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女人?”他震惊地看着她。

蔚景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步,会伸手撕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叶炫沉沉望进她的眼。

蔚景微微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又何必非要知道我是谁?”

蔚景垂眸,宛如蝶翼的长睫掩去眸中情绪。

她故意丢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她就不信,活了二十多年,难道就没一个认识的女人?朋友,亲人总有个把吧。

一阵山风吹过,林摇树动,几瓣落叶纷扬,一片正好落在蔚景的手臂上,蔚景伸手捻起,随随拿在指尖辗转。

她抬眸望向他,就看到他震惊的眉眼。

这次轮到蔚景怔住,虽说她故意丢了那么一句,想打感情牌,却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死死盯着她,对,死死,那恨不得将她吞噬的眼神,让她只想到这个词。

终究心虚,她略略别开眼,叶炫又看向她手中的叶子,胸腔微微震荡。

这时,忽然传来急遽的马蹄声。

马蹄声还未逼近,人声却已先急急响了起来。

“小石头呢?”

叶炫一怔,蔚景脸色一白。

凌澜来了。

接着就听到几个兵士的声音。

“小石头在林子里小解,叶统领跟着一起去了。”

再接着就听到马蹄声停下,有人下马朝林子而来的声音。

他一过来,她就无处遁形了。

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纠缠。

跑。

当脑子里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脚已经迈开,她直直朝林子深处跑。

很奇怪,这一次,叶炫没有追她。

她回头,就看到他长身玉立在原来的地方,一动未动。

因为背对着阳光,他的脸隐在一片暗影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在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当一身鎏金黑袍的男人身影蓦地进入视线,她一惊,扭回头,继续往前跑。

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小石头呢?”凌澜急切的声音。

“走了。”叶炫淡然的声音。

“走了?皇上不是要烧了她吗?”凌澜更加急切的声音。

人又没死,或许还有救,所以,我放了她。”叶炫依旧淡然的声音。

蔚景心绪一动,边跑边回头,正好远远地撞上凌澜搜寻过来的目光。

她呼吸一窒,下一瞬,就看到他眸光一敛,飞身而起,朝她而来,接着又看到叶炫同样飞身而起。

所不同的是,叶炫是拦在了他的前面。

“相爷,终究是一条性命,放过她吧。”

凌澜一把将叶炫挥开,沉声道:“就因为是一条性命,所以本相要救她。”

叶炫踉跄两下稳住身子,下一瞬,又再次上前将凌澜的手臂抓住。

“请相爷把话说明白点。”

凌澜皱眉,一掌将叶炫落在他手臂上的手击落,嘶声吼道:“本相会医,本相能治瘟疫,本相能救她,现在够明白吗?”

叶炫一怔,凌澜再次飞身而起。

叶炫站在原地怔忡了一会儿,又惊觉过来不对。

会医是好事,能治瘟疫也是好事,能救她更是好事!

可是,她是女儿身怎么办?她的身份怎么办?

脸色大变,他脚尖一点,也飞身而起,朝两人的方向赶去。

没命奔跑中的蔚景,回头一看,竟然两个男人都追她而来,心头大骇,埋头疾跑中,竟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到一面断岗的边缘。

等她意识过来,惊惧之下,想要紧急收住已迈出的脚,却是已然太迟,脚下一空,她整个人直直栽了下去。

身后传来男人嘶吼的声音:“小石头——”

惊骇的又何止是凌澜一人?望着那抹瞬间跌落、瞬间消失的身影,叶炫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脑子里一空,心头也是一空,视线所及之处,是夜逐寒衣发翻飞的身影,只见他纵身一跃,也顷刻消失在他的面前。

