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缜原来就对初晨说过,彦信给她选的这个罗二,身手的确是很不错的,反应也快,人也忠心,就是性子太孤僻,不合群,这样不利于团体协作作战。如果有机会,要帮他改改。所以苏缜总是有意无意地跟罗二开开玩笑,多数时候罗二都是勉强扯扯嘴角,应付过去。

但今天罗二明显地不愿意配合,他淡淡的道:“难道你的公主就是被你的笑容吸引过来,又被你板着脸吓跑的?如果只是凭一张脸就可以弄来、吓走的媳妇,不要也罢。”

苏缜为什么会和金叶在一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次二人分开,他虽然绝口不提原因,但谁都猜到二人之间发生了很大的矛盾,罗二这是在故意挑衅。

他这样一说,不单是苏缜,初晨心里也开始不好受。苏缜之所以和金叶走到这一步,罪魁祸首就是她。

苏缜脸色一变,罗二不甘示弱地瞪起眼睛。苏缜带来的人原本坐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此时也全都停下筷子,呼啦啦地回过头看向他们这边。

眼看一场纠纷就要起来,初晨放下心中的不快,制止罗二:“罗二,苏师兄这是和你开玩笑呢。”又对苏缜抱歉的说:“师兄,他就是这个脾气,没什么坏心的。”

苏缜淡淡一笑:“我知道,要不然彦信也不会让他来保护你了。不过这个脾气不太好,要做好一件事情,还是要和大家搞好关系,才能配合好的。罗兄弟,是哥哥的不是,我先干为尽了!”抬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罗二自然听出苏缜是在提醒他,他的任务是保护初晨,而不是和别人争强斗狠。垂下眼,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苏缜举了举,一饮而尽,此事就此揭过不提。从那以后,罗二倒是收敛了许多,加上苏缜有意结交,一来二去,他也不再是显得那样不合群了,偶尔还会主动和其他人说说话。只是他充当监督者的行为是一点也不曾改变。

门被人猛地推开,进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带头一个黑脸大汉高声喊道:“店家,例行检查,今日可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

店家陪着笑上前,还没说话,黑脸大汉就已经看到了初晨等人,大步向他们走来。目光如炬,从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初晨三人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穿的粗布衣服,苏缜看上去是个有几分见识的寻常青年,罗二其貌不扬,初晨看上去一副面黄肌瘦,病怏怏的样子,很不起眼。

大汉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只是几个普通至极的素菜,肉也不见半分,很符合他们的穿着打扮,这才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苏缜忙站起身来拱拱手:“军爷,我们三人是一起的。”

大汉扫了角落里的那群人一眼:“他们呢?”

苏缜摇头,偷偷凑过去说:“小人们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不妥?”顺便不着痕迹地塞了一小块银子到大汉手里:“出门在外,没有多的,请爷们喝杯酒。”

这银子的多少有讲究,多了人家会以为是肥羊,总想着要宰;少了人家看不上眼,拿了等于没拿。大汉偷偷掂量了一下,还不错,脸皮松了松,例行的问:“你们三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是什么关系啊?”

苏缜道:“回军爷的话,我们是表兄妹三人,前来寻家中亲人遗骸的。”他脸上带了几分愁苦,“舅父和兄长是去年来的,半年前家中听说他们已经战死。家中老母日日垂泪,恐他们孤魂野鬼受欺凌,竟然一病不起。临终前要我们一定来寻了他们迁回故土。本来想等过段时间太平了再来,又怕夜长梦多,再也找不到。还请军爷给个方便。”

初晨很配合地低声啜泣起来。罗二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黑脸大汉听了苏缜这番话,正好触动心事,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恻然来,“你舅父和兄长的名讳是什么?我也许可以帮你们找找。唉,也不知将来可有人为我收尸?”

苏缜正要开口,罗二站起来说了两个名字,他本就从军中出来,对于这些事情远比苏缜清楚得多。果然黑脸大汉一听,叹了口气,摇摇手:“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怎么了?”苏缜大急。

“这两个人,年前跟着先太子殿下去了沙漠里迂回突击北岐主力大军,早就死在了沙漠里,尸骨无存。你们到哪里去找?趁着现在还算太平,早些回去吧?”大汉叹了几口气,回身招呼另外几个士兵去盘查另一帮人。

因为刚刚听了苏缜编造的话,这队士兵都变得无比低落,那边又送了银子,盘查的事情草草了事。他们走的时候,初晨耳尖的听见一个士兵叹道:“我现在就是有一天活一天。如果是先太子还在,还有几分活的希望,现在么,我不指望了。”

他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脆响,一根马鞭劈头盖脸地打在了那士兵的脸上,卷飞了半只耳朵。一个公鸭嗓子大声说:“你小子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辱没了先太子的英名。他麾下的士兵,居然有这种不战而败之人!”

