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效皱眉看了一会韦国公和德荣身边的护卫,见那几人身上未着折冲都尉府的兵服,且不过十余人,道:“吩咐剑弩手做准备,我方开打时,射杀韦国公几人身边的护卫,趁乱将人救出。”

说完,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夏荻,讥讽一笑,怡妃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夏荻其人,最恨受人掣肘,若是旁人,见父母家人被困,少不得乖乖归顺,但夏荻却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恐怕宁肯跟怡妃硬拼,也不会轻易就范。

怡妃这般作为,非但没将夏荻拉到自己身边,反倒将他彻底推远。

他抬头看一眼天色,再不担心夏荻会投靠怡妃,神情愈见从容,沉声吩咐身旁兵士,做好准备,立刻开战。

谁知怡妃见夏荻迟迟不肯应答,又令人将韦国公推到阵前,立于马车前,笑着对夏荻道:“夏将军,国公爷被贬谪至蜀地十余年,好不容易回了长安,却没享上几天清闲。你真忍心国公爷因着你偏帮奸佞,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吗?”

夏荻握了握拳,咬牙切齿道:“你这丧心病狂的毒妇!”

怡妃脸色丝毫不变,只看着夏荻温声道:“你年轻气盛,难免有口不择言的时候,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认清形势,帮着太子杀了蔺效父子,我与你许下重诺,日后定护你韦国公府一世繁华,”

她全然不顾夏荻眸中的杀意,极尽所能对他威逼利诱,却没注意到不远处天边突然出现一团越聚越浓、滚滚而来的黑雾。

蔺效腰间的赤霄却如临大敌,嗡嗡大震起来。

那黑雾到了怡妃等人的上空,忽然如大鹰一般俯冲而下,冲到了人群中,很快便听见惨酷至极的哀嚎声,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头颅、胳膊漫天飞。

太子和怡妃离得最近,看得愣住,骇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从速散开。”蔺效这头看得明白,心一沉,扬鞭一甩,抽到蒋三郎的座骑下。

蒋三郎胯下马儿被蔺效这一鞭打得一惊,不等主人反应过来,便抬起前蹄嘶鸣不已,狂奔乱踏进了书院。

将蒋三郎送回了书院,蔺效暂且松口气,紧紧盯着那团奔至人群中大开杀戒的黑影,拔出赤霄,对身边将士扬声道:“大煞来了,大家尽量后退,退到道长布下的阵法中,此煞煞性太大,莫要以命相博,能避则避。”

却听怡妃和太子惊叫道:“你们这帮废物!快挡着那东西,快,啊——”

符纸、法器早已飞了半边天,却全没起到作用。

只见一阵巨大的黑浪袭来,怡妃等人闪避不及,阵阵惊恐至极的哀嚎声中,被那黑影从马车中拽到半空,便如破布一般被丢进了书院里。

蔺效在那黑影飞过头顶时,仰头一看,见那东西全身裹着黑雾,煞气逼人,分明就是之前从书院里遁走的女宿。

第190章

怡妃和太子一行人被女宿丢进书院,摔得五脏六腑险些移位,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让人神魂皆颤的东西,只一眼,便能叫人吓得发疯,若不是沁瑶早已提前做了知会,人群中那几个年纪怯弱的,少不得会吓得四散逃窜,场面会愈发变得混乱。

沁瑶及清虚子等人在女宿现身之前,便已发现罗盘抖动不停,猜到女宿去而复返,全都如临大敌,一早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法子摆阵。

缘觉领着众弟子各据花园一角,盘腿捧着铜钵,朗声颂咒,就见书院上空佛光一炽,一张网铺天盖地笼罩在书院上空,却是已布好了金锣网。金锣网乃佛家至阳之阵,对付阴灵鬼煞算得上有奇效。

转眼间,金光将整座书院上空给严严实实笼住,有此网做屏障,煞气轻易涌不进来,而女宿一旦落入书院中,也休想从网中逃出生天。

女宿将手中抓住的十来个人一气丢进书院后,刚要俯冲下来,不料一触及金锣网,仿佛被烈火灼痛,身上那层厚厚的黑雾一瞬间散开,露出里头的人形,清虚子离得近,一瞥之下,就见黑雾中除了一具女体外,似乎还抱着一个婴孩。

他怔了一下,极想看得再明白一点,可女宿一离开金锣网,黑雾又随即聚拢,将本尊重新遮掩,时间太短,他既无从看清轮廓,也分辨不出她怀中之物,只好当作自己眼花,暂且移开目光,重新紧锣密鼓地跟沁瑶布双魄阵。

