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事,藏着掖着的做什么,还等我猜你的心思啊?”段氏病中,脾气本就不好,对宁氏的态度也不怎么耐烦。

宁氏努了努嘴:“二嫂今儿私自开启了公库,还从里面拿了东西出来,母亲既然让我代管家里的事儿,我就得负责吧,二嫂这不言不语就开了公库,拿走了东西,也不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段氏生病了,这些天府里的事情依旧托给了宁氏打理,不是完全交给她管,只是代为管理,等段氏病好了,管理的权柄还是要交还的。

段氏眉峰一蹙,看向了萧氏:“哦?有此事?”

萧氏见她说的这个,便承认了:“是,有这事。我把嫁妆盒子里的房契拿出来了,就我们前边儿那条街的房契,一直没用到。我想着拿的反正是我自己的嫁妆,又不涉及金银,便没有来回禀老夫人。”

段氏知道萧氏的嫁妆里有一条街,那条街死气沉沉,没什么人气,街面上也就几家半死不活的铺子开着,往软垫上靠了靠,问道:

“哦,是那个啊。”

段氏才说了几个字,宁氏就忍不住了,说道:“就算是二嫂嫁妆里的东西,可你开公库总得跟我或是老夫人说一声吧,你不言不语的,谁知道你拿了什么东西呢。”

段氏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小声,算是嘀咕出来的,但萧氏还是听见了,说道:

“三弟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顺手牵羊公库里的东西不成?你说这话可得有根据,若是信不过我,你大可现在就让账房去盘,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萧氏对宁氏早不说从前那样的态度了,甚至这个府里,萧氏现在最不会容忍的人就是宁氏,因为宁氏是亲身害过她的人。

宁氏仗着段氏在场,也没有给萧氏面子,冷冷的白了萧氏一眼,挑衅似的,却没有说话,侧过了身子,仿佛不愿跟萧氏费口舌似的。

段氏见状,对萧氏问道: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好端端的开公库拿房契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变卖那条街吗?”

萧氏不满宁氏,却不会对段氏甩脸子,回道:

“不是变卖,是桐姐儿要铺子,与其让她在外面买,我这手里反正有,干脆就给了她,反正我手里的东西,今后都是她的嘛,没有告诉老夫人和三弟妹,是我疏忽,可三弟妹也不该影射我拿其他东西吧。”

段氏一听不是变卖,是给傅新桐的,当即就坐直了身体,严肃的对萧氏说道:

“又是给桐姐儿了?”

萧氏不懂段氏怎么这么激动,宁氏从旁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真是没话说了,只要是桐姐儿开口的东西,只怕要了二嫂的心,二嫂也会眼睛不眨的把心挖出来给那丫头吧。上回的十万两,这回更好,一条街的铺子说给就给了。”

十万两是段氏心头的刺,宁氏当然知道,她就是故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的,果然段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段氏本就不喜欢傅新桐这个姑娘,哪里见得她拿走那么多,十万两银子说要就要,如今又要了一条街的铺子,当真是没个人管她了。

“三弟妹莫要再说酸话,我的东西自然都是桐姐儿的,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全都得随着她的嫁妆出去,我现在给和以后给又有什么区别呢?上回就说过了,我的嫁妆自然是我做主,给桐姐儿能有什么错?”

萧氏虽然心里不安,可是却不想在宁氏面前落了面子,据理力争道。

谁知道,萧氏不提上回的事也就罢了,一提就让段氏想起了那日被傅新桐那个臭丫头算计的事情,连带自己都被老太爷训斥了好些天,这口气还没咽下去,没想到那臭丫头又来惹事,如今老二不在府里,就她们娘儿俩,没人来护着她们了,段氏可不想再憋着这口气了。

“给你做主,可你也不能瞎做主。桐姐儿才多大年纪,离你给她买那什么破山头才多久的事情,现在又要你一条街的铺面,你也太纵容她了,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事儿我不答应,来人呐,去把三姑娘给我喊过来,让她把房契地契全都拿过来,有些东西该她碰的可以给她碰,不该她碰的,她也休想碰。”

