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惊寒眸光一敛,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那你现在放哪里?”

“还在那里,人多眼杂,奴才不敢妄动,不过已将青石砖掩住了。”

“嗯,暂时就这样,等喜宴散了,你还是将其放回到鸢尾花园的那个湖底吧。”

“是!”管深领命离开。

卞惊寒突然喊住了他:“管深。”

管深当即回了身:“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跟你说,本王要......”卞惊寒有些激动地急切而语,语了一半又意识过来什么蓦地停住,没有说完。

管深怔了怔。

为他罕见的激动模样,也为他的欲言又止。

他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卞惊寒却又笑了:“现在不告诉你。”

管深:“......”

心里头汗哒哒,管深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家主子。

所以,方才,这个男人是在跟他调皮逗趣儿吗?

本王跟你说,本王要......现在不告诉你。

“去告诉薛富,让他守在本王的云随院里,不许任何人进本王的厢房,当然,一人守在那里就好,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管深愣了一下,颔首领命:“是!”

卞惊寒薄唇轻扬,抬抬手,温声道:“去吧。”

管深走了很远身子还在薄颤着,确切地说,是因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男人几时那般温润地笑着跟他扬手,说让他去吧?

面无表情他见惯了,面若寒霜,他也经常见,可面若春风,却是太罕见了。

大概是因为那个鬼魂附身事件,他还没有缓过来,看着他家这个主子判若两人地这般心情大好地朝他一笑,他真是心里瘆得慌。

还有一件事,他方才不敢跟他说,他怎么觉得秦义那副画上的那个女子,也就是附身在那小丫头身上的那个绵绵的女子,眉眼看起来颇像吕言意呢。

当然,这个女子要比吕言意美上许多,吕言意口鼻以下都是红斑,这个女子没有。

2 第566章 然而并没有(1更)

喜宴开始,起初众人还在方才的那份惊吓中有些回不过神,随着宴席的进行,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大家逐渐恢复了状态,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特别是新郎冯老将军和三王府的主人卞惊寒挨桌敬酒时,更是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敬到十一卞惊澜这桌的时候,卞惊澜扯了卞惊寒的衣袖,笑眯眯打趣。

“三哥今日可以啊,我才知道三哥酒量那么好呢,三哥这一杯又一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三哥大婚呢。”

卞惊寒瞠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末了,笑了笑,转眸看向众人,目光在秦义身上微微一顿,又掠开,浅浅勾着唇角道:“本王先干为敬!”

话落,仰脖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招呼众人:“大家吃好喝好。”

一手提壶,一手拿杯,准备去下一桌,秦义端着杯盏离席跟了上去:“三王爷。”

卞惊寒顿住脚步,回头。

见秦义手里拿着杯子,以为是要跟自己喝酒,便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伸过去与秦义的杯盏碰了碰。

还未等卞惊寒开口,秦义先眉眼弯弯出了声:“不要谢本王,本王也不喜欢口头的虚谢,当然,王爷若非要弄点什么以资鼓励、聊表寸心那种的,本王或许盛情难却,也会考虑收下。”

卞惊寒怔了一下,弯唇回道:“然而并没有。”

这次轮到秦义一怔,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直接,旋即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算了,就算王爷不感谢本王,有个人一定会万分感激本王的,到时候,可能谢礼会拿到手软。”

“聂弦音么?”卞惊寒眸色微微转深。

“她?”秦义嗤之以鼻,“她主人都‘然而并没有’了,她一个下人难道‘然而有很多’不成?”