师徒二人很快帮阿寒招出噬魂,将一人三龙围在阵法当中,又用无涯镜帮着阿寒稳住心魄,只等一会蔺效用赤霄将女宿引至金锣网下,便要用噬魂火烧灼其形。

女宿不甘心就此被金锣网阻隔在书院之外,却又不愿意再以身触碰金锣网,只好如鹰隼一般在花园上空缓缓盘旋。有几次滑到最低处,它身上黑雾被网的金光一炽,隐约可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这回不只清虚子,院中其他人也都听到了,惊愕之下,纷纷抬头往上看。

“怎会有婴孩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半空中那东西已经够让人胆寒了,谁知这婴儿啼哭声一传来,更觉瘆得慌。

清虚子这回可以肯定他刚才不是眼花了,女宿怀中确实有一个婴儿,呆了一呆,抬眼见沁瑶和阿寒疑惑地看着他,显然都也跟他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情形太不合常理,他心下直打鼓,女宿自破阵而出以来,满长安城大杀四方,几乎无所畏惧,为何好端端带着个婴孩?

要是想依靠吞食婴孩血肉来助涨阴力,何至于将孩子抱在怀中形影不离,徒添累赘,一口吃下岂不是更干脆?

想了一会,抬眼瞥向不远处的怡妃,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思忖片刻,对沁瑶和阿寒道:“七煞锁婴阵对用作阵眼的尸首要求极高,除了一定要新死不久的尸首以外,而且尸身的怨气越重,对被被诅咒孩子的心智杀伤力越大,因而书上记载,曾有人剑走偏锋,用——”

说到这,清虚子脑中忽然拂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面色一白,压不住心中的惊惧,身子筛糠般抖了起来。

沁瑶和阿寒见状,吃了一惊,忙围拢到清虚子跟前,失声道:“师父?“清虚子直着脖子吞了两口唾沫,硬生生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强行扳开,不让两个徒弟搀扶他,虚软地摇摇头道:“女宿抱着个婴孩行事,大不寻常,多半是为着生前念念不忘之事,哪怕被困在阵中二十年,冲阵之后,行事时依然带着生前意识的幌子,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阿寒闻言,看一眼头顶上那个黑影,也不知这等应怨气而生的巨煞能念念不忘什么,二十年都未能消弭它的记忆。说起来,这是他自清明以来,跟师父和阿瑶合力对付的第一个大煞,却这般棘手,也不知今日一干人等能否全身而退。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原本的计划少不得被打乱,金锣网只能保证女宿不再加害旁人,却阻挡不了它虐杀怀中的孩子,若不尽快将孩子救出,时间长了,那孩子就算不遭女宿荼毒,也会因阴气入体,难逃一死。

唯今之计,只有靠有赤霄在手的蔺效将女宿引入书院里,可女宿阴气太强,蔺效虽然勉强能跟其近身交手一二,却难保不因此而受伤,总归事难两全。

正焦虑万分,忽然凌空一响,一个人影手中持剑,从院墙上飞身一扑,直直刺向女宿,身手极干脆漂亮,势如破竹,不是蔺效是谁。

蔺效还未纵到女宿身前,便已觉浓浓阴气扑面而来,激得他肌肤上起了一层寒栗,他咬紧牙关,抵挡住那股阴冷入骨的寒意,一剑劈向那团黑雾。

女宿感觉身后剑锋直逼而来,眸中烈焰一盛,往前退开数寸,随后从黑雾中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径直掐住蔺效的喉咙,而与此同时,蔺效的赤霄也已逼至女宿身前。

黑雾被赤霄的莹光一碰,便犹如轻烟一般散开,真真切切露出一个人形。

蔺效虽离得近,却因被女宿的胳膊掐得眼前一片昏黑,眼皮仿佛有千钧重,连维持清明都已不易,根本无从辨认女宿本体的相貌。

沁瑶看得真切,心前所未有的慌乱,忙将之前准备好的草绳一把甩向女宿,因女宿暂且被赤霄制住不动,再不能像之前那般四处盘游,沁瑶一击之下,竟将草绳缠住女宿的另一只胳膊。

