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恭喜啊!”

“谢赵大人,里面请!”

厉竹用过早膳出来,走进被布置得红绸漫天、花团锦簇的前院,就看到那抹站在府门口忙着接待客人的身影。

今日的他一袭剪裁合体的火红喜袍,头顶红带束发,让原本站在任何地方都耀眼的一个人更加得夺人眼目,俊美得不似凡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红衣,想必也是他第一次穿红衣,真的非常非常的与平素不同。

只可惜,有个女人没有看到,更可惜的是,他不是为这个女人而穿。

想到这里,不免心生伤感,她转身,准备回房,却是听到一声大叫:“那谁,给本王站住!”

厉竹一怔,本能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抹藏青色华服的男人“噔噔噔”气势汹汹朝她而来。

卞惊澜。

她第一反应还有点愣,她就站在这里又没惹着他,怎么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却在下一瞬又猛然惊觉过来,呀,自己这幅装扮!

现在的她可是女装,她曾经这个样子去十一王府骗过此人的香株草。

这茬儿她竟然给忘了。

刚想着对策,对方已行至跟前,似是还不相信,盯着她瞅了瞅,才伸手一把攥了她胳膊。

“总算让本王逮着你了,你这个女骗子!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觊觎三王府的什么东西,想趁今日人多来盗取?”

厉竹笑:“十一爷。”

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有话咱好好说,请十一爷松手,十一爷也说了,人多,被人看到我们这样拉拉扯扯,多不好。”

卞惊澜自然是不会松,冷哼:“本王是男人怕什么,看到就看到,你虽然是个女人,可你不是喜欢送上门,随便进陌生男人的厢房吗,而且还是夜里,这点拉扯算什么,想必也不怕被人看到。”

厉竹汗。

“那夜的事......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你夺了本王的香株草是误会吗?你还害得本王臭了三日,三日不敢出门,是误会吗?”

“这个......咳......”厉竹清清嗓子,一时还真想不到该怎么搪塞,“这个......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逼的,请十一爷原谅。”

“被逼的?谁逼你的?”

“神医,厉神医。”

卞惊澜一怔:“厉神医?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我叫玲珑。”

玲珑?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哦,对,卞惊澜想起在行宫,他跟卞鸾去接他三哥出明宫的时候,似是听他三哥跟厉神医两人提起过。

难怪他们两人身上有着同样的香气。

原来,她是厉神医的女人。

心里莫名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松了她的手臂:“厉神医为何要逼你去抢本王的香株草?”

厉竹揉了揉被他攥得有些疼的胳膊,回道:“其实她也没有逼,只是她正在救一个垂死的病人,那病人需要香株草入药,所以,我就......实在对不起十一爷,我跟十一爷赔礼道歉。”

见厉竹恭敬一鞠,卞惊澜眸光漾了漾。

“那本王身上的臭味呢?也是为了要救垂死的病人吗?”

“......那个......那个是香株草跟我当时身上带的一个药发生了作用,其实,我也臭了三日......对不起。”

厉竹又再次一鞠。

卞惊澜凝着她,自是半信半疑。

这段时间想过很多次,千万别让他再遇到这个女人,否则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以雪耻,可没想到今日见着了,大概是她认错态度较好吧,他竟然没下得了手。

张口正准备再说什么,蓦地听到有人唤他:“十一,帮忙接待一下周大人。”

两人循声望去,是卞惊寒。

正带了一位客人进来。

十一瞥了厉竹一眼,只得跑过去招呼客人了。

厉竹跟卞惊寒对视一眼,捕捉到卞惊寒眼里的那一抹兴味,当即知道他是在故意给她解围,便唇角一弯,遥遥朝他抱拳一揖,以示感谢。

卞惊寒又转身去门口迎客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客人就差不多都到了,连皇上皇后都来了,真可谓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礼花漫天,喜乐不断,如上次冯将军大婚时一样,也是戏台高搭,上次唱戏的是请的京师里的戏班子,这次是宫里的司舞房亲自出马。

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这厢院子里,弦音闲适地晒着太阳,微微扬着小脸,看不知何家放的礼花,在阳光下绚烂炸开。

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呢,也不知道哪家办喜事,这礼花一早开始就没断的,排场还真不小。

卞惊寒的事不知道办得如何了?天气这么好,是骑马去的呢,还是坐的马车?是一人去的,还是跟管深一起?

