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让你们前来,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七公主送亲队伍被打劫的那件事,你们应该已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已被判满门抄斩,朕也早已书信通知给了午国皇帝,此时,朕是再明确地跟你们说一遍。”

皇帝说着,瞥了一眼卞惊寒。

卞惊寒眉眼低垂、面色沉静。

屏风后的弦音却是愣了愣。

秦心柔在路上还遭遇了打劫吗?

难怪大婚当日那么晚才到。

只是,满门抄斩......

这也未免处罚得太重了吧?

当然,对方是一国公主,命比别人的命金贵,被惊吓到了都是罪过。

秦心柔的声音响起:“多谢陛下。”

“第二件事,”皇帝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是关于聂弦音被午国皇室暗卫纵火烧死那件事......”

弦音瞳孔微敛,当即屏住了呼吸。

“你们同样也知道的,朕当日就让人将暗卫的尸体送去了午国,昨日傍晚,朕收到了午国陛下的回复。”

卞惊寒和秦心柔都抬眼望向皇帝。

秦心柔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相问:“我父皇怎么说?是不是已调查清楚,我是清白的,此事跟我无关?”

因为激动,语速很快,小脸更是兴奋得染上一层红霞。

她一直没有离开大楚,没有回午国,就是在等这个消息,等她父皇调查真相,还她清白。

她不要被卞惊寒误会,她没有杀他的什么通房丫头,她没有杀就是没有杀。

卞惊寒也轻抿着薄唇等着皇帝继续。

他同样好奇得很,午国老皇帝那个元凶会怎么说?

皇帝垂了垂眸,静默了片刻,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笺,递给身侧的单德子:“给七公主看看。”

“是!”

单德子刚拿在手上,秦心柔就急切上前几步,将信笺接了过去。

快速打开。

熟悉的字迹入眼,秦心柔眸光一敛,小脸一点一点失了血色,将一封并不长的信看完,一张小脸早已如同被大石碾过,煞白得吓人。

她怔怔抬眸,眸中蕴上一层血红,摇头,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父皇不可能这样说,他肯定会调查清楚,凶手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

皇帝拢眉,瞥了一眼卞惊寒,又看了看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的殷史官,考虑到只秦心柔一人看了信,他开口将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午国陛下信上说,他甚是痛心和失望,没想到七公主会做出如此行径,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失职,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事已至此,他也无颜开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七公主他就交由我们大楚处置,无论大楚如何处置,他都没有异议。”

弦音震惊。

卞惊寒也震惊。

只不过,弦音震惊的是,秦心柔可是午国皇帝的女儿,午国皇帝这是大义灭亲吗?还是惧怕大楚,必须如此给大楚一个交代?

而卞惊寒震惊的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午国皇帝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替罪羔羊。

其实,很明显,大楚满门抄斩了张山,这姿态这决心就表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纵火烧死聂弦音的凶手,换句话说,大楚一定会要此人死!

这种情况下,午国皇帝竟然还推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卞惊寒心中冷笑,有些滋味不明。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谁都不能幸免。

秦心柔整个人有些恍惚,拿着那封信薄颤着,依旧无法接受这一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不会的,我父皇不会这般轻易就相信是我所为,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弃了我,不会,不会的,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皇帝弯了弯唇:“七公主难道觉得是朕伪造的信函不成?信函是真是假,七公主应该心里有数,贵国陛下的字迹七公主难道不识?而且,这可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又不是随便处置一个阿猫阿狗,七公主贵为公主,这种信函朕敢轻易伪造吗?”

秦心柔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手攥着那封信,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为什么?

为什么不好好调查就那般轻易下结论?

