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合堂的庭院栽种了银槐和寓意多子多孙的石榴树,虽未开花,但枝头有一簇簇嫩绿鲜活的新芽,银槐树下是一座用太湖石搭成的曲水流觞,从活泉眼引出泉水汩汩作响,敲在灵璧石磬上,叮叮咚咚的很是清脆,假山上还间隔地养了云展文竹,从远处看,竟然组成了一个篆体的‘寿’字。

华琬惊奇地瞧了好一会,也看不出是浑然天成的,还是人为栽的。

郑菡娘命婢子在曲水流觞的红木亭里遮上一层帷幔,再邀请华琬到亭中小坐。

很快有婢子端来松子蜜糖酥、核桃卷、水晶糕,最后还有一只八宝攒盒。

国公府里的吃食点心,要比糕点铺子里的精致许多了。

“阿琬,我常听祖母提起你,夸你心灵手巧,”郑菡娘指着自己百合髻上的金簪,“祖母说这就是你制的,我很喜欢呢,祖母送我后,我就一直簪着舍不得换下。”

虽然来过国公府许多次,可华琬是第一次被同辈招待,局促地腼腆笑:“菡娘会喜欢就好。”

华琬很想说那套嫁妆头面才是真真好看,可未到郑六娘出嫁,郑老夫人是不会拿出来给郑六娘看了。

“阿琬,别拘着,你尝尝这松子酥。”郑菡娘将糕点端至华琬跟前,未免尴尬,郑菡娘打算命婢子送些小玩意过来,问道:“阿琬,你可喜欢下棋或者鞭陀螺,还有九连环、鲁班锁甚的,可有阿琬喜欢玩的?”

华琬摇摇头:“我不会下棋和打陀螺,九连环和鲁班锁原有玩过,可解不利索。”

“那阿琬有甚喜欢的。”郑菡娘未嘲笑华琬,仍温柔地问道。

华琬想了想,她现在就喜欢画花样儿和制首饰,其余就是同小陶在院子里玩闹,六娘子这般温淑有涵养,她总不能拉着六娘子蹲花园里斗草了。

华琬看向郑六娘:“我会画画儿,要不我为菡娘画幅肖像吧。”

郑六娘眼睛一亮,“阿琬能画人物,好生厉害,我这便让婢子伺候了笔墨。”

“不用的,只要一张麻……藤纸便可。”华琬从腰间系的小荷囊里掏出一支炭笔,她想用麻纸,可琢磨郑六娘应该没有那玩意儿了,这才改了口,“平常我都用炭笔画花样子。”

郑六娘颇为好奇,亲自替华琬将藤纸平铺在亭内的桌案上。

郑六娘以为华琬会像画师般,让她坐在某处一动不动一个时辰了,不想华琬握起炭笔,便头也不抬地在藤纸上涂画起来,小半时辰过去,藤纸上出落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侧身站在银槐树下,微风撩起她额角的发丝,姿态优雅,神情恬淡。

郑六娘面露惊喜,候在一旁的婢子亦好奇上前相看,惊叹道,“画的真像六娘子!”

涂抹完了,华琬将画作捧于郑六娘,“不能登大雅之堂,还请六娘子不嫌弃。”

“将我画得如此好看,哪会嫌弃,我一定好好珍藏。”郑六娘欣喜地左右仔细看,画中人儿容貌清丽,气质婉约,郑六娘觉得比她照镜子时还要好看了。

虽非笔墨所染,不能与大家名作相比较,却是极合她心意的画作。

郑六娘对华琬是刮目相看,彼此间的陌生感散去许多,聊得也愈发兴起,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时辰,陶学录过来庭院寻华琬,要带她回工学堂了。

郑六娘依依不舍地牵着华琬的手,想留华琬在国公府陪她一块用午食。

华琬解释道:“小陶一人留在置物房,婶娘和我都不放心,以后有机会,我再来寻你。”