段氏说什么也要教训教训傅新桐,不能让那丫头再继续嚣张下去了,当即发怒命人去喊她过来训话。

萧氏急了,看见那嬷嬷急急出了门,就要追出去,可那嬷嬷腿脚快,她没追上,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来,看着段氏和宁氏,忍不住红了眼眶,抽出帕子,嘤嘤说道: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东西已经给了她,如何还能要回来?这不是…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段氏冷哼了一声,可瞧不惯萧氏这哭哭啼啼的模样,说道:

“别说了,你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能耐,我为什么不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你做,就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没本事,管不住家!你说你上回,平白无故的就用了十万两银子,若是用在刀口上也就罢了,可你用哪儿了?给桐姐儿买了个破山头,谁家姑娘为了种花就去买个山头的?就是你们皇家的公主陛下,也不过如此吧。那还得是个受宠有封号的公主,上回我就想说你来着,可老太爷护着,我硬是没开口训你,谁知你这回不吸取教训也就罢了,还变本加厉,你知不知道一条街若是变卖的话,得卖多少钱?在你眼里可能就是几张房契地契,可实际上的价值,你又知道多少?就你这花钱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傅家有金山银山,出手阔绰到这般地步呢。你这是宠她吗?真正宠她,你就该让她多学学规矩,这么大个女子,还成天抛头露面,简直败坏我傅家的名声。”

傅新桐跟着主院的嬷嬷走来,进了院子,就听见段氏这番长篇大论的话,不禁冷笑一声,从门槛跨了进去,就看见段氏坐在床上,萧氏坐在一旁悄悄抹眼泪,宁氏站在段氏床边,幸灾乐祸。

傅新桐去给她们行了礼,段氏也不等她分辨,更不与她说明情况,劈头盖脸就对傅新桐说道:

“你个没家教的东西,狮子大开口也不过你这般,还不速速将那些房契交还回来,莫让我动家法教训你。”

傅新桐站起身,抬头直接对上了段氏的眼睛,沉静的根本不像个孩子,段氏没由来心里一顿,只听傅新桐沉着冷静的缓缓开口:

“老夫人这莫名其妙的,我素来就没有修养,但是家教还是有的,您要我还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对您狮子大开口了?”

傅新桐四两拨千斤,软着声音跟段氏耗着,段氏一拍床头案:“你说什么东西?你娘那条街,你也敢开口!真不知道你这没羞没臊的东西是谁教出来的。”

傅新桐冷哼:“我自然是我爹和娘教出来的,我爹一直教导我,说不要总是盯着别人家锅里的东西不放,一天到晚的,妄想霸占别人家的东西,这些人才是真正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呢。”

宁氏和段氏变脸,宁氏上前:

“大胆,你竟敢这样与老夫人说话!我说什么来着,这丫头就是胆子大,没规没矩的,目中无人至极。”

第七十六章

第76章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与分享

傅新桐冷笑:

“三婶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我的话,怎么就扯到老夫人身上去了?莫不是你觉得老夫人就是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人吗?要不怎么就自己代入进去了呢。”

宁氏可没想那么多,一时语塞,傅新桐走到萧氏身边,将自己的帕子也递给了她,生怕她不够勇敢,萧氏抬头看了看女儿,顿时想起之前桐姐儿跟自己说的话,做人不能太软弱了,可是…

傅新桐也明白萧氏又回到以前是为什么,以前不管怎么说,有傅庆昭在身边,就算出了什么事,至少都有傅庆昭挡在前面,所以相对心里能坚强一些,可是现在,傅庆昭人在肃州,府里就算发生什么事情,她一个女人家也无能为力,没人帮衬,越想越觉得不敢惹事,这才忍气吞声的。

