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必泄气,在这紧要关头上,切不可乱了阵脚。”畹云鼓励她道,“依奴婢看,少夫人这般逾宠,不过是仗着王爷一时兴起。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等这阵子热劲烧过去,难保不会生间隙。”

罗氏心头一跳,听出她话里别有深意,忙追问道:“什么意思,你细细说来。”

畹云道:“娘娘好糊涂,当初迎她过门时,少夫人一心念着别人,可曾装着咱们王爷?说到底,是王爷年轻气盛,强求了这段姻缘。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王爷有一天知道,她不过是曲意逢迎,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以咱们爷的性子,岂能容得下她?”

罗氏这才悟过来,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想着宝玉?”

畹云抿唇一笑,望着她缓缓点头。

“这断不可能,她如今身怀六甲,王爷又待她不薄,怎么还能余情未了?”

“了不了,咱们一试,不就全知道了。”

夜色浓重,风吹得乱竹披拂,此时此刻,西院的八角楼上还亮着灯,烛火从窗纸里薄薄沁出来,勾勒出女子恬美如水的侧影。

从傍晚辗转到中宵,黛玉在灯下看了半本书,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三更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暗想:到了这个时辰,想必是不能来了。

四下里夜深人静,随着这冷风传来,吱地一声掀开了窗缝。

靠在窗边的紫鹃,忍不住倦意涌上来,打了个哈欠。她怕黛玉受凉,撂开手里的绣花箍子,低声劝道:“姑娘,熬了快一整夜了,不如歇了吧。”

黛玉摇了摇头:“你先去罢,左右我也睡不着,再等一会儿。”

紫鹃叹了口气,旋身去收拾床铺,又过了片刻,她悄悄转过头来,见黛玉神情低落,对着灯儿怔怔地出神,象是在执拗地守着什么。

“姑娘,你不用等了。”紫鹃迟疑了一下,还是决意把实情告诉她,“才刚儿,烬香遣人过来传话,说王爷醉的厉害,今晚就宿在上房,不会来了。”

黛玉哦了声,就在那一低头的瞬间,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自然知道,他是万人敬仰的王,清醒世故,不是那十五六岁初识情爱的少年。这王府何其之大,他当然有来去自如的权力。便是这样清寒的夜里,她独守着青灯,一个人枯坐到天明,他也在别人枕边睡得正安稳吧。

这么一想,她仿佛叹了口气,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觉得方才的念头,实在是有些傻气。

起身下榻,默默打开妆奁,紊乱的呼吸扑在镜上,只映得半张脸。镜中的女子绮年玉貌,正是这一生年华最端好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倦,那样前所未有的疲倦。

是夜,清冽冽的月色透过窗隙穿进来,她和紫鹃并排躺在床上,这一觉睡得却不踏实。两人各怀着心事,都闷着不肯出声。

就听扑哧一下,黑暗中闷出一声笑来。黛玉本就睡意正浅,辗转翻了个身,问:“你这丫头,无缘无故的笑什么?”

紫鹃故作叹息道:“唉,都说女子成亲久了,连心思都变了。姑娘这样成天念着王爷,一会儿见不着,就长吁短叹的,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黛玉背过身:“胡说八道,我这里清清静静的,想他做什么?”

紫鹃忍着笑,凑过去偎到她身耳道,“你没想,刚才那会子,怎么连书都拿颠倒了?”

不想被拆穿了心思,黛玉便有些着恼:“真是多事儿,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

“自然不相干,我是替那没出生的小世子叫屈呢,爹娘怄了气,怎么不得说和说和?”

“越说越没谱了。”黛玉懒得和她计较,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就没谱了?”紫鹃支起头来看着她,“我又不比雪雁,是跟着姑娘从苏州来的,总觉得没有尽主仆的情分,心里一直不痛快。这回有了小世子,我可要好好看顾着,也算对得起地下的林老爷了。”

停了半晌,紫鹃见她好半天没动静,便自顾自地说:“我看这王爷,对姑娘的心还挺实,待他们正经王妃,比咱们还薄些。看样子,以后也不会收房纳妾了。算起来,王爷今年二十五六了,方才得了个长子,要放在别人家,也没什么稀罕的,可生在这样富贵王侯家,那还了得,自然是爱如珍宝。姑娘若得弄璋之喜,以后——”

黛玉不觉红了脸,转开头去:“什么弄璋之喜,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说这些也不嫌害臊!”