她死死拽着草绳将女宿往阵中扯,却因内力不继,如同在拉扯一块巨岩,纵算她耗费全部内力,也拖不动它分毫,所幸因着外力所扰,女宿掐住蔺效喉咙的胳膊总算被迫松开。

阿寒和清虚子怎会放任沁瑶独自一人对付女宿,各自气沉丹田,催动全部内力,上前帮着沁瑶拉拽。

在师徒三人合力之下,女宿终于被拖得往下沉了几寸。

蔺效手中的赤霄也因女宿暂且无暇对付他,得以更加逼近女宿。

被赤霄光芒所炽,女宿身上的黑雾一时无法聚拢,里头的人形越发清晰可辨,蔺效凝目一看,却是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妇人,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裙裳,散发着腐腥之气,形容枯槁,周身上下全无血色,原本该是生着剪水秋瞳的地方燃着烈焰,嘴唇干枯,长发散乱,让人觉得惊怖无比,可即便如此,仍依稀可辨她生前姣好的轮廓。

她怀中抱着一名婴儿,那婴儿半睡半醒,偶尔为外物所扰,睁开茫然的双眼,最奇的是,这孩子被女宿抱在怀中,竟也如同孩儿找寻母乳一般,不时往女宿胳膊弯里钻。

清虚子等人全力在拉扯女宿,无暇仔细打探本尊的相貌,而院中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皇上却惊得站起,不顾腿上的伤处,跌跌撞撞地奔到离女宿最近的那块地坪处,抬头往上看,等看清那女体的形貌,嘴无声地张大,惊惧不已道:“阿蕙?”

清虚子和缘觉听得这声叫喊,面色一变,猛的抬头看向女宿。

恰在这时,女宿终于抵不过师徒三人的拉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落到了沁瑶的脚边。

可女宿修为岂是寻常鬼魅所能比拟,不等沁瑶和阿寒合力用噬魂火对付她,便低低阴笑一声,身形如烈风一半掠至一旁,抓住王府一名下人,将那人一撕两半,眼看便要抓向下一个。

沁瑶和阿寒见势不妙,忙合力用无涯镜射向女宿,又引出噬魂火,将女宿一并缠住,而蔺效也已从墙头一纵而下,挥动赤霄格住女宿的去路。

三人一边忙着对付女宿,一边奇怪金锣网为何未发挥镇压作用,像是阵法出了什么差错,更奇怪的是,女宿已然逼至眼前,师父却久无动静。

百忙之中,一瞥师父,就见师父脸色比女宿还要惨白几分,如同被人施了定神咒一般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女宿,眼睛猩红,鼻翼不住翕动,状若癫狂。

几人暗吃一惊,不知清虚子为何突然大变了模样。

片刻之后,清虚子终于得以动弹得,僵着身子,一步一挪走到女宿跟前,刚一开口,便仿佛被人击中了脊梁,再也支撑不住,痛得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哭道:“阿绫啊,阿绫啊!你为什么要这般苦命,早知今日,当年师兄便是拼出半条命,也绝不会让你被人送到长安来啊,阿绫——”

他每哭一声,便仿佛有人拿刀在他声音上搅动,虽然哭得不大声,却无比哀戚,每一个字都痛彻心扉,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阿寒不知道师父口中的阿绫是谁,沁瑶和蔺效却都已是浑身冰凉,齐齐看向女宿,惊得无法思考,难道当年怡妃用作阵眼的尸首竟是蕙妃不成?

忽然一个人影狂奔而来,一把抓起躺在地上不动的怡妃,嘶声道:“我杀了你这毒妇!”

沁瑶抬头一看,就见缘觉双目赤红,五官扭曲,之前的沉稳安和全不见踪影,只剩满脸戾气,一把扯住怡妃的头发,便要将她往之前那个掩埋蕙妃尸首的深坑里拖,“你会设阵害人是不是?好!我今日就让你这贱人尝尝万钉钻心的滋味!”

“皇上!”怡妃拼命挣扎,仓皇大喊道,“这和尚疯了!快救救妾身!妾身服侍皇上身边二十多年,一直尽心竭力,从不敢有丝毫懈怠,皇上您岂能凭旁人一句话,便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一力抹杀?这些年妾身都是怎么对待太子的,此心可昭日月,您信不过旁人,难道还信不过妾身吗?”

嘶喊了半天,见皇上只顾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宿,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噎了噎,又转头连声急唤太子和吴王,“老六!老七!快想想办法啊!”

吴王自然不忍心看母亲受此折辱,目呲欲裂地看着缘觉,不住挣扎,奈何身子被绑得死死,嘴里也堵着巾帕,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挣动分毫。

太子听到怡妃的嘶吼声,似是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可因先前跌落时,不小心撞到了院中的石头,头上起了好大血肿,虽然吃力地想要抬起头,可一阵眩晕,又重重跌回地面,昏死了过去。

“你这贱人当年是怎么用阿绫的身子做阵,今日我便怎么用你做阵!”缘觉已经神智全无,边说边狠狠掌掴怡妃,因使了十足力气,怡妃那张雪白的俏脸转眼便高高肿起,牙齿也被打飞两粒,“当年钻在阿绫尸身上的钉子全在这土旁,一个不少,如数奉还!”

