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黛一下蔫了,心里却着实不服气,噘着嘴在那里杵着,脸沉得都要滴下水来,春意偷笑着拉了拉她,示意她看初晨,只见初晨虽然板着脸,眉梢眼角却有一股子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有谁会不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喜欢,被人夸赞?这些东西,除了那鞋底以外,其他的可都是初晨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做来的。

她的心态很复杂,她说不出当时做这些东西时的心情,虽然没有待嫁的喜悦,却也没有多少怨恨,既然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要走,只当是打发日子罢了。不过做的时候,一针一线也是极尽心的,甚至还带着那么隐隐的一丝希翼,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她想,她终究还是虚荣的,从内心深处,她也是极盼能得到彦信的认可,不希望他轻视于她的。

春黛一下乐了,上前拉着初晨涎着脸笑:“好姑娘,您就看着婢子跑前跑后的打听了一个下午的份上,好歹也赏婢子些银子?”

初晨瞪了她一眼:“给你三分颜料,你就开染坊了?是我让你去的?走开些!银子没有,巴掌倒是有两个,你要不要?”众人笑作一团。

为了主持长女的婚礼,冬月二十一,风子瑛带着初晨的两个弟弟风初阳和风初蕴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都。刚听到家人来报说是到了城门外了,绿绮夫人带着初晨和几个得力的家人仆妇早早就喜气洋洋的等在了门外。

小厮四儿飞奔着跑过来喊道:“夫人!老爷和少爷们到了!”一行车马慢悠悠的出现在街口,还隔了老远,两个少年的脑袋便从车窗里探出来,对着绿绮夫人笑着喊:“娘!”随着一声呵斥:“没规矩!”一只手“啪”的打在两脑袋上,两个少年垮着脸缩了回去。绿绮夫人的立在门口,端庄娴雅,只是嘴角含着的喜意和焦急怎么都掩盖不住。初晨望着绿绮夫人掩盖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由有些黯然神伤,母亲又何曾用过这样的心态对她?

一缕目光投放在她身上,久久不曾挪动。正在黯然神伤的初晨不由恼怒起来,什么人敢如此胆大的盯着她看!她抬头,只见马车后面,巍然一骑。枣红大马上,披着石青大氅的年轻男子满脸都是喜色和关怀,目光炯炯,正毫不掩饰的望着她!

第37章 流水香(下)

漂亮的五官,温润的笑容,略带忧郁的眼神,眉间沧桑,虽然与印象中那个高挑瘦削,神采飞扬的少年有所不同,但那熟悉的眉眼和笑容,分明就是他。怎会是他?初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复活了?但那个笑容明明白白地绽放在她的面前,他有影子,他是活人。突如其来的喜悦充斥了初晨的胸怀。苏缜,怎么会是你?苏缜,他们不是都说你死了吗?

不多时,马车到了门口,小厮忙上前安脚凳,两个俊俏的锦衣少年不等脚凳安好,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小的那个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扑上去一抱抱住绿绮夫人,娇嗲嗲的喊了一声:“娘亲!蕴儿想死你了!”大些的那个却只是望着众人微微一笑,回过身去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中年男子下了车。

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皮袍,气质高华,五官俊美,身材修长,有些瘦弱,脸色虽然显得苍白疲倦,但眉梢眼角的喜意也是溢于外表。他带着温柔的笑容对着绿绮夫人点了点头,又看着初晨温和一笑。这正是初晨的父亲,现任宁国公风子瑛。苏缜也上来和绿绮夫人见礼,可以看出,绿绮夫人也是相当惊讶的,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师妹。”初晨抬起头,看着那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魁梧身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风子瑛嗔怪道:“晨儿,欢喜傻了吗?怎么不喊你苏师兄?”

初晨别开头,眼泪在眼里打转,他没有死,但为什么现在才来?