可现在,萧氏看见了桐姐儿,先前不安定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桐姐儿的到来无疑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傅新桐见萧氏稍微好转,才转身对上了宁氏和段氏,沉声说道:

“就像是上回那十万两银子一样,我娘一没有动用公库里的钱,她想给我多少,都是她自己说了算,这回的街也一样,她愿意给我的,你们有什么理由,觉得不行?说个正当的理由出来啊。”

宁氏咬着牙,想说又不敢说,因为她自己也知道,东西的确是萧氏的,就算是放在公库里管着,那也只是放着,她要用的话,还真没什么正当的理由说不许,因为如果她说不许了,不就是间接承认了,她算计嫂子嫁妆嘛。

宁氏可不傻,她才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就是要承认,也得是段氏开口承认。于是理所当然的退下,等段氏出马来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有男人家在院儿里也敢横的小丫头!

是的,宁氏经过上两回的事情之后,是不敢再跟二房闹了,可是傅庆昭外放了,还不知道何年马月能回来,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先欺负欺负这娘儿俩,他远在肃州也不知道,等到接到消息,傅庆昭要回来的时候,宁氏再收敛也不迟。

段氏一眼就瞧出了宁氏的小九九,老三家的和老三就是一个德行,遇事推诿,没有一点点担当,事儿要挑,却没法担下来,怂的要命,段氏如果不是手里没有其他人用的话,哪里会让这么个东西来身边做事呢,可没办法,从前她还有个老大家的做后备,如今老大不行了,大房彻底无望了,老大家的更加担不起事儿了,如果要跟二房抗衡,唯有捧着老三家的才行。

“正当理由,给你就给你。你年纪小,不会打理产业,若是在你手上废了…”

谁知道,没有等萧氏把话说完,傅新桐就接过了话头:“废了…那也是我娘的!老夫人这算什么理由?难不成因为我年纪小,不会打理产业,所以我娘的东西就成你们的了?所以我娘的产业就要你们来打理?”

段氏拧眉:“胡说八道,我是这个意思吗?别一口一个你娘的嫁妆,你娘既然嫁到了傅家,那她的东西就是傅家的,她要花用也得经过我这个老夫人的同意才行,别问我什么理由了,在我傅家,就是这个规矩。”

段氏的话说的相当横,傅新桐却毫不畏惧,像是就等着段氏说这话的样子,一言不发,抬脚就往门外走去,宁氏和段氏一愣,对看一眼,段氏在床上不能走,宁氏跟着傅新桐往外看了看,就看见傅新桐从她的贴身丫鬟画屏手里接过了一面锣…宁氏回头正要告诉段氏,却没想到傅新桐拿着锣就走到了主院中间哐哐哐的敲了起来,吓了屋里的段氏和宁氏一大跳。

傅新桐敲着锣,把主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过来,然后她就大声在院儿里叫骂了起来:

“我们二房如今没有男人在家,走到哪儿都被人欺负!外边的人也就罢了,如今家里人都上赶着欺负我们,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段氏吓得几乎赤脚就下了床,宁氏颤颤抖抖的给她穿了鞋,段氏披了个外衣就匆匆的赶了出来,指着院里撒泼的傅新桐喊道:

“你个小泼妇,这是做什么?哪里学来的市井做派,还不给我进来,丢人现眼的。”

傅新桐又泄愤似的重重敲了几下锣,声音震天响,就算是府外估摸着都能听见,敲完了之后,傅新桐就赶在嬷嬷上手来夺锣之前,就把锣和棒子扔到了脚边,对段氏怒道:

“我这些市井做派,还不都是跟着老夫人你学的。外面都说我们傅家是,老夫人又是受过贞节牌坊的诰命夫人,懂的规矩比我吃的饭都多,可是我今儿还就要问问老夫人了,这媳妇儿的嫁妆,到了傅家就是傅家的东西,这是哪个正经府邸的老夫人该说的混账话?你们不就是仗着我爹不在家里,以为我们娘儿俩孤苦无依的好欺负吗?我娘给我东西,没有从公库里拿过一分一毫,全都是她自己的嫁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霸占她的嫁妆,这又是什么道理?”

