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在心里叹服之际,男人又转眸问向管深:“对了,江姑娘方才还问过本王,秦心柔被人救走,是不是本王所为?”

管深呼吸一滞,愕然看向弦音。

下一瞬又意识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连忙敛去脸上情绪。

看着面前这个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的少女,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既然是前来了解情况的,为何一直不出声,是故作神秘吗?还是故作高深?又或者是在心里战术,在静观其变?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女一定不一般,一定不简单,不然,看她最多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年纪那么轻的一个小丫头,就被皇上委以如此重任,来亲审他家王爷。

弦音自是将管深的这些心里都尽收眼底,一个没忍住,差点喷了,连忙侧首,以手掩住口鼻,咳嗽了起来。

某个男人也是微微黑了脸:“管深,本王问你话呢,你不回答盯着人家姑娘看做什么,看把江姑娘吓得.......”

管深一骇,连忙解释:“在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姑娘莫要误会。”

弦音咳完,朝他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

男人却是忍不住踢了踢桌脚,声音也沉了几分:“秦心柔被救走,是不是本王所为?”

问管深。

管深吓得赶紧回道:“当然不是!”

男人自是对他的答案是满意的,却是又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弦音。

“本王突然发现,江姑娘的两个问题是矛盾的,前面怀疑是本王想借张山之手杀了秦心柔,后又怀疑本王放走秦心柔,秦心柔杀了本王的通房丫头,杀了本王的多个暗卫,本王将她千刀万剐都来不及,为何要放走她?”

听到这里,管深连忙附和道:“是啊,当初皇上让王爷娶午国七公主的时候,赐了一道空白圣旨给王爷,王爷还用了这道空白圣旨,就是要午国交出真凶,王爷要亲手处置,王爷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他真没想到皇帝连这个也怀疑了。

那日,这个男人从龙吟宫出来,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这个男人不是非常笃定,这件事皇帝不会怀疑吗?

难道皇帝也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纵火一事并非秦心柔所为,而是午国皇帝想要杀厉神医,真正的凶手是午国皇帝,而秦心柔只不过是午国皇帝舍弃的替罪羔羊,所以才觉得他家王爷将秦心柔放走了?

皇帝如此精明,怀疑这怀疑那,而且都还怀疑到了点子上,这种还真不无可能。

那皇帝是不是也会怀疑他家王爷将秦心柔放走的目的?

毕竟前面那般执意要杀秦心柔,甚至不惜用上那张如此难得的空白圣旨,就算知道真凶不是她,她也是午国皇帝的女儿,就这样将人放了,不符合常理,皇帝难保不会起疑吧?

好在这个男人的目的,主要是再度逼午国皇帝交出真凶、给出交代,也让秦心柔回去跟午国皇帝斗,午国皇室内部斗得越厉害,对大楚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吧?

管深不知这一切是卞惊寒故意,还以为是真的,心里自然是紧张得很,也慌乱得很,所以,活动得特别厉害。

而看到这一切心理活动的弦音是震惊的、意外的,难以置信的,所以,心念也同样晃动得厉害。

纵火之人竟然不是秦心柔,杀死小兰和暗卫的凶手竟然是午国皇帝,他的目标竟然是神医。

她想起自己每日戴着神医的面具晒太阳,本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这么做,谁知道,反而是因为这个引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关于大婚那日的事,关于张山、秦心柔等等的安排,也就是今日,她才知道,被满门抄斩的人是张山。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下子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接受不过来,得消化消化。

见她坐在那里恍恍惚惚、怔怔懵懵的,男人唤了她一声。

见她依旧没反应,男人倾身,长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江姑娘,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弦音愣愣看向他,又看向管深,摇了摇头。

男人深目看了她一眼,唇角一点弧光若有似无,他转眸看向管深,示意他:“你可以走了。”

轮到管深怔了。

这就可以走了?

那什么听雨轩书桌第三个抽屉的那张纸是什么意思呢?

见他未动,男人挑眉:“怎么?想留下来?”