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欢喜无比的。风子瑛拉着初晨细细的看了又看,又问了些她近来的情况,方放心的点点头。初晨看着这个虽然待她不错,却很少接触的父亲,毕竟是卧病多年,虽然精心调养,风子瑛的身子还是很瘦弱。但人逢喜事精神爽,风子瑛清矍的脸上透出一股初晨多年来从没有看见过的神采。父亲有今天的样子,为的什么,初晨心里自然很明白,她低低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弟弟初阳和初蕴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比起初晨离家的时候又长高了一大截。二人有些拘谨的跟初晨行了礼互相问候了后,就忙着跑过去亲昵的拉着绿绮夫人撒娇,毕竟初晨跟他们一向不是很亲近,他们也有些怕这个美丽出众却一天冷着脸的姐姐。这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因为绿绮夫人的关系,另一方面初晨每天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和他们接触,久而久之,姐弟之间更是疏远了。

面对两个小儿子,绿绮夫人更是露出她慈爱温柔的一面,无限宠溺的搂着两个儿子问长问短。初阳和初蕴是初次出门,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兴奋的抢着和绿绮夫人讲路上遇到的好玩的人和事,绿绮夫人则微笑着耐心的听着,不时配合的扬起眉毛惊奇的发出一声:“是吗?”“哦?真的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风子瑛则含笑望着妻儿,一家人其乐融融。

初晨坐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的父母和兄弟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就是那多余的一个。苏缜坐在一旁一直在看她,她不想理他。毕竟一个消失了很久,你早已认定他死亡,曾日夜为他悲伤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还没有任何的解释,任谁心里也不会好过。

“姑娘。”春意悄悄的拉拉初晨提醒她,风子瑛在和她说话。初晨回过神来,听见风子瑛问她京都有些什么好的风景和比较出名的小吃等等,她面带微笑的一一回答了,心里明白大概是风子瑛终于发现了她与当前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的安静和走神,因而故意找了个话题和她说话。

晚饭后,初晨又枯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绿绮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准了。初晨刚要退出门去,风子瑛道:“晨儿等等,为父给你带了些你最爱吃的家乡特产,让春意去找风安拿。”这个家里唯一能稍稍记挂她一下的人大概就是风子瑛了吧?初晨望着风子瑛感激的一笑。

风子瑛望着女儿的背影,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对于这个女儿,他自知风家欠她太多,但是对于妻子的所作所为,他都是默许了的。皇家的规矩多,彦信的名声也不好,虽然明知女儿嫁过去后可能不会太好过,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他能做的很少,只希望她嫁过去以后不会太难过而已。

天空阴沉沉的,偶尔还飞下几片细小的雪片。初晨立在廊下等春意去找风安,若是别人,自然可以让他送去,但是风安不同,他年纪很大了,是风家的得力老人,先前一直跟在风老爷子身边服侍,少不得要给他些体面的。

屋里屋外是两个世界,廊上的寒冷昏暗与主屋里的温暖亮堂形成鲜明的对比。一阵冷风吹来,初晨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银红缎面的灰鼠皮袄,她的披风落在了主屋里,她也懒得去拿,她下意识的不想看见他们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春意拎着几个纸包小跑着回来,看见她冷得缩头缩脖的样子,叹口气:“姑奶奶,这么多的丫头婆子,你就不会喊个人去给你拿?”又跑回去给她拿披风。

“苏公子。”身后传来春意的声音。

“我给小师妹送披风来。”苏缜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曾几何时,总是被她嘲笑的那个公鸭嗓子早已消失不见。一切都在提醒着初晨,他们之间相隔了太久。

苏缜停在她身前,为她系上披风,“小师妹,我送你回去。”初晨冷冰冰的拒绝了他的殷勤。苏缜尴尬的缩回手,把手放在廊沿上,按住一片刚刚落下的雪片。六菱型的雪片接触到他的指温,很快化成了一颗晶莹的水珠。

他的手有风霜之色,很大,手指纤长灵活有力,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手了,不再是从前那双洁白而养尊处优的公子爷的手。这些年,他经过了些什么事呢?

“小师妹,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不愿意见到我吗?我以为,你看见我会很高兴。”昏暗的灯光下,苏缜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望。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的承受能力一贯不好。”不管怎么样,活着就是好事啊,多少次,她都曾在梦中看见过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初晨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结果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在怪我?”苏缜停下脚步,认真的望着她,眼前的小师妹,美丽动人,是他见过的最美最可爱的女子。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才十一岁吧?将近七年了,这张曾经带着婴儿肥的脸,如今已没有了稚气。只有眉眼中,还藏着那熟悉的,故作的冷淡和倔强。还是他的小师妹,那个总是恶作剧,惹得绿绮夫人暴跳如雷,她自己偏站在一旁笑意盈盈,过后又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想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和她已经长大,她就要是别人的妻了。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又开心的笑了,她终于做成皇子妻了,这是风家人和她的梦想,她一定很开心的,他应该为她开心才是。