段氏被傅新桐骂的脸色都发白了,手指着傅新桐的方向,不停的颤抖着:“你,你,你个没大没小,目无尊卑的孽女,来人呐,将这孽女给我绑起来,我,我要动家法,我要教教她什么叫做规矩。”

两个嬷嬷往傅新桐那儿抓去,傅新桐正要捡起地上的锣开跑,就听见主院拱门外传来一声怒吼,傅远这些日子可真不好过,大事小事一连串,好不容易安排好了老二的前程,如今后院又开始不太平了。

“都给我住口!”

傅远从拱门外走入,他自然是被傅新桐手里的锣声给吸引过来的,他正在南边的书房里跟人议事,本来就是想离后宅远一点,安静安静,可没想到,躲得远也没用,还是给召唤过来了。

傅新桐看见傅远,喘着气,收了声,低头让到了一旁,傅远看着她手里的锣一眼,傅新桐就把锣抛在地上,二话不说给跪了下来,萧氏也走到傅新桐旁边,娘儿俩跪在一起,萧氏一言不合就掉眼泪。

傅远看着这娘儿俩,就算想说傅新桐惹是生非也开不了口了。怒目瞪向了段氏和宁氏: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让家里太平几日?放过我几日,行不行!”

宁氏见傅远怒了,也不敢含糊,扑通也跪了下来,段氏也被这情景弄得六神无主起来,今儿宁氏来告诉她事情的时候,她之所以敢这样放肆,就是因为知道老太爷今儿在南书房,南书房离主院远的很,就算是吵闹,只要没人去通报,老太爷根本就不会知道,事后只要知会一声,想来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可是段氏哪里想到,傅新桐这个贼丫头,早就打算好了,还让她的贴身丫鬟,拿着锣在门口守了那么会儿,根本就是存了心要跟她闹一闹的,段氏心里那个恨啊,若是傅远不在,她简直都有把这个臭丫头一口气打死的心了,可现在,傅远来了,二房如今是他心头的宝,哪里舍得动手呢。

可饶是如此,段氏也没有就此放弃,对傅远软下了姿态,低头掉起了眼泪,别以为就那娘儿俩会哭,她也会!

“老爷,不是我不让家里太平,而是咱们家里养了个祸害呀!哪次事情不是她给挑起来的?她就是存心要让家不安宁,要让老爷和我不得安生啊。我不过就是训斥了她几句,我作为当家主母,训斥她几句难道有错吗?她就敲锣打鼓,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说她丢人难道说错了吗?老爷您别什么事都怪到我身上来,我,我也是拿那个祸害丫头没有办法了。”

装可怜的段氏让傅新桐觉得恶心,耐下性子,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等她说完了之后,傅新桐才跪着爬到了傅远脚边,没有了先前撒泼的姿态,反而沉着冷静下来,对傅远说道:

“老太爷,如果老夫人只是训斥我几句,我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呢?老夫人避重就轻,她怎么就不告诉老太爷,她为什么要训斥我呢?”

傅新桐的话让傅远回头看了一眼段氏,见段氏提到‘为什么训斥’的时候,眼神一个闪躲,傅远便沉下气,对傅新桐道: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训斥你?最好说出点道理来,否则,就你这种目无尊长的行径,至少得挨二十个手板子,关柴房两天!”