管深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告退。

2 第616章 很贪恋(2更)【求月票】

管深走在前面,弦音当即也起了身,紧随其后。

男人一怔,不意她如此,唤道:“江姑娘。”

弦音回身对他快速鞠了一鞠,脚下不停,继续跟在管深后面。

男人拾步的同时,思忖着理由欲阻拦,管深已经拉开了门,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也谢了的三人见状,都自椅子上起身,一个一个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终于看到了曙光一样,欣喜。

管深出了大殿的门。

弦音朝她们三人跑过去,无视偏室门口脸色微黑的男人。

弦音一过去,三人就围了她。

“怎么那么久啊?我都快坐成石像了。”

“是啊,查些什么呀?”

因为顾忌到男人就在不远处的门口,她们也不敢大声,就小声地咕哝着。

弦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韦姑娘,过来。”

韦蓉一听,轮到自己了,可激动了,碍于男人就在那看着,她也不好欢呼雀跃,可瞬间红透的小脸,以及潋滟发光的眼波,无不显示着她的兴奋和紧张。

抿了抿唇,她跟弦音她们三人道:“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秦燕将她一推。

她脚下一踉跄,差点摔跤。

见韦蓉已经往偏室走,男人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地瞥了一眼弦音,转身入了室内。

韦蓉走到门口,还红着脸回头看向她们,秦燕举起双手,调皮地朝她做了一个两食指相碰亲昵的动作。

韦蓉脸又一红,嗔了她一眼,就拾步进了偏室。

门关上。

看着这一切,弦音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她赶着跟管深出来,是想要先静一静而已,她得消化消化方才从管深那里得到的那么多信息,她也没有心里准备跟他单独相处。

“江妹妹,到底查什么呀?”秦燕问她。

弦音心里乱得很,特别不想回答,可是又不得不敷衍。

“就查那日谁写了三王爷的坏话,其实我在里面那么长时间,主要是等三王府那个管家,没问多少,而且三王爷交代,出来不许跟你们详说,以免大家有时间想对策替自己开脱。”

秦燕汗。

不过,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们也不好再多问,多问了会让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肇事者。

弦音落得了清静,就坐在那里整个理了一遍从管深那里得到的信息。

其实,除了凶手不是秦心柔,而是午国皇帝,要杀的人不是她,而是神医,这点让她很震惊之外,还有让她更意外的是,卞惊寒竟然想要秦心柔和张山的命。

秦心柔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未曾对他们做过什么大是大非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女人耍了些小心机,也是因为对他有情,想成为他的女人而已,可他,却对她动了杀机。

还有张山,不管怎么说,她曾经受他收留,就算他是要用她的读心术帮自己,但也是大家各取所需。

竟然也落得个满门抄斩。

当然,从管深的心里不难看出,张山应该是将她会读心术的秘密透露了出去,卞惊寒才想要除掉他。

反正,她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前不是没觉得这个男人狠,却没想到他如此狠,狠到让人害怕。

又在那里思绪纷乱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发现韦蓉竟然还没出来。

她就搞不懂了,查她的时间久,那是因为既要等管深,又要管深去想这些事,让她了解这些事,可做什么韦蓉也要那么久?

又不是真有人写了什么侮辱之话!既然是假查,不应该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就成吗?

那应该很快才对呀。

怎就这半天呢?

而且关着门,不对,拴着门。

孤男寡女的,韦蓉又特别热情奔放......

她不悦地盯着那扇门,想象着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

原则上说,她那日跟韦蓉明确讲过,卞惊寒最不喜别人触碰,所以,应该还好。

应该还好吧?

偏室里,韦蓉坐于桌前,手执毛笔,笔尖在墨锭上刷了又刷、舐了又舐,再拿到宣纸上落笔写。

可因为没有水,就是干墨,根本不显,写一笔就得重新去刷,有时一笔都写不完整。

男人坐在她对面,大手把弄着桌上的一个笔架,低敛着眉目,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韦蓉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俊颜。

她发现,就这样谁也不说话的一个静处,已是让她的心中如同小鹿在撞。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很贪恋,就像是一对夫妻在一间房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又相互做着相濡以沫的陪伴。

她甚至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原本可以让外面的宫人送点水进来研墨的,远比现在这样干刷要快得多,但是,男人没有提出来,她就更不会提。

慢就慢,她巴不得,正好有理由拖延,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她也终于明白方才江语倩为何那么久了。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人放了手中笔架,看向她。

她呼吸一滞,连忙假装认真写。

虽然只是让她随便写一句话,可是没有墨,她就才写出三个半字。

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她面前的宣纸,又侧首看了看墙角的时漏,双手朝桌面上闲闲一撑,起身。

韦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假装全神贯注写字。

男人自位子上走出,然后走出离桌子两步远,偏头看桌底,忽的开口:“你脚下那是什么?老鼠吗?”

