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虽不算太大,可胜在有一片大大的草地,这也是宁铮和云衣专门安排出来给孩子们游戏用的。

“幸宁,你跟着我呀,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不好?”小泪花儿柔声对着幸宁说。

幸宁恪醍懂的点了点头,鼻涕顺势又流到了唇上,小泪花儿忙从怀中掏出个小帕子帮他擦拭。

幸宁咧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君然瞧着这一幕,只觉胸中闷气上涌,很有种冲动想去砸了凤静书院的大招牌…

“子卿哥哥,我要做什么?”小菊花闪着星星眼,凑近了宁子卿问着。

“呃…这样吧,你去擦擦小拱桥的栏杆吧,不过要小心地滑哦。”宁子卿想了想回答。

“好的好的!”小菊花拍了拍手,蹦蹦跳跳的跑上了园中的一个小拱桥,栏杆其实并不脏,小菊花掏出帕子装模作样的用力擦着。

小泪花儿瞧着她笑了,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小葱花哪儿去了?”

呃?是啊,怎么少了一个!

“来了来了!”小葱花儿扯着嗓子端了一木盆的水从月亮门里冲了出来,盆里的水是走一路洒一路,弄得她衣角裤边都湿了。

眼瞧着近了,“咚”的一声把盆放在了地上,水又一点儿不浪费的溅了些在了鲁如花的袍子下摆上。

鲁如花瞪圆了眼睛哇啦啦刚想开叫,看了看小葱花作势要扬起的小手便噤了声,只是嘴嘟的老高。

月亮门儿后跟进来的还有一人,就是笑眯眯的福伯。

“福伯,我们从哪里做起?”宁子卿一见福伯来了有些高兴,忙问着。

“唉,福伯就是怕你们不知道,才赶紧跟了来,小祖宗们啊,可千万不敢坏了这草地啊,不能用锄头。”福伯乐呵呵的说着。

手握锄头的君然脸色更难看。

“嗯,子卿明白,我们除杂草只能用手拔了。”宁子卿象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大家做着示范一样蹲了下来,仔细搜寻着长的不齐不美观的黄杂草拔掉。

小菊花在拱桥上用力喊着:“子卿哥哥你好厉害,连草都会拔!”

宁子卿愕然抬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觉不知哪里别扭,只有背对了小菊花继续拔草…

七个孩子不再多话,开始在福伯的指点下做事了。

君然也严肃的蹲了下来加入了拔杂草的行列,雪白的袍子拖在草地上,染了些污渍,他略皱了眉,却也咬牙继续。

小泪花儿拉着幸宁,把帕子在小葱花方才打来的水里弄湿了,便跑到园子里摆着的几盆阔叶盆景处,一片叶一片叶的仔细擦拭起来。这些活儿三朵小花儿都跟着秋婆做过,难不倒她们。

活儿简单,幸宁也乐了,认认真真的跟着小泪花儿一起做。其实他只是不算聪明而已,却偏有股子较真劲儿,云衣之所以肯收下他当学生也还有一个原因。她办凤静书院多年,总想多设个科目:特殊教育。

“你,把水盆给她们搬过去。”小葱花叉着腰,指挥着鲁如花。

“为啥?”

“她们跑来跑去洗帕子多麻烦!”小葱花呲了呲牙。

“为啥要我搬!”鲁如花壮了壮胆子,颤着声问。

“你是高高兴兴搬水盆过去,还是要我高高兴兴把你搬进那水坑!”小葱花烦了,手一指旁边的小池塘。

“哼,好男不和女斗…”鲁如花识相的不再多话,极不情愿的搬起了水盆。

他在府上哪做过这些力气活儿,磕磕绊绊的算把水盆“挪”到了小泪花儿面前。

“多谢你。”小泪花儿细着嗓子谢了声。

“多谢你。”幸宁学着小泪花儿的样子也谢了声,可小男孩儿的声音捏起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鲁如花一巴掌挥在幸宁的脑后:“你个傻子!”

