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个抬头便看到了她,沉静如水的脸色未见一丝微澜,凉凉开口:“有事?”

素芳闻言一怔,抬眼。

弦音抿了抿唇,并不意外他是这样的态度。

昨日他们两人可是不欢而散的,这一点她心里有数。虽然到现在,她依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神经。

原本她是准备来还腰牌的,当然,根本目的,也是想要前来看一看,但此时此刻,她却有些犹豫,毕竟素芳当面,还有那些婢女来来往往在中房里面铺床,这么多人在,看到他的腰牌竟然给了她是不是不好。

可他已经问上脸,若不还腰牌,她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沉吟了片刻,她还是自袖中掏出那块腰牌,走过去将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王爷吩咐办的事已经照办了,我是过来还王爷腰牌的。”

言下之意,他的腰牌在她这里,只是因为他有事要她去办。

男人垂目瞥了腰牌一眼,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也未抬眼看她,就继续去吃自己的饭了。

弦音站在边上顿觉无趣。

见素芳看着自己,眸底难以掩饰的那一抹冷嘲和得色,她都不用去读她的心里,就对她的那点小心思清清楚楚。

眼睫颤了颤,她也未告退,也未对男人行礼,默然转身,拾步走了出去。

回到致远院,心里早已滋味不明,她坐在桌边,失神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事做才行。

挑了挑灯芯,将烛火弄到最大,她拿出那些账簿来看。

平素就对这些东西没甚兴趣,这样的时候,她又如何看得进去?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连账簿都拿反了,索性将其一扔不看了。

然后就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走动。

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也无法将心头的那抹越来越强烈的燥意压下去,偏偏“姐姐”这只小顽猴还过来跟她捣乱,一直往她身上跳,向她索抱,要她陪它玩耍。

弦音倏地眸光一亮。

对,姐姐。

**

弦音再次来到云随院的时候,云随院里已经静谧了不少。

婢女们都不见了,灯火也已熄了不少。

她心头一跳,不会已经.....

一时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她的心裹住、勒得死紧,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脑子里一嗡,她当即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姐姐,姐姐,姐姐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不找了啊,听到没,快出来......”

虽然她不是那种肺活量特别强的,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她这样一喊,声音还是特别响亮明显。

一边喊,她一边跑进了某人的外房。

外房竟没有人,她心下一沉,头皮一硬,又径直跑进了中房:“姐姐......”

2 第463章 质疑能力(2更)【求月票】

男人长身玉立在房中,似是刚沐浴出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湿漉漉的,也未有任何束缚,还湿哒哒往下淌着水珠。

在他身后的矮榻上已经焕然一新,新席新被新枕。

弦音眸光敛了敛,不让任何人入内室,所以今夜的颠鸾倒凤是准备在中房里进行是吗?

只是,房中只男人一人,并未见素芳。

这一点,弦音有些意外。

见男人黑眸映着烛火,冷冷睇着自己,似是在怪她的贸然闯入,她连忙解释。

“对......对不起,我找姐姐,方才见它进了云随院,我恐它顽皮,会坏了王爷的好事,所以就赶紧追过来,结果追到门口忽然就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已经进王爷房里了,这才一时情急就贸然进来了,还请王爷恕罪,对了,王爷可曾看到它?”

“没有。”男人甚是简洁、毫无温度地回了两字,再无二话。

弦音就有些尴尬了,看了看他,见他也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咬了咬唇:“那.....打扰了。”

说完,对着男人微微鞠了一下,转身,忽然想起男人烫伤的手,又回过头。

“王爷的手已经好了吗?”

就算再有灵丹妙药,也不可能让伤得那般严重的手一日之间痊愈,可他晚膳的时候自己执筷,方才也是自己沐的浴吧?

男人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弦音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或者是根本不愿意理睬自己,遂自嘲地弯了弯唇。

正欲将脸扭回,又听得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回了一句:“不劳你挂心!”

弦音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不劳她挂心?

这话说得.....

意思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吗?

