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无辜的…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求你相信我…那好吧,即使你不想救他,去调查一下这个组织的内幕也是好的吧?作为一个警察,营救一个心存善念,可能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犯罪嫌疑人也是可以的吧?”黛雪落几乎要崩溃了,哭声和诉说混合在一起,嗓子也已彻底嘶哑。

不期而至的同盟者(1)

没有想到韩拓月仍是无动于衷,仍追着“风千翌是否无辜”这个问题不放,“感觉是不能代替事实的!你说他无辜是因为他对你这么说的吗?还是发现了其他什么迹象?”

黛雪落恨恨地挂断了电话,呆呆地看着电话机,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火烫。她现在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觉得心里热得烫人。韩拓月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来,都被她掐了。她现在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虽然他做的未必有错,但现在不是讨论他是否有错的时候。

好了。她现在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了。她必须千里走单骑,一个人去营救她的爱人。虽然她有这个勇气和决心,但她不是关云长。但即使她只是一只小蚂蚁,她也必须去努力。反正他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

考虑再三之后,她再次变装,穿上了爸爸的衣服。风千翌组织里的人很有可能还在她家附近徘徊,但她必须铤而走险。溜出家门的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害怕,但走了几步之后,也就那么回事了。

刚出门的时候还算顺利。没有人朝她多看,也没有奇怪的人朝她看过来。但等她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走过来的那个人头发很短,身材精瘦,样子不男不女,正是曾经“保护”过她一段时间的安心。难道韩拓月知道黛雪落要溜出去自己想法子救风千翌,派安心来监视她来了?还是因为警方的其他人已经怀疑到了她,才派安心来监视她,甚至是抓捕她?

安心是微低着头,径直朝她走过来的。她的目光对黛雪落似视非视,不像是来抓她的。黛雪落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决定若无其事地迎上去。毕竟她现在穿着爸爸的衣服,安心也许根本没发现她。

见她朝自己走来,安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黛雪落暗自窃喜,低下头准备和她擦肩而过,忽然手臂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

“你到哪里去,黛雪落?”安心神情却又目光炯炯。

“我…”黛雪落一阵惊慌之后反而横下心来,“你有来这里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来调查!这附近可没有凶杀案。”

“哼,”安心冷冷一笑,接下来的话让黛雪落瞠目结舌,“我听了你和韩拓月的电话…因为杜缈的事,这些天我一直在留意他的行动。”

不期而至的同盟者(2)

黛雪落一凛,接着大脑飞快地旋转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杜缈的事情?她在偷偷调查韩拓月?可是自己刚才和韩拓月谈的是风千翌的事情啊?难道她要以风千翌的事情来要挟她吐露杜缈的事情?

第一句话引起了黛雪落的万般猜疑,安心的第二句话同样很令人震惊,“风千翌他出事了吗?出了什么事,要我参与吗?”

黛雪落彻底糊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的主要目的是风千翌?她是自己对风千翌的案子感兴趣?还是在传达组织的意思?

黛雪落直直地盯着安心,目光几乎要灼烧起来。

“怎么样?”安心不以为然地和她对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像一个谜团。

“呤呤呤…”安心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还是那种老式的翻盖,打开手机的瞬间下意识地躲开了黛雪落的目光。

宛如一个火星蹦入黛雪落的脑海,黛雪落本能地觉得手机上一定有什么秘密,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

一来是因为安心没有想到黛雪落会来抢手机,二来爱情的危机已经逼出了黛雪落所有的潜力,使她敏捷到能抢下一个警察的手机。

安心大骇,慌忙把手机抢了回去。手机在黛雪落手里只停留了一瞬,但一瞬就足够了。她已经看清安心的手机背景是一个人的照片。那个人眼视别处,匆匆而走,显然是被偷拍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黛雪落的风千翌。

黛雪落骇笑了几声,“原来如此…你喜欢他是不是?”