见卞惊寒抿着薄唇没做声,秦义又自顾自接着道:“看在王爷如此好奇的份上,本王就告诉王爷吧,本王说的是本王的二哥啦。”

“前段时间不是在贵国的行宫,当着贵国四公主的面要娶那丫头吗?贵国皇帝将此事告诉了本王的父皇,并表达了想要退婚的意思,父皇一怒之下,将二哥关暴室禁闭了,如今本王又跑到大楚来,当着贵国皇帝的面,在老将军的婚礼上,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召唤鬼魂附身,本王完全可以预见,暴室在向本王招手呢!因为暴室每次只能关一人,本王进去了,二哥就得救啦。”

卞惊寒点点头,“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仰脖将自己杯盏里的酒水饮掉,他拍了拍还未反应过来的秦义的肩:“太子殿下一定会重谢王爷的。”

说完,朝秦义亮了亮自己的空杯盏,转身,往下一桌而去。

留下秦义一人站在那里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卞惊寒的背影,撇嘴哼哼:“真小气,还王爷呢,比抠门的六哥还铁公鸡!”

在秦义看不到的方向,卞惊寒唇角微弧一点一点展平,最后就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

从见到这个被贬为庶人的八王爷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此人不简单,可此人隐藏得实在太好,一般人都是人前做戏、人后自我,而这个男人,人前人后,都是一副面孔,所以,他几乎也被他蒙蔽了双眼,几乎真的相信他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可以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干,无任何底线的无赖。

今日一见,证明他最初的感觉是对的,他,不简单,且,是非常不简单。

以假面示人的人,他见多了,身为皇室中人,每日置身风云诡谲、水深火热之中,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戴着面具的,包括他自己。

但是,将假面融于骨血,让所有人觉得表里如一的,此人,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甚至,还能骗过聂弦音的读心术,可见此人绝非一般。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他口中的绵绵就是聂弦音,换句话说,他早就知道聂弦音会缩骨。

聂弦音跟他交集并不多,如若不是绵绵,也就是吕言意跟他相处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那就是曾经的他们认识。

这一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非常好奇,也非常想搞清楚。

但是,他知道,秦义是不会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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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经是夜里很晚了。

卞惊寒回到厢房的时候,内室里的两个女人都睡了,一人躺床上,一人伏桌上。

厉竹长期浅眠,非常醒动,卞惊寒一进屋,她就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

“王爷。”

“神医辛苦了,回房去睡吧。”

午膳和晚膳都是让薛富送过来让她们两人吃的,大概除了去外房端了膳食,她自进来后,就没有出门。

“嗯。”厉竹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睡得香沉的女人,又看看视线同样落在床榻上的男人,动了动唇,却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厉竹离开后,卞惊寒就坐到了床边,就着床头的烛火,静静看着榻上的女人。

女人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平素缩骨不觉得,许是这样一恢复彻底舒展开了,给人就是那种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即破的感觉。

秀眉如黛、长睫似扇,小巧的鼻梁俏挺,唇瓣没有涂唇脂,也是那种淡淡的粉色,微微嘟着,泛着诱人想去采撷的光泽。

他也没有抑制,倾身凑过去,就亲上了那一抹粉红。

大概是呼吸被夺,女人蹙眉不满地“唔”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眼,见到是他,伸手不悦地一把将他推开,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脊。

以为她是因为瞌睡头来了,生气他打扰,想继续睡,卞惊寒也不以为意,弯唇笑了笑,起身,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一身酒气,得沐浴干净。

待他沐浴过来,发现女人根本就没有睡,平躺在那里睁着大眼睛望着上方的帐顶,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唇角一勾,他凑过去:“是不是在想,生个女孩呢,还是生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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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567章 你套路我(2更)

他还没凑上前,女人已经皱眉惊叫:“啊,痛,痛痛痛,别压着!”

边呼痛,边拿手推他,不让他逼近。

卞惊寒眉心一跳:“哪里痛?”

他没压着她任何地方啊。

弦音隔着薄被指了指自己的腿。

卞惊寒怔了怔。

腿?他也没压着她的腿啊,心中疑惑,他掀开薄被,“腿哪里痛?”

弦音没做声。

见她身上的亵裤反正破了好几处,他直接撩了裤管来看:“你的大衣服放在哪里?夜里本王去帮你拿过来......”

