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想想就气难平。
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个女人奸计得逞。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管这件事,因为在她眼里,卞惊寒跟李襄韵就是两情相悦的关系,管她李襄韵耍不耍心机,玩不玩手段,结果反正都一样,最终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她不这样认为了。
她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像是两情相悦,更像是李襄韵的一厢情愿。
若卞惊寒对李襄韵有情,像他那样冷性又有洁癖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她跟别的女人乱搞?
若卞惊寒爱李襄韵,在天旺赌馆那日,又岂会任由李襄韵颜面扫地而坐视不管、冷眼旁观?
最重要的,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李襄韵又何至于当初要撒谎说卞惊寒身上的裂迟之毒,是自己请的厉神医所解,如今又要机关算尽,设计此次事件,让皇帝指婚、让卞惊寒承恩于她?
既然非卞惊寒所愿,她又怎么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只是,她该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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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
皇帝一袭明黄龙袍,威严坐于龙案前。
在他前方的殿中央,两名女子一人跪一人站。
站的是八公主卞鸾,虔诚而跪的是李襄韵。
“你说让三王爷延迟归朝的那个女人是你?”
皇帝声音沉沉,俯瞰着前方,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的椅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细响,令人心悸。
李襄韵俯首于地,不敢抬头:“回皇上,正是,正是民女。”
皇帝微微眯了眸子。
李襄韵的声音继续:“当时民女患了眼盲,为了医治民女的眼睛,三王爷带着民女去寻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鬼手天医厉神医,所以才延误了回朝跟皇上复命的时间,民女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请皇上明鉴。”
“既然如此,三王爷有那么多跟朕实言的机会,为何不说?为何轮到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前来跟朕说?”
皇帝语气明显不善。
李襄韵长睫轻颤,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卞惊寒跟他说很方便,而她为了面圣,还得求助卞鸾帮忙,卞鸾也是费了一番力气,皇帝才允召见。
“回皇上,三王爷是为了保护民女,恐民女因此受罚,故才不敢实言,请皇上看在他也是出自有情有义,才一时不敢讲真话的份上,能原谅他这次,一切都是因民女而起,民女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在他眼里朕就是如此不讲情理、如此冷漠无情的皇帝?事出有因也不敢讲?”
李襄韵微微攥紧了袖襟,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误会了,皇上厚德仁慈,万民皆知,民女方才也说了,三王爷之所以不敢说,并无其他原因,只是护民女心切,毕竟民女眼盲只是个人私事,而他为了民女个人的私事却误了回朝复命的大事,此举是很不应该,也很恶劣的,他心知轻重利害,所以才…不敢实言。”
提着一颗心说完,李襄韵依旧埋首不抬。
皇帝目光盘旋在她的头顶。
“你可知不实言便是欺君?”
李襄韵眉心一跳。
“回皇上,民女知道。”
“那你就没想过,三王爷不承认有这么个女人,朕只能罚罚他跪,但你跑来跟朕如此一道实情,朕就完全可以治他欺君之罪?”
“回皇上,民女想过,民女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民女也怕,民女是犹豫再三才决定前来的,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方才也说是事出有因,民女相信,只要民女如实禀报,皇上一定会做出最英明最公平的处置。”
皇帝轻嗤:“你倒是勇气可嘉!”
