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姚久娘不太明白,踌躇问道:“那…银子方面,咱们照付吗?”

其实说白了,皓兰轩就是一个中介体制,搭建一个供人观赏买卖的平台,一般来说,皓兰轩收钱多少都是按照与客人关系好坏而定的,但对于傅新桐这么个小丫头,姚久娘实在拿不准主意,这么又问了一句后,顾歙的回答更加出乎姚久娘的意料。

“傅三姑娘是自己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只管替她办就是,无论多少银两,分毫不取,悉数交给她便是。”

姚久娘虽然还是没搞懂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人’,她想往那些粉红画面想去,可是毕竟傅三姑娘才那点年纪,但不管怎么说,自家公子发话了,那她自然就只能照做了,看着那几株名贵的松羽墨兰,暗叹了一声后生可畏,小小年纪,种植花朵就有此成效,实为罕见也。

傅新桐自然不知道因为她送去的几株墨兰,皓兰轩中有过这样一段谈话,她每天练字,刺绣,在山上种种花,养养草,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眼看傅庆昭收拾了行装,三月初就住到国子监里去了,直到他殿试结束都不能回家来,对于傅庆昭殿试的结果,没有人比傅新桐更加确定,甲榜榜首,状元及第,傅庆昭在这方面的荣耀,绝不会少一分,反而需要关注的事情,是傅庆昭中了状元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傅新桐现在还不知道傅庆昭是因为什么而遭受了袭击,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不管怎么样,现在都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日她从湖底上岸,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练字,端端正正的坐着,背脊挺直如松,手腕悬空,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额头与鼻子上都沁出了汗珠,可见其专注程度。

顾歙站在远处山坡上看着亭子下面的傅新桐,接过了徐枫递来的纸,纸上是傅新桐这段时间的成果,徐枫是探事司里专门教授新人的前辈,对傅新桐的评价很高:

“这孩子有天分,有灵气,难得自己还肯努力,不骄不躁的,当初公子将她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个娇娇小姐,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短短的时间,能把字练成这种程度,已非易事了。只要坚持不懈,将来在临摹字体上,应该会有所成就的。”

顾歙将手里的纸交还到徐枫手里,目光再次落在那亭中女子身上,孱弱单薄,却如劲竹一般透着股难言的韧性,阳光斜斜照在她的侧脸之上,仿佛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一章晚,章章晚!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ㄒoㄒ)/~~大家看着,我先去吃了。

第58章

第58章

傅新桐每天刻苦训练,不敢丝毫懈怠。渐渐的,连她自己都有些察觉,自己从前那狗爬是的字体,开始变得有些娟秀起来,徐枫说过,如果要学仿字的话,首先你自己本身写字的基本功就要过关,要不然根本就搞不懂,该如何运用笔锋才能写出你想临摹的字。

傅新桐觉得自己没有音律和画画方面的天分,那就好好的钻研书和棋,如果再能学一点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就更好了,比如说,绣花…这里说的绣花,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绣花,而是那种以针为刀的暗器针法,但同样的,首先你得学会刺绣…

只是听听,傅新桐就觉得自己前路漫漫,幸好这一世她还年轻,一切从头学起都不算晚。

时光过得飞快,傅新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般,走动闯西的,就连萧氏都忍不住埋怨她成天往外跑,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三月科举,举国瞩目。

傅庆昭连过三关,好文章成就了他的好前程,状元及第。傅新桐只记得开榜前一天晚上,傅远就勒令全家不许睡觉,像是守岁一般,从晚上守到凌晨,再从凌晨守到辰时三刻,宫里头终于派了人来敲锣传喜,一声‘状元大老爷’让傅远高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朗笑,比生了孩子还要高兴,当即下令赏赐全府,那传信来的公公,傅远就直接封了大大的红封,府中上下全都沉浸在一片欣喜之中。

萧氏高兴的直颤抖,拉着傅新桐和傅星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傅庆昭中了状元,暂时还不能回府,但傅远已经吩咐下去,大开宴席三天三夜,请同僚喝酒,请邻里吃饭,声势浩大。毕竟就连他自己,当年考科举,也只是勉强得了个探花郎,傅家先祖也只有一人中过状元,如今他的儿子再现了祖宗辉煌,光耀门楣,让傅远如何能不高兴呢。