弦音将脸背过去,重重闭眼、深深呼吸,才险险稳住自己差点就爆发出来的火气。

是啊,她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他还用得着她挂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自找不痛快,拾步便出了门,刚走到外房便遇到端着托盘娉娉婷婷从外面进来的素芳。

素芳也似是刚刚沐浴好,首饰褪尽、湿发披肩、只薄薄施了粉黛,同样着一袭里衣。

那里衣一看便知是新做的,那叫一个纤薄隐透,她只瞥了一眼,便知她里面穿的是一件大红绣花兜衣,随着走动,里衣晃动,身材曲线更是一览无余。

见她自中房里出来,素芳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弦音也不想理她,更不想去管她心里怎么想,招呼都未跟她打,冷着小脸脚步未停。

她不跟素芳打招呼,素芳自是也不会主动跟她寒暄。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意识到素芳的视线胶灼在自己的脸上,她便一个转眸,想回素芳一眼。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相撞,一条心里赫然入眼。

【待王爷食下这燕窝,我成了他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贱蹄子。】

弦音瞳仁一敛。

燕窝?

燕窝有什么问题吗?

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从脑中划过,她当即做出了反应,眉眼一弯,“素芳姐姐好,这是给王爷准备的宵夜吗?”

素芳一怔,没想到她又突然跟自己打招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如今她的身份已不同,她是卞惊寒的女人,不能跟她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便也唇角一勾:“是啊,这么晚了,找王爷有事?”

她可是记得清楚,晚膳的时候,不是刚来过吗,这才多长时间,又跑来了,跑得还真勤呢。

弦音心念一动,回道:“嗯,王爷今夜不是要收了素芳姐姐吗.....”

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踮起脚尖凑到素芳耳边,以手掩嘴,低声道:“王爷血气方刚,这人生第一次嘛,怕他悠不住,我想起上次去午国,自神医处得了一些那方面的大补药,便过来问问王爷需不需要。”

素芳愕然,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难以置信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做出这种事,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方面的大补药,她自是知道哪方面。

壮阳是么。

难以置信之余,又不免心虚起来。

其实,她在燕窝里面也加了一些类似的药,只不过,她加的量极轻、药力也极弱的那种。

之所以加,是因为她隐隐有些担心,卞惊寒今日指她,只是迫于皇后的压力,随便那么信手一指而已,并非真心想要了她。

稍稍加些此药,她再加以撩拨,终究能助力一把。

但是,对方是卞惊寒,是睿智如神、心细如尘,翻起脸来也比任何人都心狠无情的卞惊寒,所以,她怕,她不敢。

故,她就只敢加了这种极轻极弱的。

这种药加入食中,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出来,而食入腹中,不动欲念之时也毫无反应,只有动了那方面的念头,才会发挥药效,可药效也来得极缓慢极自然,完全让人觉察不出来,徐徐图之。

弦音凝着她的眼睛,自是将她的这些心里尽收眼底。

她呼吸一滞。

燕窝果然有问题。

尼玛,为了引导这个女人去想这方面的心里,她也是够拼的,连过来问卞惊寒要不要壮阳药这样的梗都想了出来。

好在卞惊寒在中房,不然,若被他听到......

然,她还未庆幸完,就蓦地听到男人低沉寒凉的声音响在后方:“本王竟不知,你为本王如此操碎了心,又不是跟你做那事,本王悠得住如何,悠不住又如何?你觉得,以本王的身体,用得着你那神医的什么大补药吗?”

弦音心口一撞,惊错回头。

便看到男人不知几时已经出来,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睇着她,脸色黑沉得厉害。

尼玛,出来脚步声也没有,而且,她都已经那般小心谨慎地凑到素芳耳边去说了,竟然也被他听到了。

质疑一个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那可是关乎男人自尊的问题,自然任何男人都不想听到。

哎,忘了他是会武功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好在边上素芳躬身跟他行礼:“奴婢见王爷晚膳用得不多,便去厨房给王爷炖了燕窝汤,现在正好不冷不热,希望王爷多少能吃一点......”

男人这才将攫盯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过去,看向素芳。

2 第464章 折腾一夜(3末)【求月票】

素芳柳腰款摆,满面桃花地端着托盘准备走向桌边。

弦音眸光一敛,一抹精光掠过,当即转身准备出门,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脚下一踉,身子没稳住,便朝前扑蹿了一步,直直撞上本就跟自己隔得很近的素芳。

“哎呀!”

