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溪也不扭捏,她走到梅舒毓面前,看着他的模样,这么多人盯着呢,也不好拉了他的手宽慰他,便立在他身边低声说,“我过来跟你一起在老爷子面前磕几个头,也请老爷子走的安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梅舒毓心里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暖了暖,点头,沙哑地“嗯”了一声,赵清溪不能拉他的手,毕竟是女儿家,在人前不能太过孟浪,但他本就有混账名声,所以,这时就好用了,他伸手拉住了赵清溪的手,痛快地拉着她跪在了梅老爷子棺木前。
赵清溪循规守礼十几年,与梅舒毓相处后,让她觉得有时候放开不守礼数似乎没什么不好,自己最起码自在畅快,想做什么事情,可以任性随心所欲,不委屈亏待自己。
她不敢做的事情,梅舒毓敢做,让她挺喜欢的,她来了之后,是想拉他手的。
于是,她顺从地依着梅舒毓,让她拉着手,齐齐地跪在梅老爷子棺木前。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梅大少奶奶也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其实,自从二人定终身后,都想知道他们二人相处是个什么样,传言无论怎么说,也不如亲眼所见。
如今,亲眼所见了,都心想着,原来是这个样。
这样看二人,还是十分般配的,以前怎么就不觉得二人性格互补,很是般配呢?
梅舒毓与赵清溪跪地叩了几个头,然后没立即起来,梅舒毓拿了纸钱递给赵清溪,赵清溪扔进了火盆里,看着纸钱烧成灰。
二人跪了好一会儿,还是梅舒毓怕跪坏了赵清溪的膝盖,这些日子,她在赵宰辅灵堂前,也是没少跪的,于是,拉了她起来。
二人又在灵堂前站了一会儿,梅舒毓说,“我送你回府。”
赵清溪立即摇头,“你怎么能走开,我自己回去就行。”
梅舒毓低声说,“老头子曾经说过,梅家的男人要对女人好,他如今还没走呢,就在这灵堂站着看着我呢,京中这般不安平,我若是不送你回去,他大约能诈尸起来揍死我。”
赵清溪一时无言。
大夫人是个通透了,梅老爷去了虽伤心,但她儿子和赵清溪这般相处极好,让她宽慰许多,便开口道,“他说的对,他留在这里,也是气父亲,就让她送你回去吧。”
既然大夫人都发了话,赵清溪便不说什么了,对梅舒毓点了点头。
梅舒毓送赵清溪回府后,便回梅府彻查梅老爷子这四十九日内都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碰了什么事物,梅府内可有人有异常。
虽然知道也许如赵府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来,害人的人埋的太深,但是,该查的也要查。
云迟来时,梅舒毓正在大刀阔斧地大查,如今梅府就他顶事儿。
太子殿下昨日虽然来了梅府一趟,但是今日才是正式前来吊唁。梅府的一众人等得了消息,再不像昨日那般乱麻一团,都守礼地恭敬地迎接云迟入府。
云迟与安书离一起,来到灵堂前吊唁之后,便询问梅舒毓彻查的进展。
梅舒毓充血的眼睛摇了摇头,“恐怕与赵府一样,一时半刻查不出来,贼人藏的太深。”
他还不知道安书离与武威侯赌一局,已知晓了皇后和武威侯夫人之死时出自武威侯府,正是武威侯利用那株凤凰木,若是知道,怕是也联系了赵宰辅和梅老爷子之死,此时就能冲去东宫,把武威侯杀了。
云迟见他一夜之间糟蹋的不成样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总会查出来的。”
梅舒毓看着云迟,点点头,也发现了云迟不对劲,“太子表兄,除了祖父之死,是不是还出了别的事情?”
“昨夜,敬国公查出了噬心蛊,不过暂时也无性命之忧,不算大事儿。”云迟嗓音淡淡,绝口不提安十七禀告之事。
梅舒毓惊了一跳,“皇上所中的噬心蛊?”
“嗯,已派人去请花灼了。”
梅舒毓不再多问,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道,“祖父知道我本来就是个不孝的,我就算想给他守灵,他估计还不乐意见我用我给他守呢!昨日安十七替换我时,我见他似不大好,硬撑着的样子,我还是去京麓兵马大营吧,等七日后,祖父发丧,我再回来送他一程。”
云迟看着他,“你确定?”