看着苏缜脸上的笑容,恍惚间,从前那个飞扬跳脱的苏师兄又回来了。这一刻,仿佛时间从没有在他们之间造成距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初晨的眼泪落下来:“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去了魔鬼城。”苏缜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看见她流泪就心慌。

“那你为什么不让人送信回来?为什么不早些回来?”初晨别扭地不肯让他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他曾经是她幼时的温暖,但这个温暖也在那个阴沉的早上,随着绿绮夫人美丽的嘴唇冷冰冰的吐出一句:“你苏师兄死了。”便烟消云散。

要他怎么说?师傅临死时让他送她的骨灰去魔鬼城,他又怎能不答应?魔鬼城,那是个隐藏在沙漠深处,神鬼莫测的地方,他是去找它了,但从来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找得到。他花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无数次的在沙漠里穿行,随行的二十多个人也只剩下两三个。就在水尽粮绝,去寻水源的时候,无意之中居然找到了魔鬼城。魔鬼城,不只是众人眼中的魔鬼,还是他心里的魔鬼。进去倒是容易,但想要出来,又谈何容易?他只能先尽其所能地生存下去,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他强笑道:“沙漠里没有人送信啊。还有,我认不得路,不敢出来。”

初晨心中早原谅了他,泪盈盈的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为什么要去那么可怕的地方?”

第38章 寒香乱(上)

苏缜心底袭上一股暖意,还是他的小师妹最心疼他啊。春意在旁边偷偷地跺脚,就是温暖的南方,夜里也是很冷的。小师妹不是最怕冷吗,他还拉着她在这外面站了这么久,苏缜自责起来。他正要喊初晨快回房去,却看见初晨已停止了哭泣,转而笑盈盈的望着他,他想起了他们的小时候。

苏缜第一次见到初晨时,她不过四五岁,是个病歪歪的小丫头。他那个时候已十岁了,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许多。而就是这个病歪歪,身量瘦弱娇小的小丫头,一看见他,就凶巴巴地瞪他,不准他碰她屋里所有的东西,不准他使唤她的丫头,甚至不许他和她一起喊师父。

她凭什么呀?他记事时就和师父在一起了,师父首先是他的师父,然后才是她的师父。小丫头片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要不是师父病了,需要在她家休养,要不是她一哭起来,就让他心里酸溜溜的不好过,他才不许她做他的小师妹呢。

那天她过五岁的生日,她父亲,那个笑得很好看的风家大公子,送了她一只挂着金铃铛的小狮子狗元宝。元宝全身都是白的,只有两只眼睛周围的毛是黑的,就像一个人被打乌了眼,看上去就让人想笑。她拿着当宝似的,天天都要抱着元宝一起睡,一个人就可以和元宝说上半天话,还和元宝在一只碗里吃饭喝水,谁说就和谁急。脏死了,他虽然也很喜欢元宝,总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它,逗它玩,也曾将鸡腿藏起来喂它,但要他用狗舌头舔过的碗,他是怎么也不肯的。

其实他也很想和她一起玩,一起说话呢,她对小狗都那么好,为什么就对他那么凶呢?师傅不是说,他是最招人疼爱的孩子吗?以往他遇到的其他小伙伴也都是极喜欢他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苏缜有些想不通。他去问师父,师父摸着他的头说:“因为初晨不知道你喜欢她呀。如果你让她知道了,她也会对你好的。”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初晨知道他喜欢她呢?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苏缜。最后,他决定要对元宝好,只有这样,她才会理他呀。于是,他不再偷偷的摸元宝,反而总是当着初晨的面逗元宝玩。他省下鸡腿,拿去喂元宝,元宝也喜欢上了他。初晨开始的时候,对元宝总是追着他很是生气,还甚至为此推打过他。他锲而不舍,不管初晨脸色多么难看,话多么难听,他都要去和元宝玩。慢慢的,初晨也就习惯了,虽然对他还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不会再骂他打他。

有一天,元宝不知怎么了,病怏怏地躺在篮子里一动不动,初晨哭个不停。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话说他原来还喂过狼崽来着。一碗草药灌下去,一天的功夫,元宝又活蹦乱跳了,初晨从此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大师兄。

他兴致勃勃地给初晨讲其他地方的奇人异事,他从小就和师父行走江湖,知道的自然不少。见初晨听得入神,羡慕无比的样子,他好心的跟她许诺:“晨儿,将来等你长大了,师父的病好了,大师兄带你到处去玩可好?”