安心气呼呼地把头别向另一边,黑色的脸上浮起一层灼烧的红意。

黛雪落苦笑不得地看着她,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或者是该哈哈大笑。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安心一直暗恋着风千翌,最近又对杜缈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出于一个警察的自觉,开始悄悄地留意韩拓月。今天凑巧听到了韩拓月和黛雪落的电话,从韩拓月的只言片语中推出风千翌应该遇到了麻烦。出于女人的本能,来黛雪落这里打听消息,希望能悄悄地、私下里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再对他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

“喂…我加入有好处…让我加入呗?”被黛雪落发现了秘密之后,安心明显心虚了好多。

搜查风千翌的家

“行啊,”黛雪落撇着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发怒。老实说她也搞不清自己现在应该是哪种心情。凭空多出一个女人喜欢自己的爱人,即使那个女人完全没有竞争力,身为女人,黛雪落的心里还是会有些异样的。

但是,一个女人如果暗恋一个男人,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极有可能会变成最盲目的忠犬,安心会成为她最可靠的伙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当警察的伙伴。

敲定合作之后两人并没有多话,而是迅速地开始了行动——她们现在关系尴尬,想多话也不行。安心认为要挖出风千翌的组织,必须先从风千翌的周边着手。

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搜查风千翌的家,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组织的蛛丝马迹。

黛雪落以他曾在自己所租的公寓里装满针孔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家里为依据,认为他要放什么秘密的东西的话一定会放在那里,便火速地把安心带到了那里。

黛雪落本来想通过自己女友的身份从管理员那里骗来钥匙,没想到安心说现在应尽可能地不引人注意,自己撬开了风千翌家的锁——没想到刑警撬锁也有一套。

因为风千翌家里的摄像头已经拆除,两人放心地捋起袖子一阵乱翻。黛雪落觉得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慌得一边翻一边喘息,满心希望能找到风千翌的日记本。

电视和小说里经常有这种狗血的情节。在侦探们忙着寻找最后的真相的时候,重要人物的日记本总会不期而至,系统而彻底地揭开所有真相。但事实终归不是艺术。别说是日记本,风千翌家里连记录了什么只言片语的纸条都没有,连台历上也是干干净净——有的人喜欢把重要的日子画上圈圈,以次露给调查者无数线索。不过谨慎如他,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黛雪落不甘心,又打开了风千翌的电脑。风千翌的电脑没有加开机密码,让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不加开机密码的原因,可能是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大概又要无功而返了。

忽如其来的电话

电脑里乍一看的确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些平常的文件,以及一些视频和图片。视频都是些下载下来的重要新闻和网络趣闻,图片则是他平时的摄影和QQ摄像头作的自拍。不知他是想以此拍下自己生活的点滴还是像发给某些人炫耀。

看着照片里他微笑的脸,黛雪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她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滴,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不协调点。一个照片里正照出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台历,是那种很平常的生肖系列的台历。可是下一个照片的背景里,照出的就是现在那种具有哥特风味的带有吸血鬼图案的台历了。

两个照片都是在去年的6月拍摄的,相隔只有两天。人通常只会在年份交替的时候才会还台历。从没有听说过在6月换台历的。是这个生肖台历忽然毁损了?

可是台历历来都不是易于毁损的东西啊。还是他在这两天里出了什么大变故,出于对以前的日子告别的心态,才换了这个黑暗系的台历。

一想到这里黛雪落浑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忽然听到安心的尖叫,吓得差点扑倒在键盘上。

她慌忙回过头,发现安心正像狗一样趴在一个桌子下面,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全身都在颤抖。黛雪落靠近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安心的手边是一个打开的纸箱子,里面装满了照片。全都是偷拍来的安心的瞬间。想来着一定是在安心保护黛雪落时,风千翌为了突破她这层防线,拍来研究她的。不过看安心这个激动样儿,一定以为风千翌也暗恋她,所以才会拍下这些照片。

