脖子看,图中有两个小点在延着地图上指的线条在移动。这个情景洛奇几天前就发觉了,那两个小点其实就是月和醉。这是漠提供的魂图,如果他们偏离了方位,会从图中清楚的看分明。漠会五鬼追魂,将他们的魂迹化成实点放在地图上。

月看着地图,指着临海的一点说:“那里临西海,又离内陆战地甚远,该有不少人在那里定居。”

“二十天?”醉蹙起眉头:“我早就凝血了!”

“或者你可以转南,往南要不了多久就是青连山了。”月开口,看着地图说:“那里该有你要的。就算没有人,也有不少野兽。”

“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下。”醉听了,偏过头来看着他。洛奇一听,突然眼睛一亮,刚想插一句嘴。忽然月一手伸过来,连脸都快给她捂了去。醉睨了眼看洛奇两个眼珠动来动去:“你想跟我去吗?”

月开口:“前面有个河滩,但估计干了,我们在那等你。”说着,他手指一带,图轴轻旋一收便向着醉而去:“我们最多只能在这留一晚上,你快点。”他话音刚落,若水忽然开口:“醉,醉君…”

醉回头看他一眼:“你怕什么?”醉的话让他面色微凛,吞吐了一下却没开口。言语之间,他们已经又向西掠飞了好大一段距离。洛奇已经看到刚才图标所示的河滩了,这里曾经像是一条河,有隐隐向南的河道,上游源头已经看不出来,只看到一大片深洼地,像是聚过一个不小的湖一样。已经全部都干了,地干裂着,泛着青黑,像是曾经长过厚厚的草藓一般。醉令龙牙落地,看了看四周:“既然怕,就留在这吧。”说着,他径自带着两只龙牙,拿了地图向南去了。

这边洛奇忽然身下一空,那巨大的青鸟居然凭空消失无踪。她觉得腰间一紧,月已经挟着她站在地上,身边是那四个人偶。她的身体在鸟背上蜷了好几天,此时已经麻酥酥的,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吃药,睡得颠三倒四。他手一松,她就有些踉跄起来,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摆,这才勉强站住。

别说是她,若水一落地就干呕起来。显然他没跟着醉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上他带的东西又少,又是冻又是来回的颠飞,弄得他整个人神情萎迷,一副快要病倒的样子。

人偶的好处,就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皮囊再也不需要吃饭喝水。他们可以一直持续不停的工作和战斗,直到灵魂的力量完全的耗尽。这四个人,是离用以当作思源留在太康的交换。承担了负载他们至西的工作,如果月一开始用四魂前进,而将他们的力量一直保留的话。或者他们到了西海还可以成为打手。

他们带了很多的东西,足够的淡水,食物,替换的衣服。醉出去觅食,也许要去一夜,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发暗。风裹着沙土吹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找个处背风的地方,就坐在干涸的底滩。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可燃物,所以没办法起火。月面对着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几个人偶围成半环状在他们四周,这样他们几个便成了一堵肉墙,还能勉强挡挡风。洛奇打开其中一个包袱,这里面有水和干粮,伸手招呼若水:“你的干粮早吃完了吧?我这里有酥饼,有两种口味可以选。”

若水坐在她的边上,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下。”他手里还拎着水囊,灌了几口清冷的水,觉得胃里还是一阵阵的翻搅。面色看起来比洛奇还要差劲!

洛奇捧着包帕递给月:“你吃不吃?”她看他闭目养神的样子,这几天他吃东西也吃得极少。不仅如此,她感觉他整个人的体温都降低了。她开始以为他又想吸血,后来才知道,他在省力。他像野兽进入冬眠一样,不但体温变低,心跳变慢,连对食物的需求也降到最低。

“脏了~”他的眼微微睁开,看她这样摊开帕子捧着。风裹着沙子一吹,都沾在饼上。

“脏?”洛奇本能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都没碰到这厮就嫌脏?嫌脏别往这坐啊?她恨恨的往回一收手,包着其中一块就咬下去,口里嘟囔着:“脏你别吃,饿着吧。”

他看着她一边吃一边啐:“说了脏了,还吃?”

“这地方鸟不拉屎,哪找干净的去啊?”洛奇满不在乎,终是明白他并不是嫌她脏。她吞下饼去:“而且只沾上一点点而已,总不能因为这个扔掉吧?”

她回眼看若水:“你怎么不跟你老大去?没准他能打到大野猪什么的,生火一烤才好呢!”月早知道她憋着这个呢,刚才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