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瞧着,嘴角不由得弯起,好心情使得她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

梅老爷子和梅老夫人瞧见了花颜的神色,对看一眼,眼底都露出了满意之色,这才是太子妃看太子殿下该有的模样,上一回见花颜,她是半丝没有这种神色。

云迟迈进门槛,花颜起身,迎了上去。

云迟见她迎到门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温柔一笑,然后对梅老爷子和梅老夫人各见君臣和晚辈之礼。

见完礼后,云迟拉着花颜入座,梅老夫人连忙吩咐人摆宴。

梅老爷子见到云迟,免不了要问政事,“派往北地的人选可定下来了?”

云迟颔首,也不隐瞒,“定下来了,我打算让苏子斩前往北地走一趟。”

梅老爷子一怔,“他去?他不是失踪了吗?难道已经回京了?”

云迟笑着摇头,“未曾失踪,只不过是去了一个地方治寒症,如今寒症基本解了,我给他去信,让他去一趟北地。”

梅老夫人闻言大喜,“谢天谢地,寒症折磨他多年,解了就好。”

梅老爷子寻思着说,“以如今北地的境况,他去北地,确实合适。”

第四章(二更)

用过午膳,梅老夫人再三盛情地留花颜,虽没有如敬国公夫人一般留她在梅府住下,但也要再留她叙半日话。

花颜歪着头瞅喝茶的云迟,笑吟吟地说,“我听太子殿下的。”

梅老夫人立即看向云迟,“太子殿下,你忙你的去,太子妃在梅府你放心。”

云迟看了花颜一眼,十分满意她没有向上次在敬国公府做客一般自作主张,放下茶盏,笑着说,“她过两日就要回临安了,外祖母心疼心疼外孙吧。”

梅老夫人一愣,“这话怎么说?”

大夫人在一旁笑起来,“娘还不明白吗?太子殿下这是舍不得太子妃,嫌她在京城小住的时日太短了,如今您若是再霸占上半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相处就少上半日。”

“哎呦。”梅老夫人一拍脑门,大笑起来,“瞧我这记性,早先太子妃是说过两日就要离京了,她哥哥只给她十日的期限。”话落,笑着说,“你这大舅兄厉害,听闻大婚议程就是他定的,十分繁复难做,礼部的一众官员忙的手脚朝天呢。”

云迟微笑,“我抢了他唯一的妹妹,是该付出些辛苦,他心下才宽慰。”

梅老夫人笑着摆手,“罢了罢了,我不留你的太子妃了,快带走吧!免得我强留了人遭你嫌弃我老糊涂。”

云迟被长辈取笑也不脸红,顺势拉着花颜的手站起身,“待我们大婚后,接外祖母去东宫住一阵子,届时你们再慢慢地说,来日方长。”

梅老夫人笑逐颜开,“好好好,届时我就可以抱重外孙了。”

梅老爷子咳嗽一声,捋着胡须说,“都一把老骨头了,给你一个重外孙,你抱得动吗?”

梅老夫人笑骂,“你个老东西,这是嫌弃我老呢?你抱得动,我就抱得动。”

梅老爷子“嗯”了一声,“我自然是抱得动的。”

二人笑着说着话,一路送云迟和花颜出了梅府。

坐上马车,帘幕落下,马车走起来后,云迟便一把将花颜拽到了怀里抱住,低头吻了下来。

花颜伸手推他,硬硬的胸膛推不动,只能作罢。

云迟吻够了,才放开花颜,对她含着笑意哑声说,“这是奖励。”

花颜眨眨眼睛。

云迟微笑,“奖励你没自作主张答应陪外祖母。”

花颜失笑,搂着他脖颈,笑吟吟地柔声说,“上次的教训,这次我还哪敢自作主张答应?我的太子殿下,你要我怎么陪你?去议事殿?”

