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主动要求稳婆放一片参片她嘴里含着。

不像现代可以挂氧气,在古代没有什么身体补给,她见电视上古代女子生孩子的时候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稳婆也让准备了,她就主动要了。

“姑娘,用力,再用点力.......”

稳婆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一直在她的耳边盘旋,时近时远,时清晰时模糊。

明明床没有动,可头上方的帐顶在晃,一直在晃,眼前亦是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漆黑一团,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溺于海水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只得拼命用力往下挣的同时,也拼命睁着眼睛。

目眦欲裂,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双手臂举过头顶,十指紧紧攥着床头上的横木,方便自己用力。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会早产,所以指甲也没有剪,虽并不长,却也承受不住如此大力地抓攥,十指指甲早已绷断,有的还出了血,她也浑然不觉。

因为大痛的地方太多了,指尖的那一点痛完全被覆盖。

“快,再用力,已经看到头了,再用大点力,对,用力!”

弦音第一次让自己闭了眼,然后拼尽全力,大叫着往下一挣:“啊———”

眼前一暗,紧随着她凄厉的痛叫之后,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那一声就像是星光划过永夜,就像是黎明照亮黑暗,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那一声而变得明亮。

紧接着便是稳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姑娘,是个.....”

稳婆的声音还未落下,“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自外面猛地一把推开,男人的身影快步而入。

照顾弦音的那个老婆子连忙拉了被褥将弦音的身子盖上。

稳婆抱着啼哭的小不点迎过去:“恭喜公子,是位千金......”

男人却看也未看稳婆手里的孩子一眼,甚至都未看稳婆一眼,径直大步从她的身边走过,急急来到床边,看向床榻上的女人。

榻上女人浑身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脸色苍白,更如被大石碾过一般,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双目阖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滴,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像是睡过去了,又像是晕过去了,还像是......

男人眼颤心颤,就连缓缓伸出的手,亦是颤抖得厉害。

长指探向她的鼻尖。

2 第660章 所以真的是绵绵?(3末)

长指与鼻尖轻触的瞬间,鼻尖的体温还在,然,似是没了气息。

秦义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

跟《景康后妃史》上描述的那个兰婕妤的症状一模一样!

一时间面色大动。

眸中亦是各种情绪激烈涌过。

许是太过激动了,激动到难以自持,他哑声喃喃:“绵绵,真的是你要回来了吗?你会原谅我吗?”

然后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大概是惊喜早到了两个月,来得太快了,来得太突然了,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对了,自己方才只是触上她的鼻尖,就惊得将手收了回来,是真的没了气息吗?

是真的没了吧?

他再次伸出手探向她的鼻下。

蓦地想起《景康后妃史》上兰婕妤是生完孩子后,突然没了气息,心跳脉象也全无。

对,心跳和脉象!

刚准备收手去确认女子的心跳,却突然感觉到一抹温热轻撩在他的指尖上,他呼吸一滞。

有的。

有气息的!

明明一息尚存!

所以......

他惊错地想,是她其实一直都有气息,第一次是他没有探出来就收手了,还是第一次他探的时候,她的确没了气息,只是此刻突然活过来了,就如同记录里的兰婕妤诈尸一样?

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那就真的是绵绵回来了。

他一阵激动。

可如果是前者......

就在他站在那里心念大动地做着猜测的时候,女子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骤紧了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地看着她、期待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敢做声,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女子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半睁半眯着一双惺忪的眼,迷离地看着上方的帐顶,好一会儿似乎才缓过神,然后茫然侧首。

自是就看到了站在床榻边上的他。

四目相对,他亦是眼睛一眨不敢眨。

女子眼帘却是狠狠颤了一下。

撇开眼,环视屋内,她冷声开口:“这是哪里?我没死吗?”

她甚至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没能如愿,便眉心一皱,作罢。

秦义的心里打着鼓。

激烈地打着鼓,咚、咚、咚,一声一声,强烈地撞进自己的耳朵里。

所以,她现在是......绵绵?还是聂弦音?

是绵绵对吗?

