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见罗坊主颌首,又继续道:“此次二皇子也派了人去文思院打听,可文思院宁愿得罪二皇子,都未透漏半点了。”

罗坊主撇着嘴,暗道二皇子怎不来凝光院打听,这些贵人大约真以为凝光院气数尽了。

华琬未留意罗坊主和墨兰说的话,只将一把菊花糕屑洒到池中,看到锦鲤一条条扑腾而起,欢喜地抚掌。

直到吴院使派人来唤她们,华琬才扫去手心碎屑,意犹未尽地准备入宫。

第124章齐聚

马车格窗半掩,春日的风不烈不燥,暖暖的,如落在手心的轻盈棉絮。

因各国使臣到访缘故,御街往前,一路牵了红绸,热闹的街道两旁货郎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皇宫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大家知今日是三年一度六院竞艺的日子,待宫中贵人评鉴结束,内侍会捧了六院参竞的首饰、摆件、衣料、绣样到宫门之上,让百姓一睹六院风采。

有不少百姓为了一饱眼福,甚至在子时前,就裹了铺盖过来占好位置。

“凝光院到!”

华琬等人在延福门前落马车,刚落地,华琬听到被侍卫拦在外的人群里有人在喊她。

“阿琬!阿琬!”

华琬惊讶地扭头望去,安琚蹦得老高,见她瞧过来,忙不迭挥手。

华琬朝安琚咧嘴一笑,本想问安琚今日怎不用去苍松堂,无奈前头有内侍领着,华琬只能匆忙跟上罗坊主的脚步。

吴婵兰不嫌事多,凑近华琬,嘲笑道:“怎么,他是你的相好?咋咋呼呼也不嫌丢人,一瞧就粗俗贫贱,倒与你般配。”

华琬瞥吴婵兰一眼,“他是我好友,你别总以己度人,哪能是个郎君就是相好。”

罗坊主不巧正听见二人说话,扑哧一笑,以为华琬在口舌上要吃亏,不想还能回嘴,凭吴婵兰的脑子,估摸着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皇宫内宫墙巍峨殿堂遍布,一派雄伟壮观,几人由内侍引着,兜兜转转,前往大庆殿偏殿歇息。

偏殿内染院、绫锦院、文绣院、裁造院的人已经到了。

文绣院阮院使、裁造院褚院使、绫锦院颜坊主,皆是华琬在牡丹宴上见过的,遂一一见礼道好。

颜坊主掩嘴笑,“凝光院制了什么宝贝,藏得那般紧,半点风声不肯透出来,可是学文思院,要在竞艺上给我们惊喜?”

颜坊主说着话还不忘瞥华琬,华琬年纪尚小,同她们这些资历深厚的院使、坊主不能比了,眼里难免流露出几分轻视。

明里暗里的嘲讽听得人不舒服,可罗坊主今日底气足,抿嘴一笑,“我何曾藏着掖着,首饰一直放在箱笼里,无人问津罢,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大家是坐在屋内,不费吹灰之力就知晓你们绫锦院制了一匹‘织锦缎’,一会真真儿要开眼界。”

颜坊主面上一僵,绫锦院钟院使不悦地瞪颜坊主一眼,朝罗坊主道歉。

几方正说话,殿外内侍通报文思院到了,出于对六院之首的尊敬,众人皆起身相迎。

文思院伍院使带了四名坊主入宫,其中三坊任坊主是此次六院竞艺的主匠师,此人华琬亦认识,当初在工学堂任坊主欲将她收入文思院的赏识之恩,她一直记在心里。

任坊主附耳同伍院使说了两句话,伍院使走至华琬跟前,诚恳道:“我们文思院,期待看到你用花丝工艺制出的饰物。”