云迟扶额,“去议事殿吧!一堆的事情,今日是不能忙里偷闲了。但愿明日能空出一日来,陪你逛逛。”

花颜笑着说,“明日没时间也没关系,以后来日方长,我总归是要嫁给你的。”

云迟低笑。

马车一路来到议事殿。

花颜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家的打扮,对云迟问,“我就这样跟你进去不妥吧?你先进去,一会儿我悄悄溜进去,溜进个议事殿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必。”云迟摇头,“你随我进去。”

花颜看着他,“女子不得干政,被御史台弹劾,多麻烦。”

“议事殿分内外殿,当年,父皇未亲政时,皇祖母便陪着父皇在外殿议事,有先例的,今日我就在外殿议事,你就在一旁陪着我,你以后嫁了我,每日陪着我,这议事殿就会常来,总要循序渐进地让他们适应你踏足议事殿,不能每回都偷溜进来或易容进来。”

花颜想想也是,“行,听你的。”

云迟下了马车,随手握了花颜的手,向里面走去。

看守在议事殿门口的侍卫给云迟见礼,见到他身边的花颜,都愣了神。

云迟也不理会,踏着青玉石砖,进了殿门。

有四名朝中的大臣在院中叙话,期中一人是武威侯,一人正是御史台的闫大人,还有两名年前官员,穿着户部和礼部的官服。

四人见到云迟带着花颜而来,齐齐一怔,武威侯蹙了一下眉,四人给云迟见礼。

云迟停住脚步,随意地摆了一下手,“侯爷与三位大人免礼。”

四人直起身,闫大人看着花颜,试探地开口,“太子殿下,这位是……太子妃?”

云迟颔首,眉目温凉威仪,“不错,本宫的太子妃。”

闫大人没见过花颜,可以说京城文武百官除了少部分人在赵宰府寿宴时见了花颜一面外,许多人都没见过花颜,武威侯也只见过花颜一面,如今再见她,险些认不出。

闫大人觉得花颜容色极清丽明媚,虽不是逼人的那种夺目,但让见者也不敢盯着她多看,当即看了一眼后连忙垂下头,一板一眼地说,“太子殿下,此处是议事殿,太子妃是不是不该来?”

花颜眨眨眼睛,正巧被御史台的官员撞了个正着,自然在其位不能当没看见。

云迟淡声说,“川河谷一代水患的治理方案,数日前多亏了太子妃提点,本宫才完善其事,本宫与太子妃大婚后,夫妻一体,身为东宫的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也不能对政事一窍不通,所以,本宫带她来议事殿熟悉熟悉,以后也能随时提点本宫。”

闫大人一怔,“这……古来没有先例吧?”

云迟目光淡淡温凉,“本宫修复西南境地,也没有先例,太子妃在西南境地,助本宫良多,若非她,西南境地也不会那么快平复,区区议事殿,无聊得很,若非本宫非要她陪着,这议事殿都委屈了她。”

闫大人一噎,后退了一步,顿时没了话。

武威侯沉声说,“太子殿下,议事殿来来往往都是官员,太子妃在此,怕多有不便。”

云迟转向武威侯,淡淡含笑,不答他的话反问,“侯爷可知道子斩如今在何处?”

武威侯一怔,“太子殿下知道他在何处?还请告知。”

云迟此时也不再隐瞒,淡声说,“子斩寒症数月前已到了大限之期,被天不绝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就在临安花家修养。”

武威侯本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云迟说这话的意思,天不绝是跟随花颜进京如今住在东宫,这十年来,他武威侯府的人与东宫的人遍布天下地找天不绝为苏子斩治病,但一直没找到天不绝的人,近日方知,天不绝一直在临安花家。也就是说,如今苏子斩是受了临安花家的大人情才保住命。

他当即拱手对花颜道谢,“多谢太子妃!”

花颜浅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与子斩乃知己知交,侯爷不必言谢。”

武威侯听到“知己知交”四个字,又愣了愣,不再多言了,如今他的儿子承了花家和花颜的人情,他自然不能再揪着女子不得干政不得踏足议事殿之事了。

武威侯不再有异议,另外两名年前的官员自然不敢有异议。

云迟握着花颜的手,堂而皇之地进了议事殿外殿,一改早先的主意,更是干脆带着她去了议事殿的内殿。

闫大人、武威侯、另外两名官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人对看一眼,都没想到太子殿下看重花颜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议事殿也带着她来了。