事实上,这厢,卞惊寒还真是在打马出城。

因为按照礼俗,这种远嫁远娶的,新郎官不能亲自登门迎接新娘,就只能等在城外迎接。

他带着一对迎亲人马,也是敲锣打鼓、唢呐连绵,声势浩大地出了城,就候在城外的俪人亭。

此处经常被用做远娶接亲等候之处,此次更是被早已布置里一新,红幡、红绸、红灯笼,地上红地毯,连亭中的石桌石凳上都铺了红布,贴了喜字。

新郎官卞惊寒坐在石桌旁静静饮茶。

众人翘首以待。

按道理,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再一会儿可就是要拜堂行礼的吉时了。

然,就是左等不见人,右等还不见人。

眼见着吉时都过了,依旧没见到人来。

“王爷,七公主还未来,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吧?”随行的一个内务府的管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卞惊寒拢了眉,亦是一脸焦灼:“不知道啊,应该不会吧?本王派人往前去看看。”

说完,便吩咐了两个随行的府卫,先打马前去探探。

三王府这厢,众人亦是全部在等,拜堂的吉时已经过了,却不见迎亲的人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在纷纷猜测着。

皇帝更加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已经派了两次人去城外俪人亭问情况了,回来都说还未接到新娘子。

一直到过了正午,才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大门口。

却只见一身火红的卞惊寒从外面匆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个随从。

并未见新娘。

卞惊寒还未及近前,皇帝就急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卞惊寒低低一叹,俊眉微微凝着,脸色很不好,他摇摇头:“儿臣不知道,一直等到方才,都未见到送亲的队伍,儿臣已经派人前去打探了,儿臣恐父皇以及府中各位客人担心,又恐大家一直等着不开席,现在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了,大家肯定早饿了,开席吧,俪人亭那边儿臣留了人在那里,儿臣一会儿就会返回去。”

皇帝叹出一口气,扬手示意礼仪官:“那便先开席吧!”

如今这种情况,着急也没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

礼仪官一声唱喏:“喜宴开席———”

早已等候多时的下人们手端托盘鱼贯穿梭在席间,开始上菜。

卞惊寒端了杯盏,朗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敬全员一杯酒。

喝完酒,又走了。

继续去俪人亭那里等着接新娘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慢慢西沉,始终不见午国送亲的任何人影。

派了不少人前去打探,打探的距离也越来越长,都说没有看到人。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暗,天色慢慢黑下来,候在俪人亭里的众人依旧没有接到要接的人。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卞惊寒才自石凳上起身。

翻身上马,扬袖示意了几人:“府里皇上皇后,以及所有的客人都还在等着,本王先回府了,你们几个留下来继续等,若有任何消息,立即报告本王!”

“是!”几人领命。

待卞惊寒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开,几人便嘀咕开了。

“这叫什么事啊?天都黑了,新娘子还不出现,也太不吉利了。”

“是啊,人家说误了吉时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你说,会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吧?”

“谁知道啊。”

回答王府,已经开过晚宴了,众人已经用完,坐在那里看戏台上的歌舞表演。

院中所有的红灯笼、风灯,全部都亮了起来,院子里一片亮堂。

喜乐连绵,歌声咿呀,依旧热闹喧嚣。

可很明显,气氛完全变了样。

皇帝脸色很不好,众人亦是无心真看歌舞。

原则上,用过夜宴,除了闹洞房的,宾客是应该告辞回家了,可是新娘子都没来,皇帝又不发话,大家便也不敢轻易离开。

所有人都在那等着。

卞惊寒亦站在那里等着,眉心微拢,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等着。

2 第590章 来了来了(2更)

夜越来越深。

大概是每日有卞惊寒在身边陪着习惯了,突然一个人睡,弦音好不习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侧身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她不禁想着,卞惊寒那厮这个时候是还在看书呢,还是已经睡了?