又连声喝骂皇上:“睁开你的眼睛瞧瞧!这便是你宠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全无心肝的毒妇!你问问她这些年都是怎么残害蕙侧妃母子的!”

皇上如遭雷击,依稀从缘觉这番颠三倒四的话中捕捉到一点信息,怔怔看着那个当年曾那般迷恋过、如今却被折磨得脱了相的女子,只觉心如刀割,缓缓跪下,哑声痛哭道:“阿蕙?竟真的是你?”

女宿先前头上有金锣网镇压,勉强能被蔺效等三人制住,如今缘觉乱了心智,率先破了阵,她再无拘束,一力挣开双魄阵,风一般掠到一旁的王尚书跟前,眼看便要将他撕碎。

清虚子却从沁瑶手中夺过草绳,一把甩到女宿身上,将她暂且拖住,含泪冲着阿寒大喊道:“阿寒!那是你阿娘!她跟你血脉相连,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如今唯有你有法子点化她的神智,快,快取了你指尖血,点到她眸中去!”

又冲缘觉大喊:“缘觉!眼下不是跟那贱妇算账的时候,先将阿绫镇住,再说其他!”

阿寒面无人色地看着清虚子,声音暗哑,抖着手指向女宿,“您说什么?她是我阿娘?”

皇上听见这话,身子一晃,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阿寒,一望之下,彻底怔住,这孩子虽然一身朴素道袍,但长相着实俊秀,根本无需多看,只一眼便能分辨出年轻时阿绫的五官轮廓。

怡妃见此情形,拼命在缘觉脚下挣扎起来,含糊不清地大喊道:“皇上,切勿听这些贼僧贼道花言巧语,他们狼子野心,想扰乱皇室血脉,不知从哪找来这个野道士,荒唐至极,皇上万莫上了这些贼子的当!”

缘觉将怡妃丢掷一旁,快步走到布阵处,猩红着眼睛,重新固阵,便见金锣网重新罩向女宿,女宿被金光一灼,耳边听得佛声阵阵,身形终于迟缓下来,怀中婴儿失了依托,从她怀中跌落。

蔺效脸色微变,眼疾手快将孩子一把捞起。

沁瑶奔到蔺效身旁,就着他怀中看向那婴孩,就见他脸庞虽然被阴气冻得发紫,但却没有阴煞入体的迹象,只需吃几粒正阳丸稳固阳气,不至于落下不得了的病根。

她暗自纳闷,莫非女宿在抱着孩子时,因怕害死这孩子,有意敛了阴气?

沁瑶不敢久看,跟蔺效将孩子递给一旁的瞿陈氏,又取了灵符,让瞿陈氏熬了符水给孩子喝下。

“快,阿寒,取了指血点化到她眼中。”清虚子急声喊,“她破阵不久,还未成魔,你跟她血脉相连,又是难得的纯阳之体,用这个法子救她断不算晚!”

阿寒擦擦眼角的泪,点点头,咬破指尖,便要上前,可还没碰到女宿的躯体,便被女宿散发出阴冷至极的煞气给逼退两步。

缘觉诵经的声音顿时提高几分,金锣网的亮度也比之前更耀眼。沁瑶那边也招了噬魂将师兄护住,怕半途而废,又借了蔺效的内力将噬魂催得极旺。

女宿被这瞬间爆发的灵力给彻底镇住不动,一双燃着烈焰的眸子死死盯着阿寒,眼看他逼近,却一时难以释出阴气对付他。

阿寒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虽然不断驱动内力抵挡女宿的阴气,沾着指血的手却极稳,到了女宿的眸前,郑重看母亲一眼,将那滴殷红的血缓缓送到那两团烈焰眸中,低喃了一句什么。就见那两团摇曳的火焰仿佛遇到湖水,转眼便熄灭了,众人从未见过这等场面,都忘了出声。那几个和尚尤其看得大气不敢出,连手中铜钵歪到了一边都未察觉,等众人发现金锣网重又变得黯淡时,女宿忽然挣脱蔺效和沁瑶的制约,不等旁人反应过来,边飞快退到一旁,将地上的太子和吴王一把掐住,高高举起。

沁瑶见女宿这般行事,失望地叹口气,难道这法子果然不行么,可周遭的煞气分明减弱了许多,若说全没有用处,这煞气都去了哪呢。

太子和吴王被女宿掐住死紧,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面色铁青,双目微凸,眼看性命不保,只好拼命挣扎。

怡妃看得肝胆俱裂,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奔到皇上身边,口齿不清地求他道:“皇上,妾身的死活您不管,连老六和老七的死活你也不管吗?”

