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适可而止啊。”初晨有些焦急,如果他们这里弄出的动静太大,引来独绝和萧维钰怎么办?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两人相斗一会之后又急速分开,彦信准确无误地落在初晨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身体微微发抖,却勉力支撑着中气十足的说:“原来你比我还不如。你除了身上有毒外,在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又在甬道的机关上受了重伤?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刚才就是在找你。刚才我们如果不是被独绝的话惊住了,凭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靠近我们。现在,我们二比一,你还认为是我要求你吗?”

原来他刚才是在试探萧摩云的深浅。相比他宏亮的声音,萧摩云喘息良久才挤出一句:“好,你赢了。你想怎么样吧?”其实,刚才他们两个谁也没讨着谁的好。只不过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状况,而彦信更会伪装一些,更会虚张声势一些。萧摩云的经历算复杂,但他有一个宠爱他信任他的父皇,又怎能及得上彦信直接从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殚精竭虑才生存下来的经验那样丰富呢?单凭这一点,他就落了下风。

其实彦信的目的不过是要萧摩云有所忌惮,不敢随便打他和初晨的主意而已,他还是需要和萧摩云合作的。“我自然是要和九殿下精诚合作。此刻,又有什么比我们平安出去更重要的呢?”

萧摩云低低的笑起来:“你说得不错。”

有道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但就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彦信和萧摩云两人也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对方的。在彦信的要求下,萧摩云走在了最前面,初晨在中间,彦信断后。

萧摩云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在它微弱光线的照耀下,三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的贴着洞墙往前走。萧摩云是担心彦信和初晨在他身后做不利于他的事情;初晨则是在脑子里整理一遍她从遇到独绝之后的所有事情;彦信皱着眉头显然也在想关于独绝的事情,又时刻注意着萧摩云的动作。

三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们紧张半天,毕竟独绝深不可测的功夫在那里摆着,再加上一个阴险无比的萧维钰,他们三人又不齐心,可以说他们的胜算非常之小。

通道中灰尘味很重,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岔道,走来走去,三人都绕得有些头晕。而且初晨最先发现,他们绕来绕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为了证明她的猜想,她在墙壁上做了记号,绕完一圈之后,他们果然又绕了回去。

“怎么办?”初晨泄气的蹲在地上,难道还要这样无休止的走下去吗?她原来吃下去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干净了,肚子在大声抗议,脚也酸痛,也在向她提出抗议。

彦信靠在石墙上,皱着眉头思考。萧摩云似笑非笑的道:“小叶,难道琉璃谷主人没有告诉你这里面该怎么走?他不会只告诉你入口在哪里就算完了吧?有人得罪了你,我可没有得罪过你呢。有什么事情,出去以后,你还怕我不肯为你出气吗?”

他这是暗示她想害彦信拖累了他呢,初晨有些生气,“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你为我出气?”

萧摩云嘿嘿一笑:“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北岐的。你可真是无情。”

初晨望了彦信一眼,他没有看她,慢吞吞的道:“我正想问九殿下,你既然找得到我们,又怎么会带着我们绕圈?是不是因为我得罪了你,你有什么密图舍不得拿出来?”

第36章 凉风起天末(上)

萧摩云冷笑:“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蚱蜢,我带着你们绕圈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不想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绕圈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她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呢?难道她也不想活了?”彦信一席话让萧摩云哑口无言,彦信将他的话反过来套在他的身上,不动声色地让他吃了个瘪。

“我认为咱们既然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就应该开诚布公,不要总是一个怀疑一个的,要不然对大家都没好处。有什么恩怨,咱们等出去了以后再说,你们说呢?”初晨站在二人中间,主动承担起了调停的职责。

彦信笑眯眯的,“我是十二分赞同的。九殿下,你看我们俩都饿了,你就不怕我们饿了没力气拖你的后腿吗?”

初晨很奇怪,他怎会知道萧摩云有吃的东西?萧摩云也不是傻子,“我也赞成小叶的话,不过,广陵王不会吝啬你的伤药吧?”

两个人都是聪明过了头的人,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谁都不肯先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初晨叹了口气,站在中间伸出两只手:“我来交换吧?”