紫鹃收起笑容道:“这些话虽是玩笑,也是真心为姑娘着想。你想想,以一介孤女的身份,入得这府来,背地里有多少闲言闲语。王爷虽是个明白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踌躇道,“姑娘要是想安稳,从今往后,得为自己打算了。”

黛玉静静听着外面密集的风声,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答话。

他怜她,待她好,这未尝不是情,可她此生所图的唯一,他却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也不能给。清醒如他,自幼所学权驭之道,亦知道身边的人感情太深,早晚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这一生的情已深得无可安放,索性隐去了真心。

想到此刻,夜夜共眠的枕边人,却安然躺在别人身边,她抿了唇,始终没有笑出来。

是夜,养心殿。

东暖阁里云烟缭绕,随着波光涌动,一对高烧的红烛,已经沉沉到了末端。

男子从袖里伸出手,用玉钎子拨了拨灯芯,烛花随即一爆,又陷入了长久的煎熬。身边伫立的内侍监,赶忙上前道:“王爷,还是奴婢来吧,仔细烫了您的手。”

男子回过头来,温和地注视着他:“小事一桩,怎敢有劳赵公公。”

“这个……”内侍监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不远处的屏风。只闻步履响动,有个高大的人影从屏风后转出来,朗声说道:“赵堂,你退下。”

内侍监“喏”了声,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你刚才说,朕不能动太液湖,是什么意思?”

水溶皱了皱眉,从衣襟里取出一封奏折,沉吟道:“今天裴侍郎托臣捎来折子,说太液湖的工程遇上了麻烦……”

“他说什么?”

“他说银赀缺的紧,付不上工钱,那边眼看就要罢工。”

皇帝冷笑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诉苦的话朕就不听了,叫他有苦向户部诉去!”

水溶嗅出话里有机锋,沉沉吸了口气,跪下说,“太液湖乃我朝先祖遗留,历代都有扩建,实在不宜损毁。一旦动土,只怕工程量浩大,人力钱财还是小,淹没了庙堂殿宇岂不是得不偿失。如今北疆蠢蠢欲动,边塞也不安定,打起仗来是笔不小的数目。我朝虽说国库殷实,一年灾害饥荒也增添了不少赋税,总是入不敷出。若是百姓缴不上税,从而引起民愤,臣只怕……”

皇帝漠然打断他:“别拿这些陈词滥调搪塞朕,溶卿,朕一向视你为知己,这满朝文武,只有你最得力,可是近几年你越来越有主意了。”

他转身从案上拾起一叠折子,狠狠摔到水溶面前:“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写着什么——‘减免税庸五年、拨银三千万两’,朕这里修太液湖没钱,你们倒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给那些平头百姓?”

“陛下息怒。”水溶依然淡淡的说,“这确实是臣的主意,近年来旱涝不断,收成一直不好,遇到青黄不接的季节,更是纳不上多少余粮。加上我朝与北疆频繁交战,国库虚耗太大,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你这是在教训朕?”

“臣不敢。”水溶低下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望陛下三思!”

“你——”皇帝倏地盯住他,脸色愈发白得像一张纸。

旁边的赵堂看势头不妙,忙接道:“万岁爷息怒,据奴婢所知,户部那边确实有些困难。您忘了,去年给皇太后修万寿宫,已经把钱花干了,后来收尾,还是北静王爷捐了一年的俸禄,才勉强凑齐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这才觉悟过来,脸上便有些难堪。

“瞧朕的记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转过身,见水溶还跪在地上,皇帝只好讪讪一笑,将他扶起来,“爱卿起来说话。”

“是。”水溶慢慢直起身子,面上并无愠色。

“说起来也不怪你,户部出了纰漏,怎么也赖不到你头上,朕是让那些窝囊废气糊涂了。”皇帝拉着他的手,只觉掌心冰凉,不由关切地问,“对了,最近身子可好些?”

“多谢陛下挂念,还是老样子。”水溶垂低了眼眸道。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对左右侍从说:“去把罗斛国的那支老红参拿来,朕看你又瘦了不少,是该好好补养身子了。”

水溶低下头默在那里,皇帝问:“怎么?有什么事瞒着朕?”

“臣……有一事想求陛下,就怕您不答应。”

“你说。”

这时内侍监悄然进来,携起锃亮的铜壶,琥珀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杯中。皇帝揭开盖碗,往鼻子里吸了一下:“这茶不错,溶卿你尝尝。”

水溶欠了下身子,轻轻啜了一口:“这件事说大不大,贱内近来有了身孕,想求陛下赐一个正式的封号,将来入谱,也方便着些。”

“哦,那是大喜事呀,令夫人有了消息,怎么没听罗宰相提起过?”