就不知道这样她会死吗?她可是他的女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隐忍已久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皇帝又再度开口,这次是对卞惊寒说的:“你不是跟朕要求,午国必须交出真凶,你要亲手处置吗?现在午国交出来了,朕就兑现对你的承诺,将她交给你,你亲手处置吧。”

虽然午国说随便他们大楚处置,绝无异议,但毕竟是一国公主,他这边多少有几分顾虑。

他想了想,交给他这个儿子处置是最好的方式。

一来,是他这个儿子自己要求的,他正好遂他愿,后面他还得靠他拿夜游症的药不是。

二来,很显然,他这个儿子一定会杀了此人,如此一来,就算他这个儿子跟午国来往密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午国也绝对不会借势给他。

2 第603章 将心比心(3末)

闻见皇帝此言,秦心柔恍惚回神,手里的信笺掉在地上,“扑通”一下屈膝跪在卞惊寒脚边,小手抓住卞惊寒的袍角,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仰着小脸,声泪俱下:“王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卞惊寒垂目,并未看她,视线却是落在她紧攥着他袍角的手上,眉心轻蹙,清冷淡漠地后退了一步。

滑凉的衣料自秦心柔的手中脱掉。

秦心柔想再抓,却是被卞惊寒再度往边上走了两步避开。

“此事是由你午国调查的,连你父皇都已下定论,你觉得还有狡辩的必要吗?”卞惊寒的声音跟他的态度一样冷。

秦心柔泪流满面,哽咽:“真的不是我.....”

卞惊寒却不愿再听。

不仅他,皇帝也有些不耐。

转眸问向殷史官:“今日之事都记录下来了吗?”

殷史官连忙停了手中笔,恭敬颔首:“回皇上,都记录下来了。”

“嗯,”皇帝点头,“要详尽如实地记录下来,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是!”殷史官鞠身。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帝王让他们史官在场的目的,不仅可以做个见证,也能记录在案,以此告诉他人或者后人事情原委,免得被人妄加揣测,或者以此做文章,或者以此诟病他这个皇帝。

毕竟对方是一国公主,要处死一个他国公主可不是小事。

“好了,朕龙吟宫还有事,人,朕就交给你了。”皇帝看了一眼卞惊寒,自椅子上起身。

“是!”卞惊寒颔首:“请父皇让侍卫将她押至三王府,儿臣要将她带到聂弦音被烧死的地方,以她的项上人头和鲜血祭聂弦音。”

秦心柔闻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皇帝眼波动了动,并未有多少惊讶。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会这样做。

不惜将自己的空白圣旨都用上了,就是为了不让他在这件事上跟午国做出让步,又如何会放过这个女人?

朝门口朗声唤道:“来人!”

两侍卫闻声而入。

“替三王爷将此人押送去三王府!”

两侍卫领命上前。

秦心柔吓得不行,一边哭,一边朝卞惊寒面前跪爬:“王爷,王爷......”

卞惊寒冷抿了薄唇,完全不为所动。

却是吩咐两侍卫:“劳烦送到三王府交给管深,本王还要去八公主那里有点事。”

“是!”

两侍卫擒住秦心柔的双臂,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皇帝离开。

卞惊寒和殷史官跪送。

当然,屏风后的四人也行了跪礼。

待卞惊寒也离开了御书房,四人还跪在那里怔怔回不过神。

直到殷史官过来唤她们,她们才纷纷缓过来。

“啊啊啊啊,三王爷太迷人了,对一个通房丫头都如此有情有义,哪怕对方是尊贵的一国公主,在他眼里也什么都不是,方才你们看到没有,他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什么七公主?”

回过神来的韦蓉直接犯起了花痴。

秦燕亦是禁不住芳心大动:“是啊,特别是那句‘儿臣要将她带到聂弦音被烧死的地方,以她的项上人头和鲜血祭聂弦音’,简直了!”

韦蓉兴奋点头:“对对对,我都有些羡慕嫉妒那通房丫头了,能得这样的男人的宠爱,死也值得。”

弦音抿着唇,一声未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来的感觉。

殷史官不悦皱眉。

未出阁的大姑娘公然谈论这样的话题,说出这样的话语,他自是听不下去的。

“别忘了你们入宫是做什么来了?你们记录的呢?都给我看看。”

结果,就宋蓉写得比较认真,基本上一面纸写完了,秦燕第二,写了半张纸。

韦蓉跟弦音都只有一句话,且是相同的一句话。

【皇上批奏折。】

殷史官摇摇头,对她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将自己记录的给她们看。

好几张纸。

张张满满当当。

四人叹为观止。

“我回去整理一下后,会拿给你们每个人看看,看看我的,再对比对比自己的,你们就会学到不少东西,至少有个初步的了解,知道大概该怎么记,记哪些?”

