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嫌你脏?刚才我不就吃了你吃剩的半块鸡么?”初晨对他这喜怒无常的脾气有些无奈。

“你那是忘记了。”彦信不留情地指出事实,“这样好了,你先吃,吃了再喂我,我不嫌你可以了吧?”

初晨无奈,只得依他所言。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一顿亲密无比的饭,吃到后来,初晨很羞愧的发现,鸡肉有大半居然都是她吃掉的。彦信心情大好,又喝了半碗粥,原本他还想再多吃些,被初晨制止了,说是他脾胃空虚,只能徐徐图之,否则要出问题的。他向初晨索要了一个吻,这才罢了。

一顿饭吃下来,初晨被他不客气地指使来指使去,累得腰酸背疼。刚收拾了碗筷,又听见他的新要求,他要洗澡!

初晨跟他说早上才跟他擦洗过,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洗好了,他总是不依,还笑话她脏。

初晨不由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没完没了?你快些好吧,否则等你好了,我就要累得趴下了。”

彦信冷哼一声:“你若是不愿意,便去歇着好了。我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照顾自己。”说着就要自己去取热水来洗澡。

初晨看他那瘦骨嶙峋,摇摇晃晃的模样,忙举双手投降,“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收拾了碗筷,不期然地从彦信眼里看到一抹得意的神情。突然想到,他不是让她隐瞒他已经醒过来的事吗?这样他还怎么出去取热水?他明摆着就是要她心甘情愿地被他支使呢,不就是想要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事事以他为先,凸显他的重要性么?这人吧,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么?刚刚脱离险境了,那狐狸尾巴又翘起来了。

“你先前说让我先瞒着的事情,是怎么打算的?牟大哥那里也要瞒着吗?”初晨想着,以牟兴的精明,这件事恐怕瞒不了他多少,而且他一旦知道了,还不知会有多冷心。

“他那里不能瞒的。你去取热水的时候,顺便喊他过来一趟吧。”彦信藏在灯影里,一脸的沉思。

初晨自然知道他刚醒过来,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筹谋,她很想问他今后的打算,最终还是没有问,因为她心中已经有那个答案了。彦信和她,总是那样的近又那样的远。

第55章 路出寒云外(中)

初晨不期然地在厨房里遇见了牟兴。牟兴坐在灶边,好像已经等了好一歇了,见她进去,瞅瞅她手里的空碗,由衷的笑了,点点头就要走。

初晨直觉他已经知道彦信醒来的事情了,只是恪守本分,不肯多话而已。“牟大哥,你等等,帮我抬抬这水好么?公子要洗澡呢。”

牟兴眼睛一亮,指指自己,又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她,见她微笑着点头,不由低呼一声,欢喜的道:“热水可能不够,得再烧些。我先去把澡盆放好,然后再来提水,好么?”

“你去吧,我在这里烧水。”初晨走到刚才他坐的地方坐下来,把空间留给他和彦信。她知道彦信刚醒来,肯定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牟兴,她在那里呆着,始终不方便。

等水烧好,牟兴也来了,不过片刻功夫,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也不知彦信跟他灌了些什么迷魂汤,让他这样兴奋。笑眯眯地抬了水:“小叶,你辛苦了。公子总算是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初晨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牟兴笑笑,“走吧,早些收拾了,早点休息,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牟兴把水温兑得合适了,又细心地把门关好才笑眯眯地离去。初晨取了干净的衣物放好,回过身,见彦信还半靠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一点要起身洗澡的迹象都没有。便向对他伸出手:“来,不是要洗澡吗?慢点。”

彦信看向她:“刚才你去哪里了?干什么这会儿才来?你忘记这里有病人还需要你照顾了吗?”

“我在厨房烧水啊,不是你要洗澡的么?”有这样的人吗?好话没有半句,开口就是质问,不断提醒她,就是生怕她忘了他是需要照顾的病人。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且让他嚣张这几天。初晨暗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

彦信低咳一声:“我的意思是说,烧水有火烧着,不要你守着。可是我需要你递个热水,毛巾什么的,你为什么不早些过来陪着我。”

“你们不是要商量大事么?我在这里不好。”初晨很自然地回答,他以前做这些事,从来都不会让她知道半点,她应该有那个自觉性。

彦信脸上有了些笑容,语气温和下来:“谁说不好?以后我没特别交代,你不用走开。我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的。”

他这是明确表示他的事情,她都有权知道。初晨自有她的想法,“嗯”了一声,扶他起来,给他解开衣服。“你的伤口还不是愈合得很好,还是不要着水的好。擦擦算了,好不好?”