旁人见文思院院使对华琬礼遇,皆惊讶,只宫内场合不同,容不得她们议论。

华琬躬身回礼,说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场面客套话。

文思院伍院使、一坊坊主、三坊坊主为男子,虽说新宋国鲜有顽固礼教,但出于礼貌,三人还是与染院院使一道坐在了旁处,而五坊、七坊坊主则在罗坊主身边坐定。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时候偏殿安静的能听见绣花针落地声。

闲得无趣,华琬出神地盯着绘制于偏殿墙上的娇艳桃花。

颜色笔触恰到好处,唯一不足是蜿蜒向前,最后竟横亘在人头顶,太压抑。

宫婢端了新鲜果品和八宝攒盒到每个人身前的曲足矮案上。

宫中果品、糕点与外头不同,单那精致小巧的椰子盏,泛着糖渍光泽的蜜果儿,就看的华琬直吞咽。

她寅时天未亮就被吴院使叫醒,吴院使言不能吃撑了,否则不雅,是以她拢共只喝了两口粥,华琬悄悄打量周遭人,一个个皆端正肃坐,目不斜视。

华琬心里叹息,美食当前,她却要顾及风度脸面。

华琬精神恹恹地低下头,好一会,罗坊主睁开眼睛略往殿外看了看,朝华琬低声道:“再忍一会,这会宫中妃嫔、五品以上官员、列国使臣,应该聚于大殿了,很快有内侍进来唤我们。”说罢罗坊主理了理华琬额前的发丝。

听到官员二字,华琬努力打起精神,她虽不知甄大人是几品,可甄大人答应过她,就定然会来的,她今儿穿的褙子剪裁合体,如此确实不能随意乱吃。

距离偏殿两道穿廊的大殿内,文武百官正在恭贺睿宗帝万岁。

诸国使臣以北梁皇族严天修为首,逐一觐见,并送上名贵贺礼。

除了前两日接见过二皇子严天修的睿宗帝,以及在北梁生活多年的大皇子赵允旻,殿内其余人见到严天修时皆倒抽一口凉气。

哪怕众人知北梁二皇子、三皇子是孪生兄弟,可忽然亲眼瞧见,还是吓一跳。

严天修与当初北梁送到新宋国当质子、后暴病身亡的三皇子严天佑长得一模一样。

严天修向睿宗帝行了北梁礼,朗声道:“北梁对新宋国精湛过人的工艺、技艺非常景仰,知晓新宋国将举办六院竞艺,父皇特嘱臣亲自前来,若能习得皮毛,便是臣、是北梁之大幸。”

严天修话音刚落,其身后的后齐、大燕等国使臣纷纷点头附和称赞。

“新宋国之工巧着实令我等佩服。”

睿宗帝大笑数声,“诸位谦虚了,新宋国历来重工巧之事,故技艺能得以流传和进步,既然诸位慕名而来,朕也希望今日的六院竞艺能令诸位满意。”

睿宗帝捋着下颌短须,又笑道:“在六院竞艺之前,还请远道而来的使臣,品尝我们新宋国的佳酿珍馐,赐座!”

使臣的案席与朝中一品大员摆在一处,严天修贵为北梁皇族,可坐于上席。

睿宗帝特意命赵允旻陪同严天修,于睿宗帝而言,不管赵允旻再如何没用,好歹与严天修是旧识,对北梁风俗习惯也极为了解,能将严天修照顾得周全。

严天修翘着嘴角笑意难明,赵允旻神色懒懒地朝严天修一拱手。

众目下,赵允旻与所谓的北梁二皇子可无几多交情,何况此刻赵允旻的心思几乎全在六院竞艺上。

他非琼林苑职官,他是新宋国皇子,是人人可嘲笑的废物大皇子。

若华琬知晓他骗了她,知晓他如此不济,是否还愿将他视作相伴的好友?