叶炫有些乱,好乱。

脚下未停,身形也未停。

就在那个女子跌下去的地方,就在夜逐寒纵身跳下的地方,他,想也未想,同样跳了下去。

所有的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偌大的山林,再无一人,顷刻之间只剩下死寂一片。

蔚景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幽幽醒转。

白云蓝天,阳光刺眼。

她怔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凌澜跟叶炫在追她,她从陡峭的断岗上滚了下来。

心头一惊,她翻身坐起,入眼一片葱绿,却并不见一个人影。

看来,逃过了。

终究逃过了。

心中微微一松的同时,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骄阳,时辰还早,看样子,她也并未昏睡多长时间。

身上的奇痒再次传来,她咬牙忍着身上摔划的疼痛,起身站起,快速寻找着四周是否有抗过敏的药草。

不知是老天怜她,还是她运气太好,竟步子都没有迈出一步,就在脚边发现了可以抗过敏的荆芥,翠绿翠绿,长得极好。

心中大喜,她连忙采过,用袖襟揩了揩叶片上的灰尘,就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过敏不像其他疾病,过敏来得快,只要及时用药,去得也快。

没过多长时间,身上的红斑就慢慢消退,奇痒也逐渐淡去。

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开始找出去的路。

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断岗,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她记得滚下来的时候,几乎就是失重自由落体,说明断岗非常陡峭,几乎就是断壁一般。

可现在看看,其实坡度还好。

自嘲一笑,这样的坡度,竟然也能摔晕了过去,她是有多弱不禁风?

没有多想,口中都是荆芥腥苦的味道,难受得紧,见前面有条小山涧,就想着上前去漱漱口。

涧水清澈无比,映着她清晰的容颜,脸上点点红斑依旧,她想起那是她用朱砂点上去,恐出去吓到别人,她连忙捧了水,一点一点将那些红斑尽数洗掉。

等她做完这一切准备起身,骤然发现,一漾一漾的水面上,除了她,还有一抹颀长的身影静立身旁。

她一惊,回头,就看到男人轻轻笑开的眉眼。

“小石头,总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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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我们在这里

凌澜绪。

蔚景心头一撞,脚下正踩在一块石头上,猛地一滑,整个人差点栽到水里去,男人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她的手臂扶住患。

她更是大骇,身子的重心刚险险稳住,她就一把甩开男人的大手,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脑中快速思忖着他的那句话。

小石头,总算找到你了。

总算、找…

意思是他刚刚才找到这里是吗?

那么,她食用荆芥,他有没有发现,她用山涧的水洗去朱砂,他有没有发现?

“你的瘟疫…”男人吃惊地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身上的红斑怎么都没有了?”

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

他果然是刚来。

果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险!

幸亏没将面皮撕下来洗,不然,就彻底完蛋。

心头微微一松,她便也释然了。

既然不知她是谁,她便可以继续装下去,再伺机离开。

可是,很快,她又发现问题来了。

怎样圆过去?

说自己也不知道,昏迷醒来,瘟疫和红斑莫名其妙就好了?

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他肯定会强行探脉。

说自己会医,治疗好了瘟疫?

也不行!

他也是医者,很清楚瘟疫岂非片刻之间能完全痊愈的。

“相爷先告诉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就告诉相爷为何红斑没有了。”心中主意已定,她暗暗攥了手心,为以防万一,先探一下虚实再说。

“怎么?跟本相谈条件?”男人扬眉,凤眸深深,唇角一抹微弧浅浅。

他转身,走到边上的一个大石边,大手一撩袍角,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知是山涧边上湿滑不平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蔚景发现,他的腿似乎有一丝丝跛意。

“相爷是不是也来监督我被焚烧的?”被他这样看着,她浑身不自在,心里面也瘆得慌,唯恐被他看出脸上的面皮,她便也不动声色地走到他旁边的一个大石边坐了下来。

这样,两个人就由面对面,变成了并排而坐,只是隔得稍稍有些距离。

“不,本相是来救你的。”男人侧首,继续看着她。

救她?

蔚景心跳得厉害,却不敢扭头去看他,只得微低着脑袋:“相爷打算怎么救?”