四人压下心中各自的心思,他们四人早早来了议事殿,自然也是有事情要找云迟。于是,跟在了云迟和花颜身后,进了议事殿。

议事殿的内殿花颜来过一回,进来后,自然也不会东张西望,在云迟松开她手时,她便自动地去了屏风后,歪躺在了软榻上,她知道那四人是找云迟有事,所以,趁着这功夫,打算睡个午觉,毕竟去梅府做客一趟,还是有些累的。

云迟隔着屏风隐约看到她躺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一觉的模样,哑然失笑,回转身,坐在了桌案前的椅子上。

武威侯等人进来,没见到花颜,先是齐齐一怔,然后隔着屏风隐约看到了个朦胧的身影,一时间心思各异,不过都暂且压下,无人再提花颜踏足议事殿之事,依次对云迟禀告要商酌之事。

云迟随意地坐着,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敲定了官员上禀的商酌之事。

在武威侯再一次请陈前往北地时,云迟淡淡笑着说,“我已经书信给苏子斩,令他前往北地一趟,他去比侯爷去更合适。”

第五章(一更)

武威侯闻言讶异地看着云迟,没想到云迟敲定的前往北地的人选是苏子斩。

一直以来,苏子斩没有入朝的打算,自从五年前武威侯夫人无故地猝死在东宫,苏子斩本就与云迟不对付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他娶了柳芙香后,苏子斩剿平了黑水寨九死一生后要脱离武威侯府,他死活不同意之下,他干脆在武威侯府辟开了一处院落,虽然依旧在武威侯府,但他的院落竖起了高墙,算是隔离而居。

他与他这个父亲关系不好,但与太子云迟的关系更是如冰坨子一般。

尤其是他失踪数月,他遍查他下落不知的情况下,突然被云迟告知让苏子斩前去北地,着实让他十分意外。

他看着云迟,“他的身体,能够应付北地之事?”

云迟淡笑道,“能的,他的本事侯爷应该知道,本宫也会暗中派人助他。”

武威侯闻言没别的可说的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是最好,北地十分复杂,千丝万缕的关系纠缠,还请太子殿下嘱咐他小心。”

云迟颔首,“本宫省得,侯爷放心。”

武威侯离开后,议事殿内安静了下来,云迟起身,来到屏风后,见花颜睡得熟,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叹了口气,喃声说,“谁去都行,真是舍不得你去。”

花颜似被他扰了觉,伸手抓了他的手,嘟囔“别吵”,翻了个身,继续睡。

云迟哑然失笑,任由她握了一会儿手,起身出了屏风后。

花颜被云迟带到议事殿内殿之事,风一般地传开了,朝中的大臣们想探查真假,一探究竟,便有事没事儿地都找了些事儿来到议事殿禀告,于是,云迟清净了片刻后,便应付陆陆续续前来的官员们。

这半日,几乎大半的朝中官员都隔着屏风看到了在休息室内睡觉的花颜。不过前有闫大人被噎了回去,后有武威侯哑口无言后,其余人都没再开口谈祖制和规矩。

花颜足足睡了半日,丝毫不被屏风外的官员们和议事声干扰。

傍晚时分,花颜醒来,揉揉眼睛,坐起身,看了一眼天色,又揉揉额头,起身出了屏风后,此时殿内只有云迟一人,大堆的奏折已经处理完了,他握着一卷卷宗,正在翻看。

听到动静,云迟回转头,对花颜微笑,“总算是睡醒了。”

花颜伸手搂住他脖子,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软声说,“我足足睡了半日,你怎么不喊醒我?说好我陪着你,没想到都陪周公了。”

云迟低笑,“我碰碰你,你都让我别吵,见你睡的香,我自然不敢扰你了。”

花颜好笑,“我近来确实嗜睡,都怪你每夜累我,让我白日便没有精神。”

云迟闻言心神一荡,将她拽到怀里,低头吻他,嗓音压低,“那你睡了半日,可睡饱了?晚上可有精神补偿我了?”

