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秋婆并不太急,这两猴子准是还躲在哪儿没出来。便只有出了屋门站在小院里扯着脖子喊:“小菊花,出来吃包子!”

小院没一点儿动静。

“秋婆,我瞧见小菊花和君然躲柴房里了。”鲁如花蹦了出来,还啃着包子。

“这两倒霉孩子。”秋婆只有亲身上阵,推开柴房仔细瞧了瞧,也没人啊?

“估计是在那里”宁铮也跟了过来。

瞅着柴房里那堆玉米桔子玉米棒子,堆得明显乱了些,地下还散了几根滑下来的…

“不是吧!那倒霉孩子穿的可是新衣裳!”秋婆又急又恼。

宁铮不再耽误,弯腰拔着那一堆的玉米棒子,弄得自己身上手上也脏了些,不过总算没白耽误功夫。

小菊花和君然两个人,头对头,脚对脚,呼呼个不亦乐乎,睡得真香啊…

第 15 章

终于把这两孩子揪回了屋,大家瞧着他们那一身的土啊杆的都想乐,除了秋婆,因为那衣服又要洗了…

“吃包子!捉迷藏都能睡着让人担心。”秋婆愤愤的把包子挟到小菊花和君然的碗里。

小菊花脸红红的埋头吃包子,想想确实有些害臊,怎么就能睡着了呢?还怎么就能和君然一起睡着了呢?子卿会不会觉得我很懒啊…小菊花越想越懊恼,忍不住偷偷看了子卿,见他似乎没现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应该…没事?

君然的脸色就更别提了,简直可以用“羞愤难当”来形容。他可是君府未来的小继承人之一,若是被爷爷知道了他钻玉米棒子堆,估计又是一顿之乎者也的教育了!

那晚,小院里的笑声就没断过。吃了饭之后,秋婆给大家泡了茶水,云衣和宁铮带着小猴子们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天仙配、有小红帽,甚至还有哆啦A梦。

“先生,牛郎和织女是哪里人?”小泪花儿托着下巴好奇的问。

“嗯…”云衣笑着回答:“他们是中国人。”

“中国,是你们云先生最想去的地方。”宁卿补充着:“总之呢,那个地方很神奇,似乎有许许多多我们从没见过的事情。”

“中国?中国在哪里?”君然仔细想着,好像没听过有这样一个地方。

“我知道!”宁子卿自告奋勇的回答:“娘亲说,中国很大,比大明和乌月都要大。中国还有很大很大的海,海边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那块石头叫天尽头,到了那里就到了中国!”

云衣靠着宁铮大笑起来,想不到自己平时说的东西这他们都记了下来。

“天尽头…”小葱花无限向往着:“那得多远啊,都到天边儿了吧。”

“哼,天边儿算啥!将来我要走遍天下,再练成天下第一的功夫!”小恶霸鲁如花嘭的拍了声桌子,信誓旦旦的说。

“就靠你家那本武功秘笈?我看难。”君然及时的浇了盆冷水下来。

“可是我好想去中国”小泪花柔声说着:“还想摸摸那块石头。秋婆,我们去找中国吧。”

“呃…”秋婆为难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秋婆找不到路。”

“没事!等我们长大了,赚了银子就可以去了!”小葱花拍拍胸,大声的说着。

“银子而已,我现在就可以从家偷来!”鲁如花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

“啪!”小葱花大力的拍了他一下:“拿家里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错!”一直没吭声的小菊花表情“激昂”的站了起来:“十年后我们就长大了,长大了赚中国去银子!”

“是赚银子去中国!”小泪花小声纠正。

“好!十年后!”

“十年后!”

几个小猴子纷纷站了起来,手不约而同的拉到了一起,此时此刻,同一个乌月,同一个梦想…

秋去,冬至,春又来…

凤静书院放了个寒假,君然回了趟京城;宁子卿随着宁铮和云衣到乌月的其他府县转了一圈儿;鲁如花的“武功秘笈”被他爹发现了,捶了一顿之后关了一个假期;幸宁还是老样子,见到三朵小花儿还是发、发、发;三朵小花倒没闲着,帮秋婆赚了一个冬天的银子,卖烤红薯、说媒、看孩子,总之什么来钱做什么,四口人倒也过得乐乐呵呵的。