傅家在喜悦中迎来了一次盼望已久的美好成绩,当傅庆昭穿着一身火红的状元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时候,傅远亲自上前给他牵了一下马缰,吓得傅庆昭赶忙就要行礼,几乎是被傅远给拥着入府的。

傅新桐站在人群中,在周围欢喜的气氛中,默默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傅庆昭中状元按道理说,应该是傅家的骄傲,不该是傅家人暗地里出手刺杀他,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又觉得不是那么个道理。

因为傅庆昭初中状元,在六部观政,朝堂之中还没有来得及树敌,并且其在朝堂的影响力也还没有形成,所以,推测身边同僚动手的可能性很低,若非身边同僚动手,那有没有可能是傅家人呢,毕竟如果傅庆昭受伤被毁的话,虽然傅家因此遭受一点打击,可只要傅远当断则断,将其他两个儿子推行而上,中和下来,傅家也不会因为傅庆昭的被毁而落魄。

如果是傅家人动手,那傅新桐首先怀疑的自然就是三房的人了,宁氏嚣张,三叔也令人捉摸不透,可是傅新桐在暗处观察了好长时间,宁氏虽然表现的没那么高兴,却也跟着萧氏后头,忙东忙西的,殷勤的很,没有做出任何不适的举动,而三叔傅庆城更是对傅庆昭十分友好,一口一个二哥的喊着,十分亲昵的样子。

单单从他们的表情中,傅新桐很难判断出到底是谁对她爹存了异心,又或者,一切根本就是她想错了方向,也许就不是傅家人动手的,也许就是傅庆昭命中该有一劫?

脑子里相当混乱,傅新桐辗转了好几天,非但没有想明白事情,反而把自己越想越乱。

这日她在亭中练字,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只是片刻的失神,却不料就被人抓了个现行,身后正在翻书看的顾歙忽然开声:“怎么?写不动了?”

傅新桐看来他一眼,摇了摇头,将笔尖蘸了点墨后,又继续埋头写了起来,可接连写了几个字,都不在状态,依葫芦画瓢都没有画对力道,正心烦之际,就觉得背后一热,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了,顾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手里的书放下,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弯腰站在傅新桐身后,另一只手握住了傅新桐的手,吓得傅新桐连忙要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握着不放,回头往上看了一眼顾歙,只见他神情安详认真,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过来拍了一下傅新桐的后脑勺,喉咙上下动了动,磁性的声音说道:

“别东张西望的,这字应该这样仿才对。”

傅新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着动,赶忙回头盯着,就见顾歙的手完全将她的手包围住,又热又干燥,用强大的把控力量,让傅新桐在他的带领之下,写出了几个漂亮的仿字。

若是之前,傅新桐自己一个人写出来这几个字的话,她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连动一下,笑一下都没有力气。刚才顾歙没教她写字之前,她只是觉得心烦,现在顾歙亲自动手教她了,她除了心烦之外,还多了其他的异样情绪,比如说,心跳如擂鼓,两颊红透,直到耳根。

顾歙低头看着这个脸红的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下两人此刻的姿势,也难怪小姑娘害羞了,缓缓松开了手,尽管意识到了尴尬的气氛,但顾歙冷了这么多年的表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比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姑娘那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站直了身子之后,若无其事的拿起了刚才放在桌面上的书,继续回到一旁去看书了,从容不迫的坐在亭子栏杆上,目光认真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把他出卖。

傅新桐将笔搁置在一旁,然后两只手不自然的抓在了一起,左右若有似无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脑中忍不住回想先前的感觉,偷偷瞥了一眼顾歙,只见他毫无所觉,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继续看书,傅新桐让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被他发现一般,呼吸的特别慢,特别轻,不时抓着自己的耳朵,以表达自己六神无主的状态。

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顾歙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而已,在他眼中,自己的样子可能连‘女人’这个词都没有上升到,所以不注意也是情有可原的,可顾歙能够把她当个小孩子看待,傅新桐自己却不能,毕竟是个活了两世的老女人,对这种事还是相当敏、感的。

顾歙见傅新桐缓和了好久都没有恢复,从书后抬眼,开声问道:

“怎么了,还是不懂怎么写吗?”