因为安心是趴付在地上的,她口袋中的手机已经掉出了大半个,又忽然在此时震动起来——为了行动的需要,安心已经把铃声改成了震动。

一震动手机就掉了下来。黛雪落看到手机落地忽然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伸手就把手机抓了过来,按下了接听键——事后想起来她应该还是对安心不很信任,时时刻刻想窥探她的秘密。

似曾相识的声音

“喂?”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动听而又深邃的声音,就像一泓甘美而又幽深的泉水。黛雪落觉得这个声音时曾相识,不由得愣了一下。

安心见黛雪落打开了她的手机,一把把手机抢了回去,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接着便对着手机“嗯嗯啊啊”。她光是在那里应声,不见她说过一句话,黛雪落不禁怀疑起她是不是在和什么人说什么绝密的事情,对方知道她说话不方便,叫她光应声别说话。

安心很快便讲完了电话。黛雪落小心翼翼地问她,“是谁的电话啊?”

安心没有理她,又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黛雪落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啰嗦了,又开始看着翻出来的东西发怔。有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名叫《揭秘佛洛依德》,书页翻开来,倒扣在地上,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因为屡屡遇到和催眠有关的事情,黛雪落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它,越来越觉得可疑。

这个书页有很多地方被翻烂了,但是书页的质地却是新的。真正的旧书,不仅书页会被翻烂,还会被磨出毛边,就像黛雪落小时用的课本。没被怎么翻,却被翻烂了,只能证明风千翌再翻它的时候心情很糟,以至于动作粗暴,把书页都翻烂了。

她看着被翻烂的书页,脑中立即浮现出风千翌气急败坏翻书的样子。他似乎不仅很烦躁,而且愤懑和绝望。她闭上眼睛,影像中的背景也格外清晰,其中有一个东西格外吸引她的注意。那就是那有哥特风格,黑暗系的台历。她不知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也不知它和这书有什么联系。

“啊!”安心一声惊叫把她从幻想中惊醒。她扭头朝安心看去,发现安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中的图片。那是几张在夜晚拍摄的图片,似乎是某个河滩。

“这几个照片和其他照片很不搭调啊,”安心紧皱着眉头,忽然用力地一拍桌子,“说不定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们马上去调查!”

侥幸逃走

“这个时候?”黛雪落下意识地看了看黑糊糊的窗外。并不是她现在心存胆怯,只是觉得凡事还是谨慎点好。

“时间紧迫啊!”安心发现黛雪落有为难的神色,顿时怒道,“有我这个警察跟着你怕什么!?”

照片里的河滩就是本市河边公园里的某处。黑灯瞎火,阴森森的,就像聊斋里的某个场景。安心躬着腰,用手电筒在土地和树根处一遍遍地照。

“啊!”安心惊叫了一声,用手去按那树皮粗糙的树干。顺着手电筒的光,黛雪落看见树干上刻的是一个骷髅,还有几个类似罗马文的文字。

“难不成这是什么组织接头的地点?”安心骇笑,眼睛里闪闪发光,忽然痛苦地弯下腰去,“哎呀,肚子怎么忽然痛起来了…”说着把手电筒递给黛雪落,“你先研究着,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黛雪落随手接过手电筒,只顾着看着那些图案和文字发怔。等到发现文字惊骇和激动稍稍退去之后,她忽然发现安心今天有些不对劲。虽然她说不出安心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她很不对劲。其实很多疑点已经在她的潜意识里串成了一条线,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安心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虫鸣都没有。黛雪落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看了看手电筒,忽然把手电筒架到了自己面前的树枝上,作出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样子,接着飞快地爬上了另一棵树。

“嚓嚓…嚓嚓…”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人在接近。黛雪落屏住了呼吸,竭力把身体往树叶深处藏。从不远处的树丛里“哗”地一下跳出来两个人,饿虎扑食般扑到手电筒旁边。

“啊!那丫头跑了!”一个人发现被骗后气急败坏。

“这丫头还真聪明…”另一个人倒是在骇笑,似乎大感有趣。

“肯定是安心那笨蛋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没受过良好教育就是不一样!”