初晨却拽拽地跟他说,她将来是要去京都嫁给皇子的,什么地方去不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皇子有什么了不起,但听说她要嫁别人,心里酸酸的不好受,为此几天都没有理她。

她每天的时间都被排得满满的,晚上睡得极晚,早上却五更就要起床,风雨无阻。她要学的东西很多,除了和他一起习武之外,女红针指,琴棋书画,什么都要学。小小年纪,她的眉间总是挂着疲累,一看见绿绮夫人和她的弟弟初阳的时候,又像刺猬一样竖着尖尖的刺。他只知道自己心疼她,天真的她,疲累的她,倔强的她,凶巴巴的她,悲伤的她,欢笑的她,无一不在吸引他的目光和让他心痛。师父经常跟他说,让他把初晨当做亲妹妹一样来看待。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没有妹妹,但他觉得在他心中,初晨比他的亲妹妹还要亲,她和师父一样,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她们对于他,重逾生命。

他曾帮她一起捉弄初阳,一起惹怒绿绮夫人,一起戏弄她的其他师傅,然后又一起疯狂大笑。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她就会快乐些,但结果她哭得更凶。他手足无措,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开心,或是偷偷溜出去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来给她,或是把师父不许传给她的功夫偷偷教她,或是跑去厨下做些好吃的给她,或是做鬼脸逗她笑,只有看见她笑了,他才会好过。

但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怎么也留不住。师父的病始终也没好起来,一日更甚一日。在他十六岁那年,她还是去了,临死的时候要他立下重誓,把她的骨灰送到西北魔鬼城。初晨不让他走,拉着他哭个不停,但他终于还是狠心地走了,师父教养他十六年,教养之恩远重于生身之恩,他怎能让她的遗愿不得满足?

“小师妹,咱们切磋一番,让我检查一下你这些年可有偷懒?”苏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绽放出快乐的微笑。嘴里说着,一掌就向初晨拂去。

春意抢先一步接住他的掌风,顺带将初晨拉到身后:“对不住,苏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小师妹一脸的苍白?刚才躲避他的时候,是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苏缜沉下脸,“这是怎么了?小师妹,你不会把师父教你的功夫全都忘记了吧?难道我一走,你就再也没练过?”

初晨脸色越发苍白,春意忙道:“苏公子,你冤枉姑娘了。姑娘她是——”

初晨制止住春意,轻描淡写地道:“师兄,我其实是发生了点意外,中了毒,功力都没有了。”她的那些事情,没有必要和师兄说,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而图添烦恼罢了。

苏缜一听,急得不得了,忘形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她的脉探去,“还疼吗?中的什么毒?你怎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难道没有人帮你解吗?怎会连功力都没有了?这些人是拿来做什么的?是谁害的你?”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一样的疼爱她。

他不停气的一连串问将出来,倒让初晨笑了:“早就不疼了。时间也长得很了,害我的人也死了。锥骨蚀心散,还有一样什么毒,这毒解不了。”望着苏缜担忧的样子,初晨觉得很好,有一个人真心关怀的感觉真好。

苏缜认真地为她号脉,初晨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师兄小的时候就懂得用草药为元宝治病,难道他也会医人?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无情的破灭。

“啊,我的医术太浅了。只知道你当时虽然没有及时得到解药,但有人给你多次服了奇药,才勉强把毒压下去了,所以生命才无忧。不过你放心,我总要千方百计地为你找到这解药的。”苏缜皱着眉头认真地说。

多次服了奇药?她真的沾了彦信的光?也罢,就当他是将功赎罪好了。有了师兄的保证,她倒是放心不少,师兄答应她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食言过。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缜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仍然拉着她的手不放。

“咳!”假山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咦,苏大哥,姐姐,你们还在这里?”初阳瘦高的身形从假山后面转出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二人的手看。

苏缜不着痕迹的缩回自己的手:“初阳,你怎么来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怎么还不休息?”

初阳道:“苏大哥不累,我也不累。很久没有看见姐姐了,来看看她。”说着走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拉着初晨的手,“姐姐,你的手好冷呢。我们一起进去好不好?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苏缜皱了皱眉头,似很是不喜,但还是退了一步。

初阳也给她带了礼物?初晨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给她带礼物?