“好。不过,你要仔细点,不准敷衍我。”彦信咧着嘴笑。

“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了?难道你觉得我一直都在敷衍你?”就算是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也是很认真细致地给他擦洗翻身,就是生怕他长褥疮,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没有,我是说,你等会不准找借口。”彦信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初晨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先就脸红了,垂着眼皮道:“我找什么借口?我会找什么借口?”

彦信也不多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胸脯,比了个造型,有些遗憾地叹气:“哎呀,瘦多了,真难看,看上去就像个女人似的。你要好好把我喂胖才行,我想喝鱼汤。”

初晨有些不耐烦,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给他擦背,彦信舒服地哼哼,不停指使她:“这里,这里,诺,还有这里。帕子凉啦,揉揉。重一点,哟,轻点,哎呀,你弄痛我啦。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我还说我身上怎么这么疼呢,原来就是被你弄疼的,说不定都青了。”

初晨终于忍无可忍,“啪!”地将帕子扔进水里,水花四溅。一股邪火冲起,拧了眉毛:“你有完没完?你不知道我这些天也很辛苦吗?你倒是好,在那里一躺,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操心。我又要担心这个,还要担心那个,几乎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嫌我伺候得不好,是不是?谁伺候得好,你去找谁呀?你要吃鱼,我倒是想给你吃,只是这冰天雪地的,你要我从哪里给你弄?”

彦信不说话,眼睛黑幽幽地看着她,神色有些不善,初晨心里习惯性的有点慌,仍然硬着头皮顶:“好,好,你要吃是不是?我明天去给你找,你等着,等六天以后我回来,你就有鱼汤喝了。”

他还以为这是在他的太子府还是在他的帅帐?他一呼百应,刚刚兴起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马上就有一班人狗腿地去做,去讨好他?刚刚好些,就露出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来了,以为她还像从前那样怕他吗?初晨越想越生气,不再管他,自去舀了一盆热水泡脚。

彦信只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再继续给她添麻烦。屋里突然变得很沉默。初晨心里其实很明白,彦信虽然一直都这样自私霸道,此刻也不过是变相的向她撒娇而已。她也知道自己不耐烦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心中烦闷——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和方式和他相处。他的心意她已经明了,但她自己未来要怎么走,她还没有想好。

她早已经习惯了和他针尖对麦芒,或是彼此耍狠猜心思,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不是还有那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处理么?前太子府的那些人,还在不在呢?他到底要怎样处理那些人,以及对将来的打算,他都还没告诉她。她又希望他快些告诉她他的决定,又害怕听到他的决定,一想到这个,她就莫名的烦躁。

彦信在屋子那端轻轻来了一句:“我是病人,你何必这样凶?我好不容易麻烦你一次,你怎么这样不耐烦?将来,我照顾你,必定比你耐心上百倍。”

初晨愣了愣,这是在怪她不够温柔,当下回了一句:“你说话太难听了。醒来以后就没关心过我一句。”两个人在陵墓里相处的模式和现在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你不是好好的吗?我昨天下午已经检查过了。如果你是要我问你,那我现在问,晚不晚?你还好吗?”

初晨被他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

“我裤子湿了。”彦信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初晨一窘,他的裤子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湿了?莫非?她有些紧张的看向他,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想:“你,你没有感觉吗?”

“怎么没感觉?没感觉我会知道它湿了?快给我擦擦,换裤子呀。”

“你有感觉为什么不忍忍?”初晨看见彦信铁青的脸,马上闭了嘴。改口说:“久病的人,这也正常,慢慢就好了。”

“风初晨!”彦信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什么意思?我这是被你扔帕子溅出来的水打湿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自然以为他是小便失禁了呀?考虑到他病了这么久,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反正,他昏迷不醒的时候,都绑着尿片的啦。病人么,有什么丢人的?

她是这么想的,彦信未必有她这样坦然。他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望着她暖如春风地微微一笑:“你辛苦了这么多天,想不想有人伺候?”