“谢殷史官!”

殷史官回史馆,她们回自己的住处。

弦音想了一路,纠结了一路,天人交战了一路。

回到住处还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告诉卞惊寒自己还活着?

虽然,她真的很生气、也很在意他骗了她。

但是,将心比心,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而且,她以前也骗过他很多事。

所以,要不要主动找他呢?

要不要找呢?

不管怎么说,人家为了给她报仇,都要手刃一国公主,她若非要说自己不动容,那肯定自欺欺人。

而且,想起曾经她想打掉腹中的孩子,他都难过成那样,如今,她跟孩子双双遇难,他肯定打击不小,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也只是他擅隐藏情绪。

当机立断,她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都往外跑?江妹妹又是去哪里?”院子里,秦燕正在洗砚台。

“有点事,一会儿就回,若要集合,帮我跟嬷嬷说一声,我很快就回,谢谢。”

弦音一溜烟出了院门。

方才那个男人说,他去卞鸾那里有点事,应该这时还没有出宫吧。

宫里人多眼杂,大明大白去找肯定不妥,她还无所谓,主要是不能给江语倩惹什么麻烦。

想了想,她决定,就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他出宫的必经之地等他就好了。

所幸皇宫她现在也熟。

她等在一处偏僻的花径旁,花树正好比较高,可以将人很好的掩住。

而从卞鸾的宫到出宫,无论是从大路走,还是从小路走,必经过此地,两条路都在她的视线中。

心中急切地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见到人。

就在她想着他会不会已经出宫了、准备放弃回住处的时候,蓦地又看到他的身影映入眼帘。

虽隔得有些远,她还是一眼识出。

墨袍轻荡、脚步翩跹,正朝着这条花径走过来。

她退到花树的后面,心跳踉跄地等在那里。

2 第604章 最不喜的(1更)

是直接开门见山说自己是谁,还是试探一下他,看他认不认得出来?

还记得那时在城中村的时候,她戴着神医的面具,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那时容易猜,会出现在那间房子里的人,只有她和神医,如今,他可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也万万想不到她会出现在宫里面,所以,只要她不说话,她觉得他可能还真的认不出来。

就在她在那里坏心地盘算着就如此先捉弄他一下的时候,她一个探头,见他步履从容稳健,离自己已没有多远。

竟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史官服,还抬手正了正发髻,呼出一口气,打算拾步走出花树,可刚迈出前脚,就蓦地听到一声脆嫩娇软的声音传来:“三王爷。”

弦音呼吸一滞,连忙顿了脚。

声音几分熟悉。

她微微探了脑袋望过去,便看到一抹跟她一样装扮的身影站在了卞惊寒面前。

韦蓉!

她几时也出来等在这里了?

蓦地想起她出住所院门的时候,秦燕说,怎么都往外跑?

原来是说韦蓉。

弦音眼帘颤了颤,将脑袋缩了回来。

可下一瞬,又禁不住探出去窥望。

因为韦蓉跟她一样,个子不高,特别在高大的卞惊寒面前,所以,就算韦蓉站在卞惊寒前面,也未能挡住卞惊寒的脸,她看到卞惊寒微愣了一下,开口:“姑娘有事?”

“嗯,我叫韦蓉,父......父亲是左相韦明远,我......”

韦蓉是背对着她这边的,她看不到韦蓉的表情,但是,从她结巴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她此刻的紧张和激动。

果然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一样,韦蓉平素那般伶牙俐齿话唠的一个人,在卞惊寒面前就......

相反,卞惊寒面上却无多少表情,除了一两分不太明显的疑惑。

等了片刻韦蓉,大概见她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来,便开了口:“韦姑娘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三王爷的事我......我也听说了,嗯,就是......那个,我想跟王爷说,请王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相信王爷这么好的男人,上天一定会厚待的......还有,我......我是见习女史官,方才在御书房,王爷的表现我都看到了,我.....”

“抱歉,本王还得急着回去处理方才姑娘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件事,所以,告辞。”

韦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淡然如水的声音打断。

韦蓉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