通过交换,双方各自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彦信用半瓶伤药和萧摩云换到了一小块干饼和半个拳头大的一块肉干。虽然为数不多,但足够缓解一下他们的饥饿。彦信把干饼分了四分之一给初晨,又撕了一些肉干递给她。初晨顾不上仪态,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送下了肚,不吃还好,吃了没吃饱,更饿。

初晨虎视眈眈的望着彦信手里剩下的饼和肉干。

她正要喊彦信再给她些肉干,却看见彦信只取了剩下的饼的六分之一块,慢条斯理地喂进嘴里细细咀嚼,又撕了一小点肉干,把剩下的干饼和肉干用手巾包好,小心的藏入了怀里。看见她绿闪闪的眼神,他把手里的肉干递给她:“不够?再吃这点。”

初晨摇头,他一个大男人,吃得还没她多,他省下来的,她怎么好意思吃:“为什么不多吃点?还要藏起来?”

“哦,我行军打仗习惯了。现在没有多余的食物,得省着点吃。”彦信很自然的说。

初晨脸有些红,她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哪里会想得这么远。她低下头,“你可以先和我说啊,我也好多省下一点。你也能多吃一点。”

彦信沉默片刻,轻轻的笑了,听得出他的心情很愉快:“我习惯了,不会怎样。你是女人,身体本来就要弱些,不吃饱会拖后腿的。”

初晨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进入墓道之后,她遇到的事情足以让她颠覆许多以前的想法和信念,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萧摩云上好了伤药,走过来:“我们先休息一下,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拼凑一下,商讨商讨怎样走出这里吧?无水无粮,如果再这样转下去,不等萧维钰逮着我们,我们就先饿死了。”

他的提议马上得到两人的赞同,其实大家这样猜疑提防着也很累人的。萧摩云最先说:“想必二位都知道,这座宝藏,其实是兰若开国孝敏睿皇后风安然的秘密陵寝了。小叶,你是风氏的后代,关于孝敏睿皇后的这座墓葬,你听到过些什么传说?”

孝敏睿皇后风安然,也就是初晨出嫁以前,风子瑛让她祭拜的那个没有供奉在皇家宗庙,而是躲藏在风氏小小的祠堂里的那个风青楠。一个为情所困的悲伤可怜女子,纵有万千荣耀和宏远帝的钟爱也不能抵消她心中酸楚和凄凉。

初晨道:“我恐怕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所知道的无非是些民间传说罢了。我就听说,这里面藏了兰若的半个国库。”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位皇后为什么不和宏远帝埋在一起的原因呢?”萧摩云笑得贼精。

他笑成这样是有原因的,这是彦信和初晨两人老祖宗的秘史,可以说算是一个丑闻。初晨知道风青楠虽然嫁给了宏远帝,但其实心里爱的是别人,并且愧对爱人,这也是造成她英年早逝,不肯入兰若皇室宗庙,不肯与宏远帝合葬的原因,而且据说,她之所以会选择长眠在飓风雪原,就是因为她的爱人死在这里。

面对萧摩云别有意味的怪笑,彦信和初晨心里都很不舒服,又不好说什么。彦信冷哼一声:“你这盗墓贼功课倒是做得挺足的。”

萧摩云笑道:“大家彼此啦。我就不相信你们不知道。”

初晨道:“我们和你不一样,这是我们老祖宗埋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她没有注意到她说“我们”的时候,彦信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

萧摩云道:“好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有话快说。”彦信的态度不是很好。任谁被人揭了老祖宗的老底,都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你们想啊,孝敏睿皇后没有和宏远帝合葬的原因是因为她真正的爱人为了她死在这片雪原上,她愧对爱人,是吧?那么,她的这座陵寝会是谁修建的呢?是她自己?还是宏远帝?广陵王对兰若皇朝史自然是比我熟的,不如就由殿下来分析如何?”萧摩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彦信和初晨,他们的老祖宗有什么事情,由他们自己说出来比从他这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好得多。

彦信自然毫不客气,相关的工作他也是做了不少的。关于孝敏睿皇后和宏远帝的有关记载,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细节都研究得很透彻。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半个国库随葬,恐怕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做主的了。何况据说她从小颠沛流离,仁爱大度,生活俭朴,每餐只要一碗饭,一菜一汤足矣,这样的人又怎会把大半个兰若的国库与她同埋于地下?而宏远帝身为天氏子孙,从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的生活,当年如果不是孝敏睿皇后拦着,他只怕早就耗费十万黄金为她造安然宫了。”