水溶道:“说来惭愧,是臣一房的妾室,还没有正经名分。”

皇帝吃了一惊,嘴角忍不住翘起笑意:“朕看你在女色上颇为淡薄,还真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呢,想不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陛下过誉了,”水溶微微笑着,“臣也是俗人一个,不是太上,岂能忘情。”

这话倒是出于肺腑之言,引得皇帝哈哈大笑:“你这张利嘴,朕可是说不过。古人云‘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何况你这样的年纪,也难免有几笔风流帐。”转头对内侍监说,“赵堂,你去宗人府查一下,让他们批个秉文,直接记谱,不必再回朕了。”

“是。”内侍监答应了一声。

没想到会这样痛快,水溶回过神来,也禁不住略有喜意。他动了动嘴唇,正欲起身说什么,突然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啊——”内官宫女们吓得大叫,小小的隔间里顿时乱成一团。

这般情急之下,皇帝也惊得不轻,赶忙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水溶伸臂一推,将他推了个趔趄,捂住不断颤动的唇,低呼道:“茶……茶里不干净……”

赵堂眼疾手快,率先打翻了茶盏。琥珀色的汤液从案上泼下来,顺着青石金砖汨汨淌了一地,等他们醒悟过来,已然化成“滋滋”地白烟。

皇帝大惊失色,连声唤着传太医,回头见水溶脸孔煞白,额上沁了一层冷汗。“这是怎么回事?溶卿,你要不要紧?”

“不……不妨事,是臣唐突了。”水溶背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种话!”皇帝又气又心痛,忙掏出一方鲛绡帕子,垫在他俊秀的下颌底下。水溶将帕子抵住嘴唇,伏在案前咳嗽不止。咳了好一阵,汹涌的势头才稍稍稳住。

等内官把水溶从他手上接过去,皇帝方才一掌拍在案上,怒喝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众人垂手站在那里噤若寒蝉,刚才奉茶的内官,只好哆嗦着站了出来:“回万岁爷,这是今年新从武夷山进贡的大红袍,赶在露牙时候采的,满共才两斤,是奴婢亲眼看着入库的……”

“谁问你这些,朕是问你,谁在这茶里下的毒?!”

那小内官不知如何对答,只得低下了脸。

赵堂在旁边接口道:“陛下,此茶既是武夷山进来的,当天的记档必定还存着,问一问管事的太监,不就知道了。”

不久,殿外传来畏缩的脚步声,管事太监被推到了面前。皇帝不快地皱着眉头,问道:“这茶是你负责看管的么?”

“是,经了奴婢的手,亲自验查过的。这原不是宫里的茶,因为今年进贡的铁观音还没到,陛下只喝青茶,恰好闽州送来了两斤大红袍,奴婢看着成色好,就留下了……”

“闽州?这样上好的茶,怎么只有两斤?”

赵堂道:“因为雨水太多,产的少。奴婢听说除了给宫里进贡,东平王和忠顺王也各得了一斤,恰好昨天东平王做寿,这茶是不是从他那里,趁乱混进来的?”

“你是说,这毒茶和他们有关?”皇帝皱眉道,“可朕一向待他们不薄,忠顺王又是朕的亲皇叔,有什么理由害朕?”

“许是……冲着臣来的……”水溶缓缓插了句,方才咳得久了,嗓子有些沙哑。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悔觉失言了。

皇帝扬眉问:“你要说什么?”

水溶抿着带血的唇角,顿了一顿,道:“臣不敢离间天家骨肉,说了这话,陛下定不会容臣活下去。”

“但说无妨,你知道朕不会把你怎么样。”

水溶思忖了一会儿,说:“这茶的毒量并不深,臣素来体寒,吃的药里有一味贝母,与这茶碱中的乌头正好相克,所以才攻了心火。旁人吃了无碍,只这一点就能要了臣的命。”

皇帝听了不由眯起眼,默然片刻,道:“先回去歇着吧,休养好了再来问事,这案子朕会查的水落石出,给你个交待。”

第29章 廿玖

伴着碌碌晨钟,水溶从宣殿出来,沿着曲折游廊,慢慢向前走着。过了钟楼、鼓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掩映着一双皂靴。待走过去,果然有人站在金马门外,一身深褚色的衣袍,袖着双手,正是刚才养心殿里的内侍监赵堂。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赵堂将他引到一处偏僻所在,见左右无人,才向他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水溶点点头,面上有些惊讶:“原来公公是南安王埋在宫里的线人,今天多谢公公相救了。”

赵堂拱手道:“不敢当,王爷的‘苦肉计’也演得着实漂亮,奴婢帮不上大忙,在驾前说两句好话,还是算数的。”