傅新桐回头,连忙摇头:“没,没有!懂了,已经懂了。”

懂什么懂,刚才顾歙教她写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看字一眼,哪里知道他是怎么运用笔锋的,全程盯着两人的手看了,可是现在傅新桐又不敢说自己不懂,生怕顾歙再来重复一回刚才的动作,那这回她可真要羞到地缝里去了。

傅新桐重新拿笔,强迫自己沉淀下来,却总是不成功,顾歙也感觉出她的不自在,干脆将书放下,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决定说一点让她不这么尴尬紧张的话题。

“听说你爹中了状元,你祖父应该很高兴吧?”

听见顾歙开口,傅新桐的背脊都挺直了,机械般回身,看着他,点头回答:“啊,是挺高兴的。”心中十分安慰,顾歙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让傅新桐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笔放下来,转过身去与他对面而坐。

顾歙一挑眉,冷道:“傅家其他人呢?也高兴吗?”

傅新桐一愣,不解道:“嗯?其他人是指谁?都,都挺高兴的。”说到这里,傅新桐的心中难免起了警戒,这几日困扰她的便是这个关键问题,听顾歙话中有话,似乎知道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傅新桐能在顾歙这里得到答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顾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听傅新桐开口之后,就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让傅新桐话问到一半,十分不尽兴,坐直了身体,对顾歙试探的问:

“顾兄长的意思是,我们傅家,应该有人会不高兴吗?”

顾歙清明的目光落在傅新桐那一脸‘快给我正确答案’的表情,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天生带着润泽,像是一头善良无害的绵羊,瞪着大大的眼睛,对他‘咩咩咩’的叫。

被自己的这个比喻给逗笑了,顾歙嘴角一弯,见傅新桐的目光更加期盼,稍事斟酌后,才对她说了一句: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要分成两面来看,一件事情,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高兴,所以你说,你爹中了状元,你们傅家会有人不高兴吗?答案是肯定的。”

傅新桐蹙眉,觉得顾歙说了半天说了一句废话,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个会不高兴的是谁,心中焦急,又问:

“可我瞧他们的表现,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我,我该如何分辨呢?”

如果可以分辨出来谁是真情谁是假意,那傅新桐自然就有把握可以事先抓到想要害他父亲的那个人了。

只可惜顾歙并不打算直接给她答案,讳莫如深的说道:“该如何分辨,这就是你要学的。如何从身边的事情上发现蛛丝马迹,你可以去问问徐先生,她会告诉你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天哪,掐着点儿写完了。太不好意思了,发红包吧。截止到明天中午十二点吧。

第59章

第59章

傅新桐回到家里,站在园子里一株绿叶悠悠的桃树下,还没开花结果,却已经能够很好的展现出春天的气息了。

昨天她根据顾歙说的,特意去问了徐枫这个问题,徐枫告诉她:

“你想要知道一个人有没有嫌疑,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他呀。”

傅新桐不解:“可我该观察谁呢?”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如果你确定了要观察的目标,那不就等于找到了证据,有了证据,要做的就不是观察了,所以,我现在和你说的观察,指的就是讲你怀疑的对象,全都调查一番,然后从你调查的结果中,找出一个最有嫌疑的人,最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出你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

徐枫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傅新桐却知道,自己真的要做的话,会很困难。虽然徐枫跟她讲解了调查一个人时,应该要有的注意事项。

傅星落在傅新桐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傅新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平静的回头,果然看见傅星落一张失望的脸。

“切,一点都不好玩儿。”

傅新桐心里正烦,对傅星落做出了嫌弃的表情,伸手将他先前拍她肩膀的地方拍了拍,仿佛那里沾了很多灰尘似的,气的傅星落指着她就要抓过去,傅新桐最近因为勤于锻炼,身子轻快了不少,算到傅星落的动作,快一步闪开,让傅星落扑了个空。

“你不去读书,来找我干嘛?小心爹罚你。”

傅新桐往旁边挪了挪,故意挑这件事对傅星落说,知道他最讨厌读书,只见傅星落从容一笑,并不害怕:

“爹最近都忙疯了,才管不着我呢。”傅星落从树上掐了一片绿叶下来,放在手里卷着玩儿,傅新桐看着他问道:

“爹最近在忙什么?是要去六部观政了吗?”傅新桐的问题让傅星落有点惊讶:

“哟,小丫头有点见识,听娘说你最近在用功读书,我本来还不相信,怎么着,不会也想跟爹似的,考个功名?”