郑六娘亦不会强人所难,“嗯,我还想教你下棋呢,下次你将小陶一起带来,能玩久一点儿,对了,阿琬,过些时日琼林苑会办牡丹宴,你陪我一块去吧。”

早年牡丹宴郑六娘皆是一人无趣地坐在幛房里了。

提及琼林苑,华琬想起那摸了她小手的甄大人,脸微微一红,如实道:“我还不能答应呢,如果牡丹宴在凝光院甄选之后,我再陪你去可好。”

“好,一言为定。”郑菡娘欢喜地抚掌。

亭外又传来陶婶娘唤她的声音,华琬忙同郑六娘告别,寻陶学录去了。

第70章选题

乘上马车后,陶学录神色疲累地靠在软凳上,华琬一边乖巧地替陶学录揉肩,一边与陶学录说她与郑六娘之间相处甚欢的趣事。

陶学录颌首道:“六娘子是个心术正的,当年她出生没多久,我便抱过她,一直看她长到八岁,后来才没了往来。你们两个孩子在一起,除了聊天和说趣事外,还应该时常警醒彼此,遇到难事亦可一起商量,你与她皆是水晶玲珑心,只是心智还未完全打开罢了。”

华琬撅嘴撒娇道:“这段时日婶娘总与学生说那些听不明白的话,害学生一直云里雾里。”

陶婶娘好笑道:“总在云里雾里的是龙,傻孩子,所以说你心智未开了。”

华琬吐了吐舌头,“婶娘,六娘子还邀请学生去牡丹宴呢,不过学生担心牡丹宴恰逢凝光院至工学堂甄选,故未答应了。”

陶学录笑道:“肯定不会撞上的,牡丹宴多半在下旬,甚至在文思院甄选之后了。”

“咦?”华琬又想不明白了,她再问陶学录一定会觉得她笨吧,遂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婶娘,去年陆博士带学生去琼林苑赏梅时,学生还碰见了中秋夜晚上那位不请自来的郎君。”

不请自来?

“这么巧啊。”陶学录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去纠正华琬那不尊重殿下的措辞。

“是啊,婶娘您知道吗,原来他是看管琼林苑的职官甄大人,好厉害的。”

陶学录刚剥一瓣橘子放嘴里,险些被呛到,被殿下骗也就罢了,华琬怎还会觉得他厉害。

华琬一下一下拍抚陶学录后背,继续说道:“甄大人说他可以带我们仨进琼林苑,其实学生不想去牡丹宴,想陪婶娘和小陶赏花。”

“呵呵,我与小陶都去琼林苑赏过牡丹了,那日你同郑六娘子好好玩,不用在意我们的。”陶学录拍了拍华琬的手背,心里暗道殿下调皮,将来华琬去了凝光院,迟早会进宫碰见,到时候看他如何同华琬解释,岂能因为华琬呆傻好蒙,就编个身份糊弄她。

……

二月上旬置物房里无甚事可做,华琬便照陶学录的吩咐,白日前往丁舍,未时下学再过来置物房坐一会。

夜里华琬回到斋舍,林馨三人正围在一处讨论中旬凝光院甄选一事。

林馨拉着华琬坐到身边,“阿琬,我同你说个好消息,今儿陆博士给我们看了凝光院的选人名录,除了如英姐,我们三人的名字皆在名录上。”

华琬眨了眨眼,未见欣喜,前几日陆博士便到置物房与她说过此事,她以为名录是一早久在工学堂里公布了的。

王芷蓉冷笑一声,“林馨,你是拿热脸贴冷屁股呢,华琬是甚人,不需考试就能进工学堂,不需交首饰向罗坊主表心意就能上名录,名字还列在名录第一个,你以为她会不知晓吗,说不得早就看过名录,只是不告诉我们罢了。”

