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怎么这么说我。”

那话有些重,不管是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反正佳璐是被她伤到了,脸转到一边,喃喃低语,“你有心眼,你脑子好使,可最后还不是翻船了!”

“你!”

温佳欣后脑勺直冒火,手指着她,想骂她却一时不知道该骂什么。温佳璐转回脸看她,哼了一声,仍旧是极小声的,“也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强,都到这份儿了还一点觉悟都没有!”

顿了顿,她又说,“天蓝姐那么好,也不知当初立文哥怎么就昏了头…就算你是我姐姐我也得说,你是比不上她的。”

温佳欣听着,没有吱声,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气到了。半晌,佳璐探过头去看她,“姐?”

“你滚。”她头也不抬的挥了下手。

“你是我姐姐,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就算你势利你争强好胜,可你并没有坏心肠。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虽然你不是冲着那样的目的去的,可不经意间也会把别人害得很惨。”

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温佳欣听得一怔,缓缓的抬头看她,“你不管好自己,在这儿唧唧歪歪说些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孕妇智商低…”

“姐。”

佳璐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吸了吸气,握住了姐姐的手,“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叶天蓝和郭启垣,在七年前就要结婚的。”

“关我什么事啊!”

“因为乔念出了车祸,所以她在婚礼当天赶回北京,之后一次次的误会,导致了他们俩形同陌路知道现在才有了机会在一起。”

“不是,温佳璐你…”

“你听我说完。”

见她要甩开手,佳璐死死按住她,双眼定定的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慌,“叶天蓝肚子里那个孩子,是郭启垣的。”

“…”

“当时你你找她泄愤,不小心把她推下楼梯,然后孩子没了,她怕郭启垣怪她所以一直没敢去找他…而你呢,居然拿着这个事情去郭启垣面前侮辱她,姐,你真是让我很失望。”

温佳欣摇了摇头,瞪大了眼,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害她失去孩子的!

“姐,你以为我会随便编故事来骗你么?你是我的亲姐姐,我还能杜撰出一个错误来强加给你?”

她咬紧了唇,狠狠甩开妹妹,转开了眼不看她,“我已经错了,还能怎么样?”

“天蓝姐姐气你怪你怨你,可最后还是原谅你了,就连你后来去面试,也都是艾琳姐姐在背后帮了你,你知道么?”

佳璐咽了咽喉咙里酸涩的液体,过了好久,又说,“其实,她们对你是真的好,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放下身段去跟她…说句对不起?”

她闭着眼沉沉喘息,双手死死捏着衣角,一语不发…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害得她这么惨?失去孩子的痛苦,叶天蓝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她又哪里还有资格去求得宽恕!

轻轻的,再次摇头,她说,“我…不会去找她…”

闻言,佳璐叹气,拍拍她的手背,“算了,我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不过,不愿意让你失去她们那么好的朋友。”

说完她笑笑,“其实过了这么多天,压抑了这么久,刚才抱着你哭了一阵,心里好受多了。乔念呢,不管他喜欢谁,不管他想和谁在一起,只要他开心就好。说到底是我负他在先,又何来理由要他对我从一而终呢。”

“佳璐…”

“姐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明年就跟歌舞团去国外巡演。人啊,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东西多了,心胸开阔视野开阔,许多事情很快就会释怀了——倒是你!”

她把手臂横过去揽着姐姐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她腹部上那只手上,小声问她,“真不告诉立文哥?”

“告诉他干嘛呀,我有能力独自带大孩子。”

“还说我蠢,我看你不也一样…”

佳璐脸贴在她脸上,摩挲着她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不会给你机会?而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真的背叛过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只有他一个男人。”

温佳欣被她说得双眼又酸又涨,拍拍她的侧脸,常常呼了一口气,“算了,是我不愿意,不愿意…再在人前给他制造笑柄。”

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找谁不行,为什么非得摊上她!