傅远故意这么说,是想看看傅新桐会不会害怕的,毕竟是个孩子,如果真的心虚的话,听到这些话,必然是要犹豫的,那就说明心里有鬼,可傅新桐目不斜视,毫无惧意,反而很快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沉稳道来:

“事情还要从上回我娘给我十万两买山头种兰花的事情开始说,那时候我发现那座山十分适合种植兰花,因为兰花难种植,价格高,所以我便想走这条路试试,若是能因此养出些名贵的娇兰,也算是一项本领,前些日子,我把种植出来的六株松羽墨兰托皓兰轩的姚掌柜卖掉了,卖了八万两银子,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老太爷若不相信,可以传皓兰轩的掌柜来问一问,松羽墨兰不多得,一株卖了两万两,六株就是十二万,姚掌柜分了三成,我拿七成,如今那八万两便在我房里,老太爷若想看,我也能立刻就把钱拿过来跟姚掌柜对峙。我想着既然手里有钱,那放着也是放着,干脆利用起来,我本是想到外面去买几家铺子试试,但我娘说她有些没有打理的铺子,可以直接给我,省得花钱到外面买去。今儿她就去了公库里,把她铺子的房契从她自己的嫁妆盒子里取了出来,然后就是这件事,惹了三婶和老夫人不高兴,她们把我娘困在这里,让嬷嬷去提审我,还要逼着我把那些房契交出来,我娘胆子小,被她们逼得都要跪下求饶了,我见我娘这样,心中不忍,才做出现在这般出格的举动,这些事,老太爷也只需问主院的人就知道,问问她们,是不是老夫人说了‘媳妇的嫁妆进了傅家,那就是傅家的东西’之后,就扬言要打我,嬷嬷都已经动手抓我了,这些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老太爷自可问问,到底我有没有说谎。”

第77章

第77章

傅新桐以不急不躁的语速,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平静的说了出来,其中虽然略有加工,但是大的事件轮廓却是真的,只有一些无法求证的小地方夹杂在真实的事件中被简略提起,这也算是傅新桐的攻心策吧,就好比她说萧氏被逼的差点跪下来,这一点根本没法求证,因为傅远绝对不可能去问萧氏有没有被吓得想跪,可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的带过,却能将傅远的怒气值提升很多倍。

只见他等傅新桐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了跪地不语的宁氏和脸色有变的段氏,牙关紧咬了几下,才强忍怒火对段氏和宁氏说道:

“她说的可是真的?老二家的给桐姐儿的东西,你们觉得自己凭什么让人家还回来?”

傅远的声音似乎听不出喜怒,但是此后他多年的段氏如何会不知道丈夫已经濒临暴怒的阶段,脑中想着如何回击那臭丫头的告状之言,急急辩解道:

“我,我,我不是要她还回来,就是觉得她一个孩子,未免宠的太过了,小小年纪就这般奢侈,将来大了可如何是好,人家外人也得说咱们傅家的闲话,我,我这一切都是傅家好呀。”

无论段氏如何辩解,其实在傅远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段氏的狡辩在他看来,都变成了处心积虑,嫉妒成性,大手一挥,怒道:

“还是那句话,老二家的用的是自己的嫁妆,你如何能评判她是否奢侈?天下富贵之人多了去了,你一个个嫉妒的过来吗?若今天老二家的用的是傅家的家产去奢侈,你作为主母的确有权利站出来说话,可说了半天,你们回回惦记的都是人家的东西,也不嫌臊得慌!”

段氏面白如纸:“可是,可是她既为傅家妇,难道不该替傅家…”

“替傅家做什么?替傅家贴上自己的嫁妆吗?你当初入我傅家门,母亲可曾让你贴上自己的嫁妆来家用?若是母亲曾让你贴过,你如今这般对儿媳我便原谅你,那你现在回答我,当初你入傅家门时,母亲可曾动你的嫁妆?”