可皇上却任凭她喊叫,只顾神魂皆失地看着女宿。

怡妃走投无路,又奔到蔺效身旁,拼命摇晃他的胳膊,痛骂他道:“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如今眼看你两个兄弟被邪魔残害却无动于衷,你所谓的忠和义都去哪了?”

跳脚骂了半天,见蔺效冷冰冰的,根本不作理会,怡妃越发心惊胆战,眼看太子和吴王要被掐得断气,不得不跑到女宿身旁,绝望地跪下,扑通扑通磕头道:“阿蕙,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但当年之事与我这两个孩儿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们!”

沁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委实不齿,这妇人当年用那般残忍的法子害人时可曾想过手软?

正想着,才发现师父和缘觉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法器,但周遭煞气却分毫未涨,吃惊之下,抬头看向女宿的侧脸,越发肯定阿寒的指血对她有效。

第191章

怡妃跪在地上哀求许久,周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眼看着太子和吴王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她眸中逐渐满溢绝望,仓皇张望一会,忽然瞥见一旁用怨毒至极的目光看着她的缘觉,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奔到缘觉身旁,拽着他往那个早前埋蕙妃尸首的深坑跑,厉声道:“你不是想让我做阵吗?只要你肯出手救我两个孩子,随你拿我做什么都行。你们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想来不至于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当年之事与我两个孩子无关,只求你们放过他们,万事都冲着我来!”

清虚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自从知道女宿便是阿绫之后,他便忧心如焚,阿绫破阵后残害了太多无辜百姓,虽然她成魔并非出于本愿,但手上沾的血到最后会无可避免地成为她的罪孽,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随着她,永远摆脱不得,也洗刷不了,哪怕被阿寒的指血唤回神智,她也会因罪孽深重,再也无法重入六道轮回。

怀着这份焦虑,短短时间内,他已然想了无数个可以帮阿绫摆脱天道惩罚的法子,想来想去,只有“换魄术”算是目前已知的最干脆彻底的法子。

名曰换魄,实则是将两名死者的生辰八字对调,经过调换之后,其中一人所犯的罪孽会由另一人来承担,可这阵法极为庞大精深,可谓道家邪门阵法之最,所耗人力物力不知凡几,需得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法,否则既无法顺利瞒过地君偷魂换魄,也无从强压着换魄之人生受本该由旁人来承担的惩罚。

而从古至今,除了皇家之人,谁能有这个能力操持这般宏大的阵法?故而这法子虽然在道家古籍中留存已久,却甚少有人成功实施。

他想到此处,沉着脸看一眼失魂落魄的皇上,拿定主意,姑且试之!

他调匀因焦心而变得有些紊乱的气息,低喝一声,挥出草绳,将阿绫的胳膊暂且缚住,紧接着,极力运气往后一拉,将阿绫的身子硬生生拽动了几分。

因有阿寒的指尖血化解怨气,女宿身上的煞力小了不少,清虚子这一拉之下,女宿原本掐住二人的手不由得一松。

太子和吴王顿时绝处逢生,跌落到地上,剧烈地咳起嗽来。

怡妃喜出望外,忙奔到太子和吴王身边,想将他二人远远脱离女宿身边。

可还没等她跑到跟前,清虚子便冷笑一声,一抖胳膊,故意松开手中的草绳。

如他所料,阿绫一摆脱草绳的制约,毫不迟疑又将吴王和太子从地上捞起,将他们高高举起,一手一个掐得死紧。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怡妃还没来得及侥幸的松口气,儿子们重又被女宿制住,直如从云端被生生打落。

“你这贼道!”她气得尖声厉喊,扑上来对着清虚子连撕带咬,“你出家人的良知呢?德行呢?我早说过了,当年之事由我一人承担,与他们全无瓜葛,你却放任邪魔滥杀无辜,你枉为道家中人,不,你根本不是人!”

