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锦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房内两人才收回目光,互相对视一眼。

女人秀眉微蹙,男人眸色转寒。

这时,门口又骤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竟是

tang去而复返的弄儿。

只见其脚步轻盈地入了书房,在看到他们两人时,面色明显一愕,怔忡了一瞬,才道:“奴婢刚才碰到康叔,康叔问晚膳是在饭厅用,还是送去相爷跟二爷的厢…”

弄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瞬,颈脖处猛地一紧,等意识过来,她竟是被男人的大手抄起衣领,直接给拧了起来。

弄儿一骇,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惊又懵地看着面前一身戾气的男人,“相爷…”

“刚才不是你?”

男人已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什么?”弄儿更懵了。

男人瞳孔剧烈一缩,五指松开,弄儿骤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撑的她“噗通”一声直直跌坐在汉白玉石地面上。

面上一阵清风拂过,男人黑影如电,等弄儿反应过来,书房内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只剩下软椅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秀眉蹙成一团。

强自忍着胃中的翻搅,蔚景脚步凌乱,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却只觉得心中悲凉。

无视路人投过来的复杂目光,她只管往前走着,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不能停!

她告诉自己不能停!

如果停住,她肯定会倒下的。

不能倒下!

走!

离开!

可是,去哪里呢?

她一边走,一边睁着空洞的眸子,茫然四顾。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一处容身之地。

胸口巨痛,连带着呼吸都是痛的,她微微佝偻了身子,朝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那个男人可真狠,下手如此之重。

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至少有同仇敌忾、共患难的情分在。

今日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叫鹜颜的女人面前,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后面。

她忽然想,如果今日她不是化做弄儿的样子前去,或许是会死在他的手下吧?

毕竟弄儿是他自己人!

毕竟弄儿还知道夜逐寒的身份!

一个知道夜逐寒身份的自己人,不过是揭了夜逐寒的面皮,就被他出手伤成这样,如果是她呢,如果是只是盟友,却全然不知他秘密的她呢?

肯定是个死字。

他说过,就算是盟友,他也会杀了她。

今日,他将她拖进厢房,就差点杀了她不是吗?

当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怀疑红殇是她所下,怀疑她在试探夜逐寒是吗?

想想真是悲哀!

这是哪门子盟友?

这世上,有盟友是建立在信任度为零的基础上吗?

她如此信他,他却从来没有信过她,从来没有!

她知道他是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她无心去窥探他的那些隐晦秘密,真的无心。

其实,在锦溪告诉她红殇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夜逐寒是女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锦溪也怀疑上了。

她知道锦溪的性子,肯定会前去一探究竟,为了紧急通知他们,帮他们脱困,她才易容成弄儿的模样。

她有她的思量和原因。

除了怕锦溪突然闯入,发现两个鹜颜以外,也因为弄儿是鹜颜的婢女,出现在那里很正常,还因为那日闲来无事,做了一张弄儿的面皮在那里,当时不过是做着玩,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不错,她是主动撕下了那个女人的面皮。

除了要那个女人做回鹜颜,她的确也有她的私心。

p>因为,虽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潜意识里,她却不愿意相信。

她希望不是。

可是,真相就是这样残酷。

..................

谢谢【1933889243】【深海微澜】【84964695】亲的荷包~~爱你们,群么么~~~

104.【104】所有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因为,虽心中已然知道夜逐寒是女人,可是,潜意识里,她却不愿意相信。

她希望不是痖。

夜逐寒不仅是女人,还是那个有着真正鹜颜脸的女人。

那么…烀…

那么,那日未央宫前面出来替她解围的女人就是她了。

那么,当时真正的夜逐寒又是谁呢?

是凌澜,是么。

是了,就是他了。

难怪,难怪她到处找不到他,乐师的队伍里也没有;难怪她行礼和跪拜时,他都主动伸出援手搀扶她。

原来一直都是他啊。

她笑,低低笑出了声。

她不知道该感谢他的相助,还是该生气他的欺骗?

是她傻。

他说,她不笨,她只是傻。

果然是傻到了极致。

自己的丈夫是个女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难怪从不跟她同房,难怪从不跟她亲呢。

这世上有她这样粗心的妻子吗?

现在想想,所有一切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大婚那夜,难怪那禁卫说杀死全福公公的人是个穿红衣的女人,因为夜逐寒正好穿着喜袍是吗?

难怪身为丈夫,却还是将她这个新婚妻子给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当众脱衣,是因为身中铁砂掌的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要速战速决、撇清相府是吗?

难怪当夜睡在了书房、翌日就借口去查探失踪的名册离开了相府,实际上是在相府的某个地方秘密养伤是吗?

她好傻,真的好傻!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夜逐寒是个女人,在未央宫回来以后就应该知道不是吗?

在未央宫里,她扮作过夜逐曦,她应该很清楚,一个女人扮作男人,脚要装假肢,手也要易容。

而,那夜,发现她身上的欢爱痕迹时,夜逐寒差点用手掐死她,然后,她伸手去掰她的手,对方就像触电一般将她的颈脖松开,是因为,怕她将她手上的那些易容材料掰掉了,是吗?

还有,从床上下来时,夜逐寒的脚明显有些不方便,她当时还以为是其在床榻上坐得久、脚坐麻木的缘故,其实,根本原因是因为脚上的假肢,假肢不方便,是吗?