“佳璐你记住啊,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行李都装好了,马上就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没了我,孙立文又不是活不下去。”

“哼,你忍心让孩子一出生就没父亲,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它呢。”

佳璐嘴上这样说,可她深知,姐姐才舍不得,那可是,她和立文的孩子。

即便曾经有过妄想,有过不自量力的野心,可,她不能否认的是,她真正爱过的男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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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启垣接到思思电话的时候,还在会议室开股东大会。

向来他都不接任何电话,也包括叶天蓝。所以老陈把电话给他拿过去的时候,不难想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说老陈,“你今天吃错药了?”

老陈低声耳语,“是思辰小姐。”

他还是摇头,不接。老陈固执的不走,就跟一株圣诞树似的栽他跟前,死盯了他一眼,起身拿了电话走出去。

众人停下,等他。

不过,一听到思思的声音他态度就变了,虽然还是爱装酷,可,那语气任谁听着都是柔软的,“我在开会呢,你也不挑个好点儿的时间。”

“哦,我就想告诉你,今晚我有约会。”

“…这跟我有关系嘛?”

“不是啦,我说好要陪妈妈吃饭的呃…你懂的哦?”

“…”

“郭启垣就这样了啊,回头把餐厅地址发给你,今晚麻烦你陪陪老美女,拜拜。”

他都没说上话思思就给他挂了,有些憋屈,还有些…不知所措。

是,非常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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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一眨眼就白了头

更新时间:2012-12-11 17:41:45 本章字数:6936

G大调的美妙音乐在环境优雅的餐厅里缓缓流淌。

郭启垣将手里点餐的本子递给服务生,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面前的热帕子,擦手。

坐他对面的,正是姜欣然。

这样突如其来的见面,她也有些难以适从。

彼时还在办公室等待着思思的电话,哪知道手机响了,打来的却是启垣湫。

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分紧张,喊着他的名字,倒是一如既往平静而柔和,可电话那头的人,分明比她紧张。

听他含混着说了一大堆也没有给个清楚的称呼出来,她忍住笑,眼前浮现出那孩子别扭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她说,“启垣,今晚有时间陪妈妈么?”

他怔了半晌,才说,“本来就…匆”

提前就让老陈下了班,他自己开车去思思先前说好的那家餐厅。

有些神志不清似的,都把车开往某个方向了,莫名耳根子发热,于是调了头,自己去。

姜欣然都是没想过他会去接她,不是不奢望,只是一时间亲密到了头,不仅仅是启垣,怕她自己也消化不了。

面对面而坐,从一见面开始启垣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僵。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是姜欣然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笑着说,“难得你也有空闲的时候,平常这个点儿,估计还在忙吧。”

他点头,“是,前一阵子很忙。”

“就是为了赶快脱手,跟天蓝去英国结婚?”

“您知道?”

闻言她笑笑,手里切着牛排,不紧不慢的说,“你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启垣没有吱声,嘴里漠漠的嚼着,良久,他抬眼再次看她,“思思说您最近精神不太好。”

“年纪大了,怎么也都有点小病痛,不碍事,我体格好。”

她放下刀叉,拿餐巾在嘴角轻轻擦拭一下,笑着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可别忘了告诉我。”

他撇嘴,轻笑,“估计…有变化。”

姜欣然微微拧眉,之后淡淡的叹了口气,“因为乔念那件事?”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到这地步。”有些自嘲的,他勾了勾唇角,“我和她,那时候就差了那么一步,如今也是。”

“启垣,不要放弃啊。”

隔着桌子,她试探性的伸过手去,握住他,“妈妈会帮你想办法,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也都熬到了现在,不能再分开。”

无声的,他反手扣紧母亲的手,从他活到现在,第一次握紧了她的手,他说,“我知道。”

“我和你袁阿姨,好歹也有这么多年交情,我会试着游说她。”

“不用。我从来也都没有想过要勉强谁,也包括天蓝,她说了,那是她的母亲,如果不能得到她的祝福,我们俩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开心。”