华琬皱了皱眉,王芷蓉脸皮怎这般厚,未向罗坊主表心意一事,不就是她搞的鬼吗。

林馨朝王芷蓉冷哼一声,也不理会王芷蓉,自挽着华琬说话:“阿琬,我好紧张,不知那日我会抽到甚题目了,平日我们在学舍里多是制簪子,其余环佩、臂钏甚的都未试过了,还有了,阿琬,你在置物房那般长时间,还记得如何制首饰么。”

华琬刚要张嘴,就发现谢如英冷冷地看她,没来由地心慌,她又不擅说假话,红了脸吱吱呜呜,“在置物房里,我亦有多加练习,不会荒废了。”

王芷蓉撇嘴道:“选人时少府监的朝官是会跟在凝光院坊主身旁的,到时候可做不了假,你那不上道的三脚猫功夫,希望能入得了少府监朝官的眼。”

“谁与你说话了,就你应得快。”虽然被冷嘲热讽的是华琬,可林馨却咽不下这口气,华琬是她的好友,更是李仲仁的妹妹,她自该护着华琬的。

林馨诚挚地同华琬说道:“阿琬,希望我们两能顺利进凝光院,如此到了凝光院,我们还可互相帮衬陪伴,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华琬虽亦希望如此,可仍疑惑道:“馨姐姐,你原先不是想去文思院么?”

“只要能进六院,哪儿不是一样的,早进早安心,若凝光院甄选失败了,我再争取去文思院。”林馨握住华琬的手,“我的制饰手艺并非上佳,只能期待抽到我曾经制过的,擅长的或者容易些的了。”

华琬不知该如何接林馨的话,只能笑笑认同林馨。

王芷蓉在旁不屑地翻一个白眼,自去洗漱准备歇息,现下她一点未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一个工艺粗糙花样俗套,一个在置物房打了几个月杂,哪里能与她比了。

……

到了二月初十三,因为今日只是选题,故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凝光院制艺坊罗坊主,琢石坊韦坊主,少府监中尚、掌治属的两位属官和几位主簿,拢共八人了。

八人与工学堂大司成一道坐在正堂内,甄选的抽题一步亦无甚繁缛规文,不过是按照名录的顺序,一个个进正堂,再当着几位朝官的面,挑选一只木匣,少府监的主簿会当场记录下木匣上的标记。

学生领走木匣后,便可打开看匣子里的题目,而制饰时只能用木匣里的材料,制成甚样便是甚样,绝不允许私添或更换。

离辰时中刻抽选题目还有一会儿,华琬、林馨等人皆聚在正堂外的长廊上。

林馨紧张的手发凉,一直祈祷千万别抽到她不擅长的。

“阿琬,一会你打算挑几号呢。”林馨舔了舔嘴唇,巴巴儿地看着华琬,华琬是名录上第一人,可以任意挑选一只木匣。

华琬想了想,“我应该会挑七号,我比较喜欢这数。”

林馨登时垮了脸,“哎,好不巧,我也想挑七号。”

华琬一听,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妨事的,馨姐姐拿七号,我换一只吧,我拿十七号。”

王芷蓉在旁瞪大了眼睛,“我准备要十七号的,你别与我抢。”

“啊……那让与你便是,我一会随意拿一只。”华琬无奈地摊手,其实她都无所谓了,而且林馨与王芷蓉的名字都在后面,一会轮到她们,还不知会剩下几号呢。

正堂外的一炷香燃尽,辰时中刻到了。

堂内主簿喊了华琬的名字,华琬赶忙走进正堂,堂内的正位空着,估摸是后日会有更高品阶的朝官过来,而这几人中她唯一认识的罗坊主,坐在左手第二的位置。

华琬未见过甚大世面,又不知谁是谁,不禁有点儿紧张,端端正正地朝内堂里每一个人恭敬见礼。

少府监的主簿看向华琬,冷冷地说道:“你要哪一只木匣,自去挑了。”