李襄韵没做声,手心里湿滑一片。
只有她自己知道,与其说是勇气,倒不如说她敢赌。
对,她就是赌。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什么都不做,卞惊寒就会被皇帝指婚,成为别人的男人、别人的夫。
另一条,努力一把、赌一把,皇帝开恩,她得偿所愿。
卞惊寒是她一生的向往,是她穷尽所有的追求,她吃了那么多苦,成为拥寒门门主,全都是因为他,若最终没能成为他的女人,那所有的一切将都失去意义。
她自然要走第二条路。
而且,她还有一张保命符在手。
那就是她娘,不对,应该说是八公主卞鸾。
卞鸾幼时出水痘,所有人隔离,连卞鸾的母妃都躲得远远的,不见卞鸾,是她娘衣不解带地近身照顾了卞鸾几日几夜,直到卞鸾脱离危险。
这件事卞鸾记得,皇帝也知道,当时宫里无人不晓。
2 第437章 (2更)【求月票】
皇帝沉默。
李襄韵也不敢轻易做声。
卞鸾是陪同的,自是也不会随便说话。
一时间大殿里面静谧得厉害。
只有那手指轻叩龙椅椅把的声音尤其突兀明显。
李襄韵知道,皇帝定然是在思考。
这是好事,会思考就说明有戏。
果然,良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开了口:“既然事出有因,朕可以看在此趟午国之行的任务,三王爷完成得还算圆满的份上,开恩饶过他这回。”
李襄韵闻言大喜,忙不迭谢恩:“多谢皇上开恩,多谢皇上开恩!”
皇帝声音继续。
“另外,既然三王爷对你有情有义,你也对他一往情深,朕,不仅可以饶恕他,还可以成全你们二人。”
李襄韵浑身一震,愕然抬头,简直难以置信。
触及到皇帝看向她的视线,她呼吸一滞,连忙将视线撇开,再次埋首于地。
一颗心却是突突踉跄起来。
幸运来得太快,快得她都有些晕眩。
以她对当今这位帝王的了解,她以为定然要费一番心思和口舌的,没想到竟然这么…
如果说方才是大喜,那么此刻就是狂喜了。
不,狂喜都不能形容她此刻激动到想要大叫大跳的心情。
所幸是俯首于下的姿势,可以很好地藏匿情绪,不然,她真觉得自己会难以抑制。
“只不过…”
皇帝话锋骤然一转。
李襄韵一怔,敛了心神。
“有两件事朕需找跟你言明。”
抿了抿唇,李襄韵等着他继续。
“首先,此事是你跟三王爷两人的事,所以必须他也当面,等会儿朕会让人去将他召过来,若你方才所言非虚,他也承认,朕便成全你们二人。”
“另外,并非朕嫌弃你的身份,但历来门当户对是寻常,特别是对皇室来说,更不仅仅是规矩,也是皇室颜面问题,毕竟三王爷是朕的儿子,是当今王爷,所以…”
帝王顿了顿,李襄韵原本亢奋得一颗心也是沉了又沉。
“所以,你可以嫁给三王爷,但不能是正妻,只能做妾,正妻朕会指个名门之后给他,让他妻妾同娶,你可愿意?”
李襄韵长睫轻颤。
其实,对于皇帝说的第一件事,她倒是不担心。
她承认那个女人是自己,也等于那个叫吕言意的女人就彻底安全了。
卞惊寒不是要保护那个女人吗?不是要将那个女人捂得严严实实、藏得牢牢好好的吗?
那就算将他召来,他也不会轻易去否认她说的这些,毕竟,不仅仅是吕言意安全了,他自己也安全了,皇帝已赦免了他不是吗?
而且,她也是出于好心帮他,他就算对她无男女之爱,也应该不会无情到当着皇帝的面否认她的话,让她犯欺君之罪。
就算不看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她娘的份上,他也应该不会。
只是这第二件事…
不能做正妻,只能做妾,还指个名门之后给卞惊寒,让他妻妾同娶。
重点是指个名门之后给卞惊寒做正妻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给他人作嫁了一回。
自始至终,皇帝的根本用意就是指婚。
而指婚对象早已有人,是皇帝自己的人。
所以,她承不承认那个女人是她,他都会给卞惊寒指婚,都会将自己的人指给他。
只不过,他逼迫压制卞惊寒的法宝,由卞惊寒想要保护的那个女人,变成了卞惊寒没有同他实言而犯的欺君之罪。
“不愿意?”
大概是见她半天不响,皇帝又沉沉出了声。
李襄韵连忙收回思绪:“三王爷身份矜贵,又是人中龙凤,民女能嫁给他,已是高攀,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民女只会求之不得,又怎会不愿意?民女多谢皇上隆恩,多谢皇上成全!”