教主

“天哪,你还扯到教育上了…回去还是少说几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来晚了点,否则那丫头根本逃不掉。如果教主认真追究的话,我们也逃不了干系…唉,这次失手的话,这丫头以后就更难抓了!”

“真不知道教主为什么一定要抓活的…不就是个知情者嘛!其实只要在她家放一把火,就能把她全家都给清除干净了!”

“也许是上人对她格外感兴趣呢…”

两人抱怨着走了。黛雪落僵硬地攀在树上,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浸湿了。原来安心也是风千翌组织里的人!安心说要协助她调查,其实只是想把她引来这里,让组织里的人带走她!

黛雪落的指甲紧紧地抠进了树皮里,破碎的树皮刺进她的指甲,弄出了道道血丝。发现安心的真实身份后,她所有的安全感都崩溃了,只觉得黑暗里到处都是监视她的眼睛,它们一个个带着血丝,放着邪恶的光芒。隐藏在眼睛中间的,还有一个个巨口,马上就会张开利齿朝她咬过来!

黛雪落紧咬着牙甩了甩头,努力驱散这恐怖的幻想。现在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今天她其实已经发现了几条隐蔽的线索,它们就像散落在黑暗中的珍珠,需要一条线把它们穿起来…

出现有一段记忆像火星一样从她的脑海深处蹦了出来。她找到这条线了!天哪!难道是这样!?

第二天,黛雪落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莫清螺的办公室。她的脸是浮肿的,眼中也充满了血丝,似乎整夜都在劳苦。

“你有什么事么?”莫清螺见她贸然进来,似乎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释然地笑了,“是以找韩拓月为借口进来的吧。”

黛雪落没有理她,只是盯着她桌子上的“X”光片看。之后忽然冷冷一笑,“原来组织的标志不是‘黄金骷髅坠子’,仅仅是骷髅啊!”

“你说什么?”莫清螺似乎一头雾水,眼珠却在不停地转动。

“我本以为秦露是因为加入组织不久才没有黄金骷髅坠子,其实是她根本不需要。她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弄个骷髅型的标志戴在身上就可以了,”黛雪落转过头来看,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没有说错吧,莫大夫,不,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为某某教主吧!”

猛回头

莫清螺一凛,却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而是如冰花绽放般露出微笑。

黛雪落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嘴角却微微有些抖。

昨天她攀在树上,一筹莫展,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想起她从安心手机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其实就是莫清螺的声音。如雷轰电掣一般,她什么都明白了。催眠作为重要的犯案和扰乱侦查的手段,在这个案子里频频出现。风千翌组织里的人似乎人人都懂催眠上的知识,以此类推,组织的最高领导一定精通催眠。而警察在这个案子里频频出于被动,又有警察内部的人被组织吸收,那么组织最高领导一定和警察有联系。加上安心昨天接电话时的奇怪表现,加上她把黛雪落引到河滩等人来抓的行为,可以推出她一定是在电话里接到了命令。谁给她打了电话,谁就是组织的最高领导人。黛雪落虽然只在电话里听到了个“喂”,却万分确定那就是莫清螺的声音。这个声音曾经把她引进幻象的深处,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组织?你胡说什么啊?”莫清螺大摇大摆地坐到椅子上,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你不是又出幻觉了?我可以帮你治疗啊?”

“看来您是想让我把一切都跟您复述一遍?”黛雪落轻蔑地笑了笑,“那就如您若愿。其实在本市犯下这宗连环血案、以及许多没有被发现的血案的,不是孙志远却任何其他人,而是一个组织。孙志远只是组织中的一员。除了他,组织里还有很多富人家的孩子。”孙志远是富二代,风千翌也是富二代,昨天那两个来抓她的人应该也是富二代——从他们那对普通人的蔑视来看,只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人小崽子才会有”。

“哈?这你就说不通了,”莫清螺冰冷的瞳孔里冒出了一个笑泡儿,“你说组织里的人都是些富人家的孩子,我一个穷警察怎么能接触到他们?”