春天到了,天晴了,雪化了。

丰郡的气候有点儿像中国的北方,初春的时候除了松以外是看不到什么绿色的,满目的褐、黑、白。

书院总算开学了,几个小猴子一个冬天没见,都惺惺念念的盼着开课。当然,盼的理由却各有不同。

不用说,本就住在凤静书院的宁子卿自然是最早坐到教馆的那个。可令人惊奇的是,第二个来的居然是君然。

两个小男孩儿互相见了,彼此悄然打量了,暗地里判断着哪个又高了些,壮了些,却仍旧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朵小花来的倒算晚了些,全班四十九个猴子到齐四十个了,才看到她们三个手拉手喜洋洋的进了来。

幸宁第一个冲了上去:“发发。”

“才来!”鲁如花不满的嚷嚷着。

“你脖子上是啥?”小葱花眼尖,瞧见了鲁如花脖子上一道红红的印子。

“我爹抽的!”被抽成那样,鲁如花却像是得了勋章一样的神气。

“为啥?”小泪花眼花闪闪了…

“呃没事,早就不疼了!还不是为了那本武功秘笈,哼,早晚我要偷回来!”

“你怎么就想着偷啊!”小葱花不满的捶了鲁如花一下。

小菊花却一直没说话,从打进来就“嗖”的回了座位,只盯着君然桌上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盒子。

“这里是啥?”小菊花盯了半天也没盯出个所以然,只好问。

君然一把按住那盒子:“这可是我带来中午吃的东西,不能给你。”

“呃…”小菊花眼睛亮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其实,我给你带了礼物。”

“你?还会给我带礼物?”君然强压制着心里的好奇。

“给你!”小菊花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嫩绿色的小草。

“草?”君然有些疑惑。

“一整个冬天丰郡都是白白的,这是开春以后的第一眼绿,送给你!”小菊花真诚的,瞪着大眼睛举着手中的小绿草。

“第一眼绿…”君然有些呆住了,他知道丰郡的冬天意味着什么,他没想到这穷馊馊的小菊花,还有这普通的小草,竟会忽然带给他这么大的感动。

他是君府的小少爷,什么样的贺礼没见过。每年他生辰的时候别人送来的珍珠元宝都是按堆的,可是这小草,却真真正正的让他的心柔软起来,第一眼绿…

“真的,送给我吗?”君然的脸神奇的红了起来。

“是啊。”小菊花极认真的表情:“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把第一眼绿送给你了。”

“谢…谢”君然平生以来,第一次结巴。想想刚刚自己按着点心盒子的举动竟有些无地自容了,虽说只是逗她,可是也太小气了。

“这是我给你们三个人带来的,请你吃!”君然大力的把盒子交到小菊花手中,仍然没从刚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

“嗯!”小菊花用力的点点头,脸色无比凝重的接过盒子:“君然,谢谢我!”

说罢,拿着盒子转回了身,无声的狂笑起来…

书院放了学,君然和宁子卿被留下来做值日。

宁子卿打扫到君然的座位旁时,自然而然看到了君然“不经意”摆在桌面上的那根嫩绿色的小草。

“咦?”宁子卿拿起那草仔细端详。

“呃…”君然板着脸走了过来,一幅不耐烦的样子:“小女孩儿就是麻烦,说是什么丰郡的第一眼绿,其实君府多得是的。”

“呵呵”宁子卿笑了起来,依旧把草轻轻放回桌上:“倒也是,君府并不缺绿吧,其实若你想看绿,还有个地方。”

“哪里?”君然狐疑的问。

“离书院不远,朝东有个大街,你一会儿去看了就知道了。”宁子卿不再多话,只是默默的干完了余下的活儿便扬长而去。

君然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也快快的收了书本出了书院,文叔和众家仆早就候在那里了。

“文叔,去东面的大街瞧瞧。”

“小少爷,咱回府走西面,再说那东大街鱼龙混杂…”

“带路!”君然板起小脸倒也是极威严,文叔不敢再多话,只得在前面带了路。

东大街果然像文叔所描述的,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极是热闹。

文叔紧张的护着君然,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还没走出多远,果然看到了君然不想看到的…

三朵小花在地上摆了一小摊儿,摊儿上放的全是差不多大小的木片,每个木片上粘了根嫩绿草,摊旁边儿还歪歪扭扭的挂了张大纸,上书:丰郡第一眼绿,过年送礼绝佳之选。

这么多,全是丰郡第一眼绿!

小君然的脸色青紫青紫,蹬蹬的就推开文叔直冲着小摊冲了过去。

小菊花正一边儿吃君然的点心一边儿在那儿打广告呢,眼瞅着君然气势汹汹的样子便心知不妙。等君然走近了,便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纸包,趴的往地上一摔,纸包破了,里面的白灰“扑”的四散开来,虽散得不高,却也足够吓人一跳。

只听小菊花嘴里大吼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后会无期!”