傅远真的是气极了,平日里总要顾及到段氏的颜面,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被捅到了这个层面,傅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段氏的为人他从前便知道,一辈子没怎么和她计较,后宅之事,她爱如何便如何,只要不把傅家的门风带歪了即可,从前段氏持家还算太平,可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出错,而出错的理由还惊人的相似,全都是因为沾了二房的嫁妆,看来从前太平,全都是因为老二家的不计较,对段氏言听计从,可随着二房的事情变多,花销大了,让习惯了管事的段氏看在眼里不舒服了。

所以,傅远觉得,如果要在这件事上有个终结,那便不能再敷衍了事了,直接将已故母亲抬出来与段氏说理。

段氏被傅远问的哑口无言,傅家的规矩的确是从她手里变的,她当初让媳妇把嫁妆放到公库一并管理,也是为了怕她们乱花用,傅远看在眼里,一直没有说什么,段氏就以为傅远是默许的,可没想到,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这事儿来。

傅远见段氏不说话,深叹一口气后,冷道:

“既然当初母亲没有动你的嫁妆,那么,你又凭什么管着媳妇儿们的嫁妆呢?从今天开始,三房媳妇儿的嫁妆全都还给她们自己管理,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音姐儿明年就好议亲了,你霸着她们的嫁妆,若让别家知道了,只怕也会沦为笑柄,凭的帮傅家抹黑,这就是最好的办法。还给她们,她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段氏呆呆的看着傅远,一时竟忘记了说话,段氏心情很复杂,又很委屈,眼泪这回是真心掉了下来:

“老爷是当真要让我难堪吗?”

傅远紧咬下颚:“不是要你难堪,而是近来你做错了许多事,傅家正是多事之秋,老大出了那档子没脸没皮的事情,我留他一条命就是看在跟你的情分上,你对二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真当这个家里没人了不成?老二是去了肃州,可他不是去游玩的,他是去替傅家挣名声了,你呢?不对老二家的娘儿俩多番照料也就算了,居然还存了这种险恶之心,我若再不管着,那这个家,我看迟早都要葬送在你手上!”

这样重的批语,段氏从嫁入傅家之后就没有听过,当然接受不了,隐忍片刻,实在忍不住了才痛心的说道:

“说话可得凭良心,老爷,我管家这么多年,何曾出过乱子,我为傅家劳心劳力,吃尽了苦头,到头来却只换来老爷一句‘险恶之心’,我不甘啊,老爷要给老二家的做主我不能说什么,谁让老二是你的心头肉,是她生的宝贝儿子呢。可你这么说我,我不服!”

傅远盯着段氏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指在了宁氏身上:

“难道就因为老二是我的心头肉,是苏情的宝贝儿子,所以你就要打压不成?还得让我由着你打压?老二家的老实好欺负,如今不愿意给你们欺负了,你们倒不乐意了,是吗?上回寿礼之事后我是怎么说的?我让老三家的不要再管事,她对老二家的做出那样过分的事,差点还害了我傅家上下,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之后,你非但没有惩罚,反而毫不在意,又将管家的权柄交到她的手中?你可曾问过我?可曾问过老二家的?就因为她是你宝贝三儿子的媳妇儿吗?所以她在府里犯了任何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吗?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我从前怎的竟未发觉,你竟是这种狭隘卑劣的女人。”

段氏被说的低下了头,却还想辩解:“可是,老大家的出了事儿,我身子不好,家里事多,总要有个人担着,我让老三家的帮忙有何不可?上回寿礼之事,原就已经说分明了,是她身边的人不好,与她有什么关系?老爷偏心就直说好了,一口一个苏情的,叫的让我恶心。这下谁都知道老爷你忘不了那个勾搭人夫的贱人,狐狸精了。”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段氏脸上,傅远终于彻底沉下了脸:

“苏情是我堂堂正正纳回府里的姨娘,别一口一个狐狸精,她才情犹在我之上,家道中落才不得委身于我,若她家世与你相当,我穷极一生,也休想近她半寸,你若恨她,当初就该在房梁上吊死阻止她进门,她既进了门,有了名分,就不容你污蔑她!”