这些症状,对于一个扮过男人的她来说,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可是,蠢笨如她,依旧没有发现。

再就是,后来,凌澜发火说,够了,鹜颜!

她记得,他打断她的话,而目光却直直盯着夜逐寒,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何跟她说话,却看着夜逐寒,以为他是挑衅。

其实,是这句话,原本就是对着夜逐寒说的是吗?因为夜逐寒是鹜颜,他让夜逐寒不要闹了是吗?

种种,种种,现在想起来,是如此显眼,而自己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真真是可笑。

难怪,看夜逐寒也并不是一般人,怎会对凌澜所做的一切毫不知情?

就算遇到了露馅的事,凌澜也能轻松化解,凌澜说,是因为夜逐寒疼爱这个弟弟,当时她还想,是怎样的疼爱,疼爱得都没有了原则。

原来,竟是这样的疼爱。

这般想来,或许,她也大概明白了凌澜为何会让她顶着鹜颜的面皮的原因了。

他日,等他们的大计成功之时,凌澜就是夜逐寒,她这个赝品消失,鹜颜就还是鹜颜,他们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夫妻,是吗?

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吧?

他们住在同一个相府,在他的密室里同样有着鹜颜的衣袍。

那日在宫望山上,鹜颜一出现,他就追了过去,且一直没有回来;

她不过是泼了一盆冷水在鹜颜身上,他就怀疑她在试探,差点杀了她;

扮作弄儿的她不过是揭下了鹜颜的面皮,他就毫不留情地出手,将她伤成这样。

不是这样的关系,怎会将那个女人保护得那么好?

微微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其实,夜逐寒是不是女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们是那种关系,又关她蔚景什么事?

她跟凌澜只是盟友,只是盟友而已。

夜逐寒是女人岂不更好,她还不用担心,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凌澜跟夜逐寒是那种关系,换个角度说,她还多了一个盟友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她知晓这一切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是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是怕他们杀了她是吗?

毕竟她揭下了夜逐寒的面皮,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她怕凌澜真的出手杀了她是吗?

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要复仇,她不能死。

可是,既然不想死,既然怕死,为何还要化作弄儿去给他们送衣袍?为何伤成那样站都站不稳,还要拦住想要闯进书房的锦溪?甚至当锦溪扇她一记耳光的时候,她避也不避,躲也不躲,结结实实承受,就是想要掩饰自己被里面男人伤得吐血的真相。

为何,这又是为何?

好乱!

心中凌乱,脑中纷乱,思绪乱作一团。

而且还痛,胸口好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痛。

浑浑噩噩收回思绪,她抬头望了望周围,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里,荒无人烟,而且天也已经快黑了。

暮色沉沉压下来,她忽然想起那夜被禁卫带去冷宫北苑的情景。

不行,必须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才行,不能再深更半夜还在游荡了,而且,她的身体也坚持不住了。

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已然要撑不住了。

可是去哪里呢?

能去哪里呢?

身无分文,想投个店都不行,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看,就算身上有银两,也没有店可投。

她不知道为何,每一次她都将自己搞得如此惨?

唇角的血还在往外冒。

血光、嗡鸣…

她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是不是就这样死在外面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捂着胸口,她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处破庙。

像是荒芜了很久,没有门,连窗都是破的,半截窗门不见,半截窗门吊在那里,但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犹如雪中送炭。

终于有了一方栖息之地。

她摇摇晃晃进了门,也没注意到门内的蜘蛛网,随着她的走入,积满厚厚灰尘的蜘蛛网尽数沾扑在脸上,有的落入眸瞳,顿时,眼睛都睁不开。

她拂了很久,才勉强将这些蜘蛛网拂掉,可是眼睛很痛,她却也顾不上,趁着夜色还未全部黑下,赶紧观察起庙内的环境来。

只有一尊佛像,早已被厚厚的灰尘盖得几乎看不到眉眼,看其周身,应该是土地庙。

佛像边上有香台和烛台,香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可见香火已经断了很久。

她惊喜地发现,烛台上还有半截未燃完的蜡烛,烛台边上竟还有一个火折子,应该是曾经借宿的路人留下的。

火折子有些潮,她吹了很久,才燃着。

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她找了块曾经的香客用来跪拜的蒲团,拍去上面的灰尘,垫在墙角,蜷缩着身体躺在了上面。

夜色凄迷、烛火昏黄。

她很饿,午膳因为一盆冷水,闹得不欢而散,一直到现在,粒米未沾;

她也很冷,就算往墙角缩了又缩,蜷了又蜷,还是冻得浑身发颤。

可她更痛,胸口痛得简直不

像是她的。

她是医者,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可她却无能为力,不像是外伤,包扎包扎就行,她是内伤。

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她只想着先能熬过今夜。

睡吧,她告诉自己。

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不知道冷,不知道痛了。

夜,很静,连一声鸟虫的呢哝都没有。

蔚景哆嗦着,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混沌。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回到曾经的皇宫,她的寝殿。

殿内炭火烧得正旺,熏香袅绕,她坐在灯下把玩着偷跑出宫买回来的小玩意,铃铛在旁边忙忙碌碌,一会儿公主这个,一会儿公主那个。

忽然,场景变换,星空满天,夜风习习,白衣飘飘的男子提着灯笼翩翩而来,他笑,笑得温柔,笑得绝艳,“看,景儿,这个灯笼没有用烛火呢,里面都是萤火虫,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