“据说,皇后薨逝时,身后只余凤冠霞帔一套,四季服装各两套,首饰除了皇帝下令命宫中应制的以外,只有银簪并玉簪各一只,还有其母所遗冰玉环佩一块,衣服首饰的数量还不及一个高等级的宫女。宏远帝当时就痛哭流泪,认为自己有愧于后,认为她最美好的年华都随他戎马倥偬,风餐露宿,等到好不容易建国了,她又说国库空虚,万民待养,坚决不肯浪费一粥一饭一线,如今国泰民安,她却撒手人寰。那么,孝敏睿皇后生前没有享受到,死后宏远帝必然会想方设法弥补她。我看这座陵寝到像是他的手笔。”

初晨补了一句:“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里的情形好像与我家里传的那个迷心球有些相似。不过,是我猜的,我也不确定。”

“迷心球?”彦信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个东西。

“我家里传有一个宝贝,是个银质的半圆形迷宫一类的玩具。据说是先帝御赐的。”这是风氏流传了几百年的一个传统,族里每出生一个女孩子,抓周的时候都要拿出来和其他东西一起摆着给她抓。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大家都只把它看做是一个身份,命运选择的象征。

如果那个女孩子刚好抓了迷心球,而她长到一定岁数后,家族会设一个考试,让她把一根金丝从迷心球的一个入口穿入,然后顺着通道从出口穿出来,假如她能完成,家族就会重点培养她,尽量送她进皇宫做后妃。这个传统,就是在景帝朝,风氏被赶出京都后,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选出来的女子最后都还是嫁了普通人而已。

彦信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想必你当初就刚好抓了那个东西吧?然后,你又顺利通过了考试?”

初晨低下头,他说得不错,但她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抓了那个东西才会走上这条路,重点是因为她有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所以,她就是不抓那个银球,绿绮夫人也会想办法让她抓的。不过,她用金丝穿过迷心球的时候,速度确实是很快的。据族里最老的一个老夫人说,她是她见过的速度最快的女子,就是风氏最后一任皇后,也没有她快。这也是家里不顾一切也要把她送进皇宫的原因之一。

萧摩云道:“关于风氏和天氏的恩怨纠葛,我也有所耳闻。我听说当年宏远帝因为孝敏睿皇后的原因,曾和风氏有过一个秘密协议。既然这个迷心球是他御赐的东西,你们家族又是拿来这样的用途,可不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从风氏中选择皇后、后妃的信物呢?而这个信物,正好就包含了孝敏睿皇后陵寝这个秘密?”

三人一阵激动,如果他们猜测的没错,初晨是仔细研究过迷心球的,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这里面畅通无阻。

初晨闭上眼,让迷心球里面那些曲曲折折的所有通道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让萧摩云照着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当前他们所处的环境,定位,然后让意识顺着脑海里的路线走了一遍。

她蹲在地上用簪子画图给他们看,“迷心球分为上中下三层,我们现在是在第一层的边缘处。这里有六个一模一样的入口,分别衍射出五条距离相等的路连接到另外五个入口,也就是说一共有十五条路,其中有十三个交叉点,除了周围的十二个交叉点是十字形的以外,正中那个交叉点分别通向六个入口。”

第37章 凉风起天末(中)

“要找到正中那个交叉点很容易,但实际上六个入口都是能进不能出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进来以后就不容许你反悔的迷宫。你必须找到真正的出口才能出去,如果你找不到,就只能活活困死在这里面。可是最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真正的出口,是在第三层的某个地方。进入第一层不是很难,你们也看见了,只要引起一场雪崩,触动机关,就一切皆有可能。但要进入第二层,并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要找到第二层的入口,这个入口,就潜伏在这十三个交叉点的某一处,说不定,它此刻就在我们身边,或是我们的脚下。”萧摩云听初晨这样说,立马站起来顺着墙壁摸了一遍,又跺跺脚,掀起一股灰尘。

彦信用袖子捂了口鼻,“真的这样容易就被你找到,这里面的财物还不早就姓了萧?”