清虚子一把将她狠狠推开,冷笑道:“你这毒妇也敢提良知二字?当年你害死蕙侧妃时,可曾想过她无辜?害得阿寒与母亲天人永隔时,可曾想过他无辜?用阵法逼得蕙侧妃成魔、害得阿寒痴傻了二十年时,你曾可想过他们无辜?如今倒来大言不惭地给旁人来扣大帽子,你也配?不妨告诉你,如今你想救你儿子可以,但需得按我的法子来,否则,你且等着看你儿子惨死在你面前,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皇上将这话听得再清楚不过,先前串联不起来的诸多揣测终于清晰地串联起来,身子晃了晃,不顾腿伤,极力挣到怡妃跟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目眦欲裂道:“你这毒妇——”

皇上下手极重,怡妃一时没躲开,头发险得被扯落好些,剧痛之下,身子本能地往后一仰,顾不上疼,仍死死盯着清虚子。

“要我救他们可以。”清虚子不紧不慢重新将草绳甩到女宿胳膊身上,“第一件事,便是将你当年如何勾结米公公残害蕙侧妃母子,又是如何将蕙侧妃的尸首移到书院布阵的一五一十交代明白,不得有半句虚言!”

他心里清楚得很,那阵法既需皇上支持,又极其霸道,怡妃不但要被迫为阿绫祭出自己的魂灵,做那个替魂受罪之人,而且从此不能轮回转世。

他知道皇上已经宠爱了怡妃二十年,倘若皇上对怡妃还有半点情意,布阵途中一时心软,说不定会半途而废,因而他必须要将皇上对怡妃的情意彻底斩断,只余恨意。而直截了当的法子,便是让怡妃亲口说出当年是如何残害阿绫母子。

怡妃已然跟阴谋诡计打交道了二十余年,自然知道清虚子在这个时候提出的条件绝不只是说出当年真相这般简单,恐怕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可即便心底如此明白,她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们被女宿害死。

“我说!”时间不多,她不敢再拖延,咬着牙齿恨声道,“只要你们放过我两个儿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清虚子这才使力将女宿重又镇住,放开吴王和太子。

怡妃见儿子得救,终于忪了口气,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清虚子冷冷看一眼皇上,讥讽地撇了撇嘴,开口道:“当年蕙侧妃难产可是你搞的鬼?你又是如何将你生的孩子鱼目混珠换成了她的孩子?”

怡妃听得心中一刺。

“鱼目混珠?”她尖利地叫了起来,“阿蕙生的孩子是掌上明珠,我生的孩子便是鱼目?”

她怨愤地转头看向皇上:“皇上,都是你的骨血,你为何要偏心到这般田地?要是你知道太子不是蕙妃所出,而是妾身所出,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封他为太子,更不会多看他一眼,是不是?就像这些年你对待老七那样,不过尽一尽父子表面上的情分,一丝真心疼爱都没有,对不对?”

“休要颠三倒四!”皇上趔趄着奔到怡妃身前,蹲下身子,咬牙捏住她的下巴,“当年阿蕙刚一发作,朕便在产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孩子生下来后,朕更是亲手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竟能骗朕这么多年?”

怡妃已然跟皇上撕破了脸皮,半分遮掩自己的打算都没了,极得意地笑了起来,挑衅地看着皇上道:“皇上看来是年纪渐长,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你难道忘了?当年有一段时间,你时常将妾身跟你的心头肉蕙侧妃弄错,有时在府中遇到妾身,也会失口将妾身唤成阿蕙?你自己也觉奇怪对不对?不妨告诉你,当时你已经连服了三个月米德忠给你下的迷药,他提前用这个法子试试他的障眼法灵不灵验,你当时亲眼看着嬷嬷扶着进产房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蕙侧妃,而是妾身——”

一说到当时情形,她便觉得说不出的痛快,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当时妾身明明跟蕙侧妃同时发作,一道在产房里生产,你却只顾打探她的情形,听说孩子久久不下来,连规矩都不顾,非要闯进产房,心神不宁地守在她的身旁,你怎能知道你当时服的幻药已然被催到极致,拉着妾身的手,却一个劲的喊阿蕙,你更不知道你的阿蕙已在另一间内室被施针害得血崩不止,奄奄一息——”

“等到妾身生下政儿,你将政儿抱在手里,欣喜若狂,抱着他出去,亲口对院中的下人说,这是本王的世子!这是本王的世子!”她笑得直打跌,“皇上,当年你说的每一个字妾身都记得,可是你自己亲口给孩子定下了名分,赖不到旁人身上!”

皇上死死盯着怡妃,眼中已经恨得沁出了血。

第192章

“至于他——”怡妃鄙夷地一指一旁用悲凉眼神看着女宿的阿寒,“从阿蕙肚子里生下来后,就被米公公手下的徒弟抱出了府,本打算一生下来便将他掐死,一了百了,可米公公非得说婴灵会折了政儿的福分,只能死在府外。如今想来,我真真后悔,为何当初要瞻前顾后,好端端留下这么个祸害!”