“二公子,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随着黑脸大汉阿谀奉承的讨好声,一个十三四岁的黑衣铁甲少年跳下马背,往店子里瞟了一眼,初晨和苏缜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少年随即回过头,插着腰凶恶的瞪着那个被打的士兵:“你服也不服?”

那士兵捂着半只耳朵瞪着少年不作丝毫让步,黑脸大汉猛地打了他一下,看了看少年:“你作死!还不跟公子道歉?”

少年死死盯着那士兵看了一会,士兵丝毫不退。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又是一个不怕死的。我问你,你既然不怕死,为何要当众说这种丧气话?”

士兵怒道:“我说的是事实!我不怕战死,就怕窝囊死!”

少年把脸凑到他面前:“既然如此,你敢不敢进我的敢死队?”

士兵啐了一口:“我死都不怕,还怕跟着你?”

少年嚣张的笑了,扬起下巴对黑脸大汉道:“王老三,你回去和张吉说一声,今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黑脸大汉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小公爷,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效仿他那位英勇了得的姐夫,也不怕上面看着心生不满。如今更是毫不遮掩,他再这样闹下去——”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初晨眼里有隐隐的激动,初蕴也长大了啊,他最崇拜的人,居然是彦信?他这样闹,只怕瑞帝和新封的太子更要视风氏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绿绮夫人就不管他吗?还是已经管不了了?

第63章 仍怜故乡水(中)

夜凉如水,天空阴沉沉的,整个北地城静悄悄,死气沉沉,空旷的街道上,稀稀拉拉的几盏白纸灯笼被风吹得乱转,偶尔有一只猫急速奔过,此外再无半点活气。

昔年北地低价最贵的文渊街,这里曾经世家大族云集,到处都是金漆朱门,车来车往,仆从如云,一到夜晚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直达街外。现如今,只剩下紧闭的大门和沉默不语石狮子冷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风氏宁国公府就坐落在这条街的最深处,初晨一身黑衣,立在阴影里默默看着那不再鲜红炫目的朱漆大门,还有门前挂着的两盏半死不活的灯笼。这曾经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第一次知道嫉妒伤心再到欢乐愉悦,都是在这里。从十五岁起离开到现在不过是五年左右的光景,她却已觉得是一辈子。

宁国公府里死气沉沉,暗影重重。曾经来往穿梭于园中的仆众基本看不见影子,到处一片凋敝。是春天,却还是严冬的气息。初晨轻车熟路地到了上房,她想,她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走。

夜已过三更,上房里仍然亮着灯光。一个瘦削的身影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叹。

初晨叹了口气,缩回了阴影里。

“既然已经来了,就进去坐坐吧?你爹爹身体已是不行了,你就不肯最后看他一眼?”绿绮夫人幽幽的在她身后说。

初晨身子一僵,停了脚步,不曾回身。

“白天初蕴回来跟我说在街上看见了两个人像你和苏缜,我还道是他胡说。谁知竟然是真的。”

初晨苦笑,原来初蕴已经看见了他们啊,她还以为他没有认出他们来。

绿绮夫人叹了口气:“你肯回来看我们一眼,我已是没有什么多的想法了。将来,我只盼着你能看在一奶同胞的份上,维护一下初蕴。”

“你既然担心他,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做那些事情?是怕他死得不快吗?”初晨终于没忍住,冒出了一句。

“我有什么办法?风家一直都被放在这虎狼之地,日日提心吊胆,过了今日不知有否明日。他若再没有几分血性,就算是苟延残喘,也迟早要死。还不如让他瞎闹着,练出几分真本事来,就算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他也能逃得远些。”

初晨冷笑:“你倒是事无巨细都为他打算好了。是新太子不肯接受你的好意,还是没有女儿送人了?”有些恨意一直埋在她心底深处,明知道说出来于事无补,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逞一时之快。

绿绮夫人沉默了一会:“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你将来若肯看顾他,我承你的情,若是不愿,我也不怨你。你走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风子瑛披了件外衣,拿了枝蜡烛探出头来问绿绮夫人:“你在和谁说话?”一时看见阴影里的身影,他呆了半晌,颤抖着道:“是,是晨儿吗?”

初晨回过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绿绮夫人仍然是那样一副华贵雍容,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眼角唇角都有了愁纹,风子瑛更是两鬓斑白,背已经微微佝偻了。他们才不过四十出头呢,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过得并不舒坦。

风子瑛眼里有了泪光,“我听说的时候,我很难过。后来阿怜回来,我才知道,我们一直都在悄悄找你,但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好吗?”