哎,这古代就是通讯太落后了,连个手机都没有,不然,还可以视个频、微个信的,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没办法,怕太晚睡对孩子不好,她只得数绵羊,数了好久好久,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似是又开始做梦,梦里是炎热的夏天。

骄阳似火。

好热,真的好热!

就像是置身火炉里一般,热得受不了。

她想醒过来,好在有人在推她,很大力地推她:“弦音,弦音......”

她终于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红,火红,不对,是火,入眼都是火,以及小兰慌乱的脸。

“快,快!快离开这里!”

弦音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着熊熊燃烧的木窗、家具,还有一侧的蚊帐,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小兰慌急地拉起她的手臂,直接将她从床上拽下来,她摔在地上,膝盖一痛,她才惊觉,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怎......怎么回事?”

慌乱不堪中,她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烟火呛过来,她连忙捂了自己的口鼻。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要杀你,外面在打斗......”小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烟呛得咳了起来。

弦音大惊,除了大火熊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滋滋声,外面的确有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

“我们快走!”

小兰拉着她就跑,她鞋子都顾不上穿,一根被大火烧断的横梁“嘭”的一声掉下来,好在她们慢一步,横梁就险险砸在她们伸出去的脚边。

弦音吓得魂飞魄散。

让她更绝望的是,门已经被火封了。

火越来越大,因为都是木质家具,火势蔓延得特别快,只片刻的时间,两人就已经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

三王府

众人依旧在等待,因为帝后都未离开。

深秋的夜很凉,王府里面烧了很多炭炉搬出来,每个桌子都放一个,让大家取暖。

除了戏台上那表演了一遍又一遍的歌舞和配乐,场下没有一个人说话。

皇帝脸色非常难看。

卞惊寒亦是绷着一张俊颜。

最后还是他出了声:“父皇,马上子时了,今日即将就要过去了,就到此结束吧,父皇龙体要紧,早些回宫休息,七公主那边儿臣已经派人沿途去接、去打探消息了,有什么情况,儿臣会第一时间跟父皇禀报。”

皇帝闭眼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再睁开眼,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场下众人,见大家都一副倦容,他起身站起,叹出一口气:“好吧。”

扬袖,示意礼仪官宣布喜宴结束。

礼仪官领命上前,刚准备朗声开口,就看到府卫从大门口跑进来:“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七公主来了!”

全场众人一震,卞惊寒瞳孔一敛。

礼仪官的话瞬时停在了嘴边。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果然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自大门口走进来。

男的一袭藏青色华袍。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认识,因为此人上次在冯将军的婚礼上用一道符让鬼魂附身三王府的一个丫头身上,大家记忆犹新。

好像是午国的八王爷。

女的虽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穿红色喜服,却也衣着华丽。

在场的大部分都不认识,却也有几人是见过的,比如卞惊寒、太子卞惊卓,管深,还有薛富,以及见过画像的皇帝。

可不就是午国七公主秦心柔。

卞惊寒微微眯了凤眸,眼梢一掠,瞥了薛富一眼。

薛富眉心一跳,抿了唇。

他知道这个男人看他一眼什么意思,此次之事是由他负责去办的,还以为人早已死了的,谁知竟还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他也搞不清楚什么情况,明明他的人已经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怎么会......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卞惊寒匿掉眼中寒芒,拾步迎了上去:“七公主,八王爷,怎么现在才到?”

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男人,终于活着见到这个向往已久,总算要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秦心柔话未语,泪先落,若不是这么多的宾客在,若不是边上秦义在拉她衣袖,她差点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

“此次幸亏八弟有先见之明,说午国来大楚路途遥远,恐路上不安全,临时让一个婢子装扮成我随送亲队伍一起,而八弟则是护送着我随后另外走。被八弟说中了,他们真的遇到了山贼,死的死,伤的伤......”

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