幸宁大哭起来,盆景处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仰马翻…

这一幕,小菊花并没看到,早上粥喝的多了,偷偷溜出来小解。

问了福伯茅厕的位置,倒是离小花园不远,出了月亮门儿拐弯儿就是。

捂着肚子找到了地方,小菊花却犯了难。

这…是茅厕?一排三个木头小隔间隐在树后,每间各置了一个恭桶,即然有恭桶,那应该是茅厕吧,可是…怎么没门?

难道书院的规矩是如厕时不准关门?不会吧…不过那先生规矩可多呢,保不准这也是规矩吧…

腹中越来越涨,小菊花急红了脸,灵机一动,从怀中摸出秋婆缝给她们包裹书的布片。又四下里探头瞧了瞧,静悄悄的,好像短时辰里不会再有人来上茅厕吧?

管它规矩不规矩,上了再说。

小菊花冲进隔间,褪下裤子一屁股坐在了恭桶之上,坐稳之后便双手举着布片,探着半个身子把布片按在隔间的门框旁,算是给自己弄了个帘子吧。不过布片太小,只挡了小半截最关键的部分,至于头…小菊花也顾不上了…

若是此时外面有人路过,便会看到这样一个怪异的场面:一个脸憋的通红的小姑娘坐在恭桶上“吭哧吭哧”,上身还朝前倾着,双手举着块布帘按紧了两边的门框。

很不幸的,这个“若”字变成了事实,果然有人也来如厕,更为不幸的,如厕之人竟是小对头君然…

君然受不得园子里的吵闹,愤愤的来解手,却没想迎头就碰上更可怕的这么档子事儿。

两个小娃娃脸红脖子粗、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君然首先有了动作,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来,在小菊花尖叫之前,帮她扯出门板,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原来这茅厕的门板是抽拉式,京城今年刚流行的,丰郡估计也只此一家…

什么叫欲哭无泪,小菊花便是。

什么叫欲诉无声,小菊花便是。

连“吭哧”的心都没了,迅速结束了战斗后,小菊花羞愤的低着头冲出了茅厕,脑海里已把君然骂了个底儿朝天。

“等等!”大树下,君然竟然还在等着她。

小菊花一见君然,第一个反应是想钻到地缝里,第二个反应是想跑掉,可两样都没做到,只有选择第三个反应:傻站着。

“书院的茅厕是分了男女的,你不知道吗?”君然厉声质问。

小菊花怯生生的摇头。

“这么大的标志,你看不到?”君然指着树旁插着的两个诺大的木头箭头继续质问。

木头箭头上一个写着男,指向方才小菊花如厕的地方。另一个写着女,指向相反的方向。两个字小菊花倒是认识,可确实没留意这箭头…

小菊花继续怯生生的摇头。

“今天的事情,不许你说出去!”君然一反常态的愤怒。

小菊花诧异的张大了嘴巴,这话不是应该她来说吗?

“本公子自认倒霉,倒让你这小叫花子白捡了便宜,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本公子定让你在这书院念不下去!”说完,君然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他自认倒霉?我占了便宜?小菊花反应过来,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还击,只有气噎当场…

估摸着君然走远了,小菊花再无拖延的借口了,只有硬着头皮回到了小花园,宁子卿迎面走过来,笑着递过个湿帕子。

“啊!谢谢子卿哥哥…”小菊花感动的接过湿帕子,擦拭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郁闷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还是子卿哥哥好啊,这么关心自己。

宁子卿却惊讶的按住了小菊花的手,忙说着:“这是给你擦栏杆用的帕子,脏的。”

“哇哈哈哈…”鲁如花在一旁目瞩了这一切,捧腹怪笑起来。

“呃…”小菊花悲愤难耐,却也明白绝对不能在子卿哥哥面前再丢脸了,只有故作镇静的挥了挥手:“不怕、不怕、好热、好热”。

“哼”君然冷哼一声,与小菊花擦身而过,冷冰冰的又扔过一句话:“花痴!”

