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蔚景开口道。

“嗯,你问。”

“你必须如实回答!嗄”

男人垂眸,看着怀里的她,大手轻轻抚向她的脸,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好!”

“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她的幸福全部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她在天堂,他在地狱;她养尊处优,他低贱残喘;她餐餐山珍海味,他顿顿野果果腹;她尊耀无比,他见不得光。

这样的她,这样的他......

他真的就一点都不恨吗?

男人抚在她脸上大手微顿,须臾之后,又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

“起先是恨的,特别是当我刚进司乐坊,第一次跟着几个小学徒跪在路边,给你们这些衣着华丽光鲜、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小王爷、小公主行礼让道的时候,那一刻的恨,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只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同。”

“虽然你也活泼好动、调皮捣蛋、成天闯祸,就是一闯祸胚,但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闯祸,却从不伤害别人,你闯祸,也勇于担当、不推卸责任,你不会轻贱他人性命,也不会侮辱下人人格,你古道热肠、单纯善良。你就像是个小太阳,发光发热、光彩夺目。”

一番话听得蔚景胸腔里震荡得厉害。

敢情她的缺点在他眼里也成了优点。

闯祸胚、神经大条、思想天真、好为人师......

这些,这些都是她的缺点啊。

好吧,她受用。

“第二个问题,从司乐坊的密室通往我的九景宫的密道是怎么回事?”

蔚景抬眸看着男人。

总不可能是为了夜里去偷窥她吧?

看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为了救你。”

“救我?”蔚景一怔,此话怎讲?

“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后来的某一天,锦弦会试探我,让我掉下陷阱,所以你提前挖好这条密道,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来救我?”

蔚景笑问道,眸眼弯弯,如天边的新月。

男人也笑了。

“我又不是神仙,如何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那你说为了救我。”

“因为我反,锦弦反,都是迟早的事,挖那条地道,不过是想在宫倾之日,能从那条地道将你救出。”

男人也不再遮掩,低醇的嗓音中满满的都是笃定。

蔚景震撼了。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只是没想到宫倾之日,你却在嫁给云漠的路上,没有派上用场,不过,后来这地道还是救你了一命,也算没有白挖。”

蔚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垂眸睨着她的样子,男人捏捏她的脸,俊眉一挑:“怎么,是不是特别感动?”

蔚景眨眨眼,“你这算不算是从小暗恋我?”

男人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算吧。”

不意他会如此,蔚景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凌澜,你无.耻,那么小就想着男女情爱!快说,你有没有利用那条你挖的美其名曰:救我的密道,偷偷来过我的寝宫偷看我?”

“没有,”男人当即否认,“你不要将我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救人那么神圣的一条地道,愣是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切~”蔚景嗤之以鼻,“怎么就没有?那时我还是相府右相夫人鹜颜,锦弦怀疑我,让我进宫治病住在九景宫,白日你以凌澜的身份用乐曲给我治疗,夜里,你不是通过密道来看我了吗?还亲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锦弦的眼皮底下,你都敢如此猖狂,那么以前呢?地道挖了那么久,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没——有!”男人再次矢口否认。

“谁知道!”蔚景依旧不相信。

“我说没有就没有,被你说得,就像我有多饥.渴一样,我凌澜还不至于吧?”

蔚景想了想,也是。

这个男人有着让女人疯狂的资本,翩翩公子、俊美倾城,曾经她的那些公主姐妹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他的确不至于为了她......

“好吧,姑且相信你吧。”

蔚景垂下眼帘,悻悻道。

男人唇角一勾,一抹微弧,映着月辉,泛着点点薄光。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蔚景忽然再度抬起头,男人连忙收了唇角弧度。

“问。”

“既然......”蔚景清丽水眸狡黠一转,眉眼弯弯,“既然,你那么早就暗恋我,那你有没有背着我为我做过些什么事情?我是说以前,不是说被你所救之后,之后的我都知道。”

“当然有,很多。”

“那说出来听听,再让我感动感动。”

“不说,”男人直接拒绝,“说出来,你那哪是感动?又被你说无.耻,又被你想龌龊,做什么要说?”