初晨心里一软,点点头,随即撇开视线,不肯再看二人一眼。

风子瑛低低咳嗽起来,绿绮夫人上去扶住他,像是对初晨说话,又像是对他说话,“进去吧。”

风子瑛殷切地看着初晨,初晨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她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原来在爱之后憎恨一个人是那么的容易,恨过之后,再表达自己的关心是那么的难。“家里的下人呢?怎么我一路行来,人影都没有?”

绿绮夫人回答:“除了不愿走的几个老人外,都遣散了。你父亲说,我们不能拖着人家一起等死。”

“家族里的其他人呢?”初晨有些恼怒,平时他们都只会算计她家,有事只会找她家。到了这个时候,就全溜走了?

风子瑛微微一笑:“死的死了,逃的逃了。这么大家子人,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活下去吧?如果将来宁国公府没了,但风氏仍然可以延续下去。”

逃了?那是他看事情不妙,想办法弄走的吧?“那为什么不让初蕴?”初晨没有说下去,她这样一说,不是就说明她还在关心着他们吗?她明明是恨他们的。

风子瑛很缓慢,但很坚定的说,“我们是长房长孙,不要说是初阳还在京里,就算是只剩下他一个,只要风氏宁国公府这块牌子还在,他就不能走。”

风氏宁国公府这块牌子啊?她当初就是为了这块牌子才被他们抛弃的。这块牌子冷冰冰地高挂在那里,冷眼看着这府里的悲欢离合,它为每天进出于它下面的人增添光彩,进出于它下面的人又为它增添光彩。它就像是彦信为之奋斗的心中那个傲立于天下人面前的梦想一样,也是风氏人心中坚持的那个梦想。

初晨叹了口气,“我如果能活下去,自然会看顾初蕴。你还是调理调理身子吧,你活着,他也能多有几天好日子过。”她没有理风子瑛的呼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宁国公府。绿绮夫人没有挽留她。初晨知道绿绮夫人就是开了口挽留她,她也不会回头,但绿绮夫人始终没有喊她,却让她心头说不出的滋味。也许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往往越是盼望。

初晨推开房门,警觉地往旁边一闪,低声喝问:“是谁?”

屋里灯光亮起,苏缜坐在桌前看着她:“是我。”

“师兄?”初晨有些尴尬地垂手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眼睛四处逡巡。也不知罗二在哪里等着,就等着出来拿脸色给她看。想想自己也够窝囊的,居然有这么一个人日夜盯梢,不得自由。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彦信放她走时,那样放心,都没有警告过或是交待过她任何一句,类似于不许和苏缜太接近之类的话,原来是早有准备。他选的这个罗二果然是极品。

苏缜知道她在防着罗二,轻笑一声,“他不在。我让他去找人送东西去了。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轻易就摆脱了他,独自成行?”

怪不得她偷偷溜出去,他居然没有发现跟上去呢,原来是被苏缜支出去了。“他怎么会肯去?”那家伙除了她睡觉和上厕所的时间以外,几乎寸步不离,又怎会甘心受苏缜的支使?

“若是其他事情,他自然不肯去。但这件事情必须要他去才行啊,其他人去,人家不肯相信呢。”初晨知道罗二必然是去替彦信联络军中的人了。

“哦。”初晨放心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下,“你找我有事?”要不然他在这里等她做什么?

苏缜扯扯嘴角,带出一丝苦意,“我不放心你,在这里等你也不行吗?”

初晨捕捉到他眼里的那丝落寞,心一跳,“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只是他这次出现以来,除非有事,绝对不会和她多说一句废话,她如果提起来,他也是很快就岔开掉,再加上一个罗二在一旁虎视眈眈,让她好多话好多事都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出来。

苏缜站起来,淡淡一笑:“跟你开玩笑呢。师兄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又是这样,他又要跑。初晨冲动地跑到他面前拦住他,“师兄,为什么你这次回来一直躲着我?”

“我躲着你吗?怎么我没发现?”苏缜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天天都坐在你面前啊,我要是躲你,你不是就看不见我吗?你说,你什么时候找我,我不在?”

初晨不理他的狡辩,她想到罗二已经出去好一会了,只怕就要回来,得抓紧时间问问题,“你和金叶公主怎么了?”