梅舒毓点头,“祖父就算去了,也不想我为了他,每天守着,什么都不做。他生前我不孝,死后再装也是不孝。我放心不下京麓兵马大营,表兄你既然将之交给我,我便不能不管。”
“行,你去吧!”云迟颔首。
梅舒毓见云迟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告知了大夫人一声。
大夫人知道皇上、太子妃、赵宰辅、梅老爷子接连出事儿不简单,也不敢拦着梅舒毓,问他是否危险,梅舒毓摇头,她便放心地嘱咐他小心,哪怕为了人家赵小姐,也得照顾好自己。梅舒毓点头,大夫人又告诉他别操心,梅舒延最多一日,就回来了。这个梅舒毓是知道的,他大哥回来,这也是他放心再去京麓兵马大营的原因。
于是,他很快就骑马又出了京城。
梅舒毓走了,梅府的人便等着梅舒延回来,没想到,一消息昨日深夜太子殿下便送去给梅舒延了,可是到这一日深夜,梅舒延也没回来。
按理说,兆原县到京城五百里,骑快马,傍晚就能到,但已到深夜还不到。梅府的人就坐不住了,大夫人担心不已,派人去了东宫。
第一百一十章
东宫内,云迟也觉得梅舒延再慢也该回京了,可是还没回京,不是消息没送到,那么就是他路上耽搁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对梅老爷子下手,还顺带也对梅舒延下了手?
梅舒延毕竟是梅府嫡长孙,他将来是要继承梅府的,若是真出什么事情,那如今的梅府可就真乱套了。除了乱套,更是人心惶惶。
云迟吩咐云影,“派人出京去查查,梅舒延怎么还没进京?”
云影应是,立即派了人出京。
云迟刚派人走,大夫人派的人便来了东宫,云迟亲见了大夫人的人,平和地说,“告诉大舅母,稍安勿躁,也许人路上,本宫已派人出京去查了。”
那人应是,连忙回梅府回话。
大夫人心里不踏实,大少奶奶也心中忧急,梅府的一众人等更是心里担心。听了云迟回话,只能心中按压着着急,心想着太子殿下已派人去查了,保佑大公子一定平平安安地回京,梅府已莫名死了老爷子,大少爷可千万不要出事儿。
转日清早,梅舒延依旧没有消息。
到傍晚时,东宫派出的人传回消息说梅舒延在收到梅老爷子去了的消息后,便立即离开了兆原县,可是,他们沿途一路追踪到兆原县,都没见到梅舒延的影子,怕是梅舒延出了事儿。
梅舒延离开兆原县时,是带了梅府暗卫的,沿途没看到打杀的痕迹。
云迟收到消息,暂且压下,命小忠子去梅府传话,告诉大夫人,梅舒延下落不明,再继续查。
大夫人盼了一日夜消息,听闻后差点儿昏过去,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想着还不如不让梅舒延回京奔丧,这般回京奔丧,出了事儿,把命搭进去,她一时间也乱了分寸,梅大少奶奶更是哭的不行。
在梅府乱作一团时,梅老夫人醒了过来,早先伤心至极,昏迷了两日后,梅老夫人似乎接受了梅老爷子的死,看开了。听闻梅舒延回京奔孝至今音讯无踪,她比别人镇定,“延儿是他祖父一手带大的,你们要相信他的本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太子殿下派去治理兆原县。就算如今音讯全无,也不见得人真出了事儿,太子殿下既然派人在查,都给我稳住。”
大夫人和大少奶奶以及一众人等这才定了神。
又过了一日,梅舒延依旧没有消息,这一日,到了赵宰辅发丧之日。
赵宰辅发丧,是择好的吉日吉时,赵家的宗族墓地在城外二十里地的西山。赵宰辅为官三十多年,有不少人都是他的门生故旧,尤其是太子殿下说了亲送赵宰辅一程,以示对有功之臣敬别,所以,官员中有不少人有的因为赵宰辅本身,有的因为太子亲送,也都前往送行。
天亮赵府便准备了起来,巳时才出了们,午时后出了城,徒步走二十里,到西山时,已是未时三刻,正好是吉时,下葬等诸事妥当后,已是申时二刻。
回城便轻松多了,可以骑马坐车。
云迟本预料有人会趁着赵宰辅发丧发难,但没想到一日下来,动静全无。
回到东宫,安书离也正在疑惑,他本来与云迟想的一般无二,赵宰辅发丧,是个机会,可是,一日下来,都无动静,难道是他们二人都料错了?