“说嘛,说嘛......”蔚景岂肯罢休,抓着他的手撒起娇来,“我保证不说你,我一个字也不说,就只管听好了吧?快说嘛......”

一向对她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凌澜怎经得起她难得的撒娇讨好?

“好吧,就说一件让我记忆深刻,也让我后悔至今的事。”

男人终于应允。

蔚景却是听得一怔。

记忆深刻也就罢了,还后悔至今?

为她做的事后悔不迭?

带着疑惑,她仰着小脸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继续。

“那年你十二岁......”

就这一个开头,已是听得蔚景心口一颤。

果然记忆深刻,竟然将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皇宫里举行冬季狩猎,那年的阵势特别大,不仅皇室的人参加,连文武百官也尽数出席,你们这些公主也都在其列。”

蔚景眸光微闪,小手攥在男人的袖襟上不自觉地收了收。

那一年的狩猎,她又何尝不记忆深刻?

她的人生也因为那一次的狩猎发生了改变。

男人的低醇的声音继续流泻。

“因为狩猎的那座山上建有行宫,要举行夜宴之类的,所以,自然也少不了带上司乐坊的乐师,于是,我便也在随行之中。”

“当时,一场暴雪初歇,大雪压山,男人们去狩猎,女人们都留在行宫,你跟铃铛以及宫人在行宫的院子里堆雪人,你忽然发现你养的那只叫‘乌骓’的狐狸不见了,还记得这件事吗?”

男人又接着讲。

“后来,你满行宫找,没有找到,蔚卿跟你说,好像看到乌骓往哪里去了,她给你指了一个方向,你便也未喊宫人,只身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当我意识到那个方向,是通往熊岗的方向时,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蔚卿可能是想害你,我想要阻止你,你却早已跑得影儿都没有了。”

“我想去救你,却又有很多的顾虑。第一,我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第二,我也不好无缘无故出现在那个地方。”

番外不会太长,孩纸们放心追哈,这两章会将正文里面的未写的扫扫尾,后面会有甜蜜和一个比较好看的事件。

甜蜜番外【003】

“我想去救你,却又有很多的顾虑。第一,我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第二,我也不好无缘无故出现在那个地方。”

“而且,在除了蔚卿之外,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的情况下,我又不好告诉别人说你去了熊岗。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纠复,所以......弛”

“所以,你无视了。”蔚景弯了弯唇,将他的话打断。

不然,怎会说后悔至今。

“不,”凌澜摇头,大手再次将她的脑袋按进怀中,“我也很想无视,可我做不到。因为康叔请过师傅教过我跟鹜颜一年口技,我就想着看能不能追上你,却不现身,然后学‘乌骓’的叫声,将你引回来?嗄”

蔚景一怔,自他怀里坐起了身子。

“主意一定,我便准备去追你,却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脚印。当时山上四处都是厚到及膝的积雪,就算我会轻功,也一定会留下痕迹,正在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刚好路过将军锦弦的房门外,当然,他们都去狩猎去了,我见他的窗台上晾着一双布靴,见四下无人,便顺手牵羊拿了来,换上他的布靴后,我便赶紧去追你。”

蔚景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握了她的手裹在掌心,继续。

“所幸你不会武功,且山路雪后难行,没追一会儿就看到了你的身影,我远远地躲在大树的后面,用口技学着‘乌骓’的叫声,果然,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我一路将你引下山,引回到行宫。”

“蔚卿看到你,甚是惊讶,问你,乌骓找到了吗?你说,你听到乌骓的叫声了,就一路追回来了。蔚卿便更吃惊了,跟你分开后,就急急忙忙去了一个地方,我便悄悄跟踪了她,我知道跟踪她便能找到乌骓,因为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心里,明明她藏了乌骓,你却说听到了乌骓的叫声,做贼心虚的她肯定要去确认。”

“果然,在一个专门存放炭粒子的小屋里,乌骓被关在里面,我从窗口望进去,乌骓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叫不喊地躺在那里。当时,蔚卿也不知是准备将其放出来,还是想将其处理掉,正欲开门,可你带着宫人们搜查的声音就响在附近,她便吓得赶紧离开了。怕你们错过了我又学乌骓叫了两声,将你们引过来,然后便赶紧用轻功飞上屋顶离开......”