他垂了眼,那挡不住波光里,落寞如此明显,姜欣然胸口窒闷,难受。

视线所及之处,是他腕上那枚老旧到表带都有些磨损的表,她看着,只觉欣慰,却忍不住笑他,“也不去换个带子,看看,都旧成这样了。”

说着,她抽回自己的手,轻轻的替他解开了那块表,也不看他,就这么拿到面前打量了一阵,说,“给妈妈,改天弄好了再给你。”

母亲对儿子下达命令似的,听在他耳朵里渗进心里,阵阵暖意。他浅笑点头,说,“好。”

看她认真的拿了一块精良的刺绣手帕出来包住那块表,然后放进包里,注视着那张越发清瘦的脸庞,他小声说,“您好像瘦了。”

姜欣然放好东西抬头看他,蹙唇,“你不也一样。”

母子两个人一起笑,末了,她说,“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父亲,即便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求你原谅,可也否定不了你们俩的父子关系。启垣,抽时间回去看看他。”

他的视线,从她说话时候就缓缓移到了一旁,目光落在那位漂亮的大提琴手身上,她说完了话,他没有给一句回应。

姜欣然知道他不愿意说起这个话题,眼睛顺着他看过去,看到那年轻貌美的姑娘,她故意撅嘴,很不高兴的说,“别看了,没有天蓝好看。”

他一僵,跟着就肆无忌惮笑起来,还不忘说,“可别让她知道我偷看别人…”

.

目送母亲离开,之后,开车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到底还是回了郭宅。

听说,这里是当年乔念母亲只敢在远处观望的一座院子,可是在他看来,目光里除了不屑,再无其他。

管家开了门,他随口一问,老爷人呢?

管家说,在楼上卧室。

在花园里抽完一支烟,径直上了楼。楼道里便传来药味。

向来嫉药如仇的他,当下就皱了眉。

阿姨刚好从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空碗,想必是谁刚吃过的。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有药渣。

他礼貌的叫阿姨

自那次在医院,卓颖姿已是许久不见他,今晚忽见他出现在家里,说不出的高兴,赶紧问他,“启垣吃过饭了么?”

他点头,说吃过了。顿了顿,补充,“我和…我母亲一起。”

卓颖姿那眼神,显然是有些惊讶,他却促狭轻笑,“不是早就希望我见她?”

“是,是。”

她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朝他父亲房里偏了下头,“母亲见过了,所以,公平待遇的,也回来见见屋里那个?”

他站着,没有回答。卓颖姿推着他走到门口,“进去吧,我一会儿才上来,有什么要背着我说的赶紧说。”

卓颖姿不由分说的把他推进了屋,关门,下楼。

郭正宏吃过了药半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听见启垣进了屋,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一眼。

启垣知道,刚在和阿姨在屋外的对话,估计他也听见了。

也不想瞒他,只说,“我见了她。”

许久,郭正宏徐徐转了头,看了启垣好一阵儿,这才说,“这下,你可就更清楚你的父亲,是怎么样一个人了,是不是?”

启垣笑着摇头,走到他大床旁边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抱歉,估计让您失望了,我们俩一个字都没有提当年。”

郭正宏沉默,极慢的转回头,复又看着电视屏幕。凯特王妃私密照曝光,王子气极将状告法国意大利等国记者。

丑闻,总是上层社会避之不及的话题,没有谁可以想要制造,若是换成普通人,兴许就不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了。

“你吃过了药?”启垣淡淡的问。

他嗯了一声,说,“就一点小事,你不必担忧。”

仍旧是一张侧面,启垣看着,冷冷的说,“我倒是希望你长命百岁,那样,就能再忍受多一些的痛苦。”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握成圈,启垣看见了,转开脸,“我和天蓝估计是结不成婚,你高兴了?满意了?”