那表情就像黄鼠狼见着一只肥美的小母鸡似的,初晨打了个冷战,再不敢提他病重绑尿布的事情,“不想。还是我伺候你好了。”

她狗腿地跑过去,先给他披上干净衣服,再给他脱裤子。手刚放到他腰上,脸就红透了,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怎么了?你不好意思?”彦信笑得恶劣。“我以为你这几天都看麻木了。”

初晨撇撇嘴,不屑的道:“是看麻木了。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表情无所谓,手却抖了。前几天他昏迷着,她一门心思只关心他的身体,看见了也就是单纯的人体,是她要照顾的病人,不像现在,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的手突然放在她手上,吓了她一跳,“你干嘛?”声音已经低得像蚊子哼哼。

“不干嘛,是发现你好像忘记怎么脱裤子,我来教你。”他的表情一本正经,只是微微有些变粗的气息出卖了他的心思。

初晨也觉得心跳如鼓,特别是他说的那句“脱裤子”怎么听上去都觉得很那个。本来彼此心意已经知晓,按道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阻碍了,但她就是觉得别扭,至少目前来说,她不想再和他怎样。她扭身站起,“自己脱,自己擦,你下午不是有那力气抱我上床吗?怎么这会儿就动不了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撩水声,他并没有勉强她,也没有说什么,但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我洗好了。”等她回头,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上了床,眼神有些幽暗,审视的望着她。

初晨有些不自在,勉强扯了一个笑脸,飞快地收拾了,开门要去喊牟兴抬水。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彦信在她身后淡淡的说。

初晨心里咯噔一下,他从一醒过来不停地指使她做这做那的,其实就是在试探她吧?他心里一直都明白,只不过不想说而已。他们两个都在装,她是用对他的不耐烦来掩盖她内心的恐惧,而他则是用虚张声势来掩盖他心中的慌张。

他早就看穿了她,可笑的是,她自己却不知道。

第56章 路出寒云外(下)

牟兴走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居然找不到话说。初晨觉得气氛压抑诡异得她有些受不了,率先打破了沉默:“对了,你那时候把我气跑了以后,遇到了些什么?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也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到处乱走,走着走着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彦信语气淡淡的,显然很不配合她调节气氛的举动。

初晨本想跟他讲一下其他事情,但他不问,她也不好说。弄来弄去,气氛更沉闷。

初晨跳起来取了衣服,“我去后面池子里洗洗。”不等他回答,一溜烟溜了。虽然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但能逃一时是一时。

彦信掀了掀眼皮,眼里寒光一闪,手握紧了又放开。

初晨一头扎进水里,回想起前些日子,彦信在这里揭穿她的时候,两人的那些对话,突然觉得很好笑。那个时候,她恨着他,怨着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如果他和她一开始就不要彼此猜疑,彼此防备,有什么说什么,会不会不一样?但是现在呢?上天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他们是不是还要继续走以前的老路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等到有一天,后悔也来不及的时候才后悔?可是和他厮守,以后还会遇到些什么事情?他从来没有掩藏过他的心思,他要权力,要江山,要得到这些东西,往往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联姻是其中一种强有力的方式,那她怎么办?

你到底要什么?她轻轻问自己,是想看着他好了以后悄悄离开?还是想要和他厮守,不计一切的支持他,然后偷偷伤心?离开他她有些不舍,但她又不愿意伤心,怎么办呢?她想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患得患失之间,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直到手上的皮肤都泡得发皱,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

小琉璃谷很小,她唯一的去处就是彦信那里,尽管她很不想去,但也不得不去。

她回去的时候,彦信已经背对着她睡着了,把床外沿的一面留给了她。她松了口气,吹灭了灯轻轻在他身旁躺下。等她睡着以后,彦信翻了个身,轻轻把她圈入怀里,贪婪地把头埋入她的颈窝,低低叹了口气。

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敲门。初晨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彦信的眼睛,他气色好了很多,望着她微微一笑:“早。”

初晨有些不习惯,觉得两人挨得太近,有些暧昧,往外面挪了挪:“我去看看是谁。”

彦信圈紧她,把脸贴在她脸上:“不要管他。你再陪我睡会儿。”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和臀部游动起来。

“不行!”初晨心中一紧,按住他的手,见他骤然变黑的眼睛,讪笑道:“你不是还没好么?”

“我又不做什么。就是想你了。让我亲亲,好不好?就是亲亲,我想你很久,很久了。”他嬉皮笑脸地贴过来。

初晨不假思索地推开他,“他们肯定有事,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敲门。我得去看看才行。”

“牟兴如果说什么,你照着做就是。”彦信的声音听上去冷冷地。

她火烧一样的飞快穿好衣服,溜下床,不敢看他,把床略略收拾一下,拉好帐子,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牟兴和小米,小付,罗二。几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初晨不明所以,看了看牟兴,牟兴给她递了个眼色。

小米对着她拱了拱手:“小叶姑娘,我们想看看公子的情况如何。”

初晨退开,让他们进屋,她主动打起帐子给他们看:“他还是老样子。”

小米低声喊了几声:“公子?公子?”