萧摩云不顾他话里的讽刺,皱着眉头,“难道我们真的要一个交叉点一个交叉点的去找?你不是对那个迷心球玩得很熟吗?为什么会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初晨有些烦躁的揉揉眉心,“你以为迷心球为什么会叫迷心球?就是它里面的结构随时都会变,第二层的入口这一次在这里,下一次可能就会在另一处。要是它一直都是一个样子,你认为我们家族里会有多少女孩子通过考试?那样选出来的人还值得家族倾尽全力去培养吗?”到了这里,以前她想不明白的许多事情都得到了答案。

一个家庭中能出一个皇后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不但会让一家人在族里的地位空前提高,也会给家里带来空前绝后的荣耀。所以大家都会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女儿通过考试。如果迷心球始终是一个样子,保持不变,那么穿过的人就会知道穿过它的方法,自然会记下来,教给家里用得上的姐姐妹妹或是侄儿侄女,一来二去,这个考试还会有什么意思呢?

宏远帝这个传说中英明神武,成就了一代霸业的皇帝,不但痴情还是一个玩机关消息的宗师级人物。他深爱孝敏睿皇后,又深觉愧对于她,总想补偿。他为心爱的女人建造这个秘密陵寝,又为了她的家族能保持永远的荣光,所以才御赐了那个相当于陵寝翻版的迷心球,作为风氏选拔后妃的一个工具。

迷心球由宏远帝亲手设计,又贯输了孝敏睿皇后的那种神秘力量,一直以来,它只能被拥有正统血脉的风氏女子用金丝穿过。初晨记得族中那位老夫人曾经给她讲过一件事情,当年的第五代皇帝睿宗,听说了这神秘的迷心球,大感兴趣,让风氏将它敬献入宫,自己执了金丝去穿,试了无数次,不要说穿过那迷宫一样的通道,就连入口都进不去。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他手中的金丝一进入那个入口,就会在入口处变得分外柔软,团成一团。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这也成就了风氏家族身具凤凰血脉那种特殊力量的传说。

她大胆的猜想,陵寝中埋有兰若的大半个国库,但进入的方式只有风氏通过考验的皇后才能掌握,兰若皇室需要这笔财富,只能与风氏始终保持一个平衡,这亦是风氏能安身立命的一个保命符。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景帝年间,风氏遭到那样的打压,景帝仍然没有灭了风氏满门,反而留了一个国公称号,任由他们继续繁衍生息的原因。

现在细细想来,宏远帝其实真的是深谋远虑,为孝敏睿皇后做尽了他所能做的一切打算。但是,初晨想不通的是,既然自己也是穿过迷心球的人,为什么瑞帝会这样罔顾她的性命呢?难道他就不想要这笔财富吗?按她的想法,皇室必然知道风氏所不知道的秘密,彦信不知道宝藏、迷心球与风氏的关联并不奇怪,毕竟他还不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但瑞帝所表现出来的,就值得人深思了。

她看看那两个男人。彦信虽然一脸的淡然,但眼神却是深不可测,不知在揣摩些什么。而萧摩云,却是一脸的怪异神色,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初晨自问自己的思维是永远跟不上这两个人的,只能转移话题,羡慕的说:“我真想见见我那位老祖宗,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到这样男子的一片痴情呢?”

彦信若有所思,萧摩云倒是“嗳”了一声,挑拨道:“我听你这意思,好像是极为羡慕她的。难道,三殿下对你还不够痴情吗?他痴情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我是在北岐都听见了呢。”

初晨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萧摩云继续不怀好意的对彦信说:“嗳,我是挺佩服你的啊。这么快就从那么重的打击中站了起来,刚死了心爱的女人,却马上可以反败为胜,不但打败彦宁,登上太子之位,掌握了全兰若的兵马,还立了太子妃,有了继承人。而且还没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事业爱情双丰收,难得啊。你是怎样做到的?传授我两招如何?”

初晨怒火冒得三丈高,暗暗在心中把彦信凌迟了三千六百刀,却不愿意表现出来,笑眯眯的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彦宁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何况三殿下本来就不同于常人,平常人,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九殿下你这样迫切的想向他学习,莫非,你国中也有这样的兄弟等着你?”

彦信淡淡的道:“九殿下的意思,是说要我一蹶不振,然后伸长脖子等着被人砍头那就是真的痴情了?”

