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有人住。
会是她吗?
他一边心跳加速地祈祷,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能抱太多希望,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失望了太多次。
走到木屋的门前,他抬手轻叩门扉。
没有回应。
他试着轻轻一推,没有上锁的门就开了。
屋里没有人,但是,只看了一眼屋内,他就已经震惊地忘了呼吸。
很简陋。
可,很熟悉。
跟他宫望山上的那间小屋布置得一模一样。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那欣喜若狂到几乎要眩晕的心情。
扭头,他刚准备找出去,就蓦地发现一个人影快步跑开。
呼吸一滞,“蔚景......”
他唤她,并疾步追了上去。
外面阳光正好,桃花成林,却是没有看到有人的影踪。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看花了眼睛。
她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她肯定就躲在附近。
而他却并不打算找。
他知道,他找,她逃,他追,她跑。
他就站在了原地。
一阵微风拂过,桃花林动枝摇,粉红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红满天。
“蔚景,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在。”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过不去的是什么?可是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难道你要在这个岛上过一辈子吗?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见末末和暖暖吗?”
“曾经是你告诉我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勇敢面对,就一定能风和日丽,为何轮到你自己,你却做不到?”
“还记得我曾经问你记得小时
候的事吗?那时,我刚进宫,刚入司乐坊做学徒,因为没有殷实的背景,所以老被他们欺负,一次遭人陷害,师傅罚我在御花园跪三个时辰,那时我九岁,当时的我真的觉得人生是那样灰暗,万念俱灰,记忆中,童年就是一个噩梦,我只知道我要复仇,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学习琴棋书画是为了复仇,练习武功是为了复仇,入宫当司乐坊学徒也是为了复仇,可,我连脚跟都站不稳,今日不是被这个学徒欺负,明日就是被那个学徒穿小鞋,这样的我,怎么能复仇?”
“当时,我跪在御花园里,看着满园花开,心中又气又恨,又难过又绝望,我拿出小刀,在一棵梨树上发泄着,我在上面刻了一朵蔫耷耷凋零的花儿,一朵死花就如同自己彼时的心情。”
“后来第二日又是因为什么事被罚去御花园跪石子,我惊奇地发现,那棵梨树上我刻的花儿竟然不知被谁用丹青上了颜色,变成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儿,虽然依旧耷拉着脑袋,却因为有了色彩,似乎也变得有了生机,不仅如此,那个人还在花上画了一个太阳,阳光普照在那朵花上。”
“我跪在那里,我就想,那个人的用意是什么,是想说,只要有希望,枯花也能重开吗?可是,人生光有希望又有什么用?现实如此残酷。于是,我又拿出刀子,在上面刻上乌云,密布的乌云将那人画的太阳也遮住。”
“因为很好奇那人会是谁,翌日一早我就躲在御花园里,然后就看到老夫子带着一群公主王爷在御花园里学习画画,而我也终于知道了,那丹青,那太阳出自于何人之手,就是你,蔚景。那时,你才四岁的样子,就跟现在末末暖暖差不多大,你根本无心学画画,其余的王爷公主们都在宣纸架上认真作画,你却偷偷溜到那棵梨树的后面,嘟着嘴看我画的乌云,然后,我就看到你跑去取了画笔,又回来在梨树上涂涂画画。等夫子带着你们离开后,我跑去一看,发现你画的是风,吹走所有乌云的风。”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那风不仅吹走了我刻的乌云,似乎也真切地从我心头吹过,扫去了里面积郁的阴霾。我又拿出小刀在上面刻下了纷飞大雪,心想着,看你明日还能画出什么来?”
“第二天,当我来到御花园看到梨树上你画的东西时,我彻底哭笑不得了,你画了一把伞,遮在花儿的上面,甚至还画了一些音符,透伞而出。我在那棵树前站了很久,先是哭笑不得,后是看着看着笑了,真的,亏你想得出,也是那一刻,我觉得人生是充满希望的,任何苦痛都会过去,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我们不逃避,只要我们有心,甚至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那哪里是花开的声音,你什么眼神啊?我分明画的是表示花香四溢,那是气体,你怎么就能看成是音符了?”