一时有些冷场,春意忙道:“不知大公子带来的是什么?也给奴婢瞧瞧呀?”边说边拉了拉初晨的袖子。

初晨忙笑道:“给姐姐瞧瞧?”伸手去接那盒子。

初阳却往后缩了缩,脸可疑的红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是药,嬷嬷说对姐姐的身体大有好处的。”

他还有这心思?初晨越发好奇,“是什么药?”

初阳手忙脚乱地将盒子塞在春意怀里,“姐姐,我走了!”刚跑了两步,又跑回来拉苏缜,“苏大哥,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瞧,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好让人弄。”不由分说,硬去拉苏缜。

苏缜苦笑:“小师妹,明日我来看你。”初晨见初阳那毛手毛脚的样子,颇不放心,忙交待:“初阳,你要好生照顾苏大哥哦。”

初阳不耐烦:“知道了!”

春意笑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呢,刚刚还那么周到,一转眼就又不耐烦了。”

初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冷冷地瞪着春意,一字一句的:“我十五岁,不是小孩子。”

春意唬了一跳,忙赔礼道:“请公子恕罪,奴婢僭越了。”

初阳冷哼一声,又望着初晨甜糯的笑:“姐姐快回去呀,这里太凉了。”

初晨诺诺地应了一声,两三年的时间,初阳的变化太大了。刚才他那冷冷地样子,分明就是另一个绿绮夫人,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初阳一惯是个任性记仇的家伙,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苏缜对他的捉弄呢?他这样天天腻着苏缜,恐怕是受了绿绮夫人的指示,借机来监视二人的。初阳,也知道男女大防了。其实她和苏缜,那就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啊。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会还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有其他的想法,她也不会拖累大师兄的。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家权势的可怕。

第39章 寒香乱(下)

自风子瑛来了后,初晨每晚都到主屋和他们一起用餐。她旁观两个弟弟的表现,初阳没有了小时候的娇气任性,变得内敛而沉稳有礼,知道谦让姐弟。而初蕴却可能因为是幼子,又最受宠的缘故,显得有些刁蛮跋扈。

这日,苏缜早早便出了府,说是要去拜访个朋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彦信府上送来两个西瓜,因为是冬日,加之风氏久居北地,而北地向来少见这西瓜,所以显得弥足珍贵。用完晚饭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吃西瓜,风子瑛向来最会体察下意,特意交待除了给苏缜留一些以外,各房有脸面的下人都可以分得薄薄的一小片,因为这是新姑爷的体面。这样一来,主子们可以分食西瓜少了许多。初蕴自来最爱此物,看见东西有些少,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好怪责父亲,便道:“这广陵王恁地小气!送人东西也只送这么点子来,可够塞牙缝的?”

初晨一听,惊讶万分。这初蕴怎么说出这样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话来?多亏苏缜不在,否则要让他看笑话去了。却见绿绮夫人和初阳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倒是风子瑛沉脸骂道:“你这话像是读书人说出来的?先生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学的规矩到哪里去了?与那没有家教的粗鄙小人有何区别?你没听王府的管家说这东西是从海澜来的,皇上赐的,他们府上也不多吗?休说这东西原本就是御赐的,就是自家出产的,送两个过来也是人情,你怎么这样没教养?”

初蕴瘪着嘴,眼圈马上红了,眼泪汪汪的望向绿绮夫人。绿绮夫人忙道:“他还小,大了就懂事了。”又拉着初蕴细声安慰道:“不过蕴儿这话却是说错了的,以后再不可如此。”她亲手递给初蕴一片瓜,初蕴这才破涕为笑。风子瑛叹了口气,道:“你们吃,我去书房。”

风子瑛一走,初蕴犹如脱了缰的野马,整个正房都是他的天下。桌上剩下两片瓜,那是大人们故意留给两兄弟的。初蕴飞快的吃了几片时,初阳才吃完一片。正要伸手去拿其中的一片,初蕴抢在他前面,飞快的将两片瓜都拿在手里,左右开弓,一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谢谢哥哥!”一串动作做得娴熟无比,想是自来做惯了的。

初阳笑笑,接过旁边丫鬟递上的毛巾擦了手。绿绮夫人怜爱的摸着初蕴的脑袋笑道:“蕴儿吃慢些。”并未对初蕴这样的行为作任何表态,仿佛这一切再自然不过。

初晨有些看不下去,慈母多败儿,绿绮夫人对初蕴也太娇纵了些。便道:“蕴儿,你这样可不好。哥哥总共就吃了一片而已,你吃了那么多,怎么还要跟哥哥抢?有好东西,不是要一家人一起分享的吗?”