“这很简单啊。你的专业水平在全市首屈一指,自然会有高级心理医生和你惺惺相惜,张淑华你应该认识吧?”能和富二代扯上关系的,只有高级心理医生——富二代作为物质非常富足的一代,心理却比一般人空虚迷茫得多,因此更易有心理疾病。昨天黛雪落熬夜查了资料,发现本市有可能被有钱人看上的心理医生只有三个,其中一个便是张淑华——也是老天有心引导,昨天她点开张淑华的博客的时候,赫然发现莫清螺和张淑华的合照就在她的相册里。两人抱在一起,很亲热的样子。

弱点

“哦?”

听了黛雪落的话之后莫青螺并没有感到惊慌,狡黠多变的笑意就像水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冰冷的眸子深处冒出起来,“真难为你了,为了这个幻想竟然找了这么多资料…很可惜,你这些资料根本无法证明你幻想中的组织存在,更没法证明我就是那组织的‘最高领导人’。你幻想得太厉害了,去看个心理医生吧。如果你想要到张淑华那里求治,我可以帮你介绍哦。”

黛雪落没有说话,只是阴冷地盯着她。莫青螺感到她的气息在无声地朝自己掩杀,微微垂下眼帘,“就算你说的组织是存在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调查它呢?按理说这只是警察的工作啊。我在警察内部可没什么权势啊…哈哈,你是高估了我在警察中的地位呢,还是你另有难言之隐?难道这个组织里有你认识的人?”

黛雪落一凛,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晦涩。莫青螺前半段的话看起来像在让步,后半段的话却结结实实地将了她一军。

因为下意识地想保护风千翌,她之前在和莫青螺对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没有提他的名字。莫青螺发现了她这个弱点,并狠狠地抓住了。

一股退缩的冲动不期而至,黛雪落被懦弱的自己激怒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脸上如涨潮般漫起炽热,眼中也渗出了滚烫的泪滴,“是的,我有认识的人牵涉在里面。就是我的男朋友风千翌!”

“哦?”莫青螺溢满了邪恶的笑意,“你竟然说你的男朋友有份杀人绑架?虽然是幻想,把这种事告诉我这个警察也是很严重的事情啊。你不觉得你太欠考虑了吗?

黛雪落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就是要铤而走险。她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要把莫青螺绳之于法——她现在根本没有把她绳之于法的条件,而是为了跟莫青螺谈判。既然要谈判,就必须阻止她继续跟她打太极!

大胆假设

见黛雪落仍旧目光炯炯,莫青螺故意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故意用两只手指捏着,“我这可把你对男朋友的指证记录下来了哦。”

“你放心,我没有带录音设备来。我的男朋友现在可捏在你的手里,我怎么敢做那么愚蠢的事呢?”黛雪落淡淡一笑,眼神更加寒冷犀利。

“哦?”莫青螺眉毛一挑,似乎对黛雪落的话很满意,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真难以想象啊,你竟然认为你的男朋友犯下了滔天大罪…你凭什么这样认为呢?啊,对了,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还对他很迷恋呢。他犯下了这么大的罪,你怎么还迷恋他呢?”

“他没有犯什么罪!他加入组织后没杀过任何人!所以才会被组织里的人排挤!”黛雪落的眼睛因泪水而模糊了。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风千翌愤懑而又绝望地翻书的情景。那本书一定是莫青螺送给他的。它对风千翌来说像是她的化身,时时刻刻地压迫着他的神经。所以他才会那么粗暴地翻它!

“哈哈,如果风千翌像你说的这么好,他随时都可以丢弃组织自保,不,一开始就不应该参加进来才对。”莫青螺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了猫玩耗子般的表情。

“风千翌…他不脱离组织是因为他不敢…你们的组织势力太强大了…而且他虽然加入组织后没有犯罪,当初却是因为犯罪才加入组织的!虽然只是过失…”黛雪落露出无比的心痛的表情,就像有人用刀子割着她的心脏。

“哦?”莫青螺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狂喜,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组织的势力大?这简直是笑话,现在谁都知道,中国是有钱人势力最大!如果照你所说,组织的领导人是我这个穿着警服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心理医生,参加组织的只是些年轻孩子,这个组织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来控制这些有钱人的儿子呢?”