“原来是你,原来做这一切的人是你......”

蔚景喃喃说着,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是的,乌骓当时的确是被喂食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

她和宫人们打开那间小屋的时候,乌骓拉了满地都是。

虽然乌骓得救,但是她却疑窦丛生。

第一,显然乌骓是被人所关,因为门是从外面锁的,既然是被人所关,那就说明不干净的东西也是有人故意给它吃的。

想及蔚卿的“好心”和反应,她已心里有数。

蔚卿想害她也不是一次两次。

第二,既然乌骓被关,且从拉了那么多来看,乌骓在这屋里已有一些时间,那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山上,更不可能用叫声将她引下山,且还引到了关乌骓的地方。

很显然,有人在暗中操作,此人在帮她。

会是谁呢?

她想了想,便想到了鞋印,在她下山的时候,看到过的,只是当时一心想着乌骓,也没有在意。

肯定是那人留下的。

心中实在是太好奇了,她便拿笔纸去上山的路上将鞋印临摹了下来。

本想集合所有人,一比对便知。

可她又想起,此人甚至连面都不愿意露,必定是有其原因。

不然,直接告诉她,乌骓不在熊岗,就关在行宫的哪里哪里不是更省事,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学习乌骓的叫声。

人家帮了她,是她的恩人,她又岂能不顾对方感受?

既然,对方不想让人知道,她便也不能大张旗鼓。

她让几个可信的宫人私下里秘密进行。

很快,就查到了锦弦。

跟她

tang临摹的那个鞋印完全吻合的布靴就晾晒在窗台上,她当时想,因为被大雪濡湿了,所以要晾晒吧,心中也更加肯定。

她找了锦弦,一个人。

虽然对方做好事不留名,但是,她既然知道了,就做不到不去说声谢谢。

她记得她踏进锦弦厢房的时候,锦弦一身狩猎装还未脱下,发丝肩头甚至还有未消融的白雪,就那样长身玉立在厢房中间。

气宇轩昂、风姿卓越。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中渊国最年少的将军。

的确非一般人。

有着将军的凛凛气质,却没有武人的不羁粗犷。

很特别的一个男人。

她开门见山,说谢谢他。

他微微疑惑,笑说不解。

她当时以为他在装,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并告诉他,让他放心,他不想别人知道,她便不会让别人知道。

她来,只是私底下谢谢他而已。

锦弦便又笑了,笑得如和煦的春风拂过秋日的湖面。

他说,早就听闻九公主冰雪聪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没想到锦某还是没能逃过公主的法眼,被公主火眼金睛识破。

他承认了是他,是他救了她。

而之所以偷偷摸摸做这一切,是因为他有他的考虑。

第一,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注意她,也不想让她误会他在跟踪她,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在找机会接近她,毕竟她是尊贵的公主。

第二,他不想正面与蔚卿交锋。不管怎么说,蔚卿也是公主,他并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才悄悄如此,既达到了救她和乌骓的目的,又不掀起一丝波浪。

他当时还问,你不会瞧不起我的瞻前顾后吧?

她说,当然不会。

不仅不会,当时的她甚至被他的这种行为深深折服。

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不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吗?

而这样的人,还默默守护着她,不求回报,惟愿她好,这如何能不让她感动?

也就是那一次,锦弦就那样直直闯进了她的心里。

没想到,到头来,到头来,竟然是——凌澜。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原来一直是他,难过她痴心错付?

知道锦弦坐拥了他的功劳,特别是知道她因此跟锦弦走到了一起,那一刻,他该是怎样的失落和难过?

却也只能眼睁睁,是吗?

她哑声唤他,心里面五味杂陈。

凌澜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浅淡一笑。

“是我亲手将你推给了别的男人。”

蔚景就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静默了片刻,忽然,凌澜又抬起头,双手扶上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