初蕴忙着吃完手里的瓜,方才抬头望着她道:“姐姐可是心疼这几片瓜?姐姐那些嫁妆也不知要买多少这样的瓜呢!弟弟不心疼那些钱财,姐姐也莫要心疼这瓜。”

初晨勃然变色,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初阳皱眉道:“二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些嫁妆,是父母给姐姐的体贴,也是咱们国公府的体面。如果没有姐姐,咱们哪里能进京?哪里会有瓜吃?只怕如今还在北地喝西北风呢。”

绿绮夫人淡淡地瞟了初阳一眼,道:“晨儿,你别往心里去,你弟弟人小,不懂事,我让他给你赔礼。”

初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初晨见绿绮夫人淡淡的样子,只觉得心灰意冷,道:“不必了。”心里却记着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还没出嫁,就已经是这个光景,等她出嫁了,除非能给家里带来好处,否则,只怕是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还要怪她连累了家里。

“姐姐。”初阳从后面赶上来,神色严肃地对春意和润雨道:“我有事要和姐姐说。你们先回去。”

“姐姐,刚才初蕴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被宠坏了,向来都是乱说惯了的。在北地,就常常被父亲责骂。”初阳看向初晨的眼神里,有情真意切的关怀。

初晨笑道:“就是随便说的话才是真心话啊。初阳不要担心,姐姐不会往心里去的。”无论如何,她谢谢他的关心。

初阳眼睛闪了闪,随即又态度鲜明的说:“姐姐,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会尽我的力量对你好的。你记着,你是有兄弟的人。”

不得不说,初阳说出这番旗帜鲜明的话,让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明确表示好意的初晨心里生出一丝感动和温暖来。

“小师妹!”苏缜进来,随即看着桌上一堆精致鲜艳的绣品愣了神。

初晨放下手中的绣活,起身给苏缜倒了一杯热茶。“大师兄,你回来了?厨下有给你留的海澜来的西瓜。春黛,去把西瓜端来,顺便把大公子喊来,他那日也没吃着什么。”春黛在外间脆脆地应了一声。苏缜这些年吃的苦不少,风子瑛特意交待给他留了瓜。他在风家六年,风子瑛一贯是把他当作子侄看的。

苏缜困难地咧了咧嘴,“小师妹,在准备嫁妆?”

初晨害羞的笑了笑,表示默认,“大师兄,你坐,不要老站着啊。”

苏缜满眼都是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搅得他心乱如麻。他的小师妹真的要嫁人了,尽管一早他就知道这个事实,但从来也没有这一刻这样来得真实。

“大师兄?你怎么了?”初晨抬眼看去,落入眼的就是苏缜严肃沉默的表情。

苏缜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小师妹,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你问。”在初晨心中,苏缜就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长兄。他断然不会捉弄她,断然不会害她,这样严肃的神情,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出去这一趟,听说了一些事情,不知当不当得真?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师兄,你这毒是怎么中的?”

初晨手中的针戳破了指头,一颗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在雪白的指头上显得触目惊心。她不动声色的握住一块白绢,掩去血迹。“师兄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可是听说了什么?”她的事情,没有必要将师兄扯进来,先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再酌情回答他罢了。

苏缜眼里的风暴迅速积聚,沉默了一会,咬着牙说:“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样的人,为什么你要答应嫁给他?他们父子害得你还不够吗?你欠他们的早就还完了,父母不将子女当作子女,子女也不必将他们当作父母!只要你说一声,我就带你走!天下之大,自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现在不比从前了,我有很多钱,可以让你过好日子,可以带你去很多地方,你要是不喜欢在兰若,就是去北岐、或是海澜,或者更远的地方,都是可以的。”

苏缜变了,苏缜没有父母,但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父母的渴望和幻想,现在看来,他似乎对他的父母夹杂着那么一股强烈的怨恨。这六年多,他经历了什么?但初晨不打算问他,苏缜不愿意说的事情,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初晨淡淡的笑着,拍拍身旁的凳子,“大师兄,你坐下。听我跟你说。”

初晨斟字酌句:“大师兄既然已经知道这事的前前后后了,我也不多说了。关于我家里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也不必担心,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傻了。至于那个人,想来师兄也知道,给我服了那奇药的就是他。他不见得就像外面传的那样。我——”

“你想嫁给他,是不是?”苏缜哀伤的望着初晨。

初晨不置可否,但在苏缜看来,就是默认。他的小师妹,从小想嫁的就是皇子啊,他怎么忘了?