傅星落和傅新桐打着嘴仗,见傅新桐脸色沉下来,这才摸摸鼻头说道:“好好好,不开玩笑了。可不就是要去六部了嘛,老太爷成天把他关在书房里,估摸着是跟爹在说官场的那一套呢。”

傅新桐点点头:“该是如此的。”

科举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无功名的栋梁之才入仕,为国效命,傅庆昭有这般才学,又有这般家底,自然是朝廷重点招揽的对象,傅远严正以待是应该的,他虽为太子太傅,可年纪毕竟大了,若是有儿子入朝为官,父子同朝,对傅家的实力绝对是一个质的飞升,这也就是上一世,为什么傅庆昭毁容,不容于仕途之后,傅远会立刻选择舍弃傅庆昭,改捧傅庆城和傅庆业,因为那时候,他在朝里的关系肯定都已经打通好了,傅庆昭毁了,若无人接替上去的话,那他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哎。”傅星落见傅新桐陷入了沉思,用手肘撞了撞她,傅新桐回头,傅星落才说:

“你说咱爹现在功成名就,咱们二房在府里的声势是不是无人能及了?”

傅星落的问题奇怪:“什么叫无人能及啊?咱们二房在府里的声势,不是一项很高吗?”

“那不一样。从前爹不是还没中状元嘛。”傅星落摇头。

傅新桐疑惑的看着他:“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傅星落犹豫的低下了头,欲言又止的,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傻笑着摇了摇头:“唉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觉得爹现在肩膀上的担子肯定要卸下来一些了,没有以前担心了。”

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胡言乱语之后,傅星落见傅新桐脸上露出的迟疑,才拍着傅新桐的肩头说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成天忙的不见人影,能遇着也不容易,我走了,还约了张成他们去看马球呢。”

说完这些话之后,傅星落也不等傅新桐反应过来,就负手离开了,傅新桐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算算时间,傅星落差不多就是在傅庆昭中了状元以后,决定去参军的…难道说,就是现在了?

傅新桐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情就有点复杂了。一切都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在行进,傅庆昭中了状元,现在傅新桐需要立刻解决的,就是那个藏在背后,对傅庆昭痛下杀手的人。刚才傅星落的她,她算是听明白了,只有傅庆昭平安无事,傅家二房就能屹立不倒,只要二房没事,那么就算傅星落不在家里,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那也不会有妨碍。

可傅庆昭背后的杀手究竟是谁呢。

傅新桐当即就决定,先从她心里最怀疑的三房开始查起。宁氏有侵占二房钱财的先例,不怪傅新桐怀疑她,而当年傅庆昭被毁容之后,也是傅庆业率先被傅远推荐入朝,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可是经过傅新桐好几天的观察,从宁氏每天去的各府女眷家,到傅庆业经常去的茶楼,酒馆,全都调查了一圈,让傅新桐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宁氏喜欢交际,她去的女眷家,基本上都是别人邀请的,没有主动去过哪户人家,而傅庆业,在城防营里挂了个闲职,不需要每天都去报道,剩余的时间,他更多的是喝茶和去酒馆打马吊,日子过得寻常的很。

傅新桐穿了一身普通人家的男装,故意把脸上抹的黑了点,手里牵了一头咩咩叫的羊,头上戴着斗笠,这形象,俨然一个进城卖羊的乡下小孩儿,没有人会怀疑到她。

她一路跟着傅庆业到了他经常去的那座酒楼外面,都没有泄露丝毫蛛丝马迹,傅庆业完全没有发觉异样,照常进入了酒楼,酒楼的酒保认识他,一口一个‘爷’的将傅庆业引入了酒楼,傅新桐坐在酒楼对面的茶摊儿上,跟老板买了一碗茶,端着茶碗,故意牵着羊,坐到了酒楼外石狮子旁的墩子上去喝茶,看着就像是在晒太阳,耳中隐约听见那酒楼小二说了句:“今儿傅大爷也在,三爷您是见还不见?”