主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

傅新桐也愣住了,没想到段氏的几句话竟然能让傅远气的说出这番话来,不管是前世今世,她是第一次听傅远提及传说中的苏姨娘,傅新桐没有见过苏姨娘,听说她的名字都是在傅庆昭口中,她生下傅庆昭每两年就病死了,真是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的缘分,竟然让傅远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

接下来的事情,傅新桐觉得就和她们没什么主要关系了,段氏哭崩坐在地上与傅远理论这个本该几十年前就理论清楚的事情,围绕苏姨娘到底是不是狐狸精的事儿,争执起来居然比管家之事更激烈。

因为段氏和傅远彻底争吵起来,傅新桐让萧氏出面,对主院里还在看热闹的人全都赶了出去,一来是为傅远和段氏遮一遮**,二来这样的画面确实不适合被外人看去。

将院子里的人全都赶走之后,萧氏便领着傅新桐出了主院,走在回廊之上,似乎还能听见段氏的哭声,看来比起权柄,金钱一事,最让段氏和傅远不能提及的,是一个叫做苏情的姨娘,段氏恨了她一辈子,只因为傅远爱她,这就成了段氏心里不能碰的地带。

“真没想到,老太爷竟然对苏姨娘爱的那么深。”

傅新桐扶着萧氏走在花园小径上,出言感慨道。

萧氏听了傅新桐的话,不禁勾唇笑了,傅新桐见她神情似乎有异,不禁问道:“难道娘不这么觉得?”

萧氏回头,然后左右看了一眼,一般她这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有一些叛逆的话想说的时候,确定周围没人后,萧氏才搂过了傅新桐的肩膀,轻声说道:

“其实我觉得老太爷未必有多爱苏姨娘,顶多算是仰慕吧,他若是真爱苏姨娘,怎么会忍得老夫人诋毁误会她这么些年,在苏姨娘之后,又纳了好几房妾侍,老夫人对这事儿有心结,不能明着让府里男子不纳妾,只规定不许养外室,也算是宣泄心中不满吧。老夫人是个可怜人,虽然很多时候有点可恶,但她对老太爷是真心的,只有真心才会在乎。”

傅新桐听得一头雾水:“可老太爷他爱的不是苏姨娘,又不是老夫人,那他爱的是谁?”

“他爱的他自己和傅家的名望。”萧氏语出惊人。

傅新桐咋舌,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傅远爱的是他自己和傅家的名望,所以他对傅庆昭的关怀,也不完全是出于对傅庆昭的偏爱和对苏姨娘的寄情,因为傅新桐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傅庆昭出事之后,傅远便毫不留情的将傅庆昭抛弃,转而栽培其他两个儿子去了,而现在,傅庆昭之所以能够得到他的偏爱,那是因为傅庆昭本身能力出众,能够给傅家带来更高的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傻坐一天,今天回归来,虽然还是晚了点。哈哈。

第78章

第78章

萧氏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看见傅新桐的表情震惊的有点奇怪,挑了挑眉,说道:

“不过,你现在年纪小,可能我说的这些你还不能明白,以后等你长大了就自然会懂了。”萧氏这般说完,伸手在傅新桐的头上抚了抚,母女俩勾着肩膀往商素院走去,萧氏回想今天主院里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对不起女儿,如果她能强势一些的话,今天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遇到事情,她没有保护女儿,反倒让女儿站在她面前承担下了本该她自己承担的责任。

傅新桐砖头看了一眼萧氏,低头牵起了自己的衣带,一边搅动一边对萧氏问道:

“娘,你说爹和老太爷一样吗?我是说,如果他将来当了大官,他会不会也和老太爷一样,只爱自己和傅家的名望呢?”

傅新桐的问题让萧氏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回道:

“你爹和老太爷不一样。老太爷的心里只有他自己,但你爹心里有我们,他把我们看的比他自己还重要。”

傅新桐有点不懂萧氏的自信来自哪里,于是问:“何以见得?”

傅庆昭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就连傅新桐这个经历过一世的人都没法肯定,萧氏凭什么肯定的说呢,傅新桐真的很好奇。

“何以见得啊…”萧氏一点都没有慌乱,嘴角带着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令她感到甜蜜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后,才对傅新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