话还未说完就停了,因为膝盖上的一团青紫入眼。

他又看了看另一只膝盖,亦是如此。

眉目几动,他心疼不已。

他自是知道,青紫从何而来。

在戏台上罚跪跪的。

微微抿了唇,他转眸看向榻上的女人,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她不悦地将他推开,留个背给他,不是因为想睡,而是因为生气。

大概是见他不解风情、愚钝得很,没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压到她,她故意呼痛。

意在提醒他呢。

心里又疼又想笑,他就喜欢她这样跟他撒娇,而不是将所有的不满都藏在心里。

再次倾身凑到了她的面前,近距离地深目看着她,漆黑的深瞳,紧紧将她攫在自己眼底。

他哑声开口:“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是本王不好。”

跟人道歉,他并不擅长。

“见你跟秦义那样,本王很生气,并不知道你是为了本王好......”

“谁为了你好了?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冷声打断。

没错,她今日就是受委屈了,虽然她知道,是皇后要罚她,她逃不掉,就算这个男人求情,也未必有用,但是,她就是受不了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她活该被罚的姿态。

“不是为本王好吗?”卞惊寒一脸疑惑,“本王还以为你是呢,虽然......”

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弦音一怔。

虽然......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什么意思?

她小脸一变:“他们还是看到了那个铜箱子吗?”

卞惊寒没有回答,却是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来,笑容一点一点放大,笑得意味深长。

弦音突然反应过来,惊觉上当。

“卞惊寒,你套路我?”她气呼呼道。

男人扬扬眉尖:“是你自己说的铜箱子,本王又没说。”

没帮他,怎知那里有铜箱子?

弦音语塞。

哎,跟狐狸为伍,只能自叹不如。

见她叹气,男人大手捧了她的脸,长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了,不生气了,生气可是容易动胎气的。”

弦音长睫颤了颤。

说到这个,她就更郁闷了。

咬唇想了想,她略带试探性地开口:“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有些不是时候,不能缩骨,又不能以真身示人......”

男人“嗯”了一声,长指依旧轻抚在她的眼角。

他这一“嗯”让弦音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所以,这个孩子......”

“虽然来得不是时候,却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若凡事都在计划之中,不免就少了几分喜从天降的感觉。”

弦音:“......”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所以,王爷是......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男人一怔,“何出此言?难道本王哪里表现出,让你误以为本王不想要的错觉?”

弦音汗。

她该如何跟他说,不是他,是她。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我这边困难重重,王爷那边也举步维艰,我总不能怀胎十月一直呆在王爷这间厢房里面不出门吧?就算我可以,孩子呢?以后孩子出生了怎么办?总不能也一直不见人,在府里藏个大人容易,藏个婴儿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

男人几不可察地一声低叹,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鼻翼唇角。

“没关系,困难再多,我们一起去克服,总有办法的。”

弦音心念晃动得厉害。

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卞惊寒,其实,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要不......这次就算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男人的脸“唰”的就变了。

她赶紧补充道:“待日后,待日后时机对了,就如同王爷说的,让我等王爷最多三年,那时候,我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王爷身边,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我再生,我再生一堆,可好?”

男人这才面色稍霁,弯了弯唇。

黑眸映着烛火定定凝着她,薄唇轻启。

“聂弦音,你想啊,前面几次,你一直食避子药,后来每次也没有弄到你里面,本王想,应该是父皇寿辰那日的那一次怀上的,一次未避,就怀上了,说明这小家伙跟我们有缘分啊,他要来,我们为何要狠心不让他来?你放心,前路再难,只要你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男人声音很轻,语速很缓,轻缓地响在静谧的夜里,让人心尖一直跟着在晃。

弦音听得都要哭了。

事实上眼睛已经潮了,红了眼眶。

没再做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

可是......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她展臂圈上他的颈脖。

“嗯。”男人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本王去将你的衣服拿过来,再给你的膝盖上点药,再睡。”

“你亲自去拿呀?”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