大庆殿里舞姬身姿婀娜,扭动间水袖缭绕,后齐等国使臣看的眼睛发直,暗道这新宋国女子皆为尤物,他们国家的就没有这韵味。

歌舞升平,美酒馥郁,酒过三巡之后,内侍终于宣六院竞艺开始。

第125章惊世

新宋国二皇子赵允佶一袭朱紫色蟒袍,翠玉冠,执白玉酒盏端谦谦之貌,风度翩翩地走至严天修与赵允旻身前,先拱手道好,与严天修寒暄一二,爽朗地笑道:“既然严兄是为新宋国工巧之事而来,一会文思院的工艺可千万不能错过。”

严天修生得魁梧,容貌冷峻,打量赵允佶时细长眉眼扬起,薄唇微抿不以为意地说道:“二皇子意思是新宋国六院中文思院的工巧技艺最为出色精湛?”

赵允佶颌首赞同,为接近严天修,他将六院皆打听了个遍,除了凝光院不值一看,文思院不给面子藏得严实外,另外四院他都瞧过了,绫锦院与文绣院有可圈可点之处,裁造院、染院虽还不错,但也只配给他院做添头。

大殿内众人皆仰首好奇地朝外张望,而华琬等人也从偏殿出来,候在了正殿之外。

内侍与她们说了六院竞艺的规矩。

六院分做三组入殿,第一组是绫锦院与文绣院,三年前这两院分列三、四,是以被用来抛砖引玉暖场子,第二组是文思院与凝光院,如今文思院风头正盛,是众人最为期待的,至于凝光院,还有最后一组的染院、裁造院,用来当文思院陪衬正合适。

在睿宗帝等人看来,单文思院就不会令新宋国在使臣跟前没脸了。

内侍领绫锦院和文绣院的人入殿,华琬一动不动地站着,柔白阳光自抽芽的槐树叶缝间斑驳落下,落在吴院使和罗坊主手中捧的乌木托盘上。

华琬轻轻地眨眼睛,隔着数重水晶帘子侧耳倾听,她能隐约听见殿内杯盏碰撞,还有夹杂了外藩口音的夸赞声。

很快文绣院和绫锦院的院使、坊主谢恩退下了,华琬的心情在浅浅呼吸中平静下来,甄大人就在殿内,虽会藏于黑压压的官员中,可华琬有自信,她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甄大人。

“宣!文思院、凝光院进殿!”

华琬走在罗坊主身旁,一同护着她用整整半年心血精心制成的首饰。

水晶帘子琉璃砖,一路光可鉴人的石板倒映了华琬纤细轻盈的身姿,宛若初春化雪枝头寒梅般的笑靥,更是馨香美好。

入殿后,华琬不敢随意瞻仰圣颜,只低着头,一路用余光瞄大殿两旁,未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反倒瞧见了绫锦院与文绣院的竞艺之物。

绫锦院的织锦缎很漂亮,复杂的缎纹底子上织了数层图样,远胜当下时兴的宋锦、云锦。

华琬几乎能预见过些时日,京中贵人身上的袍衫和衣裙料子,都变成这织锦锻了。

文绣院亦不逊色于绫锦院,雀鸟羽明暗双面绣百鸟朝凤纹,华丽无比。

织锦缎和明暗绣皆为新宋国衣料、绣艺上的最高工艺水准,但比不过她的金顶冠和凤环,华琬自信一笑。

华琬不惧六院竞艺,却因在文武百官中寻不到甄大人而难过,罗坊主小心地碰华琬手肘,华琬才回过神,恭敬拜倒,学着罗坊主朝睿宗帝行大礼。

一声免礼,有帝威,但不似华琬想象的那般威严。

按睿宗帝要求,先由文思院将器物呈上,凝光院的人则垂首退至一旁。

上席的严天修瞥了沉默的赵允旻一眼,戏谑道:“这小娘好生面熟。”