“啪——”清脆的一声响,怡妃的脸颊上又添一个巴掌印,皇上将她如破布一般提溜起来,咬牙切齿道:“难怪当初在你们生产前一个月,阿蕙身旁的刘嬷嬷无端患了急病,朕怕她将病气过给阿蕙,不得不将她移到庄子上,另换了人伺候阿蕙,如今想来,那个新换的嬷嬷你早早就备下了,就为了在阿蕙身边安插人手,在她生产时方便残害她,是不是?”

怡妃看着皇上,讥讽笑道:“皇上至今仍不明白,当年不止刘嬷嬷,蕙侧妃生产前,宫里那位时常给蕙侧妃把脉的吴御医也临时被换成了钟御医。至于后头那几个来府中伺候蕙侧妃生产的稳婆,更无一不是由先皇身边的宫人所指派,皇上怎么就不细想想其中的缘故,妾身就算再手眼通天,也只能暗中调换府中的下人,却怎么也插手不到先皇身边去——”

“你是说,”皇上一震,好一会,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当初父皇竟有意纵容你对付阿蕙?”

怡妃呵呵冷笑,“当时先皇了派了这么多人在府里,日夜守在蕙侧妃身旁,哪怕妾身行事再隐秘,焉能觉察不到当中的不对之处?可在蕙侧妃死后,她们回到宫中,偏偏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你且细想想,若不是先皇一早便有意除去蕙侧妃,怎会如此?恐怕就算妾身不出手对付蕙侧妃,先皇也断不会容忍蕙侧妃活着生下皇子。”

蔺效在一旁听得此话,忽然想起小时曾听母亲说起皇祖父死前曾颁布过一道针对皇上的圣旨,这道圣旨至今想来都觉怪异莫名,只有短短一句话:终身不得立后,亦不得在妃嫔死后追封任何一位妃嫔为后。

他原以为皇祖父是为着当年李天师曾说过蕙妃是祸星的缘故,如今听怡妃这么一说,会不会皇祖父当年早就知道蕙侧妃是被怡侧妃所害,想来他虽然有意纵容怡妃杀害蕙妃母子,却也因为此事对怡妃的品性甚为顾忌,只不过他老人家当时已然缠绵病榻,而蕙侧妃之死他也曾参与其中,愧疚使然,无法对儿子言明缘故,而无端赐死又太过显眼,只得用这样一道遗旨来殚压怡妃。

皇上自然也立时想明白了当中的曲折,怔了半天,忽然惨然一笑,颓丧地放开怡妃,起了身,跌跌撞撞走到女宿跟前,跪下,红着眼圈看着她道:“阿蕙,当年老五跟我一道去书院,见我倾慕你,起了耍戏之心,明明对你无意,非要说他也看中了你,故意惹我不快。后来这话传到父皇耳里,他只当你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心生愠意,亲自到书院察看,谁知却被那个李天师发现了书院的不对,还说你极有可能命带煞星,有祸国殃民之虞。父皇因而误认你是妲己褒姒之流,非但不同意我娶你为正妃,更要将你逐出长安——”

沁瑶听得一愣,五皇子不正是德荣公主的哥哥么?听说皇上当年登基后,第一个清算的便是他,后来在流放途中暴毙而亡,连德荣公主一家都获了连坐之罪,被贬谪至蜀地十余年。

原来卢国公夫人说当年有两位皇子看中了蕙侧妃,竟不过是五皇子的一句戏言,可因这一句戏言,引发后来的一连串事件,焉又能说不是冥冥中注定?

“我跪在含元殿苦求父皇,跪了三天三夜,不知为何让李天师动了恻隐之心,他改口说只要日后不立你为正,日后你所生的孩子也不能为嫡,便可无虞。父皇这才松口同意我纳你进府。”

皇上说着,目光不自主落到不远处的阿寒脸上,依稀从他的五官轮廓中辨认出阿蕙的模样,心中剧痛,嗓间已变得极其嘶哑,哽咽得几乎无法再开口,含泪喘息了片刻,这才继续道:“因为老五这一句戏言,宫中有人误认你是朝秦暮楚之人,父皇更是自此将你视为异类,害得我无法兑现承诺娶你为妻,委屈你做了侧妃。你性子刚强,不肯与人共事一夫,本就对我冷淡,为着这件事,更不耐烦跟我待在一处,我知道你心中不痛快,却怎么也不舍得放手。我恨老五言行无状,只顾自己嘴皮子痛快,无端害你背负了这许多本不该背负的名声,然而没等我登上大宝清算老五,帮你洗刷莫须有的罪名,你就已被那毒妇所害,后来这二十年,更是被这毒妇残害得成了邪魔。”

他讽刺无比地一笑,“而我今日我才知道,原来父皇当初根本没打算久容你于世。事到如今,我才当真后悔,也许我当初根本不该强着你嫁给我,倘若我当初肯放手,你说不定根本不会承受这一切。我一厢情愿将你扯进这些争斗,却没能护住你,说起来,都是我害了你!”