云迟看着天色渐黑下来,想了想,对安书离道,“再等等,这一日,也不算过去。”
安书离心神一凛,“不错,这一日到现在还不算过去。难道是等着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精力不济时,再出手?那么,这个夜晚,还真是比白日动手好。”
二人达成一致后,便等着动静。
深夜十分,云影禀告,“殿下,收到消息,梅舒延回京了,不过是一路被人追杀,他如今身边只剩零星几人护卫,似是受了重伤。”
云迟面色一寒,当即吩咐,“立即派人去接应他。”
云影应是。
“来了!”安书离道。
“不错!”云迟点头。
二人话落,不过片刻,京城内外四周响起无数响声。
云迟推开书房的们,仰头看向半空,无数信号弹炸开,似乎整个京城内外在这一时间都乱了起来。
云迟第一时间道,“书离,你守东宫,看好武威侯,护好敬国公,本宫去皇宫守父皇和皇祖母,虽已安排好了,本宫仍是不放心。”
安书离颔首,虽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着今日夜,但敌暗我明,云迟身上又有伤,他扔有些不放心,“殿下小心!”
云迟披上披风,又道,“梅舒延被救回来,一定先带来东宫,让天不绝给他治伤。不说他是本宫表兄,就是他的才能,既然活着回了京,到了京城地界,就万不能再让他有失。”
“殿下放心!”安书离点头。
云迟出了东宫,带着十二云卫去了皇宫。
他离开时,东宫尚无动静,他前脚刚走,便有大批黑衣人闯进了东宫。安书离带着东宫护卫与他自己的护卫,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皇宫、各大府邸,同一时间同样有黑衣人潜入,而凤娘早就带着人守株待兔。
云迟走到半路,也遇到了大批的黑衣杀手。
十二云卫自小跟随云迟,明刀暗箭本就见过不少,如此狠辣诡异的杀招,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喊杀声、血腥味,弥漫整个京城。
这是自当今皇上登基之前有过一次大面积夺嫡之争后,第二次,京城大面积地乱了起来。
云迟坐在马车里,并未露面,对十二云卫下命令,“留个活口,留不到,都杀了也行。”
云影应是。
但他没想到,杀了一波,还来一波,云迟的马车没走到宫门,便遇到了三波杀手。
云影终于明白,殿下本来已将皇宫布置妥当,如今去皇宫,怕就是为了以身吸引杀手前来,将杀手都引到他身上才是最主要目的。
十二云卫渐渐有人受伤,在杀了第三波杀手后,又来了大批黑衣人。
这大批黑衣人的杀气,与早先三波杀手相同却又不同,但这气息,云迟却是最熟悉不过。
他面色微变,一把挑开了车帘,看着围住马车的数百杀手,他眉峰如利剑,“本宫不知,何时太祖暗卫也被人收买了?”
十二云卫这时也觉得胆寒起来,怪不得太子妃失踪,太祖暗卫也不见了,原来,这些人都早就被收买了。什么人能收买了太祖暗卫?
云影在几百人里,没有看到云暗的影子,暗想着难道有人代替了云暗?太祖暗卫才谋反了?
其中一人见了云迟,大笑起来,“太子殿下,在你没出生时,太祖暗卫就不失太祖暗卫了。”
云迟眯了眯眼睛,“你是何人?云暗呢?”
“他?”那人又大笑,“死了!”话落,对云迟道,“念在太子殿下今日死在这里,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在下云幻,也叫苏幻。”
“哦,原来是武威侯府的人,潜入了太祖暗卫,如今,将太祖暗卫策反,据为己有了。”
“太子殿下聪明,可惜,这么聪明的太子殿下,今日这通往皇宫的路,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黄泉路。”云幻眼中迸发出杀气,挥手一声令下,“杀了他,主子重重有赏!”
数百人蜂拥而上。
就在同时,云迟扬手,袖中一物直飞天际,在高空中炸开,是璀璨的凤凰花的模样,十分绚丽。
云幻一怔,但还是带着人拔剑上前,怒喝,“速战速决!”
黑衣人应是,齐刷刷无数寒气森森的宝剑对着以云迟为中心的十二云卫砍下。须臾之间,如地狱魔鬼,仿佛要将云迟连带十二云卫都吞下腹中。
云迟引来的人,这四波杀手,前三波以车轮战,这一波才是真正的杀人之鬼。太祖暗卫反叛,这是南楚皇室的悲哀。
云迟的剑,就是在扬袖放出信号后出的,鲜少有人看见过云迟出剑,但凡危及性命,让云迟出剑的人,都已死了。
就比如,南疆蛊王宫第八层地下看守蛊王的那个暗人之王,云迟的剑将他一片片削了。
所以,在他出剑后,清喝一声,“都退开!”