赵允旻不动声色,手指微微瑟缩,他注意着华琬的一举一动,感慨华琬这傻丫头,竟还未瞧见他。

当文思院院使和坊主将捧着的托盘上红绸揭开,露出为六院竞艺制的器物时,众人眼睛皆亮起。

华琬亦暗暗咋舌,文思院制了两件酒器,主料是赤金、犀角,二者相雕相嵌相合,一组折纸蜀葵花型杯,一只仙人乘鹤三足爵。

折纸蜀葵花型杯共六只,除了精细浮雕外,最吸引人的要数杯身枝叶雕纹上镶嵌的银烧蓝了。

华琬一眼便知,这杯身上每一块银烧蓝用到的矿料分量有极细微差异,粗看相同,但摆在一起,会呈现出微妙变化,烧蓝色彩从深到浅再由浅到深,看久了会产生水波荡漾之感。

与她用金丝间缝差异让人产生错觉有异曲同工之妙,纹样一旦动起来,美的惊心动魄。

仙人乘鹤三足爵亦是不凡,不知文思院用了何物,仙人乘鹤四周有白雾升腾,三足爵润有湿意,波纹沿落下一点水珠,白雾被激起,整个大殿内登时弥漫浓郁酒香。

睿宗帝率先抚掌叫好,众官与使臣亦是连连称奇称妙,赵允佶更是起身拱手赞道:“文思院不愧六院之首,院内匠师名不虚传,实乃天下匠师之尊,此两件酒器为天上之物,佩服。”

睿宗帝赞许地看了赵允佶一眼,两件酒器由内侍捧至帝位前,睿宗帝越看越满意,高声言要重赏文思院,文思院院使和坊主赶忙跪拜谢恩。

任坊主对周遭的惊叹和赞赏很满意,就算凝光院得到华琬得到新技法又如何,终归华琬年纪小,这一次六院竞艺,他又赢了。

整个大殿都陶醉在文思院的天工之作中,默默站在一旁的凝光院几乎被忘记,华琬指甲轻敲手心,此情此景,难免她会觉得委屈。

帝位附近忽然响起不合群的声音。

“父皇,还有凝光院在等着,先看看吧。”

声音平淡无奇,华琬却猛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幸而她只是顺着声音方向望去,未唐突到睿宗帝或其余贵人。

声音敛去了万千光华,消了如山涧清泉般的灵气,可她仍旧再熟悉不过,绝不会听错了。

是甄大人,可甄大人不是守琼林苑的职官么,为何会坐在皇上附近,还有,他先才喊睿宗帝父皇?

是傻子也能明白,华琬面色苍白,抿着嘴唇,心思一下子变乱。

“诶,文思院这两件酒器一出,是无人能争锋了,何不让大家多欣赏一会,至于凝光院,一会与染院、裁造院一起,也无甚不可。”赵允佶不以为然地说道。

赵允旻沉默,睿宗帝一挥手,内侍忙上前喊道:“请凝光院呈上竞艺首饰!”

因华琬一直低着头,故赵允旻看不清华琬眉眼,单见华琬脚步僵硬,心里就已暗道不好,可不管怎样,都只能捱到六院竞艺结束后再去寻华琬解释了。

金顶冠和凤环的红绸揭开,两件首饰顺着一个方向,极缓地转动起来。

掐丝和编缀的首饰受光面比寻常首饰多上一倍不止,是以两件首饰在缓缓转动中流光溢彩,耀眼、璀璨、华丽无匹。

大殿渐渐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地看金冠和凤环上风景的流转变换。

半晌过去,后齐的使臣忍不住站起身往前探看,喃喃问道:“这龙凤竟是活的,还有那凤环,可是臣老眼昏花,上头真有春夏秋冬?”

第126章佩服

金顶冠和凤环的鎏金底座内嵌了木制机关,是以不需人力便能转动,可谓锦上添花。

华琬很快地看了眼于她而言是高高在上的‘甄大人’,又重新低下头。

‘甄大人’端坐案席前,亦是低眉垂目,原本美好到令人叹息的容颜与先才他的声音一样,似锦缎褪去颜色,金冠掩于黑暗中,莫名地不显眼了。

木机关是前几日甄大人做了送她的,甄大人还言,若她制的首饰得了六院竞艺之首,要算他一份功劳。

‘甄大人’身份如此不同,还会在乎那份功劳吗?