“没怎么,就那样。她有她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苏缜抿紧嘴唇。

初晨看出他不高兴,便道:“其实我看金叶很不错的,她对你是真心的。”

苏缜淡淡的打断她:“我知道。”

“师兄,我一直都只希望你好。”结果她给他添了无数的麻烦,初晨难过的低下头。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是我的。”苏缜轻轻拍拍她的肩头,“早点休息。有时间,好好想想到了海澜要怎么做吧?此次的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上面呢。”

初晨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公子?”门外传来急促而低沉的喊声和轻轻的叩击声。

二人对视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罗二出事了!苏缜急速交待:“你收拾东西,我先出去看看,我喊你。”闪身出门,随手把门掩上。

初晨刚把本来就不多的几件随身物品胡乱地拢在包袱里,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第64章 仍怜故乡水(下)

彦信夹着一股冷风冲了进来,站在门口对着初晨微微的笑。初晨欢喜地捂住嘴,扑上去紧紧搂住他:“你怎么会来?明明城门早就关了。”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彦信用脚关上门,笑眯眯地把头埋入她的颈窝:“我想你了。”吻雨点般地落在她的头发上,额头上,双臂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

“你走了以后,我演了两天的戏,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我就找原因,想啊想,才知道原来是没有人伺候我了。我突然想,如果我走快一点,也许还可以在这里追上你,可以抓紧时间让你伺候我一两天什么的。我就来了。紧赶慢赶地追了这二十多天,居然真的让我抓住你了。本来天黑就到了,但不敢进城,一直忍到这个时候。说,你想不想我?”他开心的发出一阵闷笑。

初晨明明知道他的话只有七分可信,偏偏心里受用得很。她把头埋入他的怀里:“你这个骗子!分明是急着要来寻人,生怕发生什么控制不住的变故,偏偏要来哄我高兴。”

“你不相信我?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有多想你?”他把她往床上一推,手臂撑着,俯在她上方,眼睛亮晶晶的,轻声说:“我可是大好了。不信你摸摸,我长起好些肉了呢。”

初晨全身僵硬地看着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心里渴望着,同时又在莫名的害怕着。她“嗯”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挤出了一句:“可是天要亮了。”话说完,她羞得闭上了眼睛,这有点那个嫌时间太短的歧义在里面啊?

彦信的眼睛蓦然变黑变深,他俯下身,轻轻咬了她粉嫩的耳朵一口,“小妖精。这是嫌我来晚了?才刚进四更,早着呢。够了。”

初晨战栗了一下,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栗米,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不累吗?”

他轻轻笑起来:“我不累。你怕了?”不等她回答,他微凉的嘴唇已经含住了她的唇瓣,舌头有力而灵活地抵开她的牙关,很快找到了她的舌头。他狡猾地挑逗着她,又肆虐地攻击掠夺她。

初晨只觉得心狂跳不止,气都喘不过来,他的唇温暖清香,又带着些疯狂的火热,让她在他的热情下情不自禁化成了一汪春水。彦信低低喊了一声:“晨儿,我的晨儿。”这声低喊惊醒了她,她情不自禁地想,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吻过左清呢?想着就有些神思不属,酸酸涨涨起来。

“哎呦,你做什么?”她的肩头被他狠狠咬了一口,疼得她直吸凉气。彦信皱着眉头生气的看着她,很严肃地说:“不许乱想,我没有。”

见自己的心思被他勘破,初晨有些尴尬,她才跟他发过誓说要无条件的相信他,但实际上她还是在怀疑他。她假装糊涂:“我想什么了?我没有。”

“你没有?”他的手缓缓解开她的衣襟,探入怀中,覆上她的胸前,找到了她的敏感,轻轻划了个圈,初晨心跳变得狂烈,口干舌燥,轻轻地“嗯”了一声,颤抖起来。“你有没有?”他恶意地停下,邪邪地看向她。

“我没有。真的。我发誓。”初晨竭力守着最后一丝清明,顽抗到底。她很清楚承认之后的结果是什么,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你这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小东西。”手指慢慢地用力,初晨感到一阵带着酸麻的痛楚,她开始低低呻吟,“不要。”她的声音听上去软弱无力,掐得出水来。

“不要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要?”他的手往下,缓慢地抚摸她的腰身和小腹,她的皮肤随着他手一路燃烧下去。他的手停在她的臀部,声音嘶哑地低低喊了一声:“晨儿?”