云影一挥手,十二云卫退开了云迟面前,没看云迟怎么动作,只见眼前宝剑的寒光划出一道刺眼的弧度,黑衣人瞬间倒下二三十人,皆是一剑毙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迟一招,杀了二三十一等一暗卫,震惊了云幻。
云幻虽然一直在太祖暗卫中知道云迟的厉害,世人传太子云迟,文武登峰造极,但云幻觉得,也许因为云迟的身份,很多人才对他大夸其夸。
今日,他亲眼见到了云迟出手,才知道自己错了。
世间剑术好的人,有很多,但这般将剑术使得登峰造极如臻幻境的,还真是少之又少,目前为止,他只见过眼前的太子云迟。
他没看过统领出剑,倒不知统领是否比得过云迟。
云幻本来想以多胜少,如今眼见云迟一招杀了二三十人,怕是谁也靠近不了他,再往前冲上去杀他,怕是都会如那二三十人一样在他剑下送命。
他当即喝了一声,“都退后,放毒箭!”
他喊声刚落,脖颈上一凉,冰凉的剑刃瞬间刺痛后脖颈的皮肤,他浑身血液徒然凝固,脚底下冒出森寒的凉气,直达心口,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月末的风,比数九寒冬还要严寒。
云幻没看到云迟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他是被围在数百暗卫中间,可是,云迟几乎瞬间就到了他身边,让他连躲避反应都不及,就被他架了剑。
这不止是剑术,武功何其可怕?
云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光同时扫了一圈被惊住的数百暗卫,语气清冷凉薄,“想活?还是想死?”
他开口,数百暗卫本来要遵命放毒箭,此时,都停了手。
云幻不同于一般的暗卫死士,他是自小混入暗卫死士中,有思想,有谋算,借着机会,算计了云暗,策反了太祖暗卫。
他要的,可不是一个暗卫头目,而是前程。武威侯府的前程,苏家的前程,后梁皇室复国后的前程,只有苏子折能给他的前程。
他若是现在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咬牙,“想活如何活?想死如何死?”
云迟笑了一下,明明是光照日月的容色,在这一刻,黑暗里,火把照耀下,山河倾动,他淡漠地说,“活,我可以放了你,死,现在就杀了你。”
他一开口,云幻又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心口滋滋冒着的冷气下,是激动的想要活着的希望喝热血。他手指头都颤起来,勉强冷静地说,“你怎么才能放了我?”
“简单!告诉本宫,本宫的太子妃在哪里?”云迟凉声问。
云幻立即说,“不知道。”
云迟眯起眼睛,“这个答案,你是想死?”
云幻不敢摇头,“太子妃在统领手里,我也不知统领叫她带去了哪里。”
“统领是谁?苏子折?”
云幻震惊,“你知道苏子折?”
云迟冷笑,“是不是他?”
云幻僵着身子道,“是他。”
“你不知道本宫的太子妃在哪里,看来本宫留你活命也没用。”云迟的剑向前逼近了一寸,剑刃顿时割破了云幻的后脖颈,刺破了皮肤,鲜血直流。
云幻惊恐和疼痛以及面临的鬼门关临门一脚让他一下子慌了,他大声说,“虽然我不知道统领将太子妃带去了哪里,但你若是想知道别的,比如苏子斩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放我一命。”
他清楚,在云迟的心里,太子妃花颜,是他的软肋,但苏子斩,也是半个。
果然,云迟剑一顿,“你的消息要有价值,最起码,抵得过你这一条命的价值。”
云幻咬牙,“除夕前一日,苏子斩前往武威侯夫人墓前拜祭,统领得到消息,提前在武威侯夫人坟头的枯草上放了摄魂香,迷晕了苏子斩,将他扔进了松峰山的牵梦阵里,为着是让他苏醒记忆。”
“牵梦阵如何能让他苏醒记忆?”云迟沉声问。
云幻憋着气说,“是后梁传承的古阵法,以人心血为阵,再辅助以蛊毒灵幻之术布阵。苏醒记忆则生,不苏醒则死。”
“那他是苏醒了?还是死了?”
“破阵苏醒了!”