女子从小屋后走出。
凌澜呼吸一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天地万物都黯然失了颜色,包括身边一片绯红的桃林,眼眸里只映入一人,那人黑发长衣、眉目如画,几分娇嗔,几分愤慨地看着他。
他忽然举步走过去,一步比一步快,衣发翻飞,疾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她抱了满怀。
“难怪你成天花开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你。”
蔚景还沉浸在方才的那件事中没有走出来,小嘴嘟嘟囔囔。
“蔚景,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你看,那时你才那么小,却像是一道光一样,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你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难道越活越回去不成?”
蔚景沉默,没有吭声。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将她放开,凌澜自袖中掏出一张宣纸,抖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画,画上亦是桃花盛开,桃花林中,一人花掩身姿,似是在做着什么手势。
“什么?”蔚景抬眸,疑惑地看向他,“你不会又想玩小时候那个游戏吧?”
“当然不是!这是《拈花笑》的最后一式。”
蔚景一震,“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娘的那本秘籍被你爹撕掉了最后一页,若最后一式不练,就会如你们这样,可只要练了最后一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真的吗?”蔚景有些难以置信。
凌澜伸手一拉,将她裹进怀里。
这就是严仲在天牢自缢时留下的血书,只不过,他让人重新临摹了一张。
“蔚景,曾经我们分开了两年,这次我们又分开了两年,人生没有太多的两年,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离不弃,好不好?”
蔚景没有回答,只伸手,紧紧将男人拥住。
当当当,终于大结局鸟,感谢孩纸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包容,谢谢你们!
素子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会开始更新番外,番外暂定两个,甜蜜番外+桑成风番外,老规矩,先更甜蜜番外,里面有篮子蔚景末暖一家人的甜蜜生活,也会将三哥和三姐夫的甜蜜揉进去,还有一些正文没有交代清楚的也会在番外里扫尾,喜欢的孩纸可以继续陪着素子,么么哒~~
甜蜜番外【001】
灼华岛
凌澜将手中画有《拈花笑》最后一式的宣纸递给蔚景。舒悫鹉琻
“你先看我练习一遍,你再照着我的样子来!铩”
凌澜说完,脚尖轻轻一点,飞身而起,踏着轻功,身轻如燕掠过花开正艳的桃花枝头,翩然落在一片粉红的桃花林间钡。
手腕翻转,掌心凝起内力,一阵花枝乱颤后,粉红色的花瓣在他的掌心聚集。
他两手一收,又蓦地旋身而起,衣发翻飞间,一股巨大的波浪如疾风吹过的松涛,如拍打巨礁的海潮,向四周倾散。
与此同时,两手里的花瓣也尽数被抛出,漫天飞舞、落红缤纷。
蔚景震惊地看着一切,被这威力强大,又美不胜收的一幕彻底憾住了。
直到男人衣袂簌簌落在她的面前,缓缓收起掌风,她才怔怔回过神来,“这就是最后一式?”
当那一片桃花林归于平静,蔚景才收了目光,转眸定定看向男人:“你也练了?”
同为练武之人,她很清楚,虽说是最后一式,却并不简单。
可看他刚才动作娴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且将小小花瓣的威力也极致地发挥了出来,说明,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定是练了很久。
“嗯,”男人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练,因为这一式关乎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他必须先确认这一招式有没有问题,对身体会不会有伤害。
“看清楚了吗?你做一遍给我看看!”
男人将她手中的宣纸接过,伸手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没看清楚。”
蔚景实话实说。
除了知道他踏了轻功,提了内力,其余招式什么的,她还真没看清楚。
“要不,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蔚景眨了眨眼,看着男人。
男人本想应允,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急,那就明日再来。”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举步朝小屋走去。
“不为什么,一路风尘仆仆,我累了。”
在蔚景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一弯。
这要是马上练好了,岂不是就要离开岛上?
虽然他也很想马上接她回去跟末末和暖暖见面,但是,难得的二人空间,不是吗?
如此景色宜人的世外桃园。
只有他们两人。
想想就觉得美好。
蔚景和凌澜坐在小屋门口的石阶上,望着头顶的繁星满天。
“等我回去,估计末末跟暖暖都不认我这个娘亲了。”歪头轻轻靠在凌澜的肩上,蔚景幽幽开口道。
“这个问题在你离开的那一日就应该想到。”男人的话接得很快。
蔚景一怔,不悦道:“喂,你要不要这样打击我?你就不会宽慰宽慰我,说,不会的,才两年时间而已,他们怎么可能不认我呢?”