说完,迅速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这什么东西!”君然愤怒的拍打着衣袍下摆的白灰。

“小菊花从盖房子那儿包的灰…不过很好洗的…”小泪花怯生生的劝着。

“她扔灰干什么!”

“嘁,先生提前回的书院,小菊花整天缠着先生给讲故事,先生就讲了侠客的故事,说是侠客们遇到危险撤退的时候都会往地上扔个冒白烟的东西,然后再说句此地不宜久留…”

“她…”君然气的不知是怒还是该笑,只有无耐的看着地上那包灰,而一旁的文叔和众家仆们,早已忍笑快忍到内伤了…

回到君府,先把衣服脱下让文叔拿去洗了,君然气鼓鼓的坐在了书案旁,把那小草拿出来,想了想,便扔在了砚台里让墨泡着!

哼,第一眼绿,我让你变第一眼黑!

可没泡了多久又拿笔给拈了出来,摊在纸上仔细的瞧着,墨黑掩盖下,倒真是藏着那样的嫩绿,是春天的绿,无论如何,这真的是自己回到丰郡后,看到的第一眼绿啊…

第 16 章

若说这第一眼绿的小摊子,主意呢却是小泪花想出来的,这孩子本就爱想这些个小浪漫的事情。主意不错,生意却极为惨淡,摆了两天也没卖出几个木牌子,倒是叫三朵小花儿有些灰心。

中午在书院吃过了饭,小泪花照常捧着本书去小花园看,那里安静,平时就她一个人,可今儿却早已站了另一个人:宁子卿。

“子卿哥哥。”小泪花儿迎上去,心里有些奇怪:“你怎么也在这里。”

“喏,这个给你们用!”宁子卿微笑着把一盒东西交到小泪花手里。

“什么?”小泪花忙问。

“膏药。”宁子卿拉过小泪花的手,皱着眉看着她掌心划出的一道道印子:“你们这几天是不是都在做那个小木牌子,仔细伤到手,多疼啊,我今天看到小葱花拿笔都拿不太稳。方才本想在教馆里给你们,可又怕其他人看到了不好。知道你会来这里看书,我就先来了等你。”

“子卿哥哥…”小泪花儿感动的眼泪汪汪,握着那盒膏药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别哭啊,我只不过送了盒膏药而已。”宁子卿见小泪花儿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了,竟也露出平日少见的慌乱…

“你的儿子,真像你!”大树后,云衣依偎在宁铮怀里,偷偷看着不远处那两个小人儿,轻笑着说。

“这话奇了,我的儿子不像我又像谁?嗯,这么小就会送东西了。”宁铮好笑的接话。

“你也是啊,当初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送我木蝴蝶!”云衣毫不客气的“揭了”宁铮的底儿。

“呵呵…”宁铮想当年少时光,不由得也小声笑了起来。

“宁铮。”云衣小声念着丈夫的名字。

“嗯?”

“我们,真的又要离开乌月了吗?”云衣犹豫了下,终于说了出来。

宁铮不语,下巴抵上妻子的额头,轻轻的磨着…

“我们两个走到哪里都无所谓,只是可怜了子卿,每次都是刚刚交上新朋友就又要离开了”云衣心中隐隐作痛,轻声说着。

“云衣,我们两个人的行踪是万万不可以被大明的人知道的,我们也不能长时间的停留在任何的地方,这也是保护子卿唯一的方法了。况且,东阳候府的盐商和丰郡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这个地方恐怕也不会永远安全了。也许,也许再过几年,所有的事情真的烟消云散的时候,我们再好好的找个地方定居,好好补偿亏欠儿子的一切。”宁铮柔声安慰着妻子,闭上眼睛,心里长叹一声…

“什么时候走?”云衣柔声问着。

“等把书院的事情都交待给德先生我们就走。”宁铮说着:“云衣,我们并不是永远不回来,这书院还会继续办下去的。”

“我明白,这是我们共同选择的路,所以,要共同走下去了。宁铮,你后悔吗?”云衣抬起头看着宁铮。

“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再早些带你离开…”宁铮拂开妻子额上的刘海儿,两个人对视着,笑了。