彦信动都没有动。他失望地立起身,脸上露出哀戚的神色来,转身对着牟兴道:“牟大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要等到那一天,现在我是不会走的。”

牟兴见初晨疑问的眼神,低声道:“咱们出去说。”

原来牟兴告诉他们,彦信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又讲了京城里面的形势,让他们各自取了金银自找出路。原来这就是彦信不让她把他醒过来的消息透露出去的真正目的,他是要试探,现在这种情况,他身边不能再有任何怀有异心的人。

小付抹着眼泪:“我反正是不走的,我要等公子。”

初晨配合的道:“公子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牟大哥说的这个,是昨天我们俩商量的。我们觉得,你们这么年轻,前途很灿烂,不能耽误了你们。就是走了,也没人会说什么,只管放心的走。”

沉默寡言的罗二突然道:“京城里面是这样的情况,皇上派来的人也许就等在外面,姑娘就不怕我们这里有人出去以后走漏了风声么?如果出去的人不怀好意,姑娘又打算怎么办呢?”

初晨仔细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罗二,他跟在队伍中,从来不出头,话能不说就不说,平时看着挺木讷的,现在看来头脑却是最清醒的一个。她虽然不知道彦信和牟兴打的什么主意,但根据她对彦信的了解,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里面的人,只要有人离开,不出十里路,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我以为,诸位都是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必然是他最为信任的人。经过了那样的生死关头,你们还能一直守在那里等我们,已经超出了同袍的情义,那样的事情你们必然是不会去做的。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份情义,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的出路。”初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这番假惺惺的骗人送命的话后,觉得自己果然是被彦信那厮教坏了。

罗二淡淡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初晨觉得他一定看穿了她的用心,脸就有些热起来。

牟兴已提出那个包袱扔在地上,包袱皮打开,里面龙眼大小的明珠和各式各样的珍宝咕噜噜地滚出来,在雪地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好不耀眼。就是生长在世代功勋之家的小付,也被吸引了目光。

“小叶说得对,之所以这样安排,为的就是各位表现出来的那份情谊。但既然罗兄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便实话跟你们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除非公子落气。你们走了,我们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不是不相信各位,而是为了小心安全起见,给大家都留一分情面。以便将来大家再见面时,彼此不是仇人,定要刀枪相见。当然,如果有人一定要做这个坏人,就最好祈祷不要落在我手里。”牟兴拔出佩戴使劲插入雪地之中,抱着手,小眼睛闪着寒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几人。

小付走过去对着孤月峰跪下,举起左手发誓:“我付原夏,对着雪狼神发誓,终生追随公子,不离不弃,若有所违,叫我乱箭穿心,不得好死,付氏一门断子绝孙。”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初晨被他发的这个重誓吓了一跳,鲜见有人拿自己的家人来发誓的,可见他下的决心有多大。

小米也毫不犹豫地掀起袍子跪了下去,同样发了重誓。

罗二轻轻一笑:“你们都有家人可以发誓,我却是孤身一人,罪臣之子,只有贱命一条,可怎么才能发这个誓言呢?就算是发了也太轻,比不上你们的有份量。这样好了,誓我就不发了,我这条命是公子给的,他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收回去就行。”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几颗明珠和祖母绿之类的宝石揣入怀中,“这东西不错,我留着几颗玩,你们不介意吧?”

这人很有性格啊,初晨见小付和小米脸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来,唯有牟兴神色不变,淡淡点头:“你喜欢就拿去,你愿意把命给公子,公子又怎会吝啬几颗身外之物!”

罗二点点头:“我得去看着那个小子。你们慢慢聊。”竟然转身就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对初晨笑道:“你昨晚那碗汤很不错,很久没有喝到这么有人味的汤了,谢谢。”

有人味的汤?怎么说得就像是人肉熬的一样。初晨傻傻地看着罗二走远,半晌才挤出一句:“他这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牟兴点点头:“他是前左骠骑将军之子,因为支持先后,被皇上以谋逆罪判处满门抄斩,他被忠仆带出,追兵来时,藏在农户的猪圈里才逃脱。后来隐姓埋名以乞讨为生,稍大些便去投了军,为了军功命都不要,是被公子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从那之后便跟了公子。”

“这样的人么?”小米颇为不屑地说了一声,“跟着公子,只怕是另有目的。”