小泪花儿同情的看着小菊花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幸宁不懂发生了什么,跟着傻笑起来。

小葱花一脸的怒其不争,翻了个白眼,继续手中的劳作。

“我不是花痴。”小菊花委屈的看着宁子卿。

“嗯,我知道你不是!”宁子卿笑着拍了拍小菊花的额头。

一时间,花儿好像也开了,阳光也温暖了,茅厕的门板也没那么讨厌了…

第 8 章

“铃…铃…”悠长的铜铃声响起,除了宁子卿,小花园里“埋头苦干”的其他几个人都有些奇怪。

“吃饭了。”宁子卿笑着给大家解惑。

“哼!”鲁如花愤愤的扔掉手中的野草:“怎用如此粗俗的方式唤本公子用膳。”

“要不要搭个轿子送你去啊公子?”小葱花白了他一眼。

“吃饭吃饭!”小菊花早饿的肚子咕咕叫了,此时哪管得了什么形象,蹦跳着跑过来拉起小泪花和小葱花,直朝着宁子卿眉开眼笑的问:“子卿哥哥,在哪儿吃?”

小泪花儿却偷偷拉了拉小菊花的衣角,小声问着:“收不收银子啊?”

“呃…”小菊花反应过来,搔了搔头,脸红了。

“我们没带银子!”小葱花压低了声音商量着。

可她的“压低”,却还是足以让其他人听见了。

“不收银子,走吧,一起去。”宁子卿说着:“不过,先去洗手。”

“好啊好啊…”小菊花拍着手乐。

“他说什么是不好的?”君然黑着脸蹭过小菊花旁边,率先出了月亮门…

洗了手,发现饭堂几乎被其他先来的学生们坐满了,只在最里边留了个长条桌。

“小葱花!你们快去拿饭菜,先生说这自助!”隔壁街王大婶家的二妞兴奋的站起身喊着。她旁边也有几个孩子是相熟的,都在埋头苦吃。

君然皱了皱眉,不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了过去,危襟正坐。

宁子卿看着君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叫他,只是带着另外几个人来到了个餐台前。这饭堂是云衣按照现代的样子安排的自助餐,宁子卿从小跟着父母当然知道这规矩,轻车熟路的当起了小向导。

“拿好盘子,自己想吃什么就装什么,不要装多了哦,浪费不好。”宁子卿轻声细语的说着。

三朵小花齐齐点头,眼瞅着各色菜式早乐开了花。幸宁紧紧牵着小泪花儿的衣角不肯松开,小葱花怕他耽误了泪花儿吃饭,忙塞了个盘子在他手里。

鲁如花也很好奇,却也不想让别人看出他没见识,装模作样的拿着盘子跟在后面,眼角偷瞄着宁子卿的一举一动。

“吃这个,娘亲说多吃豆子好。”宁子卿细心的舀了红烧豆腐放在小菊花的盘子里。

“嗯嗯…”小菊花直点头。

鲁如花马上舀了豆腐。

“排骨吃不吃?”宁子卿转身问小葱花。

“嗷嗷的吃!”小葱花偷偷的吞了口水。

鲁如花又跟着挟了块排骨。

“嗯,幸宁喜欢这个?”宁子卿看幸宁的眼睛一直盯着大苹果,笑着问。

小泪花儿帮幸宁拿了一个。

“我也要!”鲁如花缠着小泪花儿。

小泪花儿朝小葱花身后缩了缩,小葱花二话不说,拿起个苹果塞进鲁如花嘴里,鲁如花瞪圆了眼睛敢怒不敢言,幸宁哈哈乐了起来…

六个小伙伴终于挑够了自己的食物,端着盘子坐到了君然旁边。

“我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君然忽然开口,饭堂瞬时变得很肃静。

“嗯,那你可以到外面去吃。”宁子卿慢条斯理的挟了口菜吃着,抬头朝小菊花笑了笑:“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唔唔。”小菊花忙不迭的点头,顺便不忘白了君然一眼。

君然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的烦闷更甚,在府里哪受过这样的窝囊待遇,饭堂简陋不说,还围了那么多的叽叽喳喳的人,难道不应该食不言寝不语吗?