傅大爷指的难道是傅庆城?

从石狮子的肚子底下看过去,正好看见了傅庆业连摆了两下手,看样子是不想跟傅庆城见面了,小二就领着他往里走去,消失在了酒楼门口。

傅新桐牵着羊,端着茶碗,又回到了茶摊前,正要把碗还给老板,眼角余光忽然就瞥见了一抹跟这茶摊儿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不得不说,顾歙这个人,不管穿的多普通,所在地方有多平凡,他都能硬是将周围环境变得不平凡起来。只见他正坐在茶摊儿外面的一张桌子上,旁边坐的是一脸笑嘻嘻,正在跟茶摊儿老板说话的温覃,而刚才傅新桐买茶的时候,确定那个位置上还没有人,这么短的时间,这两人神出鬼没的本事让傅新桐惊讶。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原本正低头喝茶的顾歙就抬起了头,目光准确无误的对上了傅新桐,吓得傅新桐猛地往后一转身,将头顶的斗笠压低一点,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做完了之后,傅新桐才无奈一叹,认命的转身,往顾歙的方向走去,顾歙好端端的怎么会过来茶摊儿喝茶呢,肯定就是认出了她,傅新桐现在遮掩还有什么用呢。

牵着羊,走到他身旁,却是不敢坐,毕竟她现在这一身乡下小子的装束,如果大大咧咧的跟两位贵公子坐在一起,反而更叫人觉得奇怪。

“哟,这孩子挺精神,你那羊是要卖吗?”温覃最先跟傅新桐说话,温润的眼中满是揶揄,说话的时候,还不时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顾歙。

傅新桐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心想反正已经丢脸了,不在乎再多丢一点,把养往身前一拖,乡土气十足的说道:

“是啊,俺娘让我卖羊,你要买吗?”

傅新桐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温覃的嘴角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被顾歙瞪了一眼之后,头才点如捣蒜:

“买买买!爷我家里就缺一头羊吃锅子呢。遥知,你觉得锅子是吃麻辣的还是吃鲜香的?”

把问题丢给了顾歙,傅新桐也跟着将目光放到了顾歙身上,温覃这厮玩儿上瘾了,就看顾歙要怎么对应了,就听顾歙淡定说道:

“麻辣的吧,这羊挺肥,鲜香的不够味儿。”

“好好好,我看还是麻辣跟鲜香的一起,再把那羊架子放汤里煮,配上点儿葱姜蒜,哎哟,那滋味儿可真是绝了。”

傅新桐满头黑线,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两个无聊的人在那里讨论怎么吃她的羊,茶摊儿里没什么人,就算看见了他们,也只以为是两个公子哥儿要买羊,不会怀疑。傅新桐正想把羊给他们,然后要钱的时候,眼角忽然瞧见了酒楼里走出一个人,赶忙扭过了头。

一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那人就上了马车,不是傅庆城是谁,而让傅新桐觉得奇怪的是,傅庆城刚才从酒楼里出来之后,手里还挽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看着有点面生,不像是他院儿里的妾侍,可他们俩刚才那姿态,分明就是很暧昧的关系嘛。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学习能力很快,这就会乔装跟踪了。嘿嘿。

第60章

第60章

在看见傅庆城的那一刹那,傅新桐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目标定在三房身上呢,同样是傅庆昭毁容之后的受益者,大伯傅庆城也同样可疑啊。

傅新桐想要立刻追上去,可却被温覃给拉住了:“哎哎,别走啊,这羊还没卖呢。”

这人是专门来捣乱的吗?狠狠瞪了他一眼,温覃也不甘示弱,抓着她牵住羊的绳子,一副要和她杠到底的架势,傅新桐气急了,眼看傅庆城的马车都快驶出街口了,她再不追就真的追不上了,看向顾歙,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可谁知那顾歙却装死,坐在一旁研究人家茶碗里的残渣,完全没有看见傅新桐递过来的求助目光。

悄悄对温覃说了句:“你到底想干嘛?”