初晨哪里又知道苏缜的想法,一门心思的就是不想让苏缜陷入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她不认为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干干脆脆地回答:“是!”

“他不是你的良配!”苏缜一下子火了,将手里的茶盅重重地顿在桌上,金黄的茶水溅出来,染黄了雪白的丝绸。初晨手忙脚乱地收桌上的绣品,没有看见苏缜眼里的痛苦。

春意闻声从外面进来,担忧的望着二人,初晨把手里的绣品塞给她,示意她出去。如果她不趁这个时候跟苏缜说清楚了,谁知道她这个大师兄又会跑出去做什么?会去惹多大的麻烦?苏缜,从来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人。

他从小跟着师父住在她家,从来没有寄人篱下的畏缩和看人眼色的习惯。除了对她,从来不曾曲意讨好过谁,也不曾仗势欺负过任何一个下人。他平淡从容的对待身边的一切目光,随意如风,不管是谁,他总是能风趣幽默地侃上那么一两句。要是有人过分了,他也必然会用最合适的方法讨回来。大宅子里的人,向来会跟红踩白,但恰恰就是他这个会经常跑到厨房去熬粥的外人,比初晨和初阳这个正经的小姐公子更受欢迎。

在师父病情稳定的时候,苏缜会神秘的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衣着光鲜的带着一大堆礼物回来向初晨献宝。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干了些什么,唯一可以约束他的师父,对此却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初晨追着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拽拽的说:“呆烦了,出去找几个朋友玩玩,被他们留着玩了几天。看,这件锦袍和你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的。”一时弄得初晨羡慕无比,对他崇拜无比。家里的叔叔哥哥们,像大师兄这个年纪,只会伸手向家里要钱,哪里会像他那样潇洒自如。

苏缜知道的怪人怪事向来很多,不管是别人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他总有一套说辞。关于那噬光的事情,就是他告诉初晨的。月茵萝的秘密,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甚至那神秘的买家,也是他去帮初晨联络的。当时,对方要价太高,初晨所有的私房钱加起来都不够,还是苏缜去想的办法。只可惜,她只用了一次,就被彦信那厮给偷走了。

“师兄,你的心意我知道。”初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吓得苏缜手中的茶盅又是一抖,幸好没有多少水洒出来。

第40章 细无声(上)

苏缜小心翼翼的看向初晨,见她神色如常,方暗自松了口气。他原来的时候真的只是把小师妹当做他唯一的亲人看的,但是在那黄沙漫漫的七年时间里,他疲倦孤独绝望到不能入眠,只有想到那张可爱的笑脸和那声甜甜的大师兄,他才会感觉到温暖。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她,也许不只是兄妹那么简单。他不想她为别人哭,也不想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前提是,她要快乐。

“师兄,我知道,从小你就对我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哥哥。你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想要我快乐幸福,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嫁过去,也会快乐幸福的啊。嗯,他人也长得不错,武功也不错,也挺聪明的,最主要的一点是,他曾经救了我好几次呢,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初晨一面做出别的女子谈到自己心上人时娇羞的样子,一面搜肠刮肚地想彦信做过些什么事,有哪些优点可以拿出来和苏缜讲,好说服他不要插手,也可以顺便安抚一下自己那颗,一听到苏缜说带她走之后就一直躁动不安,跃跃欲试的心脏。

苏缜听到初晨把他当哥哥看的时候,神情有些黯然,他离开了那么长的时间,原本并不奢望她还会记得他。但很好,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还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一直放在心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师父不是常跟他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吗?可是小师妹,他能给你的那些,我也能给你啊。他不敢说,他怕说出来,小师妹也不理他了。

初晨为了增加说服力,把冰玉荔枝事件中彦信是如何识破冷后的计谋,又如何帮她躲过丽云的尖利指甲,免了她破相。还有彦信给她通风报信,告诉她天南古国藏宝图的事情,让她因此有机会逃出生天,最后又从水里救了她,给她多次服用他母后留给他的灵药,自己为此受了重伤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当然,其中不好的成分都被她隐去了。一席话说下来,就连她自己都相信彦信对她是真的好,只是很隐秘,不被外人发现而已。