“哦?”云迟看着他,“如今他在哪里?”
“下落不明!”云幻咬牙道,“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苏子斩没被牵梦阵困住身死,反而破了牵梦阵,带着人不知所踪了。”
“南疆王和叶香茗被抓走,就是为了布置牵梦阵?”云迟瞳孔缩了缩。
“不错!南疆蛊毒已被你灭绝十之八九,在这世上,存者不足万一,唯南疆王和叶香茗的血,才能代替蛊毒布置成牵梦阵。不过,也许幸好是他们的血,否则,也不见得能撕魂扯魄让苏子斩苏醒。”
云迟抿唇。
“我都告诉你了,你该放了我吧!苏子斩的消息,值得换我一命。”云幻说完,怕云迟不放了他,“堂堂太子,难道说话不算话?”
“本宫说话自然算话!说放你一命,自然放你一命。”云迟说着,手中的剑却没松开,依旧放在他后脖颈上。
“那你如今什么意思?”云幻忍着怒意问。
云迟不语,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前方。
云幻的心提了起来,他不会忘记早先云迟脱手而出的信号弹,他不知道云迟在等什么,但知道云迟一定不是如他小看的一般,他低估了云迟,也许统领也低估了云迟,他手里一定有最厉害的底牌,怕是比十二云卫要厉害的存在。
果然,他想法刚落,四周黑压压地出现了数百人,他们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对比他带着的太祖暗卫,才更像是从地底下走出来的人。
云幻看着这批人,面色又惊又骇,从气息上,他就知道,他带的这些人不是对手,他立即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自小待在太祖暗卫里,却竟然也不知道云迟还有这样的底牌。
“你可以走了!本宫说过不杀你一人,但他们的命得留下。身为太祖暗卫,背叛南楚皇室,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本宫今日,就要了他们的命。”云迟说着,撤回了架着云幻的剑。
云幻浑身血液都能动了,脑中转的是,他就这么走了?这些他好不容易策反的人都让云迟杀了?他能不能再反抗一下?
“怎么?反悔了?不想走了?”云迟扬眉,“也想留下来你的命?”
云幻猛地一咬牙,如今形势不如人,已容不得他反悔,他狠狠心,先自己活命要紧,这些人,既然都杀不了云迟,不要也罢。于是,他当即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迟既然放了他,自然无人拦阻他。
数百已背叛的太祖暗卫齐齐骇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云迟背转过身,冷冽寒凉地吩咐,“凤凰卫听令,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以他们的血,祭太祖暗卫消亡。”
“是!”
云迟一声令下,凤凰卫顷刻出剑,霎时,乌云蔽日,血腥弥漫,死神降临。
云迟上了马车,落下帘幕,不再对外看一眼。
半个时辰后,这一处,横陈了数百尸体。
凤凰卫收了剑,恭敬而立,其中一人开口,“主子,已全部绞杀。”
“好,退了吧!”云迟嗓音淡淡,“给本宫查苏子斩的下落。”
“是!”
凤凰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夜中。
云迟靠着车壁,散漫地想着,她不让他找她,没让他不准找苏子斩吧?也许,找到了苏子斩,也就找到了她。
无论如何,不管她会不会真扔下他不要,就此消失,他也绝不准许。
云影压低声音问,“殿下,可还去皇宫?”
“去,看看父皇和皇祖母可无恙。”云迟吩咐。
云影应是。
这一次,通往皇宫的路再无阻拦,马车很快来到了皇宫,宫门守卫见到太子车驾,立即开了宫门。有一人禀告,“殿下,皇宫进了大批贼人,如今还未平乱。”
“父皇和皇祖母可安然?”云迟询问。
“皇上和殿下安好,帝政殿重重守卫,没被人闯进去。”
“那就好!”
马车驶进皇宫,果然依旧有刀剑乱杀的声音,云迟吩咐,“云影,你带着人去,速战速决。”
“是!”
