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地一般向四周倾散。

众人大骇,惊呼声一片,本能地回避逃窜,等一切归于平静,纷纷惊错回头,才发现浓烟滚滚下的九景宫已经变成废墟一片。

爆炸了?

众人大惊,看向岿然站在那里未动的帝王,在他的脚边,很多碎屑瓦片凌乱,再看其脸色,铁青一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厉声吩咐边上众人:“快,快救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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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凌澜死了(第二更)

众人大惊,看向岿然站在那里未动的帝王,在他的脚边,很多碎屑瓦片凌乱,再看其脸色,铁青一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连那些弓箭手亦是,纷纷丢了手中兵器,开始翻推坍塌的青砖横梁,找寻着蔚卿的身影。

不断地有宫女太监闻讯赶来,还有禁卫,全部都投入到了搜救之中,现场一片混乱。

连未央宫参加宴席的那些女眷亦是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不知发生了何事,集结前来看热闹,凌乱不堪的九景宫外面,围得乌泱乌泱都是人龛。

吩咐人将受伤的铃铛抬下去医治,锦弦便负手立在那里,伟岸身姿挺得笔直,一动不动,薄唇紧紧抿着,凤眸深深看着众人搜救的身影,不知心中所想。

一直到赵贤命人搬来软椅,说:“皇上,坐一会儿吧,”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掠了赵贤一眼,没有吭声,亦没有坐,又转眸看向四周围观的人,在看到人群中的鹜颜时,眸光微微一顿,片刻,又收了回来,继续看向忙碌搜救的众人。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真的说不出来躯。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都是错的。

她不是鹜颜,鹜颜不是她,鹜颜跟她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满门心思都在鹜颜身上,以致于这样将她生生错过。

难怪在宫道上碰到的时候,她还脚步匆匆、急急要走,原来是她,而那时的他,竟几乎没多看她一眼,难怪她没穿凤袍、没戴凤冠,其实,依照蔚卿的性格,这样的场合,又岂会不要这些光鲜的行头?

还有在未央宫,她,竟然就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就连他握着她的手,走下高台,他都未曾察觉出来,特别是,在敬鹜颜酒的时候,她将酒水撒泼在衣袍上,他竟都未有半分怀疑。

是他太愚钝了吗?还是她太高明了?

不,不是,都不是!

是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怀疑错了人。

如果他多一点专注在她的身上,或许在宫道上,就已经将她识破出来,就算那时没有,握着她的手,他也一定会感觉得到。

懊恼、后悔,这些字眼都无法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下一次这样的机会,或许再也没有。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活着,她跟凌澜有关系。

这两点也是他一直怀疑的,只不过,这一次得到了证实。

想到这里,他心中竟然腾起一股怒火,不惜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为了救走凌澜是吗?

所以,在他得出这一认知的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明白,他那样想一个人死。

他要凌澜死。

虽然,他深知,凌澜不能死,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还要通过他,去搬出、去铲除那些力量,但是,他就是想杀了他。

想想,那日六房四宫着火,也是这个男人干的吧,一定是他,救走了蔚景,那时,蔚景身中媚香,那么,替她解掉媚香的男人也是他吧?

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该死?

必须死!

所以,他通过手语让叶炫放假消息出来,说蔚景已被控制,在九景宫,而这个男人深陷囚室,就算是他的同伙再厉害,也来不及将消息传递给他,他定然会信以为真,就算怀疑,也不敢轻易去赌吧?

终于,成功地将这个男人骗到了九景宫的里面,他还让叶炫去冷宫将铃铛带到了九景宫,明着是让她假扮蔚景,实际上他有他的打算。

他不想再被人威胁了,他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所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得死,凌澜是,蔚卿是,铃铛亦是。

反正关于这三个人的纠缠,外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不是吗?

凌澜说,自己心仪皇后,贤妃说,那日帮她解媚香之人是凌澜。

是是非非、恩爱情仇,就让这三个人一起了断了吧。

他帮他们一把。

那日挖地道之时,他就命人在里面秘密埋了炸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铃铛竟然刺伤了凌澜,也被凌澜打了出来。

不过,也没有关系,本来强力火药下已经无生还机会,再加上重伤,岂不是双份的胜算?而且,铃铛这个女人没死也无所谓,毕竟她真心实意一心为他,日后,指不定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只是,那个女人,藏在哪里呢?