男人弯了弯唇,“虽然只有两年,可你别忘了,你走的时候,他们两岁都不到,现在都快四岁了,对他们来说,整整长大了一倍多。”
想起她的不辞而别,他都恨不得掐死她,还想在他这里得到宽慰,门儿都没有。
虽然,他已每日都将她的画像给两个小家伙看一遍,告诉他们那是他们的娘亲,暂时有事出远门了,让他们时刻记着他们娘亲的样子。
当初的她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痛下了离开这个决心。
她又何尝舍得?
可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措手不及。
想起凌澜一家人的苦难都是她的父亲给的,她真的无法接受。
她不是软弱,不是逃避。
而是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凌澜。
那个被她的家人所害、毁了一生,却还一心一意护她无虞的男人。
这两年,其实她并没有走远。
发生的一些事情她也基本上都已听说。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赐死了铃铛。
他以郡主之名遣散了后宫。
他放了影无尘跟影君傲回庄。
&n琝鉬bsp;他踏遍万里河山只为寻她。
她的父亲悬梁自缢于天牢之中。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控制不住主动回去了,后来一想,马上《拈花笑》的三年之期就到,她回去也不能呆在宫中,而他,肯定会撇下政事,陪她呆在岛上。
他是帝王,他有他的责任。
他是全中渊百姓的希望。
她又怎能以一已之私将其独占?
“凌澜,对不起......”
自男人的肩上抬起头,她侧首看向男人。
男人也扭头看向她。
四目就这样近距离地相对,彼此的眸子胶在一起。
许久,男人低低一叹,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么多。”
蔚景没有吭声,靠在男人的怀中,耳畔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她忽然觉得就像是做梦一般。
“凌澜,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他却又忽然开了口。
“因为你值得。”
“值得?”蔚景弯了弯唇,“就因为我在你人生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给你刻的死花上无心涂鸦了几个图案吗?”
“虽是你的无心之作,却给了我人生的曙光,而,就因为你是无心的,才让我觉得你跟别的公主不一样。”
蔚景怔了怔,自他怀里仰起头,“还真是因为这个对我好的?”
男人定定看着她,眸中波光粼粼,晶亮得如同此刻头顶的星辰。
“当然不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因为这件事我注意到你,慢慢地,就发现你有很多优点,也的确与众不同。你单纯、可爱、善良、勇敢、坚强......”
“而且,我还救过你是吗?”
蔚景忽然将他的话打断。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想想,那时,你应该几岁,哦,对,你应该十岁的样子,是不是有一次你出宫,在宫外被人追杀,然后,你躲进了一个正在修葺的房子里面,房子里面有口大缸,你躲进缸里,当时有个小女孩骗那些追杀你的人说,你已经朝某个方向跑了,帮你将那些人引开。你还记得这件事吗?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是你?”男人有些震惊。
“是啊。”蔚景煞有其事地点头,借着头顶的月光专注地望进他的眼底。
铃铛不就是这样跟她说的吗?
他当时问她叫什么名字,铃铛说,她回答的是她,九公主蔚景。
“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铃铛。”
男人皱眉,似是在努力回忆那段久远的往事。
“当时,那个小女孩的确说是你,但是,我看到的好像是铃铛啊。我还以为,她怕自己是个婢女,就算报出名字我也不知道,所以,就干脆报了你这个主子大名鼎鼎的九公主的名号。原来,还真是你啊!”
男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蔚景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再次将头枕进他的胸口。
忽然觉得心底深处积压的什么东西终于一松。
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但是,对他的爱,她就是非常的贪心,她依旧希望自己被爱得完全,那日铃铛说的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真的难过了,也在意了。
今日看来。
明明他跟她在先,不是吗?
在御花园的梨树上作画时,她四岁,他九岁。
而铃铛自己提的这件事,那是她五岁的生辰前夕。
且不说,她本就在前,单说铃铛那件事,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将她当成她,不是吗?
甜蜜番外【002】
“凌澜,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