“本相是医者,自然是给你看病治疗,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蔚景心跳更甚,略一计较,还是问出了盘踞在脑中的疑问。

“相爷为何要救我?”

她只是一介小兵,而且锦弦的旨意是将她烧了,锦弦是帝王,他是臣子,如叶炫所言,身为臣子,听君命、执君旨,是最起码的本分。他又怎么会专程赶过来就是为了救她?

男人垂眸默了片刻,似是在考虑,忽而又抬眸笑睨向她:“如果本相说,因为啸影山庄的甜姑娘,小石头信吗?”

蔚景呼吸一滞,愕然抬头。

啸影山庄的甜姑娘?

心头狂跳中,她不由地侧首看过去,就直直撞入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瞳里眼波映着清澈的涧水,荧荧生辉,几分深邃,几分笑意,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情愫轻漾。

她心尖一抖,别过眼,呐呐道:“相爷的话我没甚听明白,这跟甜姑娘有何关系?”

“因为甜姑娘是本相认识的一个故人,本相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而你,正好给本相带来了她的消息,所以,你也算是跟本相有缘,本相会医,却并不以此为生,也

tang鲜少救人,只救有缘人,于是,本相就来了。”

男人侃侃而谈,说得随意,蔚景又看了他一眼,见其眼角眉梢,笑意连连,一时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果如其言。

“相爷就为了一个有缘人,不惜违抗圣上旨意吗?”

蔚景亦是勾了唇角,侧首,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

她的确单纯,却不是傻子。

这次轮到凌澜别过视线,低低一笑,他看向身前的山涧,道:“你非要将事情问得如此清楚明白吗?本相想要将自己说得伟大,说得冠冕堂皇一点都不行。好吧,实话跟你说吧,救你,本相有两个原因。”

蔚景一怔,继续看着他。

而他依旧看着前面。

“其一,稳定军心。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心惶惶,而你染上瘟疫,遭遇火焚,这无疑让众将士寒心,继而人人自危。试想,如果,本相医好了你的瘟疫,岂不是给他们注了一剂强心药,他们觉得瘟疫并不可怕,就算染上也会被治好,如此一来,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从而军心大振。”

蔚景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听着,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不久前,她还跟叶炫讲过。

“其二嘛,自然是关系本相的仕途,若医治好你的瘟疫,本相不仅在军中威望大增,皇上也定然会另眼相看,如此一来,他又怎会怪罪本相违背旨意?”

果然还是那个心思缜密、权衡利弊、沉稳腹黑之人!

蔚景弯了弯唇:“相爷就那么肯定能医好我的瘟疫?”

“当然!”男人转过头,再度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动人浅笑道:“本相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也同样相信小石头一定福大命大,不会那么轻易就一命呜呼!”

或许并未深意,可终是做贼心虚,蔚景怎么听,怎么觉得意有所指?

再次攥了手心,她不动声色别过眼,顺着他的话笑道:“小石头的确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说吧,说实话!”

男人忽然敛了唇边笑容。

蔚景心口一缩,“什么?”

“说你的瘟疫怎么好的?红斑怎么没有的?”

哦,原来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一颗心大起大落。

这个问题她方才已经想好了答案。

抿了抿唇,她略带试探地开口:“相爷能答应我听完以后,不治我的罪吗?”

男人深凝着她,忽然,哈哈朗声一笑,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

“小石头啊小石头,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呢?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始至终,本相问你的一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还不停地跟本相提条件,让本相回答你的问题。”

“相爷就说答应不答应吧?”蔚景不悦地嘴巴一撇。

撇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是本能动作,也没有多想,撇完她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一个男兵士来说,太娘了,所幸,男人也没甚注意。

“好吧,你先说说看!”

“相爷要先保证不怪罪!”

“看,又来了,”男人却也不恼,低低笑:“好,本相答应你,不怪罪,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