初晨全身燥热,她无意识地把身子向他贴近。他得到了允许,狂喜地搂住她:“我的晨儿。我爱你。”他轻轻解开她的裙带,温柔地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他停在她的草丛深处,非常柔和地放进了一只手指,初晨不觉绷紧双腿,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他低低喘息起来,在那里肆意地指点拨弄,直到花蜜四溢,她的身体瑟瑟颤动,抖成一团。断续地乞求道:“彦信,彦信……”他停下来,嘶哑地说:“喊我,向从前一样喊我,喊我夫君……”

“夫君……”初晨几乎要语不成声,双手攀上他,狂乱地深吻他。“说你爱我,说你相信我,说你是我的。”他的手狠狠地按摩她那最脆弱的点,她根本没有了任何抵抗的意志,她哽咽着,破碎地喊出:“我爱你,爱你,相信你。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他听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停下来,满足地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就我们两个人,一直都不分开,哪怕远隔天涯,我们也不分开。”他拉起她的手,低声央求:“摸摸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初晨闭着眼,红着脸轻轻握住他,他长叹了一声,“晨儿,我的晨儿。我不是做梦,我终于又拥有你了。”按住她的肩头,亲吻着她的伤疤,含住胸前的敏感,轻吮慢吸,在她低低的叹息声中,强劲地分开她夹紧的双腿,缓缓进入。

那一瞬间,是美妙的天堂,两人都同时发出了满足的低叹声,一阵微风吹过,吹灭了案台上的烛火。

街上响起四更天的更鼓,苏缜犹如一尊黑色的雕像,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如水的夜色,冷硬如冰。外出归来的罗二藏在阴影里,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初晨微转些头,把半个脸埋在了枕头上。身边的人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和满足,“除了你,我从来没有那样吻过别人。”彦信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的吻,从手背一直吻到指尖。

没有那样吻过别人?那其他的呢?他到底是做过的。初晨突然觉得烦躁起来,从他手里抽出手,狠狠地翻了个身,把背对准彦信。

彦信一愣,他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了她。“怎么了?”他伸手去搂她,被她狠狠挥开。他坚持不懈:“天就要亮了,我只能再呆半个时辰,你确定要和我别扭到底?”

初晨不说话。他只能藏在城外,夜半来,天明去,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叫她怎么忍心?

他叹了口气,“等你过了京城,我这里就差不多了,这杆旗一打出去,我就是天下人唾弃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下一次见面怎么也得一年以后吧?也不知我能不能等到你回来?”

“叫你乱说!叫你乱说!”初晨气势汹汹地拍打了他的胸脯几下,还不解气,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鼻腔酸起来。

彦信疼得呲牙,却笑得欢快无比,他紧紧搂住她:“不说了。只要你解气,怎么咬都可以。”

“谁耐烦咬你。”初晨松了口,仍然气哼哼的,却没有推开他。

“我们说说话吧?”他的手又在她的腰间游移。初晨有些气息不稳,按住他不规矩的手:“不许乱动,要不然就下去。”

彦信嘿嘿一笑,“你如果有那个本事赶走我,你就来吧?”看见她鼓起腮,他捏紧她的鼻头,“说,刚才是不是又吃飞醋了?”

“我才没有。我没你那么无聊。”初晨翻了个白眼,闷闷的说:“我今晚看见他们了。偌大的府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和几个老仆,其他人都走光了。”彦信握紧了她的手,她摇摇头,“初蕴好像组织了一个什么敢死队的,以你为榜样呢。”

他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尽量照顾他们的。”

她搂住他的腰:“对不起。”绿绮夫人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不但放下了仇恨,现在她还要求他保护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死者已矣,可是你和我还在活着。只要你好,我会忘记的。”

初晨鼻子一酸,贴上他的胸膛:“如果,她还是那个样,你不要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我不会怪你的。”

“傻丫头。”他爱怜地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点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要总说别人。”

“好,我走了以后,你要爱惜身体,爱惜自己,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等我回来。”他连连点头,“还有,你不许……,左清……”她低下头。

“知道了。醋坛子啊。我的头发要为你而早白许多年。”他叹了一声。

“说我?你是好人么?”

“我怎么了?我从来不吃醋的。再有我这样放心你,相信你的人没有了。”

“你不吃醋?以前是谁一天到晚要找我算账的?还定情物都给我找出来了。”

他按住她的嘴,“不许说,那不是你不理我,我故意气你的么。你骂我总比冷着脸不说话的好啊,实际上我根本没相信过你会看上别人。”

“好吧。我跟你说,那个罗二,一天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像防贼似的。我和苏师兄多说两句话,他都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们,好像我不守妇道似的。这样多不好,苏师兄会有想法的,你说说他。”

彦信“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说:“他就是那个脾气,我说他也不听。反正我相信你就是了,我累了,咱们眯一会儿?”

他这是相信她的表现?初晨气得使劲掐他一把,他迷迷糊糊地按住她,“别瞎闹。睡觉。”不由分说把她的头按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发出低低的鼾声。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轻轻叩响了窗户:“爷,该走了。”

第65章 万里送行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