朕就不信,找不出来你!

搜救一直持续到下午,众人几乎将坍塌的九景宫翻了个底朝天。

帝王亲自督在旁边,一刻也未曾离开,连午膳都没用。

那些女眷亦是,没有帝王的旨意,也不敢私自出宫回府,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所有人都耗在那里。

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有人找到了蔚卿破碎的袍角,还有凌澜紫色的乐师服的碎片,还有一些烧焦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早已辨不出是肢体的哪一部分,似乎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于是,众人终于得出结论。

凌澜死了,被他挟持的皇后也死了,死于大爆炸中。

也是,这么威力的火药,如此宏伟的建筑都坍塌成这样,怎会不死?没被炸死,压都压死了。

至于为何会爆炸?

众人分析以前种种传闻,也大概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这个男人心仪皇后不得,且见自己无几日可活,为爱癫狂,见生时不得,死也要得到,于是拖着皇后,自己引爆炸药,一起赴死。

只是可怜了皇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香消玉殒,也可怜了这个帝王,登基以来,自上次选妃闹出六房四宫失火之事搁下后,这位年轻的天子,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贤妃,已被打入冷宫很久,然后,就是这位皇后。

所有人都以同情的眼光看向那位帝王,那位一直在现场陪着,立在那里坐也未坐一刻的帝王。

最后,当所有的希望破灭,帝王黯然神伤,默然离去。

这是事后在场的人对这位帝王的描述。

说其背影落寞,无限凄凉。

蔚景不知第几次来到门口,踯躅、徘徊、张望、等待。

鹜颜依旧没有回来。

今日在未央宫里,她将酒水撒泼在身上之后,锦弦得知禁卫禀报后急急离开,鹜颜借给她行礼之际,偷偷跟她说,让她快走,快出宫。

她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锦弦前脚离开,她就后脚离宫。

她知道,鹜颜他们在计划营救凌澜。

只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人也不见回来?

原则上,宴席在半上午就举行了,应该在正午前就能结束,可如今都已经快日落西山,鹜颜怎会还没有回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得去打探一.lkmp.浪客中文下才行,再这样心急如焚地呆着,这样漫无边际地等着,她会疯掉。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用的是自己的脸,也就是皇后。

出了宫门以后,她就戴上了鹜颜的面具,回了府。

回府以后,她考虑到等会儿鹜颜回来,也是鹜颜,所以,她又换成了夜逐曦。

那么,她现在以夜逐曦的身份去一趟宫里,应该没事吧。

以什么理由呢?

今日是女芳节,入宫的都是女眷,难道他说,自己进宫接鹜颜?

小叔子接大嫂?好像有点......

不过,夜逐寒不在不是吗?他这个弟弟出面也情有可原。

主意一定,她就片刻都不想耽搁,一撩袍角,拾阶而下。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才想起,步行太慢,得搞辆马车才行,又欲折回府弄马车,就听到街上过往的行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情。

“皇后娘娘殁了,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好像是跟一个叫凌澜的司乐坊掌乐死在一起。”

“嗯,是啊,是在皇后娘娘还是公主的时候住的九景宫里被火药炸死的。”

“嘘,小声点,娘娘怎么能用‘死’字,你们找死啊?”

“听说,两人被炸得都没有全尸、现场惨不忍睹。”

“是啊,太可怕了,我听她们描述,都肉紧肉紧的…”

蔚景身子一晃,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空白了片刻,她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议论中的一人,急急道:“你们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

几人被她的样子吓到。

看她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偏生一双眸子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而且,还攥着人家的衣领,一副癫狂的模样,几人后怕地互相看了看。

“快说!”蔚景嘶声怒吼。

几人一震,那个被她攥着衣领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道:“皇后娘娘被一个叫凌澜的男子挟持,男子引爆火药,与皇后娘娘双双死于九景宫…”

“不可能!”蔚景心口一撞,难以置信地将对方的话打断。

对方见状便再也不敢多言,以为蔚景会就此放过她,却在下一瞬,蔚景又将她往面前一攥,她本没有武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下子差点将女子给拧了起来:“消息可靠吗?”

她咬牙,手在抖,唇在抖,连嘶哑的声音都在抖。

女子点头,“可靠,我姑母今日参加了宫里的女芳节宴席,刚刚回来,她跟我说的,她当时在现场.....”