的确,即使在有生之年都要四处流浪,又怎么样呢?只要能生活在一起,处处无家、处处家。

春天即至,本应万象更新一派生机,可是,严已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后一直神神秘秘的,却很少留在君府,反而每天天亮就出门,直到入夜才会回来。浑身上下散发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味道。连君然养的那只猫都见了他就躲,君然也极其的不喜欢他,好在各有各的事情做,倒也很少能碰面了。

可严已即然回来,自然就是要做事了。一大早,君然由文叔陪着正要出门去书院,却被严已拦住,借一步说话。

“严伯伯,书院不能迟到,有事可否容我回来再说。”君然礼貌的说着。

“小少爷,今天的日子定要完成此事才行。很简单,今儿个书院放学后,你只需要想办法把那三个孩子带到西郊的树林外交给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做。”严已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双昏黄混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君然。

“三朵小花儿?你真的查出些什么了?带到树林做什么?”君然一惊,防备的问。

“这些不需要小少爷操心,总之事情若办成了,恐怕就能找到你爷爷多年来想要的宝物。”严已回答。

“你现在让我把我的同窗骗到荒郊野外,还说不需要我操心,相信你才怪!若你不说清楚是什么事,休想我帮你!”君然心中油然而生怒意,意欲拂袖而去。

“难道你不想帮你爷爷找到那宝贝吗?”

“找宝贝也要看通过什么途径,我答应爷爷接近三朵小花,可也不是为了害人。”君然针锋相对。

严已不再多说,盯了君然好一阵子后突然阴阴一笑,自从认识他以来,君然竟是第一次见他笑。可这笑竟比哭还难看、还恐怖。

笑完,竟也不再多话,转身便走了。

“喂!不许你打什么坏主意!”君然心中隐隐不安,对着他的背影吼了声。

严已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小少爷,什么事?”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文叔凑上前来,担心的问着。

“哼,早晚我会把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赶出君府!”君然心中烦躁,也不再肯多说什么了,只想快些到书院。

书院里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和正常,可整整一天,君然都有些闷闷不乐。连一向马虎的小菊花都看出他有些奇怪,平时小菊花若是稍微大力的靠到君然的桌子,君然都会不高兴的推推她,可今个儿却不,好像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好容易捱到放学,临出门了,君然却又叫住了小葱花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叮嘱着:“今儿个放学别去摆摊子了。

“不摆了,生意嗷嗷的不好,还不如早点回家读书。”小葱花皱着眉说。

“呃…回去的路上,也别东看西看,早点儿回家,尤其是你要看住小菊花,别让她见着包子摊儿就走不动路。若她想吃,我明天带给她就是了。”君然仔细嘱咐着。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小葱花奇怪的看着君然:“小菊花又干啥坏事儿了?”

“没有…只是…”君然很是为难,却也明白不能说出原因。

“葱花!走了!”说小菊花,小菊花到,她脆着嗓子喊着小葱花。

其实小菊花也看见了君然拉着小葱花在说话,若是平时她早就过来凑热闹了,今儿却不敢,生怕君然再找她算那笔“此地不宜久留”的帐。

“行了,我走了!”小葱花豪爽的拍了拍君然,扭身蹦着走了。

君然看着她们三个手拉手离开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一点儿都没有减少。

晚上,君然胃口不好吃得极少,温了会儿书,月亮升空了,便叫文叔伺候着洗漱了准备早点睡。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问文叔:“严已回府了吗?”

“回小少爷的话,严先生一天都没回来。”文叔答着。

“唔…”君然若有所思。

正想着,门声一响,王喜管家走了进来。

“小少爷,外面来了好些个人,说是您书院的先生,还有同窗。我请他们在厅里候着,您看…”王喜慢条斯理的说着。

君然心里咯噔一声,慌忙又穿好了衣服便要跑出去,想了想,又从枕下摸出把爷爷送给他傍身的小匕首,二话不说就朝厅里来了。

文叔吓得紧跟在身后,他伺候小少爷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小少爷急成这样过,居然,居然还带了刀子…

厅里,果然是凤静书院的人。有云衣和宁铮、宁子卿、鲁如花、幸宁,还有一脸焦急的秋婆,可是,偏偏没有三朵小花。

君然一见心中明白了大半,急问:“小菊花她们不见了?”

秋婆眼睛一亮:“君小少爷,你可知她们三个的下落。”

“她们没回小院吗?”

“没有啊”秋婆一脸皱纹急在了一起,眼中的泪不停的流下来,哑着嗓子说:“放了学就没回来,我到书院找了,先生说她们早就走了。到鲁府找了也没有,幸宁也不知道,她们能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