初晨却想着,怕的就是他没有任何目的,如果他有目的,反而还比较好用,比较放心呢。

牟兴摸摸头:“我得去问问天维钰那小子,他跟着咱们到底安的什么心。也好早日作个了断,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浪费我们的精神。”

初晨从厨下取了热水出来,远远就看见牟兴和罗二带了天维钰向彦信房中走去,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折回厨房。三三摇着尾巴挨过来,蹭着她的腿进了厨房。

初晨扔些干肉喂它,看着它吃东西发了一会呆,外面一阵骚乱,幺幺和小二兴奋地乱吠,三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扔下干肉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可是王力回来了?初晨心中一跳,随即跟着跑了出去。

第57章 人归暮雪时(上)

来的不仅仅有王力,还有一个初晨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苏缜。

初晨带些雀跃,带些别扭地喊了声:“大师兄。”有了这两个人在,许多难题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想到这个她有些高兴。但一想到在陵墓里自己对萧摩云做的一切也许都落入了王力的眼中,她又觉得很是别扭。

那两人都应了一声之后,彼此看看,然后微笑。初晨有很多话想问他们,但显然现在不是时候。便问苏缜:“你怎么来了?金叶公主呢?”

“她回西上了。”苏缜眼里一阴,随即笑起来:“我们可都饿狠了,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率先进了厨房,明显地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多说。

他的疏离初晨自然感觉得到,他们这次见面,中间仿佛已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找不回原来那种默契的感觉,她心中有些难过,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跟进去还是离开。

“小叶,或许我该叫你小风?”王力温和的望着她。

初晨微微一笑:“王师兄,你喜欢怎么喊都行。谢谢你帮了我们。”不管她多么的不愿意在王力面前提陵墓里的事情,但显然是无法回避的,她有些害怕王力看见她对萧摩云做的那些事情,从而会瞧不起她或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你不怪我?”王力笑笑,“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瞒着你。”神态间对她一如既往的亲和,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初晨松了口气,“你自然有你的理由,何况你不是一直都在暗中帮助我吗?”他其实比任何人对那个陵墓都要熟悉,却偏偏瞒了所有的人。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要做什么,他都从来没有害过她不是吗?

王力垂下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只要你好,叫我做什么都行。”

他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明他的心意,初晨叹口气:“我知道的。师兄,那个人,是你杀的?”她问的是独绝。

王力轻轻说:“你还记得天维钰从冰崖下面找回来的那具尸体吗?那个人,才是我真正的师傅,他才是真正的无二。独绝是他的师弟,我并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但我发现了。独绝有一点是没有骗你的,我们琉璃谷,一直都在守护这个秘密,师父就是他们那一代继承衣钵的那个守墓人,独绝不知道的是,我也是下一代的守墓人,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所有秘密,我都知道。但是他,却不是我杀的。”

不是王力杀的,那是谁呢?“师兄,谢谢你救了彦信,如果没有你,他也许——”

“呵,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不愿意欠他的而已,他先前救了我一命,如今我还给他了,再不欠他什么。”王力背转身:“你们明天就离开这里,苏缜是来接你们的。萧摩云被人救走了,我猜就是那个人杀的独绝,所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初晨刚想跟着他进厨房去,身后传来小付的喊声:“姐姐,公子找你。他说他饿了。”

“哦。”初晨顿下脚步,“他想吃什么?我去拿。”

“公子吩咐让你马上过去,他有话要和你说,食物我送过来。”

初晨看了看厨房,里面两个男人聊得火热,没有人多看她一眼,明摆着不欢迎她加入,叹口气,只得去见彦信。

彦信已下了床,披了外袍坐在窗前,见她进来,望着她微微一笑:“苏缜和王力回来啦?”

“嗯。”

“你扶着我,我去见见他们。”他笑得极其灿烂。

初晨心中一阵烦闷,虚伪!他要见他们,随便喊哪个扶他不行,偏偏要喊她?不就是不想让他们和她接触吗?“你不是说你饿了吗?吃了再过去了。”

“我喊你回来,你不高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在厌烦着我,还是在害怕什么?”他很平静地看着她,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她的心思。

在她开口之前,他挥手止住她:“你想好了跟我说。我永远不会再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停了停,又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没有必要可怜我,也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什么道义而留在这里,我不需要。”

她可怜他?他需要人可怜他吗?他从来都不需要。初晨淡淡一笑:“你已经决定了?”

“我不能就这样认输。我要洗清我身上的污垢,不想一辈子都过着逃亡的生活,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和天下人的面前。”彦信一脸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