云影立即带着人去了。
云迟的马车还没走到帝政殿,皇宫内的打杀声便停了,安静下来。
来到帝政殿,云迟还没下车,云影低声禀告,“皇宫来的这批人亦十分厉害,是花家暗卫。不过,属下去时,已解决完了,没用属下出手,花灼公子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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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转折情节耗费心神,暂且一更。看章节名,没有标注的,当天就一更,有标注的,会标注一二更。
另外,大家提的最多的是我似乎有偶尔话语重复的毛病,这个以前写的时候真没意识到,因为自己不觉得,才有点儿可怕,我这些天已开始列为必须注意事项里,写文时,时刻注意改正。另外,除了本文人设不能变更外,其余的我写作的手法方式用词不当啊等毛病,都可以提,合理的我认为能改的,一定会矫正更改。另外,多谢大家喜欢本文,写这本书,受故事情节人物影响,每天情绪都不太稳,尽量自我调节,感谢大家包容,祝宝贝们看书愉快,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灼进京了?云迟闻言一怔。
按理说,飞鹰传书刚送去临安没两日,花灼哪怕是骑最快的马,也来不到京城,除非他在没收到他书信时,便已经动身来京城了。
他下了马车,扫了一圈,沉声问,“他人呢?”
“累了,在摘月台的墙根下歇着呢。”云影向摘月台方向看了一眼,“花灼公子似进京后,就先来皇宫了,被他收拾的这批花家暗卫数百人,都十分厉害,若非他亲自进宫,赶在了这批人动手时,恐怕如今皇上和太后也不见得能相安无事,帝政殿的守卫虽重,但也不及这批人。”
云迟“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重兵守卫的帝政殿,岿然没动静,的确一只苍蝇都没放进去,“我去见他。”
云影侧身,让开了路。
云迟理了理衣袍袖角,缓步走向摘月台。
皇宫里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或者说,整个京城如今都弥漫着血腥味。
云迟来到摘月台,果然见花灼靠着摘月台的廊柱,一脸累惨了的疲惫,黑色锦袍皱皱巴巴,满身满脸灰尘邋遢,他似乎也无所谓,就那么靠在那里。
他的身边站着安十六和安十七。
见云迟来了,安十六和安十七连忙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点点头,目光落在花灼身上,诚恳地一拜,“多谢大舅兄帮本宫解了皇宫之危。”
花灼抬起眼皮瞅了云迟一眼,见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浊,皱了皱眉,“你堂堂太子,对我拜什么?我如今没力气起来与你回拜,本是我花家暗卫出了问题,用不到你谢。你这是受了内伤?”
云迟直起身,“你本可不用理会辛苦,毕竟这批人,既已反叛,又被你扫地出门,已经算不得是花家的暗线了。可你还是来了京城亲自处理,本宫自然也当谢大舅兄辛苦来京。”
“行,谢就谢吧!一会儿回你的东宫,给我两坛好酒。”花灼无力地说。
“好说,别说两坛,十坛也有。”
“有醉红颜吗?”
云迟一顿。
花灼懒懒散散地盯着他看,这话语说的随意,风轻云淡,似乎只当这世间难求的好酒一般,不甚在意酿酒的人是谁。
云迟垂眸,浅淡地说,“有,我与花颜大婚之日,子斩送了百坛醉红颜,怕宴请宾客都喝了,新娘子喝不到,特意嘱咐福伯给她留了十坛。但不久后她就怀有身孕了,是以,一直没喝,还留在酒窖里。”
花灼拍拍衣袖,费力地站起身,面对云迟,“既然有,就喝醉红颜。”
“行!”
花灼攸地一笑,手放在云迟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说,“妹婿啊,带我去见见亲家呗。”
云迟也跟着弯了一下嘴角,“皇祖母若是见到大舅兄,一定很高兴。”
“那走吧!”花灼撤回手,“我这副模样,太后不会嫌弃我吧?”
“今日大舅兄救了皇祖母,皇祖母岂会嫌弃你?天家人也是知恩的。”云迟抬步引路。
花灼吸了吸鼻子,“满城的血腥味,难闻死了。”
云迟脚步一顿,“云影,你带着人去,速战速决。”
“是!”
花灼回头瞅了一眼,吩咐,“十六、十七,带着人去帮忙。”
“是!”
转眼间,身边人被分派走,只剩下了云迟和花灼二人,二人不再说话,并排走着,清浅的脚步声,响在寂静宫墙的夜里。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帝政殿。
守卫对云迟见礼,“太子殿下,太后刚刚还没问起您了,很是担心您的安危。”
云迟“嗯”了一声,带着花灼进了帝政殿。
帝政殿一派安静,殿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两个人影,正是太后和周嬷嬷,不知等了多久了,见到云迟,太后大喜,快步走下台阶,“迟儿,你可还好?”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他。
云迟上前一步,扶住太后,蹙眉,“皇祖母,您怎么出来了?该在殿内等着,夜风凉寒,仔细染了风寒。”
太后见他完好,松了一口气,“哀家听说不止皇宫进了贼人,整个京城都乱起来了。哀家十分担心,知你已进宫,怎么待得住?”话落,她看到了云迟身边的人,一愣,疑惑地问,“这位是?”