她惊呼一声,一副唯恐将素芳撞倒,赶紧伸手扶她的样子,可不扶还好,自己本就没站稳,慌乱间还想扶别人,结果,只能一把抓了素芳手臂,素芳骤不及防,手里端的托盘就脱手跌落下来。

耳边响起托盘掉在地上的“当啷”声,弦音唇角一勾,将素芳拉住,稳了自己,也稳了素芳,两人都险险站住没摔跤。

去你的燕窝!

然,还未高兴太久,眼角余光里一袭墨色袍角入眼,就在她们二人的近旁,她侧首,便看到卞惊寒不知几时已站在她们身边,大手里稳稳端着的......

弦音瞳孔一缩,为他掌心那比昨日并未见多少好转的伤,更为他掌心端着的那个瓷碗。

赫然是那碗燕窝!

她难以置信垂目,看向地上。

在她们脚边的地上,只有一个托盘静躺。

所以,是这个男人,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闪身过来接住了那碗燕窝,哪怕自己的手伤成那样?

尼玛!

就那么想吃那碗燕窝吗?

自作孽不可活,别人真是拦也拦不住啊!

见他竟然接住了燕窝,素芳自是开心得很,连忙关切问道:“王爷没有烫着吧?”

男人还没做出回应,弦音先轻嗤出了声:“素芳姐姐方才不是说,那燕窝正好不冷不热吗?既然不热,何来烫?”

素芳被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僵了僵。

男人是右手接的瓷碗,将瓷碗换到左手上端着,他右手执起瓷碗,轻轻搅动碗里的燕窝,一下一下。

弦音抿了抿唇,本不想再管,可终究还是放不下。

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直接揭穿素芳,可是,她知道,那样不行,素芳的心里已经告诉她,此药在碗里查不出,入腹后也不易觉察,等于没有证据。

而且,她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读心术。

略一思忖,便眉眼一弯开了口。

“这俗话说得好,痛苦分享出来,痛苦就减少了一半,快乐分享出来,快乐就变成了双倍,今日是王爷和素芳姐姐的好日子,二位总得有所表示吧?不如,就将这碗燕窝羹赏赐给我?”

边说,边朝男人伸出手。

素芳面色微微一滞。

男人眸如深潭,映着屋里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瞥了素芳一眼,又转眸看向弦音,蓦地朗声唤道:“来人!”

弦音和素芳皆是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

很快,佩丫便从门外恭敬而入。

“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赏聂弦音香酥鸡一只!”

啊?

三人皆怔住。

素芳怔住的自然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看重她的那一碗燕窝羹,一颗芳心更是大动起来。

而弦音怔住的是,明明她要的是他手里的那碗燕窝,做什么要赏她香酥鸡?

而且香酥鸡她昨日刚刚吃过,此刻一丁点都不馋。

就这般舍不得那一碗燕窝羹吗?

真是地球人都挡不住他想作死的脚步啊!

佩丫怔住的是,这件事还真有些棘手难办呢。

这个时辰,早已过了晚膳的点,厨房里的厨子们怕是已经都睡了,出去买,店家可能也都已打烊关门,这.....

但主子吩咐,自是只能照办。

“是!奴婢这就去办。”

只能先去看看,有厨子没休息最好,若真的都寝下了,她就只得自己动手了,哎,还得杀鸡......

佩丫的心里弦音自是都看在了眼里,艾玛,她委实没想到会这样,竟平白无故连累了佩丫,遂连忙开口。

“不用不用,多谢王爷好意,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神医府,厉神医跟我说过,最好的养生之道便是过午不食,夜里吃多了很难消化,对身体很不好,尤其是甜食,大晚上的吃,无异于慢性自杀,所以,我觉得王爷也还是不要吃的好。”

她的话音落下,男人果真当即放下了瓷勺,且放得有些用力,瓷勺跟瓷碗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之响。

弦音心头一悸,男人也随之出了声:“那你的那位厉神医有没有告诉你,他深更半夜喝酒是养生之道,还是养死之道?”

弦音:“......”

心头那个汗啊。

神医没得罪他吧?竟然这般说人家!

而且,他的那个父皇的什么夜游症还指着人家帮忙不是吗?

这是有求于人家的姿态吗?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弦音也怒了。

麻麻地,她已经忍了好久了。

刚准备发作,又听到男人的声音沉沉,再度响起:“本王有这习惯,夜里不吃睡不着。”

弦音冷嗤:“是吗?就怕王爷吃了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