韦蓉闻言,吓得弹跳而起,尖叫出声:“啊——”

因为那声音实在不小,外面三人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还是听到了,秦燕和宋蓉皆是一怔,弦音更是噌然而起。

秦燕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看到眼前身影一晃,弦音已经大步流星朝偏室而去。

“韦姐姐你没事吧?”

弦音急切地伸手推偏室的门,本只是想试试,不行就敲门,谁知,门并没有栓,一推就将门推得洞开。

她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扑栽进去,好在扑踉两步,及时稳住。

2 第617章 小醋坛子(3末)【求月票】

屋中的一幕当即入眼。

男人长身玉立在屋中,韦蓉花容失色地躲在他身后......

什么情况?

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虽然两人也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是,韦蓉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在男人背后,就差抱住他腰了,是几个意思?

因为她的贸然闯入,屋中男女也都转眸朝她看过来。

弦音脑中木了一下,想了想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走出去,替他们带上门?

尼玛,那不是她风格。

装受惊、装柔弱是吧?

她径直走了过去:“是我,那日掉在御书房屏风后面的那张纸是我写的,王爷不用查了。”

韦蓉震惊。

男人亦露出些些微愕的表情。

深目看了她一眼,又眼梢一掠看向门口。

弦音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是随着她后面过来的秦燕和宋蓉。

两人也甚是意外地看着她。

弦音收了目光,再度看向男人:“既然是我所为,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请王爷放她们回去,我任王爷责罚。”

男人漆黑深瞳凝了她片刻,朝门口两人扬扬袖,又扭头示意身后的韦蓉:“你也没事了。”

本是一句好话,表示你已洗脱嫌疑、你是清白的,可韦蓉生生听出了几分赶她走的意思。

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办法,看了弦音一眼,不情不愿地挪着脚往外走。

边走边回头,疑惑看向桌底。

桌底当然已没有了老鼠。

她方才弹跳起身躲到男人身后就未见到老鼠。

这样的动静,老鼠还在才怪。

只是,这间屋子空荡得几乎什么都没有,整个三思殿也没有放任何吃的东西,怎么会有老鼠跑进来?

男人转眸看向门口,见三人都离开后,才再度收回视线瞥向弦音。

原本对她的冲动认罪,心里绞着一些不悦的,可看到面前的小女人一副英勇赴死、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又禁不住动了动眉尖。

低低一叹,“这本就是一件没有的事,你跑出来顶什么罪?你可知道,带你们来这三思殿调查,是经过父皇的,所以,调查的结果,势必要知会一下他,本王原打算说没查出来,此事作罢,现在好了,你这个英雄当着三人的面自己蹦出来了。”

弦音冷着小脸,斜瞥了他一眼,“既然是一件没有的事,盘问个人怎么一副要盘问到地老天荒的节奏?按照王爷的速度,四个人盘问完,怕是要在这三思殿过夜了,我是为王爷好,见王爷日理万机的,干脆承认了,替王爷节约时间。”

气鼓鼓说完,弦音转身往门口走。

男人勾了勾唇角,明明是一番冷嘲热讽的话,他听来却是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他本就是故意的,目的,已然达到。

小醋坛子!

只是,这小醋坛子有些醋过了头,眼下得想个对策才行。

见弦音径直朝门口走,他大步追上:“做什么去?”

弦音脚步不停:“王爷不是说,要去知会皇上一声吗?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就去。”

男人闻言,一把攥了她手臂,将她拉回了屋,并关上了门。

“你以为皇上是你爹啊?知会一声就完事了?”

弦音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皇上不是你爹吗?而且,真是我爹江良,我还不敢去见呢。”

男人:“......”

见男人被自己堵得无语,弦音心头的气顿时就消了不少。

拍了拍他的手臂,正欲让他拿开,身后门板骤然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三王爷,皇上让奴才过来看看,三王爷的事处理完了没?”

门内两人皆是一怔。

是皇帝身边的随侍大太监单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