萧摩云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小叶真的很宽容大度,什么都不图,还肯带着你来找宝藏。人生有此红颜知己,我羡慕啊。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女子真心对我,我便是死了也值了,那什么皇位,荣华富贵,不要也罢,畅游天地间,何等的自由自在。”

他那意思谁都听得明白,就是初晨是一个被利用的傻瓜,彦信是一个阴险的小人。初晨如果跟了他,就会享不尽的幸福快乐。

彦信嗤笑:“九殿下这些话怎么听上去是在梦游呢?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你又真的这样对她,只怕你父皇头一个就不会饶她,你那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必然将你撕成碎片。你是不是打算和她一起到阴间去畅游天地呢?”

萧摩云假装无辜的道:“真是奇怪,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虚心好学罢了,为什么三殿下如此大的火气?”

初晨冷哼一声,黑着脸别过头,正好对上彦信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来,如果真的已经不在乎又何必生气呢?便挤出一个不在乎的笑容来:“说这些无用的话做什么?如果休息好了,就出发吧?”

萧摩云也不多说,拍拍袍子就走。

三人七拐八弯,绕了很久,初晨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用手四处摸摸,最后确定,这就是第二层的入口处。“如果我没有算错,这里就是入口。”

转角处,灰蒙蒙的石头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萧摩云与彦信互看一眼,同时蹲下去指着一处:“这里就是机关。”话一出口,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屑与熊熊的怒火。

初晨摇头,聪明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她只需要指明大概的方向,人家就可以找到机关了。她抱手旁观,既然他们都那么聪明,她就等着他们打开入口,自己跟着进去就是了。

彦信第一个放弃了打开机关,只剩下萧摩云在那里琢磨。看见萧摩云在那里瞎摸,他和初晨很有默契的后退了几步,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有人想做炮灰,就让他去做好了。

萧摩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只是敢轻轻摸摸而已,琉璃谷的阵法他是见识过的,还险些吃了大亏,他哪里敢乱来?回头一看二人的表情和离他的距离,他微微一笑:“三殿下,我不懂得这些东西。你学识过人,肯定是知道的?我们就指望着你带我们入内了。”

他断定彦信也不懂,但他认为以彦信骄傲的性子,肯定不会在初晨面前表现出自己不懂来,谁知彦信根本不上他的当,直接了当的说:“我也不懂。”回头对初晨道:“你知不知道进去的方法?如果不知道,我们一起来琢磨。”

初晨不答他的话,站在那里笑眯眯的说:“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有条件,不知二位可想和我做这笔交易?”

彦信沉着脸没有说话,萧摩云摸着下巴笑得像狐狸:“说吧,我洗耳恭听。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你呢?”初晨看向彦信。

见彦信不情愿的点头,她才道:“我如果把二位带出去,你们会给我什么好处呢?”

萧摩云道:“我自然不会忘了小叶的好处,但是你和三殿下是一家人,这好处就免了吧?”

初晨根本不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第38章 凉风起天末(下)

“我要你们发誓,如果我带你们走出这里,你们终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有所违,你们将万箭穿心,不得善终。”她向来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奔波于战场之上,争斗于朝堂之中,每一天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最忌讳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怕这几个字而已。

两个人都很爽快的发了誓,特别是彦信,速度快得她不爽到了极点。她走上去,借着微弱的珠光,割破自己的手指,把一滴血滴在一块石头上,然后疾步后退。

她的血很快就被那块石头吸收,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长的时间,沉重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随着石板移开,一点微弱的光从地下飘了出来。

初晨没有丝毫高兴,只感到毛骨悚然,她惊恐的望向四周未知的黑暗,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有人在暗处窥探着他们,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萧摩云第一个跳了进去,彦信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向她:“你还不走?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下到第二层的不是吗?”

原来他也感觉到了,他说得没错,就算是独绝和萧维钰就跟在他们身后又怎么样呢?她一样的要下去,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呆在第一层。

“小心萧摩云。”彦信轻轻在她耳边说,他一直等着她跳下去之后才跳下去。

二层,是一个与第一层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的周围都是光可鉴人的玉石墙壁,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每隔十丈左右就有一盏长明灯,历经了这么多年,长明灯仍然没有一点即将熄灭的样子。灯座上还镶嵌着一颗大小绝对不亚于萧摩云那颗夜明珠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光。初晨已经无比期待着第三层的辉煌。

她伸手去摸头上的机关,随她怎么跳也够不着,不由开始低声咒骂修这个陵寝的人,干什么要把那机关修得那样高。“不要关了。”彦信劝她,初晨白了他一眼,不关?不关等着别人跟在他们身后随时对他们下黑手吗?