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声,他置若罔闻,只咬紧了牙关,眼里充满凉意,“你害了一个又一个,死的死,走的走,而你却心安理得的活了这么久,我想问问你,平日里你教导我做人那些道理的时候,你的脸怎么就不会红?”

“你给我住口!”

实在是气极,郭正宏忍不住喝斥,“怎么说我也都是你老子,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教训我!”

郭启垣猛的起身走近他,在他的床边,离他之后半米不到的地方,他弯着腰眯了眼死死的盯着他,“教训你?不敢!我听人说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下一代,我怎么就没有遗传到你那么狠的心?我怎么就没有遗传到你的薄情寡性?若我真跟你一样,如今也就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这样痛苦!”

“你和她的事,不要拿来相提并论!”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冷淡的面对自己滔天罪行?为什么,还能用那种仿佛要置身事外的语气说,不能相提并论?

熊熊烈火在他的胸腔里肆意狂奔,多少难听的话他都说了出来,说得那么快,所有难堪的、尴尬的、不堪入耳言辞几乎是不经大脑的就脱口而出,郭正宏听着、受着,脑子里有东西嗡嗡响,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抿紧了唇那样子就跟郭启垣气到极致一言不发的样子一模一样。

到最后,启垣沉沉的喘着气往后退,跌坐在沙发上,先前的愤怒渐渐被无奈代替,“你让我怎么面对我喜欢的女人,怎么面对她的家人…”

卓颖姿上楼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丈夫气得靠在床头一手颤抖的捂着胸口,启垣,他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她真怕郭正宏这个时候撑不住,赶紧过去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一边说启垣,“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跟你父亲大喊大叫,启垣你太不像话了。”

他闷头不吭声,卓颖姿又恼又担心,手扶着丈夫,眼睛盯着他,“难道对你而言,父亲,竟比不上一个女人?”

郭启垣闭了下眼,良久,缓缓吐了口气,站起身来。他看着卓颖姿,直视她,一字一顿的说,“我的家人,和我爱的人,我从来不会拿来做比较。叶天蓝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否真有那么重要,可我明白的是,没有她,我往后的人生就再无意义——而他,郭正宏先生,我的父亲,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生命中最敬重的人…曾经,他和她,都在我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子,可是如今,抱歉,在没有地方可以容下他。”

“启垣!”

卓颖姿放开双眼紧闭没有一点力气的男人,站在郭启垣面前厉声说,“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有没有想,是谁把你教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踩着他为你搭建的轨迹一步步站在了如今这样的高度,你怎么可以说…你再也不能在心里容下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亲他已经…”

“英姿!”

郭正宏突然出声,打断了卓颖姿的话。她转过身去,眼眶里的液体瞬间泛滥开来,“老郭…”

她的手被他死死按住,还在喘气,却尽量不让启垣察觉他的异样。

郭启垣被愤怒冲昏了头,没有注意到父亲有什么不对劲,况且卓颖姿还挡在身前,也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床上的人低低出声,“我犯下的错,是报应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我自会承担。如果有必要,你随时通知召开记者招待我,与我,割断父子关系。”

说完他就闭了眼,再没了精力,他挥了挥手示意卓颖姿,说他要躺下。

郭启垣抿紧了唇盯着他的背,过了很久,手从裤袋里拿出来。卓颖姿听到身后有钥匙声,一转头,就看见郭启垣把那一大串的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一向我也不是那么高调的人,记者会,没必要。公司的一切我已经交接好,是你的,我不会带走,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了身,卓颖姿泣不成声,望着那凉薄的背影,她试过要开口挽留,可是丈夫的手,拉得她那么紧。

让他走。

只要他开心,只要,不让他有遗憾,让他走。

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了卓颖姿的耳朵,她轻轻揽住丈夫,泪水湿透了他的衣领,她却看见,他笑了。

笑得那么费力,却是发自肺腑。

她说,启垣这一走,兴许就不再回来了。

他说,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记着,他是我的儿子,是我那样优秀的儿子,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