迷茫的心一阵钝痛,华琬大大杏眼上睫毛颤颤巍巍,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湿意。

文思院任坊主正牢牢盯着凝光院的两件首饰,因常年握刻刀而粗厚结实的双手手背上透出青筋。

任坊主闭了闭眼,两件首饰大量使用金丝编缀,当初他若知晓此技法能到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就是和凝光院彻底撕破脸皮强抢,也要将华琬收入他文思院三坊之下。

罢,后悔无用,他亦非小心眼之人,同为匠师,他真心佩服制出这两件首饰的人,终归他制的两套酒器也不差,结果不论输赢,他坦然受之。

许是赞扬溢美之词在文思院的两件酒器上用完了,大殿内一直很安静,最后是任坊主打破平静,朝华琬鞠躬,道了一声佩服。

内侍照例捧了两件首饰到睿宗帝身前,云岚公主仗着睿宗帝的宠爱直接凑上前相看。

严天修亦请了首饰细品,连连颌首,“以为文思院的酒器已无人能及,不料凝光院的更胜一筹,实令某大开眼界,在工巧之事上,北梁佩服。”

“好,此可为我新宋国之宝物了,凝光院不减当年风采,重赏!”睿宗帝很激动,金顶冠上龙腾云海,光芒万丈,气势非凡,岂不正寓意了他为真龙,凌驾于诸国之上。

金顶冠、凤环、折纸蜀葵花型杯、仙人乘鹤三足爵被留在大殿内供众臣赏玩,最后一组染院与裁造院的竞艺之物虽亦用心了,只无奈在凝光院与文思院之后,显得平淡无奇。

六院之首不会那般快揭晓,匠师们被赐了宴,待宴席过半,欣赏完几场歌舞,睿宗帝会将竞艺名次誊于黄绢,投入红木箱笼,再由内侍省大总管唱名。

宫宴珍馐色香味俱全,常人吃上一口会馋的恨不能将舌头吞下去,偏偏饿了一上午的华琬这会没了胃口,她满脑海都是‘甄大人’。

她已知晓甄大人不姓甄,往后还能与他肆意相处么,她是平民百姓,哪怕有金匠师之名,可与甄大人走太近,也会落了甄大人身份吧。

罗坊主以为华琬在担心竞艺结果,端了四喜丸子到华琬跟前,“我们已经尽力,虽然之前我很想赢,可那是在我们尚能更加努力的时候,现下结果如何,已非我们能定,不若放宽心,毕竟身为匠师,只要不忘初心就好,你难得进宫,先吃饱肚子再说。”

华琬迷迷糊糊地听着,大约是还知晓不能让罗坊主替她担心,终是执起了杯箸。

刚夹起一只芙蓉虾还未送到口中,手肘就被人撞了下,幸而虾子未落在裳裙上。

“华琬,你可有发现,北梁二皇子很中意咱们制的首饰。”吴婵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高大俊朗的严天修。

吴婵兰已经厚颜无耻地将华琬的功劳据为己有了,于她而言,竞艺的名帖花笺上,她的名字可在华琬之前。

听到吴婵兰这般说,华琬才发现北梁二皇子严天修一直站在金顶冠前,那姿态似要将金冠上镶嵌了多少颗宝石都数清楚。

有人欣赏是对她的认可,华琬‘嗯’一声,重新夹起一只芙蓉虾放在自己碗碟。

吴婵兰一撇嘴,愈发觉得华琬无趣,本来还打算看在华琬技艺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的。

华琬食不知味地嚼着山珍海味,忽然一道黑影压过来,华琬吓一跳,抬头见是严天修,近前才发现,北梁二皇子生的比‘甄大人’还要高。

“还不快起来向二皇子见礼!”