华琬脑子一片懵,她就记着林馨要七号,王芷蓉要十七号,遂随手抱住一只,走到主簿跟前。

“嗯,九号。”主簿念过后将编号记下。

罗坊主听到九号,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华琬身上,反添几分期待。

“两日后将你制的首饰装在木匣中带过来,好了,出去吧。”主簿摆了摆手,华琬再次躬身见礼后,僵硬着腿脚出正堂。

林馨和王芷蓉看到华琬,立即围了上来。

第71章嫉妒

“阿琬,快与我们瞧瞧,你选到了甚。”林馨紧张地盯住华琬怀里的木匣。

周围平常鲜少往来的同窗此刻亦围了上来,华琬本担心此处人多手杂,想回斋舍再打开的,无奈林馨和王芷蓉比她还迫不及待。

华琬打开木匣,只见木匣内分成了四格,最上头折一张约莫两寸长宽的白藤纸,第一个格子里装两颗已经打磨成蛋面的白玉,第二个格子里是三根细细的金柱,第三个格子是几方孩童小拇指盖大小的金块,第四个格子是焊药和制金饰后余下的碎料。

原本碎料都是拿去重新熔炼的,今日竟拿来当题目了。

“天哪,竟然是赤金。”

“还有白玉,难道要镶嵌。”

四周叽叽喳喳各式议论声一片。

林馨打开藤纸轻声念道:“制一对莲花纹耳环,必须用到錾造、镶嵌等技法。”

“太难了!”

林馨感叹一声,将藤纸折好放回木匣,见华琬盖上木匣后,开始打抱不平,“镶嵌玉石也就罢了,錾造可是上乘工艺,还必须用在耳环上,这得多精细的功夫,倘若是我抽到此题,干脆放弃算了。”

王芷蓉亦颇为惊讶,她未料到凝光院甄选会出这般难的题目,换做她也玄乎,不过既然被华琬抽走,她可以看华琬笑话了。

小半时辰后,名录上的学生皆选走了各自木匣,林馨和王芷蓉果然未能如愿拿到她们想要的七号、十七号,可林馨却大大松口气,王芷蓉对她的题目亦满意。

林馨是制一支蝴蝶步摇,材料为银鎏金,需用到镂花工艺,王芷蓉则是制荔枝瓜实金钗,林馨还有看看周围同窗的,相较之下,华琬抽到的题目最难。

林馨开始心生同情,可她的三脚猫水平,也帮不了华琬。

按甄选规矩,参选的学生这两日不必去学舍,除了限制使用木匣内材料外,制饰工具是不限制的,需要什么,学生都可以从学舍任意取用或者互相借用。

华琬三人回到斋舍,谢如英亦询问了她们抽到的题目,王芷蓉和林馨的都属寻常,华琬的题目亦令谢如英挑起眉毛,嘴角翘着带了几分英气,“既然是你,应该没问题了。”

王芷蓉和林馨都不明白谢如英为何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华琬倒是坦然应下。

三人各自去画花样找工具做准备。

华琬静静地摩挲白玉石蛋面,制饰的所有技法她皆纯熟,这对白玉石蛋面,她不打算只简单镶嵌,虽然会费些时间,可有整整两日,会来得及。

华琬去了一趟置物房,陶学录问都懒得问华琬抽到了甚题目,她知晓不论什么都难不倒华琬,哪怕是制一件十分寻常的首饰,华琬也能令首饰有一个蜕变。

到了十四日晚上,三人制好了首饰聚于斋舍。

林馨制的步摇上缀三只银鎏金镂花展翅蝶,四处散了牡丹花纹鎏金片,颇有韵味,王芷蓉的金荔枝瓜实栩栩如生,周围还绕了一圈镂花缠枝纹,单此金钗便足以见王芷蓉娴熟的制饰技艺。