事到如今,她有得选择吗?
她不愿意有用吗?
她不愿意的结果,只会是,王妃他依旧指给卞惊寒,她这个妾就免了。
她如何能不愿意?
其实现在这样,她不是没想过。
的确,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镖师和奶娘的女儿,想要成为王妃,确实有难度。
不急。
最起码成了卞惊寒的女人,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名分这东西,一步一步慢慢来。
见她虔诚谢恩,皇帝略略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单德子,去三思殿将三王爷召来龙吟宫。”
**
单德子来到三思殿的时候,卞惊寒正跪在那里闭目养神。
“恭喜三王爷、贺喜三王爷!”
单德子人还未近前,声音先响了起来。
卞惊寒睁开眼,转眸看向门口。
“奴才给三王爷道喜了!”
单德子笑眯眯走近,对他躬身一鞠。
卞惊寒疑惑地看了看他,薄唇微微一勾:“单公公真会说笑,本王受罚于此,何喜之有?”
“奴才说有,自然就有,奴才就是给三王爷送喜来了!”
“是吗?”卞惊寒自是不信。
“皇上让奴才过来召三王爷前去龙吟宫,不仅赦免了三王爷的罪责,还准备给三王爷赐婚呢,一赐还赐两个,让三王爷妻妾同娶,如此齐人之福,三王爷就说是不是喜,不仅喜,还双喜临门!”
单德子高兴地说着,卞惊寒却是怔了怔,脸色冷了下去。
见他如此,单德子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才会这般表现,连忙补充道:“三王爷尽管放心,李姑娘在其中呢,虽然因为出身原因,只能做个妾,但是也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是......”
单德子的话还未说完,卞惊寒已噌的一下从地上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留下单德子站在那里怔了怔,才拾步跟上。
这三王爷,平素看极稳重一人啊,怎么就.....
就算心中再迫不及待、再兴奋激动,也得让他把话说完吧?跑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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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宫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疾步而行,小身影甚至走得还快,时不时小跑一阵,搞得大身影还得在后面追着。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本王,你为何要面圣呢?”
对,追的是十一王爷卞惊澜,前面走得飞快的小身影是弦音。
2 第438章 (3末)【求月票】
“你不说,本王就不带你见皇上,皇上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人家可是天子,就算本王去说,天子也不一定会见你。”
卞惊澜在后面边疾步跟着,边不停口。
这丫头他也是服,昨夜求他,带她进宫来送衣服给卞惊寒,今日又是各种软磨硬泡地求,求他带她进宫来面圣。
说是有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要亲自跟他父皇讲,事关卞惊寒的安危。
可他问上脸到底是什么事,她又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不会是想对天子不利吧?”
卞惊澜脑洞大开。
弦音汗。
也未回头:“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十一爷觉得我能对谁不利?”
“也是,一小毛孩而已,的确搞不出什么,只是,也就因为你是小毛孩,皇上可能真的不会见你。”
“我相信十一爷一定有办法。”
“别给本王戴高帽,本王可不吃这套,若不是你说事关三哥的安危,本王才不会带你进宫呢。”
“是是是,十一爷对三王爷兄弟情深,我懂。”
“说了本王不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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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惊澜来到龙吟宫的时候,单德子正好去三思殿请卞惊寒了,他让另一个小太监进去通禀了一声,很快,皇帝便让他进去。
他进去才发现,卞鸾和李襄韵在。
卞鸾在倒没什么,李襄韵竟然在,他就有些意外。
见李襄韵跪在地上,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皇帝在前,他也不好多问。
不过,看李襄韵脸色还好,而且,在他疑惑看过去的时候,她甚至还含笑朝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是有什么喜事吗?
他似乎看到了李襄韵由内而外的那种藏匿不住的喜悦之情。
撩了衣摆,他对着皇帝行跪拜之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一早不是请过安吗?”皇帝声音威严。
“一早是一早,儿臣时时给父皇请安都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