女子的话还没说完,蔚景脚下一软,手中也顿时没了力道,后退两步的同时,也松了女子的衣领,得了自由的女子赶紧跟边上一起的几人仓皇逃窜。

“快跑,别被这个神经病缠上。”

“是啊,看他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疯子。”

“看他那双眼睛红得,吓死个人啦…”

蔚景微微喘息着,脑中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的是,双双死于九景宫,双双死于九景宫......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着,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茫然四顾。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斜照,将天地万物染上一片红彩,就像是人的鲜血一般。

她目光溃散地看着在这片红彩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口中喃喃自语:“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鹜颜呢?

她要问鹜颜!

她说的她才信。

对,对,找鹜颜。

可是,鹜颜还没有回来,方才那个女子说,她的姑母回来了不是吗?

为何鹜颜没回?

是也一起出事了吗?

不行,她得再去探探,她必须再去探探。

探探,对,探探,蔚景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喧哗的街道上打着转,最后,连马车的事都忘了,就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当蔚景失魂落魄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相府里的风灯都已亮了起来。

果然没有侥幸,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因为她是左相夜逐曦,所以守宫门的士兵就跟她说了他所知晓的事情大概。

也不是士兵一人说,她碰到的外出办事的宫女太监,她也问了,所有人说的都是一样的。

皇后死了,凌澜也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相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哪般,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脚已经被假肢磨破了皮在往外淌着血,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易容材料因为攥那个女子的衣领掉了一大块,什么都不知道。

很空,一瞬间整个人被掏空的那种空。

跌跌撞撞走在相府的回廊上,无视下人们疑惑的目光。

心中无物,似乎眼中也无物,就连站在回廊尽头的那人,她也没有看到,一直到走到近前,她差点撞了上去,她才惊觉过来回过神,怔怔抬眸,就看到夜逐寒,哦,不,夜逐曦,因为是白袍,就看到夜逐曦俊美的脸,正看着她。

她自是知道是鹜颜。

心灰意冷,她已无暇顾及此时她跟鹜颜两人都是夜逐曦的装扮,甚至,连再跟她确认一遍宫里发生的事都不想确认,就只哑声丢了一句:“你回来了”,然后就径直越过她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腕上一重,对方拉住了她。

“事情听说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颤抖。

蔚景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心中紧紧绷住的那根弦终于在鹜颜的这一句话里“嘣”的一声断掉,隐忍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鹜颜也痛,只不过也在强装,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她不想惹她也跟着一起流泪,不想。

所以,她没有回头。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握着她的腕,缓缓走到她的前面,定定望进她的眼。

..

【167】永远都只会将我推给别人

四目相对,她满眼伤痛,对方眸含促狭。

促狭宴?

蔚景一怔,正欲再细看,忽然腰身一暖,对方已经将她裹起,带着她撞门进了回廊边上的一间厢房。

随着“哐当”一声门被带掩上,她就被对方压靠在门板的后面,外面传来两个下人说笑走过的声音。

蔚景又愣了愣,意识过来,鹜颜是不想让下人看到两个夜逐曦,其中一个还在哭是吗?

好一个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如斯的女人。

自己终究是没有她坚强。

眸色一痛,她垂下眼,大力吸了吸鼻子,正欲说话,下颚却是忽的一热,对方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下颚上,轻轻挑起她的脸。

她被迫再次迎上对方的眼。

屋里烛火摇曳,映着眸色深沉似海。

蔚景一震,猛地意识到什么,抓住对方的腕,将他落在她下颚上的手拉开,垂眸望去。

五指净长,却无一个指头完好。

心头一撞,她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的脸,唇瓣颤抖得厉害,蠕动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字:“你…”

对方就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蔚景眼帘轻颤,犹不相信,猛地抬手,去揭对方脸上的面皮。

可不知是因为太心急,还是因为激动慌乱,手指在脸颊边缘撸了半天,也没弄开面皮的结合处,反而觉得手臂酸、鼻尖酸、眼睛也酸,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见她如此这般,对方俊眉微微一拢,大掌裹了她的手,引着她,帮她一起。

随着“咝”的一声,薄如蝉翼的面皮揭下,熟悉的俊颜入眼,蔚景浑身一震,忘了动,忘了呼吸,只睁着眸子怔怔地看着对方,泪水再一次从眼眶里面漫出,肆意流淌。

男人眸色一痛,蓦地伸出手臂,将她拉入怀中,紧紧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