“阿琬,让我们瞧瞧你的。”林馨朝华琬说道。

“嗯。”华琬大方地打开木匣,木匣里的材料全部用完了,便连边角碎料也一点未浪费。

摇曳昏黄地烛光照在耳环上,光芒四散,林馨和王芷蓉皆倒抽一口冷气,谢如英更是抛下寻常清冷的做派,上半身前倾相看,格外仔细地端详华琬制的耳环了。

林馨率先反应过来,很是替华琬高兴,“阿琬,我还未见过如此美的耳环,你一定能被选进凝光院的。”

“确实很美。”谢如英意味深长地看向华琬,“将来若有机会,我要向你请教。”

华琬低头微笑时嘴角漾着淡淡的无奈,陶婶娘告诉她要尽力争取,说她年纪还这般小,不能真的一辈子留在置物房,好歹出去看一看,觉得累了再回来,婶娘和小陶会一直在的。

谢如英和林馨皆在真心夸华琬,唯独王芷蓉闭口不言,心里头烧着股怒火,四肢却冰凉凉的,美艳的瓜子脸更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

王芷蓉双手紧紧抠着木匣,险些将指甲嵌了进去,直到看见华琬将耳环收好,又将木匣放在枕边上,她才咬咬牙起身回自己床榻。

次日,仍旧是辰时中刻到正堂,华琬四人见还有半个时辰,准备先去食舍用早食,再回斋舍取木匣子前往正堂。

临出门前,华琬、林馨、王芷蓉三人又各自检查了一遍木匣,确定首饰完好后才离开,刚走上通往食舍的回形穿廊,王芷蓉遇见丙舍的一名相熟女娘,遂让三人先走,她留下来同那女娘说了两句话。

告别女娘后,王芷蓉冷眼看着转入拐角的三人背影,未追上去,反而折回了斋舍。

掩好门,王芷蓉迅速走到华琬床榻旁,毫不犹豫地打开木匣,看着安安静静躺放在匣中的耳环,薄薄嘴唇翘起,现出阴毒之相。

王芷蓉猛地将耳环抓在手心,左右张望一番,寻了处只有她知晓的隐蔽位置藏了进去,

就在王芷蓉长舒一口气时,原本被她掩着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从门缝间闪过。

木匣摆放回了原处,未免人怀疑,王芷蓉疾步赶往食舍,看到华琬独自一人坐在食案旁乐呵呵地吃包子,她的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

华琬吃饱喝足,起身见谢如英和林馨还在喝粥,决定去催她们一二,再磨蹭下去要来不及了。

刚站起身,还未走两步了,猛地被从另一处端着粥朝她走来的王芷蓉撞个正着。

一碗粥全泼在华琬身上,华琬吓的往后一跳,王芷蓉则大叫出声,华琬看着靛青直缀大袖上黏黏答答的白粥,都傻眼了。

谢如英与林馨围了上来,林馨忙用绢帕替华琬擦,紧张地说道:“辛亏不烫,”说罢不忘恨恨地瞪向王芷蓉,“你没长眼睛吗,你分明是故意的吧。”

王芷蓉亦花容失色,听到林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反驳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被吓着了好么。”

“够了!”谢如英拧紧眉头,“擦有何用,立即换一身直缀,还来得及。”

“是了,我们快回去。”林馨、谢如英与王芷蓉三人顾不上吃东西,紧紧跟在华琬身后回斋舍,距离辰时中刻只有不到两刻钟,华琬匆匆换下脏了的制衣,还好打在她身上的是白粥,非甚味道重的吃食,故用湿巾擦去手上黏腻便可。

换好制衣,已经没多少时间,林馨抓起华琬枕边的木匣塞到华琬怀里,正眼都不看王芷蓉,只牵着华琬往正堂跑去。

第72章不见了

几人赶到正堂时,少府监的主簿已经在堂外念甄选规则。

今日除了前次的八人,少府监长官徐司监、凝光院吴院使皆过来了,上峰显然对凝光院甄选十分重视,而更令华琬、林馨等人惊讶的是,与凝光院甄选无关的文思院第三坊任坊主,竟然也来凑热闹,亦在正堂内坐着。