因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眼帘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又问他这是哪里,最主要的,她问,她没死吗?且,还是冷声问他的。

犹不相信,他开口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依旧戴着沐辰的面皮,继续口技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若是聂弦音是不知道他是谁的,这几个月都不知道他是谁,可,若是绵绵.....

女子轻嗤,亦像是冷笑,并未看他,且还缓缓阖上了眼睛,似是疲惫虚弱至极,又似是不想理他。

秦义还以为她不会回答,却又听到她不咸不淡开了口:“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秦义!”

秦义心口一撞,脚下发软地朝后趔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所以,所以真的是绵绵?

激动、狂喜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若不是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他差点就激动地脱口唤她绵绵了。

听到啼哭的他浑身一震,有些回过神来。

而听到婴儿哭声的女子亦是睁开了眼睛,疑惑地探起头,循声望去。

眼中尽是懵懂和莫名。

看到两个老婆子在给一个小不点的婴儿洗澡,她更是一脸的错愕。

正欲开口问,似是又看到秦义在边上,顿时小脸一拉,也不问了,继续闭眼躺着。

秦义站在那里,看着她。

心中风起云涌,各种情绪激荡。

女子躺在那里,闭眼不睁,一动不动。

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好一会儿,秦义忽然转身,大步朝门口走。

不行,他要暴走了,太过震惊、太过激动,他要静静。

说实在的,虽然早已做了心里准备,送走聂弦音,迎绵绵回来,可她真的回来了,他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毕竟,他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她不理他,不愿见他,他完全可以理解。

大夫跟稳婆过来告辞。

他掏了银两给两人,稳婆收了,大夫不要,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他坚持要给,说,毕竟跑了一趟,也辛苦了。

大夫这才感激收下。

可两人前脚离开,后脚他就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示意隐在暗处的他的人。

此二人不能留。

又在外面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了一些,他才再度回房。

房间里,女子似是在跟老婆子争吵,虽然很虚弱,可听得出是在发脾气。

“怎么了?”他皱眉上前。

见他进来,女子又嫌恶地阖上了眼。

秦义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得问老婆子:“怎么回事?”

老婆子怀抱着襁褓,很委屈:“我说孩子是她的,她问我在开什么玩笑,我说是她刚生的,不然,她为何躺在床上,为何那般虚弱?她说,那是因为她受了重伤,她还说,如果说她死了,她可能还会信一点,说她生了个孩子,打死她也不信,反正,反正就是......”

老婆子也有些激动,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秦义眉目几动,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略略垂眸,看向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孩。

孩子已经睡着了,因为早产的缘故,好小好小,一张小脸都没有他的巴掌大,尤其裹在厚厚的襁褓里面,更是显得小得可怜。

那般小倒还看不出长相,也不知道像她,还是像卞惊寒?

心里面涌起一份不快,他眼梢一掠,瞥了眼床上的女子。

见她依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他转眸示意老婆子:“将小家伙放到她边上睡着,出去吧,让她先休息休息。”

老婆子领命,上前,小心翼翼地掀了被褥的一角,将襁褓挨着女子轻轻放好,又掩上被褥,然后对着秦义鞠了鞠身,退了出去。

秦义立在床边,看着榻上一个熟睡,一个装睡的母女二人,静默了很久,才微微一叹:“你先好好休息,我让老婆子给你熬补汤。”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孩纸们,本章仔细看哈,仔细看】

2 第661章 你不回避?(1更)

秦义再次进屋是半个时辰后,因为婴儿嘹亮不止的啼哭声。

开了门进来,便看到榻上的女子已经坐了起来,披着衣服靠坐在床头,边上襁褓里的婴儿一直在哭,她也不管不顾,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在她面前的被褥上展铺着一封信。

秦义心生疑惑,拾步走过去,看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进来也无任何反应,便伸手去拿那封信。