花灼拱手见礼,“在下临安花灼,拜见太后。”
太后眼睛一亮,松开了云迟,瞧着花灼,“原来你就是花灼,颜丫头的哥哥?你怎么进京了?什么时候进京的?快免礼。”
花灼直起身,笑道,“刚刚进京。”
太后还要再问,云迟拦住她的话,“皇祖母,咱们先进去说。幸亏大舅兄今夜进京,在孙儿被人缠住时,平了宫里的动乱。否则,孙儿没进宫前,怕是您和父皇难得安稳。”
太后“哎呦”了一声,“好好,进去说。”
周嬷嬷打起帘子,三人进了大殿,自从皇上昏迷不醒,太后就一直待在帝政殿没回宁和宫,住在了距离皇上内殿最近的一间暖阁里。
“皇上一直也想见你,如今昏迷着,你也请个安吧!咱们就在他的内殿说话。他想必也听得见,就是醒不来。”太后道。
花灼没意见,点了点头。
三人进了内殿,皇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些时日,人消瘦的不行,他本就身子骨不好,如今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形容了。
花灼上前,对着床上躺的皇帝看了看,拱手见了礼,然后坐下身,与太后、云迟说话。
屋中夜明珠蒙了一层薄纱,不刺眼的亮,但也不因为夜色浓郁而昏暗,太后虽眼神不好,但还是能比院外更清晰地看清花灼,连声赞了好几声花灼好品貌。
太后又问了花颜下落,花灼摇头,太后试探地问,“花家可还传承着占卜术?你也不能卜算出颜丫头在哪里吗?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好不好?是吉还是凶?”
花灼叹了口气,“妹妹的命格特殊,与帝星国运牵扯,卜算不出来。”
太后也叹了口气,“这可怎生是好?”
云迟站起身,“皇祖母年岁大了,别操心这些事儿了,已三更了,早些歇着吧!我带大舅兄回东宫歇着,他一路奔波而来,也累得很了。改日大舅兄歇过来,再与皇祖母说话。”
太后这才发现花灼一身风尘仆仆衣袍尽是褶皱脸色疲惫,但因他气质斐然,所以让人忽视了他此时状况,她当即点头,“好,你们快去歇着吧!”
二人出了帝政殿,云迟又对皇宫安排了一番,带着花灼离开了皇宫。
这时,京城已安静下来,街道上,京城府衙三司的人马正在清洗处理尸体,血腥味还未消散。
五皇子见到云迟的马车,脸色发白地上前对云迟见礼,“四哥!你还好吧?”
云迟挑开车帘,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落在他肩膀,对他问,“受伤了?”
五皇子摇头,“沾染的别人的血迹,幸好凤娘带着人救了我,差点儿再也见不到四哥。”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京城大面积的动乱和杀戮,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在同一刻,闯入了京城各大府邸,也进了三司京都府,虽早就做好的防备,但也没想到攻势这么不要命。
他觉得死里逃生一回,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没事就好。”云迟温声道,“今夜之事过去了,京城短时间内就安平了,明日之后,你也歇歇。”
五皇子点头,隐约看到云迟马车内一个人,“四哥车内还有人?”
云迟回头看了一眼,见花灼闭着眼睛已睡着,他道,“是我大舅兄,他今日累乏了,明日你再见他说话吧!”
五皇子恍然,这才知道花灼进京了,点点头。
马车回到东宫,进了宫门,福管家白着脸说,“殿下,您还好吧?书离公子为救国公爷,中了毒,正由天不绝医治。
云迟立即问,“可是剧毒?可有解?”
“据说是前朝失传的一步杀,很是难解,幸亏神医医术高绝,暂且压制住了。幸亏这毒中在书离公子身上,书离公子仗着内功高强,及时封了心脉,若是中在国公爷身上,怕是国公爷当场就毙命了。”福管家道,“如今在国公爷住的院子里呢,没敢挪动地方。”
“本宫去看看。”云迟说着,看了一眼花灼,见他已醒来,吩咐道,“福伯,给大舅兄安排院落。”话落,改口,“就让他住去凤凰西苑吧!那里反正早已空了下来。”
福管家看到车内花灼的脸,愣了一会儿,普天之下,让云迟称一声大舅兄的人,唯陆世子和临安花灼公子。他恍然见礼,“老奴给公子见礼,公子随老奴来吧!”