心想着,人就坐不住了,刚想愤而离席,却瞧着云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便只有先忍了。

和云衣一起的自然是宁铮了。

学生们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行了礼,云衣只笑着让大家坐下,看了一眼宁子卿这边,便也不再多话,和宁铮两个人也去选菜来吃。

“嘻嘻…”小菊花正坐君然对面,君然的表情自然被她看了个彻底,心里只觉得过瘾。

“笑什么?”小泪花儿侧过头来问。

“我在笑呀,书院有一只小青蛙,整天气鼓鼓的真好玩!”小菊花声音略大了些,拿起馒头用力咬了一口嚼着:“好香哟…白面的馒头好香哟…”

“青蛙?在哪里?”一边儿吃的正香的小葱花愕然抬起头来:“抓来烤着吃掉!”

“扑哧…”鲁如花自然是听懂了,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君然瞪过去,吓得他又“嗝”!

宁子卿毕竟懂事,心里觉得这样孤立君然也不大好,娘说过,他的身份很特殊,很多学生会拿他当成样子去学,所以他要格外做好才行。

想了想,拿起自己的馒头递给君然:“给你吃一个吧。”

君然无视之,肚子却轻响了声,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不饿才怪。

小菊花一见君然这样对待宁子卿,心里又有了气,真觉得君然真是麻烦。便直接从桌子下踢了君然一脚:“小气青蛙!去吧,去拿吃的!”

“你,你!”君然大为恼火,低头看自己的衣摆,果然被踢了块黑。

“走吧,我陪你去拿吃的!”小泪花儿也瞧见了这一幕,直怕君然发怒,忙站起来打圆场:“君然少爷,不吃饭会生病,秋婆说的。”

说罢,主动拉着他的衣袖朝餐台走去。

君然看着她的笑脸,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如此大胆的行为,愕然之下也忘记了挣扎,竟被小泪花牵着走到了餐台前。

这下可真是安静了,鲁如花的嗝都忘记打了…连云衣和宁铮都忍不住偷笑,只觉得这两个娃娃有趣得很。

“先拿个白馒头!”小泪花把盘子放到君然手中,自作主张的先挟了馒头给他。

“这些粗俗的食物。”君然冷冷的扫了一眼,却神奇的没把馒头扔出去。

小泪花吓了一跳,咬了咬嘴又挟了条小鱼:“那吃这个。”

“哼!”

“吃豆腐啊,刚才子卿哥哥说好吃。”|霜 羽 ___整理收藏

“哼!”

“拿个苹果给你呀!”

“哼!”

“你鼻子不舒服?秋婆说不舒服的时候心情是不好的,我不怪你。”

“是啊,我们都会怜香惜玉!”小菊花凑了上来讨好着,她也不想今天茅厕事情泄露出去。

“怜香惜玉?你和谁学的这不入流的话!”小君然的脸刷的红了。

“秋婆啊,秋婆给人家做媒的时候都是我们在帮忙啊!说得好吧,嘻嘻!”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在君府得什么好处?”

“啥盗?我盗啥了?”小菊花傻了眼。

“你!无知小儿!”

“小儿?我明明是女的!女的!再说咱两差不多大…”

“…吃饭…”君然愤愤然不想再多说什么,扯着小泪花回了座位。

“呵呵,发发好聪明的!发发还带我去做过媒,后来新娘子好漂漂!不过发发更漂亮!”幸宁不知又想到小时候的哪档子事儿。

“吃鱼!”君然第一次用与自己年龄相符的做法,阻止了幸宁的喋喋不休,他把自己盘里的鱼挟给了幸宁。

“呵呵,好君君!”幸宁乐了。

大伙儿都乐了,连君然都不再黑着脸,心里竟奇怪的涌出一丝暖意。还有这馒头…倒的确是有些香甜的…

入夜,君府。

“然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君若望来到孙儿房间,开始例行一问。

“爷爷,今天只是劳作,拔草之类的。”

“岂有此理!”君若望面露不悦之色:“这大明来的先生竟是胡闹。”

“呃…”

“然儿,你再忍些日子,待爷爷再想些办法。”

“是的爷爷。”

“还有你这只猫。”君若望瞧着懒洋洋趴在榻上的白猫,严肃的说:“切不可玩物丧志,尤其是对这些个畜牲,当个乐子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