看见她固执的样子,他默默地伸出手,他的意思很明白,要她借着他的身高去关机关。

初晨无奈地咬了嘴唇,搭上他的手,他搂住她的腰,将她高高举了起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初晨一阵恍惚,心跳如鼓,摸了半天才摸到机关。还没等她按下那机关,她就觉得身子一轻,头皮撕裂般的疼痛,她被人提着头发往上拖。

一道寒光贴着她的鼻子向上飞去,随着一声闷哼,抓着她的人松了手,她被人狠狠砸了下去。初晨晕乎乎的,只知道彦信伸手在她腰上巧妙地一托一转,她就被他推出去老远。等萧摩云把她扶起来,彦信已经和萧维钰斗在了一起。独绝,有着瑞帝一般面容的一个全新的独绝,站在入口下,微笑的看着她。

初晨像看见了毒蛇,一瞬间,她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她用要吃人的目光望着他:“是你,是你故意让流风知道我在那里的,对不对?”

独绝微笑着用另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说:“反正你那样恨他的父亲,留着那个孩子也是个累赘。与其将来他一天追着你要父亲,你烦心,还不如我早些帮你料理了。虽然你当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我后来教你那么多的东西,又给你用了那么多的灵丹妙药,还帮你调整了走火入魔的经脉,现在我又帮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难道还不够补偿你吗?”

初晨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原来你和无二始终是同一个人。我到底应该怎样称呼你呢?”她怎么那么笨呢?独绝,独一无二,独绝和无二就是同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独绝和无二同时出现的原因。

独绝笑着制止住萧维钰,对彦信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其实和你一样,有着兰若天氏的正统血脉,按辈分来算,你该称呼他一声堂兄。假如,不是你父皇李代桃僵,现在的太子应该是他。”

初晨这才发现,萧维钰,不,应该是天维钰了,他的鼻子活脱脱的就是另一个彦信鼻子的翻版。为什么她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瑞帝的人,谁知道此瑞帝非彼瑞帝。

“你们不要怀疑我的话。你既然已经知道进入这座陵墓的方法,就应该想得到,为什么你是当前唯一一个掌握这座秘密陵寝方法的人,瑞帝还要对你赶尽杀绝。他不是不想要这宝藏,相反他很想要,但因为他根本不是那个正统的继承人,所以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他异想天开的以为,就凭绿绮夫人给他的那张所谓的藏宝图,他就可以得到这笔宝藏。我等了这么多年,居然给我等到了,当真是老天有眼呢。”独绝脸上露出又悲又喜的神色来,用一种怪异的神色看向彦信。

相比较初晨的惊愕,彦信倒是镇定得多。“就算是我父皇对不起你,那也是他和你之间的恩怨。他那么多的儿子,你为什么只找上我呢?我一直都奇怪,你精心设计了荞山镇的事情,故意放走那个叫流风的女子,让她到左氏面前传讯,说初晨还活着,她现在就带着萧摩云去寻宝藏,让左氏派人去追杀她。在朝中苦苦相逼,让我寝食不安,又故意让阿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引我来这飓风雪原,不会只是因为我是兰若的太子那么简单吧?”

荞山镇的事情是独绝设计的?流风没有死?她又跑到左清面前去传讯,左清派人来追杀她?阿怜把消息透露给彦信,所以彦信才来飓风雪原?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为了这笔财宝,还是为了揪出那幕后的人?怪不得他听见独绝说相信她一定会把他引到这里来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真相。这中间牵涉到了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萧摩云在她耳畔轻声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我们只要好好看戏就行。”

初晨不动声色地离萧摩云远了些,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信的。如果她没有记错,荞山镇事件和她失去孩子的事情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次,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独绝手里把玩着噬光,低声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的。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只要你还活着,我就要找上你,不死不休。”

他的眼里仍然是那种似悲似喜的复杂情绪,眼神似乎飘到很远的地方:“我和他是双生子。我是哥哥,他是弟弟。当时,有人算了一卦,说双生子不祥,将会天下大乱。父皇打算留我,让人把他秘密处死。可是母后心疼他,让人把他偷偷养起来,我长到十岁,听说外面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去看他。我那时还小,不懂事,经常和他互换身份,溜出宫去玩。我向他许诺,等我荣登大宝之后,必然封他做亲王,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天下人面前。”