“你当然有办法控制他们了。你用的招法就是用有钱人控制有钱人。不知是巧合还是你们有意为之,我发现组织里的成员的家族产业都和组织里其他成员家里的产业紧密相连。如果一个人背叛,你可能会要求组织里的人联合起来对他的家族企业进行打击,他如果背叛,可能会让自己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当然了,他本人也会受到追杀。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背叛你!”黛雪落其实只发现风千翌家的产业和罗思成家的产业有联系。因为时间紧迫,她来不及求证,只有大胆假设,希望能够歪打正着。

求你接纳我

“哦?”莫青螺似乎没想到黛雪落这么有悟性,微微有些吃惊,一丝狠笑在嘴边荡漾开来,“哦,你还真会假设…那你的男朋友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被逼加入组织呢?”

黛雪落脸上的肌肉剧颤,但还是强作镇静地说:“我查过,去年9月份的时候发生了一起车祸。是高速路上的连环追尾,死亡了三人,都是风千翌的朋友。那件车祸是以路况引发的事故而结案的。但我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在去年9月到10月的某天,风千翌替换了他的台历,可能代表他入教后生活发生了变化。按时间推算,他入教的契机极有可能是那个车祸。如果那个车祸是他加入组织的契机,它就绝不可能只是由路况引发的!”

莫青螺眼睛一亮,眼中的笑意无比的窃喜和残酷。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一条阴笑着的狼,“是的,那桩车祸是有人肇事的。主要的肇事者就是风千翌。当初警方的调查有所疏漏,他逃过一劫,之后却因为心理上的痛苦无法承受,他便去找张淑华倾诉,就此进入了我的视野,啊,不过我不是以告发来威胁他的,只是以帮他脱离心灵上的痛苦为由的。他当时还对组织不是很清楚,后来发现了问题想要逃跑,可是家里已经被我牢牢控制,逃不掉了。”

不知不觉间,莫清螺已经不再说黛雪落的说法是幻觉了。因为她已经没必要再掩饰。黛雪落已经把自己的脖子往她手里送了,她也差不多能想出黛雪落下一步想要要求什么了。

“好了,你现在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楚了,你还真是能干呢。”莫清螺深不可测地笑了笑。这份笑意中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内容,但黛雪落只能辨认出其中的一部分:她似乎在深深地嘲讽着她。

“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什么困难的事情都可以完成。”黛雪落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忽然剧变:她脸上的神情是无法形容的,就像是两股力量剧烈相撞,撞击而出的所有的力量都显现在她的脸上一样,“所以,请你让我加入组织!他没有人陪,太可怜了!”

莫清螺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也早就在期待她这么说,却故意作出一副惊讶和嘲讽的样子,“你?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接纳你?”

怪异的声音

“您就说愿不愿意接受我就好。”黛雪落冷静而又坚定地看着她,嘴唇却微微有些颤抖。她是莫清螺的一系列行为中感觉到,莫清螺应该对她很欣赏。既然对她欣赏,也许会想要吸收她入教。她把宝全押在了感觉上,真的是非常冲动,但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

“好啊…”莫清螺露出邪恶的笑意,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她此时的表情,是她今天最得意的一副表情。

“那谢谢您…”黛雪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松口气之后身体软软地往下瘫,膝盖微曲,竟是像要跪拜。

“你去见风千翌吧,他现在好的很,”莫清螺微笑着看着她,不动声色地在想得对这匹可能还心怀叵测的驴子准备什么样的萝卜和大棒。

“非常感谢!”黛雪落狂喜着说,又变得精神抖擞了。莫清螺告诉她一个小时候就可以去风千翌的公寓找风千翌,她立即准备去为了重逢而化妆打扮,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却犹豫着停下了脚步,“那…可能很失礼…”

“什么?”莫清螺猜出她是有问题要问,深不可测地笑了笑。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弄清楚…”黛雪落犹豫着回过头来,眼里包含着深深的畏惧——已是奴才看主人的表情,“您身为女性,怎么会对女性的身体有如此…特别的兴趣?”