花灼揉揉眉心,“不急,我对书离公子也好奇的很,先随妹婿去看看他。”
云迟没意见,下了马车,福管家引路,二人一起去了敬国公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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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家暗线十之二叛乱,与太祖暗卫被策反,一起聚集到京城祸乱,这一夜,当真是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东宫、皇宫、以及云迟身边,都聚集了十分厉害狠辣杀人如麻的一批人。
幸好,云迟有凤凰卫,宫里有花灼及时赶到,东宫有安书离。至于京中各大府邸的动乱有凤娘带着的人以及五皇子带着三司五城兵马,总算平息了。
但是云迟没想到,安书离竟然为救敬国公中了前朝失传的剧毒一步杀,这一步杀,他隐约从古籍上看到过,沾毒后一步也不能挪动,否则,沾上即死。
若是安书离出事儿,安阳王妃一定会疯了。
二人来到敬国公住的院落,府中的人正向外抬尸体。
福管家低声禀告,“闯进来的人有数百人之众,分别去了侯爷住的院落和国公爷住的院落。书离公子是命自己的亲卫都去了侯爷住的院落,怕人将之劫走,自己带着人守在国公爷的院落。老奴和府中的下人们,听了书离公子的吩咐,一直都没敢出屋,猫着了。”
云迟点头。
福管家又道,“梅府大公子被救回来了,奄奄一息,也幸好神医的医术高绝,如今给他吊着命呢,说他若是三日内醒过来,人就活了,若是醒不过来,人估计就完了。”
云迟又点头。
福管家又想了想,“书离公子的亲卫折了一半,暗卫也折了不少,大约有上百人,东宫的护卫折的少些,但也有数十人。这些人太厉害了,若非十六公子和十七公子回来,怕是还要折的更多。”
“他们人呢?”云迟问。
“抓了两个活口,去审问了。”
云迟颔首。
福管家觉得该禀告的都禀告的,便不再多言了。
说话间,来到了门口,云迟当先走了进去,花灼跟了进去。
屋内,敬国公和天不绝坐着,安书离躺在床上,印堂发黑,脸色朱紫,嘴唇青紫,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且毒素没解。
云迟看了一眼,薄唇抿成一线。
敬国公脸色苍白,悔恨不已,“都怪老臣,书离公子若非为了保护老臣救老臣,也不至于中了这样的毒。老臣一把年纪,死就死了,可是他这么年轻有才……”
说着,敬国公竟然落下泪来,他是个糙汉子,从没想过欠了人家救命之恩。
云迟温声说,“书离心善,既然留在东宫保护义父,自然不遗余力,义父别自责了。”话落,看向天不绝,“真没办法?”
天不绝叹气,一脸的疲惫神色,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坐在椅子上,如今连给云迟见礼都没力气了,看到了花灼,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几乎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这么些日子,他救了这个救那个,没片刻喘息,快熬不住了,“没办法,他中的是一步杀,是前朝最厉害的毒药,无解。幸好他自己及时封住了心脉,否则,我连个施针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云迟蹙眉,“按理说,书离武功不比本宫差,怎么会没躲开这毒?”
敬国公立即说,“怪我非要帮忙,反而添乱,那些人,杀人如麻,武功诡异狠辣至极,若非有我拖累,也不至于让他为我挡了一剑。”
云迟也注意到了安书离的袖口,剑痕虽不深,浅浅一小道,但因为是一步杀剧毒,沾染不得,才导致致命。
他转向进来一直没说话的花灼,对敬国公介绍,“这是本宫的大舅兄。”
敬国公这才看到了人,抹了一把老泪,看向花灼。
花灼拱手,“临安花灼,见过国公爷,多谢您在京城对妹妹的照拂。”
敬国公连忙摆手,也顾不得赞扬花灼品貌人才,“老臣无能,没照拂太子妃什么,万万当不得花灼公子的谢。”
花灼笑了笑,当谢不当谢,自然不是嘴上说说的,他也不与敬国公争执这个,转头对天不绝问,“他的毒,你能保几日性命?”
天不绝立即说,“最多一日。”
“行,一日够了,让我歇歇,我来给他解毒。”花灼说完,指指茶盏,“给我倒盏茶,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