他说着,素来挺拔的脊背彻底佝偻了下来。

清虚子和缘觉从没想过当年还有这样一番曲折,都痴愣在一旁。

女宿静静立在原地,身上的煞气已然被阿寒的指尖血化解到稀薄无比,蜷着的手爪松了开来,眸子也渐渐又白转黑,眼见得愈加清明。

沁瑶在一旁看见,暗暗握了握蔺效的手,因不知女宿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蔺效察觉到沁瑶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女宿,就见女宿对皇上的话语无动于衷,只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离她最近的阿寒。

第193章

阿寒神情哀戚,眸子里隐约可见泪花,本来一直默默无声在后头看着女宿的背影,没料到女宿竟会转过头用目光寻他,呆了一瞬,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应,缘觉和清虚子却又惊又喜,疾走两步,走近细打量女宿,见她扭曲的五官已然恢复原貌,戾气消隐不见,惨白的脸颊上血管纹路忽隐忽现,黑瞳里流光浮动,定定地盯着阿寒,表情竟透着几分迷茫。

两人心中无比酸痛,哑声唤道:“阿绫——”

刚开口,清虚子才察觉自己仍用草绳捆着阿绫,犹豫了一会,到底将草绳收回,暂且放她自由。

女宿对缘觉和清虚子的呼唤毫没有反应,只偏着头望着阿寒,须臾,僵硬的五官终于有了反应,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要发出声音,可惜喉咙早已腐烂,只好直挺挺地举起一只枯槁的手臂,试图触碰阿寒的脸颊。

可惜她早已是半鬼半魔之躯,敛了煞气之后,与阿寒的纯阳之体相生相克,不等碰到阿寒的身体,满身阴冷之气便将阿寒硬生生震出老远。

“阿娘——”阿寒眼泪终于滂沱而下,直挺挺跪下,一步一步膝行到女宿的脚前,不顾阴寒浸体的煞气,也不顾她身上强烈的腥腐气息,强抱着她褴褛的黑裙,哀哀大哭起来,“阿娘,阿娘,我叫阿寒,您生下儿子之后,没来得及给儿子取名便撒手去了,这名字还是师父帮我取的。您看看儿子,叫声儿子的名字,儿子想您啊。”

沁瑶听着师兄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心紧紧揪成一团,想起小时候师兄虽然痴傻,也曾问过师父为何自己不像阿瑶那样有阿娘,每回阿娘来观里给自己送吃食,都吮着手指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好不羡慕。

想到此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簌落下。

刘冰玉先是被众人镇压女宿时的场面吓了个半死,可听到皇上声声泣血诉说当年真相时,又转为惊愕,她不关心旁人,只一想到阿寒刚生下来就被迫跟母亲分开,好不容易得见,却又是另一番生离死别,心疼不已,也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宿艰难地抚摸上阿寒的脸颊,分明有了意识,可惜她跟阿寒两气并不相容,一碰到阿寒,阿寒就忍不住直打哆嗦,全凭一股内力在强撑。

饶是如此,女宿仍旧固执地伸着手指,怎么也不舍得移开。像是不明白明明跟眼前的人近在咫尺,为何会触碰得这般艰难。

皇上红着眼睛,趔趔趄趄走到女宿身旁,不住低声唤她,可女宿却始终未转头看过他一眼。

他又痛又悔,加上早前腿上的尸毒渐渐侵至心脉,只觉眼前阵阵眩晕,再一开口,黑雾忽然蒙住眼睛,直挺挺地仰天倒了下去,卢国公等人忙手忙脚乱将皇上扶住。

清虚子和缘觉见阿寒跟母亲相认,早已是老泪纵横,立在一旁无声垂泪了一会,一抬眼,见先前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黑云有渐渐散开的迹象,都是一惊,两人都知道阿绫成为女宿后,已为天地所不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便是满身煞气,如今她身上煞气被阿寒指血所化,再也无力去召来满城阴魅,与天地正气相抗衡,过不多久,长安上空很快便会重见天日,到时候昼光普照大地,黑暗无所遁形,阿绫势必会受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