“哈哈,”莫清螺干笑了几声,忽然用另一种声音跟她说:“是吗?”

这个声音特别的奇怪,女腔中混着男腔,娇柔中混着雄浑。

黛雪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痉挛。她似乎明白了。

一个小时后,黛雪落准时在风千翌的公寓里看到了风千翌。之前他失踪之前,竟然给家里人发了个短信,说他和朋友旅游去了。不知道这是组织里的人抢走他的手机发的,还是他自己自愿,如果是他自己自愿,那他被组织控制得真是牢到极点。

把我的弱点送给你

风千翌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折磨,只是有些憔悴。黛雪落惊喜万分地扑到他身边,用颤抖的手抚摸风千翌的脸,“你还好吧?身上没有伤吧?”

“哦,还好吧,”风千翌苦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黛雪落不知道,他昨天回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组织里的人是没有对他进行肉体上的折磨,给他的折磨却比肉体上的还要厉害。他们用强光灯照他,不许他睡觉,然后再一遍遍地用催眠强迫他回忆车祸发生时的情景——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强迫他回忆它,比拿刀割他的肉还要恐怖。

看着黛雪落欣喜万状的样子,风千翌忽然感到了强烈的自我嫌恶感和无比的心痛。他把脸转向别处,同时轻轻地推开她,“听说你…为了我加入组织了?”

“是…是!”黛雪落眼里溢满了眼泪,面红如桃,一时激动得无法自已。关于这件事,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都不能说。

“你…你知道了那个车祸?你真以为我是肇事者吗?”风千翌的语气很平缓,听起来却像从心灵深处滴出的血泪。

黛雪落的脸“唰”地一下变成了惨白,僵木地点了点头。其实以她得到的资料,并不确定风千翌就是肇事者,她也不相信莫青螺的话。但是她必须装作相信莫青螺的样子。这是故意给莫青螺设的陷阱。自己给自己构建弱点,再送到敌人手里,是给敌人送大礼。莫青螺以为自己收到的是这样的大礼,非常开心,对她的心理优势会大大增强——一旦具有心理优势,就会减低对她的戒备。只是她没想到莫青螺会把这件事告诉风千翌。

黛雪落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悸。莫青螺这样作分明是要离间她和风千翌的关系,以此来钳制她在组织中的行动。或许是以此试探她,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怎样想:你在别人面前可以说谎,在面对心爱的男人的责难的时候还会说谎么?想到这里黛雪落下意识地看了看大开的窗户,当然,这个屋子里也可能装了针孔摄像机和窃听器。她知道被人冤枉有多痛苦,她真的不想让被风千翌被冤枉,但是没有办法。

心中的淤血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黛雪落的僵木地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大概是物极必反,人痛苦到了极处就会笑。其实,冤枉他,她心里比他还要痛苦。

风千翌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脸色也像被寒潮袭击了的花朵一样迅速变成了腐败的黑色。他嘴边的肌肉迅速地凹下去,似乎竭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当他嘴边的肌肉也变得僵硬的时候,他的头也黯然地低了下去,眼睛也变成了死灰一样的颜色。

对黛雪落来说,这死灰一样的颜色是无比灼热的,一下就烫痛了她的心。她的眼泪顿时如决提般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她及时转过头去,用力地抖动着肩膀,竭力把泛滥的眼泪咽了回去。她套出化妆盒,开始补妆。她什么时候都没有如此热爱化妆过。风千翌漠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被一道光晃了眼睛。仔细一看,她正把镜子对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