此刻候在长廊,按要求制好首饰的学生只剩下三十六人。

照主簿要求,三十六人要于院子里整齐排开,辰时中刻,凝光院院使、各坊坊主会出来逐一检查首饰,少府监官员则在旁监审。

由凝光院选中的十人,将由少府监官员当庭记入名册,隔日上报吏部,十人在三月初就会进入凝光院的制艺坊或者琢石坊,同时获得女官身份,正式成为宫廷匠师。

因为先才跑得急,华琬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林馨附在华琬耳边悄声道:“阿琬,那吴院使其实只是凝光院的副院使,前年保康门大街走水案后,院使被撤下,正使位置一直空着。”

林馨忽然提起保康门大街走水案,华琬不禁愣住,不及她细想,主簿便高声喝令所有学生速速去庭院。

华琬回过神,忙跟在众女娘身后,走到了最右处。

其余未参与凝光院甄选的学生和各学舍博士无事亦赶到此处瞧热闹。

看到周围乌压压许多人,华琬心怦怦跳的厉害,她虽然对自己制的耳环十分有信心,可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直到三十六名学生都站齐整了,主簿才进正堂请出司监、署官、院使、坊主等人。

“大家将木匣打开。”主簿沉声道。

众学生立即打开木匣,将木匣捧在手中,举至胸口前。

华琬却在打开木匣的一瞬呆住了,盯着空荡荡的木匣一阵眩晕,她制的耳环呢?

今儿早上用晨食前她还检查过的,怎这会儿就没了?

罗坊主等人已经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地看过来。

华琬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找寻起来,一旁林馨察觉到华琬异状,扯了扯华琬衫袖,低声道:“阿琬,快站好,几位大人要来了。”

华琬红着眼睛看林馨,嗫嚅道:“馨姐姐,我的耳环不见了。”

“什么?”林馨以为自己没听清,朝华琬靠了靠,亲眼瞧见空空如也的木匣亦变了脸色。

容不得二人思考,罗坊主已经走到近前,先捡起林馨木匣内的鎏金蝴蝶步摇看了看,颌首道:“颇为有趣。”说罢便放下了,未说是选上还是未选上,接着直接走到了华琬跟前。

罗坊主眉头一皱,“你制的首饰呢?”

华琬瘪着嘴,一脸惊慌,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罗坊主脸越来越沉,徐司监、大司成等人皆在她身边,当初是她一力保了华琬入工学堂的,此时华琬一声不吭地捧个空匣子,似在打她的脸。

罗坊主心有不满,说话难免尖锐:“这次又是别人故意瞒着没告诉你?”

华琬嗓子干哑得厉害,结结巴巴地说道:“罗坊主,不是的,学,学生制好耳环了,先才还在木匣里,不知怎地这会儿就不见了。”

林馨亦在旁焦急地帮华琬说话:“坊主,阿琬是真的制了一对很漂亮的耳环,我们斋舍的其她学生昨夜亦瞧见了,她们也能作证的。”

说罢林馨还真的扭头去寻找王芷蓉与谢如英,无奈王芷蓉低着头,压根不理会她们,而谢如英是站在庭院外头的,便是想帮也帮不了了,林馨急得直跺脚。

罗坊主抿了抿唇未说话,倒是徐司监开口解围,“既然制了,那应该是不小心遗失在何处,一会你去寻了来,再与我们相看。”

说罢徐司监便往下一人走去,林馨赶忙安慰华琬:“阿琬,不妨事,一会我陪你回去找,既然离开斋舍后,木匣便未打开过,那耳环一定是掉在斋舍内了,能找到的。”

华琬蹙眉不语,焦急过后她终于沉下心思考,她确定耳环并非掉了,而是被人故意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