吴婵兰重重地扯华琬袖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掐到华琬一块肉,痛得华琬五官皱作一团。

严天修朝吴婵兰摆摆手,目光落在华琬面庞上,“金顶冠是谁制的?”

华琬寻思有吴院使和罗坊主在,犯不着她回答,继续盯住一处发怔,吴婵兰却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一步,舔了舔嘴唇,厚了脸皮说道:“金冠是下官四人一起制的。”

罗坊主皱眉,欲阻止吴婵兰胡说八道,严天修却先反问道:“你确定没有记差了?我见这金丝编缀几乎无焊点,抛去掐丝镶嵌不论,金丝编缀必定是某位匠师单独完成的。”

罗坊主羞愧难当,北梁的工巧技艺虽逊于新宋,可既然其皇族都为了工巧之事来了,事前必定做足了准备,吴婵兰却撒谎瞒骗其皇族,还叫人当场揭穿。

罗坊主躬了躬身,将华琬牵上前,“金顶冠与凤环上的金丝编缀,皆出自凝光院华匠师之手。”

听言严天修满意地点头,毫不扭捏地直言道:“某佩服,今次某亦带了北梁匠师进京,还请华匠师将花丝工艺,传授我北梁匠师。”

华琬和罗坊主面面相觑,花丝工艺中的金丝编织可谓是凝光院的关门技法,待六院竞艺后,若皇上不下旨,她们甚至不一定教文思院,同族都不舍得教,何况北梁这外族。

“回殿下话,在新宋国内,万事万物皆是皇上的,便连六院匠师的技艺亦皆归皇上所有,技艺能否传授,下官实是做不得主。”罗坊主垂首恭敬道。

“我去向睿宗帝要恩准,待恩准下来,还请华匠师不要藏着掖着,若学不成,这技艺我们可要抢到北梁去。”严天修余光见赵允旻朝这走来了,主动饮尽杯中酒以示尊敬,爽朗大笑离开。

罗坊主蹙眉低声与华琬道:“这北梁皇族说话竟那般蛮横,半点不知礼数,莫要理会他,阿琬?”

罗坊主发现华琬从先才进殿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会儿眼睛又愣愣地望着一处,怕是未听见她说话了。

罗坊主顺着华琬目光望去,原来在看朝她们走来的大皇子,仔细瞧,其实大皇子的容貌要远胜旁人,终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只不知为何却半点不张扬,亦不显眼。

第127章唱名

“下官见过大皇子。”吴院使、罗坊主、吴婵兰三人齐齐拜下,仍唯有华琬杵在原地。

赵允旻与华琬相互望着,一直能从彼此的眼睛看到心里,更何况赵允旻丝毫未掩饰他的歉意,除此外,还有唯华琬能感受到的悲伤。

罗坊主在替华琬的失态向大皇子道歉。

“不妨事。”赵允旻请罗坊主等人起身,“凝光院制的两件首饰很美,我十分喜欢,想来北梁等国的使臣都留心了,只不知先才北梁皇子可有为难你们。”

“下官谢殿下关心,北梁皇子要华匠师传授金顶冠用到的花丝工艺,下官未敢答应,言要由皇上定夺。”罗坊主如实回道。

“你回的很好,此工艺乃我们新宋国瑰宝,岂能随意传授了。”赵允旻端起百竹纹青玉酒盏,朝吴院使和罗坊主示意,又深深看了华琬一眼,仰首一饮而尽,“希望凝光院今次能夺得六院之首。”

“下官谢大皇子吉言。”

大皇子微欠身回到上席。

吴婵兰未饮酒目光却迷离起来,捏着唱腔低喃道:“之前我怎就未发觉大皇子也生的如此好看,不经意从远处走来,竟就将旁人比了下去。”

罗坊主蹙眉瞪吴婵兰一眼,“你是逢年在家听戏听多了,莫要将脸丢到宫里。”

吴院使在旁,罗坊主也不能太过严厉地教训吴婵兰,可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