“我自以为自己对他真的足够好,他应该对我充满了感激。谁知道有一天我从宫外醒过来,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就要成亲的太子妃,竟然成了他的太子妃,而且还一心一意地爱上了他。就算是知道他是李代桃僵,却仍然不肯回头,反而和他一起来要杀我灭口。这个太子妃,就是你的母亲易香雪了。后来,又发生了许多我想不到的事情。”

“我曾经以为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独绝看向彦信。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初晨还是被这个消息给炸晕了。皇室丑闻多,父亲偷儿子的媳妇,儿子又偷父亲的女人,兄弟之间互相争夺同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关键是,不是说易后早就背叛了独绝吗?她为什么又会生下他的儿子呢?

“你有一个聪明绝顶的母亲。”独绝嘴角含着一丝微笑,甚至有些温柔,“她骗得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的儿子,让我心甘情愿的放弃了报仇的计划,还千方百计地找来这把噬光给你防身,死心塌地的为你打算。如果不是你的脾气和瑞帝小时候,还有年轻时候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我都险些上当了。”

墓室中的几人,怀着各样的心思,听独绝说起了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多年前,太子妃易香雪不爱温文尔雅的太子,偏爱桀骜不逊的瑞帝。甚至愿意冒着抄家灭族,谋害亲夫,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助他登上大宝。阴谋得逞,她却心中难安,加上瑞帝登基后并不专宠她一人,反而言语当中都流露出对她心狠手辣的害怕之意。

贵人冷玉,一举得男,是为皇长子,连升几级,晋位贵妃,又兼传言其具有风氏血脉,得到半数以上世家大族的支持,成为瑞帝亲手培植的牵制易后的力量。毕竟国家已经安定下来,易后所依仗的军队,在这个时候不是那么重要了。后宫中,有子的贵妃与无子的皇后,一边靠着文臣,一边靠着武臣,分庭抗礼。

易后以退为进,到庙宇祈福。遇见了她早以为死去,假托为僧避祸的独绝,独绝见了她,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报复她的机会,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他原本的计划是,逼迫易后,威胁易后,如果易后肯助他夺回皇位,那是最好,如果不肯,他便要她身败名裂,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带了绿帽子,皇后偷人养汉。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按着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第39章 无家问死生(上)

不过是一次云雨,易后便怀孕了。初为人父的他,欣喜大过了一切。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产生了,你会李代桃僵,我就不会吗?

他安排易后与瑞帝同寝,又四处去寻延缓生产的奇药,帮易后掩盖。

彦信顺利诞生,他的心除了被甜蜜塞满之外,竟然想不起要报复易后和瑞帝来。他只盼望彦信能顺顺利利的继承皇位,他的心愿便了。易后有了聪明伶俐的嫡子,再加上他的指拨,冷贵妃自然是再也不能和她分庭抗礼了。瑞帝的心又不安起来。他害怕,因为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易后一个人知道。所以,易后的死其实是迟早的事。

冷贵妃当然不甘心,这个时候,被瑞帝抛弃的旧情人绿绮夫人向她伸出了手,嫉妒的女人是可怕的,特别是当男人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撩拨,那怀疑嫉恨的种子很快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很快,事情急转直下,不再向着易香雪和他计算的方向发展。瑞帝把彦信送到了海澜做质子,易香雪凄凉无比的死在深宫之中。

“我那个时候,是多么的痛恨自己的无能,居然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我甚至认为,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但我还是想方设法的为你打算,你还记得你从海澜回来时遇上的那个酒鬼吧?他就是我费尽心机为你找来的师父,还有这把噬光,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弄到它,又把它送到你身边的吗?”独绝似乎是在问彦信,又似乎是在问他自己。

初晨注意到天维钰看向独绝和彦信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那种眼神是深恶痛绝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足够痛恨别人的原因,就像她,她痛恨着独绝和萧摩云,是为了她那些逝去的美好岁月,还有她那不曾谋面的孩子。独绝恨彦信,是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痛恨彦信的父母,天维钰自然也有他痛恨独绝和彦信的原因。其实说到底,这里渔翁得利的人,只有她身后站着的萧摩云。

“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有出息,我心里真高兴。结果,易香雪骗了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你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的儿子,什么推迟生产的灵药,都是你那处心积虑的母亲想出来骗我的。骗了我多少年,我真恨啊。你有这样一对父母,我怎么会放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