温覃却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啊?要卖二十两?你这孩子抢钱呢。”

他的声音很高,让茶摊儿周围经过的人都看了过来,傅新桐心虚,生怕暴露了身份,匆匆回了一句:“你,你爱买不买!俺娘说了就这个价!”

说完就扭头要牵着羊走,可刚一转身,肩膀就被人给拍住了,这回不是温覃,而是顾歙,傅新桐简直要被这两人给害死了,一个没解决,另一个又来插手,打定了主意,如果顾歙也敢像温覃似的捣乱,她就直接坐地上嚎啕打滚,骂他们抢东西。

可谁知道顾歙从怀里爽快的掏出了一锭二十两的银锭子,拍到了桌面上,然后似笑非笑的在傅新桐惊讶的目光中,牵走了她手里的羊,从她身边经过,老神在在的钻入了人群,一点都没有俊美公子牵着羊走路的异样感,反而有一种仙人入世的潇洒。

温覃忍着笑,来到傅新桐身旁,拍拍她的肩膀,故意说道:“哎呀,你小子今儿可真走运,就那只瘦踉跄的小羊,二十两银子亏你敢开口。”

傅新桐听见他说话才回过神来,将桌上的银锭子收入了腰间口袋里,抬起头来,对温覃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买不起就别胡咧咧,瞧你这打扮,看着人模人样,都不如俺们村里那走货郎,走开走开,别挡着小爷的去路,好狗还不挡道呢。”

这么一通绘声绘色的话,从傅新桐嘴里说出来,完全就是一个傻小子的标配,学的惟妙惟肖,一副瞧不起温覃不舍得花银子的眼神,还真看愣了温覃,周围的老百姓指指点点,活像温覃就是舍不得银子的小气鬼似的。

傅新桐钻入人群里,不再理会这不仅不帮忙,还拖她后腿的混球,往街角走去。走的并不是很急,气定神闲的,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真的是一个乡下进城,没见过世面,看了什么都想摸一摸的穷小子。

温覃站在那儿看着傅新桐离去的背影,双手抱胸,意外的笑了出来,还真没看出来,这傅家三姑娘是个人物,不过这么点儿时间,居然长了这么多出息,都能当街怼人了,还真是顾歙所说的那样…孺子可教?

傅新桐走的不急,那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傅庆城最后会去的地方,不是她手眼通天,而是刚才顾歙在付了银子给她之后,牵着羊从她身边经过时,低声说了一个地方:帽儿胡同。

顾歙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她说一个地方,必然就是傅庆城所在的了,之前跟顾歙说话时,顾歙就好像知道傅家背后的事情,但是并没有直接告诉傅新桐,是想让她自己找出答案,但这也说明了,顾歙知道内情,他现在是想拉她一把,毕竟事关她父亲的前程和性命吗?

不管怎么样,傅新桐肯定是要去顾歙给的地方瞧上一眼的,帽儿胡同位于城东,离她刚才离开的酒楼并不是很远,一路玩闹着也就走过去了,傅新桐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沿路走,沿路吃,对于她现在的形象而言,不仅不违和,还相当贴切,傻小子进城的戏码演的很过瘾。

突然傅新桐看见了一辆停在门外的马车,赶忙躲到了就近的巷子里去,悄悄探头观望,马车的确是傅家的马车,傅庆城刚才坐的那一辆,赶车的靠在车门儿上打盹儿,傅新桐大着胆子靠近,走到那马车多看了几眼,那车夫睁开眼,就嫌弃的对她挥手,口中说着:

“走开走开,瞎看什么?”

傅新桐大咧咧的白了他一眼,张口咬了两颗糖葫芦入口,傻兮兮的样子让那车夫厌恶的很,跳下车就要下来打她,傅新桐赶忙撒开丫子跑了。

傅新桐在巷子口找了一处太阳好的地方,靠坐在墙角,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傅庆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