女子也没有抢夺和阻拦,就任由了他拿起信,依旧坐在那里就像是失了灵魂。

白纸黑字入眼。

【你好,你是叫绵绵吗?只听一人这样叫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那么久,都没能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叫聂弦音,来自另一个世界,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空,穿在了你的身上,很感谢在这里你的身子给了我二次生命。此时情况有些复杂,无法与你一一细说,我只能大概给你留几句言。请原谅我用你的身子怀了这个孩子,并生下了这个孩子,恳求你看在他(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的份上,能将这个孩子帮我送给孩子的父亲让其抚养,孩子的父亲是大楚三王爷卞惊寒,万分感谢......】

秦义眸光一敛,很是意外,没想到聂弦音会留下这封信。

他转眸看向房中的桌子,桌上砚台里还有残墨,墨已经干涸。

看来的确是生孩子之前写的,不是刚刚。

垂眸,他微微一叹,将信放回到了被褥上。

“所以,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真的是我生的?”女子突然抬眸看向他,问。

秦义眼波微动,有些意外她主动跟自己说话。

“嗯。”点点头,他低廉着眉眼,视线落在还在啼哭的婴儿身上。

其实,他也想过,孩子一生下来就让人抱走,不让她知道自己生过孩子。

但是,他又觉得,生没生过孩子,她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受了如此大创,她肯定自己也会知道,所以,恐适得其反,让她认为他在欺骗她,就干脆将孩子留了下来,实事求是。

而且,聂弦音用她的身子那么久,认识了那么多人,难保日后她不会见到这些人,曾经的这段经历也定是瞒不住的。

还以为她会继续问他,关于信上所写的聂弦音的事、卞惊寒的事、孩子的事,然而,并没有。

她依旧坐在那里,定定望着自己身上的被褥,一副缓不过神来、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样子。

这时老婆子端了一托盘吃食进来。

有产后大补汤,有米饭,有小菜。

进门就听到小家伙嗓子都哭哑了,连忙上前:“姑娘,小娃儿是饿了,快喂点奶给小娃儿。”

女子怔怔回神,看了老婆子一眼,又垂眸瞥了一眼襁褓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婴儿,依旧不为所动。

老婆子低低一叹,心道,就从未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嘴唇动了动,还想再劝,却见一旁的男人冷了脸,便也不敢再多说。

“那姑娘自己吃点东西吧。”

老婆子双手端着托盘呈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冷着小脸看了看托盘里的吃食,目光触及到那两个小菜的时候,顿了顿,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并未说什么,只伸手端起了饭菜边上的一大盅补汤。

也没有用汤勺,直接捧着送到唇边小喝了一口,见温度不烫,便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将瓷盅放回托盘里,她朝老婆子道:“吃饱了。”

老婆子一愣,这饭菜都未动呢,抬眸看了看男人,见男人面无表情,她也没有多说,就“哦”了一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这个男人方才去厨房,示意她做小菜的时候稍微放点辣椒,她说,刚生过孩子的产妇不宜吃辣的,男人就不悦了,说,让你放你就放,哪那么多废话?

没办法,她就只能放了。

好在这姑娘也没吃。

厢房里,秦义瞥了眼老婆子出门的背影,转眸温声问女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让老婆子给你弄?”

女子没理他,再次执起被褥上的那封信看。

看完那封信,又侧首看身边襁褓里的还在啼哭的婴儿。

再又转眸回来看信。

似是还在那份震惊中没有走出来。

秦义也被小家伙的哭闹不止搞得有些烦躁,敛着情绪,轻声道:“其实,聂弦音生孩子之前也跟我说过,让我将孩子送给卞惊寒,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将孩子送去三王......”

说着,秦义眼底掠过一抹深色,点点寒芒一闪。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子不冷不热打断:“信上并未提你,信上只求我帮忙。”

秦义便一时哑了口。

信上自然不会提他,聂弦音还不知道他是秦义呢。

静默了片刻,他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女子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襁褓里的婴儿,掀开被褥,将她抱了起来:“打算先喂饱她、让她不哭,哭死了谁负责?”

秦义怔了怔,不意她如此。

其实,他问的是大的打算,是关于孩子去留的打算,而不是眼前的打算。

不过,她的担心也可以理解,这小家伙锲而不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也深深地觉得,哭闭气过去还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