苏缜听了,又仔细观察了初晨的神情不似作伪,脸上的线条方要舒展了些。毕竟有些事情是以讹传讹,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其中的真相。但是他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他是男人,他知道有些男人骗起人来,手段是多么的高明。但看小师妹的样子,似乎是很喜欢这个广陵王,罢了,罢了,只要她喜欢,他没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最终的结果是,苏缜和初晨各退一步。苏缜要去仔细探查一番彦信的为人和对初晨心意的真伪,初晨要等待他的结果出来,再作决定。初晨虽然答应了苏缜,但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又能怎么样?反正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拖累大师兄的。

“姐姐,你找我?”初阳夹着一股风从外面连蹦带跳地跑进来,一眼看见桌旁坐着的苏缜,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睛在二人脸上转了转,转眼又堆起一个笑容,“苏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小弟说一声,真不够意思。”说着亲亲热热的过去揽住苏缜的肩膀,挨着他坐了下去。苏缜不可抑止的打了个冷战。

苏缜借口要去看朋友,又消失了。初晨自然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她说的那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极隐秘的皇家秘辛,又有几个人知道?如果要查彦信对她的感情真伪,只怕全京都都传遍了彦信是如何为她挨板子,写情诗,怎样费尽心机打败太子,抱得美人归的事情。苏缜就是再厉害,他也不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更何况那人也是一条最狡猾的狼呢。

这日刚用完饭,初晨正要告退。风子瑛道:“你们从今晚起,每日沐浴熏香,三日后,我要开祠堂祭祖。”初晨想着必然是因为她要嫁入广陵王府的事情,这事本来早就该做了,但因为风家的祠堂在京都,风子瑛等男丁都在北地的缘故,才拖到现在。这事情虽然与她有关,但因为她女儿家的身份,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堂外行个礼。便想当然认为跟她无关,起身要走,风子瑛却单独指着她道:“你也要沐浴熏香。”

这下不要说初晨讶然,就是绿绮夫人和初阳、初蕴都很惊讶。初晨是女儿,不是不能进祠堂的吗?

风子瑛严肃的对着妻儿说:“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惊讶。但初晨这次嫁入广陵王府,成为皇子妻,是大事。必须要开祠堂,向祖宗禀告,也好让祖宗地下有知,知道后人并没有没落,让他们放心。”他这话一说,大家都很沉默,无一不是想起了多年前风氏成年男丁无一幸免,孤儿寡母凄惨无比的离开繁华的京都,九死一生的流徙到北地的情形。

打开风氏祠堂沉重威严的大门,风子瑛严肃的带着妻儿向供奉着的风氏祖宗的无数个牌位行三叩九拜之礼后,他神态恭谨的对着那堆死气沉沉的牌位禀告了初晨即将嫁入广陵王府的事情,又请求列祖列宗保佑初晨一切顺意,光宗耀祖,保佑风氏后人平安富贵。冗长的拜祭过后,初晨只当没事了,正想跟在初阳、初蕴的身后离去,风子瑛又吩咐:“晨儿留下来,为父有话要和你说。”

初晨垂手肃立等待风子瑛发话,风子瑛却只是万分恭谨地拿起供得最高,最中间的那个牌位来,用一块崭新的绸布细细擦拭。待那牌位看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了,他方满意的恭恭敬敬地将它放好道:“晨儿,你看这位老祖宗。”

初晨细细看去,那年代久远的牌位上只简简单单写着五个大字:风青楠之位,与周围一大片的故先考某某之位、故先妣某某之位显得格格不入。以此人在祠堂中的地位来看,必然是风氏最重要的人,而且地位特殊,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风子瑛道:“这位老祖宗是位女子。她死后没有进入夫家的祠堂,而是供在了风氏的祠堂中,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女子死后不是进入夫家的祠堂,反而是进入娘家祠堂,而且地位如此超然,倒让初晨对这位老祖宗生出浓厚的兴趣来。

风子瑛陷入回忆中:“在上古的时候,我们这个国家并不叫兰若国,而是蓝若国,统治这个国家的人也还是当今的天家。那个时候,这个国家有三大家族,天族、风族、火族。天族是皇族,善谋略,身体强健;风族是后族,拥有神秘的力量,却先天不足,身体柔弱;火族是国家武力的掌握者,勇猛无敌,历代专司打仗攻略。天族与风族形成互补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而火族没有自由,他们的自由天族掌控,并且永远不能与天族和风族通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