水溶没想到他竟这样精明,不由生出警惕,索性把话挑明了说;“这种雕虫小技,既然瞒不过公公的法眼,本王也没什么好藏着了。”

“王爷好手段,五千两银票就打发了管茶的小太监,设法将铁观音,换成了有乌头碱的大红袍,又打着闽州知府的名义,给忠顺王、东平王各送一斤,那茶里虽有毒,一时也要不了命,饶是万岁爷再聪明,也绝对猜不出是王爷以身作饵,在拿自己的性命压赌。这招一石二鸟,既可以撇的干净,又可以嫁祸他人,拖忠顺王下这趟浑水,啧啧啧,真是了不起啊。”

水溶微微眯起眼睛,轻笑:“公公有这等玲珑心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不过我纳闷的是,那五千两银票还封不住他的嘴么?”

赵堂也笑道:“他的嘴倒挺严实,不过我们阉人也有个规矩,不干净的钱不能要。他既有胆子吞下去,我就有法子让他吐出来。只不过……”他语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聪明过人,始终也要记得‘慧极必伤’四个字,东平王是颗墙头草,自然容易对付,忠顺王在朝中人脉亨通,可没那么好打发!”

水溶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挑起眉头:“多谢公公提点,这般拳拳之心,本王没齿难忘。”

“王爷客气了,奴婢也是过来人,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乱说。”赵堂冷笑着靠近他,“费了这么多周折,王爷急着打压忠顺王一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水溶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仿佛是出鞘的利刃,让人看不清楚那神色。

而他却十分沉得住气,片刻之后,悠悠勾起嘴角:“赵公公,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你我相安无事,大家都太平。”

“这个,自然自然。”赵堂被他逼得退了一步,忙赔起笑脸。

一路上水溶强撑着身子,待回到家时,已是满头的冷汗。这次虽然是提前算计好的,亦免不了损些内伤。回到府邸,先洗漱更衣,又按照太医的叮嘱,服了半碗化解乌头毒的蜂蜜浆,才勉强打起精神。

下午申时,去老太妃的房里请了安,罗氏见他面容憔悴,唇色也皆有些发白,以为是天热受了暑气。水溶怕她们起疑心,不过随意应付了两句,就找了个借口,朝萼绿馆来。

昨天夤夜被召进宫,一晚上没回来,他心里惦着黛玉,怕她等的急了生气,所以忍不住转过来看看。

午后骄阳似火,远远看到一树海棠初绽,从旁边高高的朱墙上攀出来。正逢花期绚烂的时节,蝉声阵阵入耳,风一吹,满目乱红飞渡,在这僻静的小院中,美得令人窒息。

走到萼绿馆的厢房外,他忽然停下脚步,隔着茶烟色的纱窗,就听见里头有声音传来,隐约不太清楚。

“现在做夹袄也太早了,小孩儿家,哪穿得了这个。”

“不早了,等这一个夏天过完,天就凉了,正好接上。”

“我倒不明白了,这府里手巧的人多得是,姑娘放着病不养,何必亲自做这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

“你不懂,那些人不是把袖子裁大了,就是把纽子缝歪了,哪有咱们自己来的放心……把篮里的剪子递给我,还有那一绞红棉线。”

“哎——红线没有了,这里有两绞松花绿的行吗?”

“也行,还过得去……待会儿他来了,先把这收起来,别让他看见。”

水溶笑着掀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做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瞧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料到他来得这样及时,正逮了个措手不及。屋里的两人抬起头来,登时手忙脚乱,把赶制的东西往背后藏,结果一个不留心,带翻了篮子,针线布头滚了满地。

“你怎么来了?”黛玉反翦着双手,神色慌张,仿佛颇为不自然。

水溶瞧见她神色不对,故意走过去,探头往她背后看了看:“什么好东西,也值得偷偷摸摸的,趁早拿出来!”

“没什么,就是两块没绣完的布料,没什么好看的。”

黛玉往后缩了一下,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动。这般越是遮掩,就越是可疑,水溶索性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带,硬是把那只藏着的手拉了过来。

他低下头,这才看清她费力隐藏的,原来是一件小小的棉袄,只有巴掌那么大,针脚十分细密,捏在手里软绵绵的,活像个可爱的小玩偶。

水溶瞟了她一眼,又俯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只小虎头鞋,端详了片刻:“你倒是挺有心的,想起来做这个。”

黛玉脸更红了,却强装着镇定说:“反正也是闲着,我左右没事,做一两个玩儿。”

“哦。”水溶点了点头,眉头轻挑,“现在做这个,尚有点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