花颜眨眨眼睛,弯起眉眼,悄声说,“晚上可以把昨日没试的姿势试试。”

云迟低头咬住她嘴角,眉目里涌上一簇簇火苗,“好。”

出了议事殿,迎面遇到王公公。

王公公见到二人,连忙见礼,“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请您二人进宫一趟。”

云迟挑眉,淡声说,“父皇是为着今日太子妃踏足议事殿之事?”

王公公垂下头,恭敬地说,“老奴不知。”

云迟想了想,说,“正巧本宫也有事儿要和父皇商量。”话落,问花颜,“走一趟吧!可以去父皇那里用晚膳。”

花颜笑着点头,“好。”

二人出了议事殿,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来到皇宫,马车径直驶进宫门,在中门外下了马车,云迟握着花颜的手向帝正殿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天幕落了一层暗蒙蒙的纱,只余天边一点余晖。

王公公快跑几步进帝正殿禀告,“皇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皇帝的声音微沉,“传。”

王公公打开殿门,弓着身子挑开帘子,“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有请。”

云迟拉着花颜缓步迈上台阶,进了殿内。

花颜一眼看到皇帝坐在桌案前,屋中的药味不如几日前她来见时浓郁,浅浅淡淡的,是常年汤药的气息馥郁在了殿内,不喝药时也散不去的那种。

云迟依旧握着花颜的手,淡淡地喊了一声,“父皇。”

花颜屈膝见礼,“皇上。”

皇帝看着二人,目光落在云迟握着花颜的手上,在他面前,也不松开,他绷着脸说,“免礼吧。”

云迟拉着花颜坐去了不远处的桌前,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王公公端了两盏茶悄悄地放在了桌上,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帝沉声开口,“今日有两位御史台的老大人来跟朕告状,说太子妃踏足了议事殿内殿,自南楚建朝以来,不曾有过这个规矩和先例。如今朕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真打算一再地破坏祖制和规矩吗?”

花颜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云迟淡声道,“儿臣收复西南境地,也是在南楚建朝后没有的先例。先例和规矩是祖宗定的,但那是四百年前,如今已经四百年后了,不适用了。”

皇帝薄怒,“收复西南境地怎么能和这件事情相提并论?”

云迟笑了笑,眉目温凉,“父亲只知道收复西南境地是儿臣天大的功勋,但是殊不知,儿臣也是承了太子妃的功劳而已。”

皇帝皱眉,看向花颜,见她一脸浅笑,他问云迟,“什么意思?”

云迟道,“没有太子妃,儿臣再有五年,也不见得能顺利收复西南境地彻底划归我南楚版图。她在儿臣背后助益良多,这千秋功业,大半都是她的功劳,登金殿都委屈了。”

皇帝听到登金殿的话,面色微变,又看向花颜。

花颜嗔了云迟一眼,笑吟吟地说,“皇上别听太子殿下胡说,我哪里有那么大的功劳?只是给太子殿下添了些麻烦,过意不去,又帮了些小忙而已。至于踏足议事殿,我马上就要离京了,舍不得太子殿下,便陪着他去了,一个下午都在议事殿内睡觉,没能体察太子殿下勤政的辛苦。”

皇帝闻言面色稍缓,又看向云迟。

云迟偏头瞅了花颜一眼,闲闲散散地对皇帝说,“父皇很希望儿臣的太子妃无所能无所知无所用吗?若是这样的人,遍地一抓一大把,也不是儿臣想要的太子妃。儿臣娶的太子妃,是能与儿臣并驾齐驱的,是能帮助提点儿臣商议国事的,川河谷一带水患的最终方案便是她敲定的,父皇也看了那个方案。”

皇帝看着云迟,似在思量他这话,一时没说话。

云迟眉目温凉,“太祖爷未曾立后,也未立妃,一生未娶,太祖爷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本就没有先例可寻,何来先例?难道父皇说的是前朝的先例?”话落,他温凉地笑,“父皇若是把南楚江山放心地交给儿臣,儿臣虽不能保证千秋万载,但只要我在一日,南楚便欣欣向荣一日。我选的太子妃,会与我一样,志在天下长安。”

花颜心里暖了暖,自从答应嫁给云迟,她便决定想他所想思他所思求他所求为他所为,所以,他身为太子,她便陪着他尽自己所能以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