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以后确实可以时常来锻炼的……

她想着,走出院门,看门前的车停的还是像之前那么密,站在这里等孩子们下课的家长早不见踪影了,但她的自行车也不见踪影了……她站在本来应该放自行车的位置傻了眼。

“不是吧,真被偷了?”欧阳灿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把周围扫了个遍,哪儿有她爱车的踪影?简直连个人影子都不见!

她气得掐着腰吐出一连串的“咒语”来,眼睛忙着扫四周围有没有什么监控镜头。果然被她火眼金睛瞅到几个,除了“天网”监控镜头,还有道馆大门上有一个。

“这么多监控镜头,不信抓不住那小蟊贼!”她搓了搓手。

要是小蟊贼就在眼前,她准能把他揍趴下……

“欧阳!”

欧阳灿两手黏在一起,看着突然出现在路边的曾悦希。

“你怎么在这?”她问。

曾悦希站在路边,被停在那里的车子遮住了大半截身子,欧阳灿发现他穿的是运动装——她脑中灵光一闪,指着院门,问:“刚才在里面是你吗?”

曾悦希微微一笑,从车前绕过来。

欧阳灿忽然发现他单手推着一辆自行车。那自行车就是自己的!

第七章 一样花开 (五)

“这我的自行车!”她叫起来。

“对,我知道。”曾悦希把自行车推过来,“刚才我正好出来,看一男的要把车推走。要不是之前在里头看见一人像你,我也不注意这车。我记得你车把上有两个小海豚的挂件。我就问这车是你的吗?他说了句是我的,骑上就跑。”

“然后你给追回来了?”欧阳灿问。

“自行车追回来了,人跑了。不过附近监控很多。派出所又近,等会儿去报个案。”曾悦希说。

欧阳灿笑着,点头道:“谢谢你。带”

“不客气。”曾悦希擦了擦汗,也笑。

她走过去,扶着自行车抒。

车把上那两只小海豚绒球正在晃荡,十分可爱。

她看了看,车子完好无损,曾悦希看起来也毫发无伤,除了额头上沁了汗,稍稍有点气喘。

“你和我,一个警察,一个检察官,去派出所报案,也够可乐的。”欧阳灿笑道。

“可乐?可怜吧!”曾悦希无奈地说。

“是有点儿……可怜也好,可乐也好,怎么也得去一趟。你是开车来的吗?”欧阳灿问。

曾悦希指了指前面那条小巷,说:“车停那儿了。每次来,停车位都要找很久。我看我也可以考虑骑自行车。”

“还敢?”欧阳灿推起自行车。

曾悦希空着手,看看她,很自然地把车子接过去。

两人在窄窄的人行道上并肩走着,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欧阳灿看到前面路口的印着卡通警察形象标识的蓝白灯箱,知道派出所就近在咫尺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最近最经常接触的大概就是派出所了。不知道这算什么……难道天上有什么星星在逆行吗?”

见曾悦希看起来有点儿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笑着解释:“以前实验室有位女同事非常擅长这个。如果哪天特别不顺利,她会说来抽张塔罗吧,或者来,我给你看看星盘。”

“简言之,这是西洋算命法。”曾悦希说。

“她说这可以当一个正向的心理暗示。”

“怎么说?”

“天上星星那么多,总有一个可背锅。”

曾悦希想了想,无声地笑了。“有意思。”

“走啦。”欧阳灿一歪头,往派出所大门走去。

这是间位于老城小巷里的派出所,门前狭窄的连车都停不了,并排摆着的片警执勤用的摩托车和自行车,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曾悦希拎着欧阳灿那辆自行车和她一起进了派出所门,就被一中年女警察喝了一嗓子,说:“我们这儿就够挤的了,自行车锁外面得了。”

欧阳灿说:“我们还就是因为这自行车来的呢。”

那女警察诧异地看看他们,过来问明白情况,皱了眉看他们一会儿,见他们一定是要坚持报警备案的,便让他们到一边去,交代给一个年轻的女警给他们做笔录。

那年轻女警只是个小警员,看着文文静静的,应该还在实习期。欧阳灿知道对他们这种没遭到实际损失的报案人来说,通常大多数警察都会觉得他们这是大惊小怪,不会太认真对待。但这位小女警和和气气地跟他们说着话,仔细做着记录,让人觉得心平气和。

轮到曾悦希,小女警声音更轻了。曾悦希有时不得不请她重复一遍问题,可他们谁都没有不耐烦……

欧阳灿站起来走到一边去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但电话没接通。她只好拨打了座机,这回通了,却是夏至安接的。

“伯母让我接的。她这会儿不方便接听。”夏至安听出她的声音来,先解释。

欧阳灿说:“那你帮我说一下,晚饭我不回家吃了。”

“好的。”夏至安应着。

“然后跟她说我吃完饭就回家的……好了,没别的事了。”欧阳灿对于自己还需要通过夏至安向母亲报行踪这回事觉得有点别扭。

“没事就挂电话了。再见。”夏至安说。

“再……见。”欧阳灿听到咔哒一声,手机也收了起来。

这时曾悦希已经做完笔录,正在那里跟刚才那位中年女警交谈,见她打完电话,他跟那女警点点头,向她走来。

“好了。”他说。

“好像也看不出会有什么结果。”欧阳灿说。

“他们会调查的。结果么……重大刑事案件也不是件件都能马上侦破,甚至也不是全都能侦破。”曾悦希说。

欧阳灿看他说这话时,下巴明显收了收。

“走吧。”曾悦希见欧阳灿不语,微笑道。

他们出了派出所,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都这个时间了啊。”欧阳灿说。

“咱们效率已经不低了。”曾悦希推着欧阳灿的自行车。

“饿了吧?”两人异口同声问道,然后相视一笑。

欧阳灿说:“我们去吃饭吧。遇到你算我的运气,可是如果不先吃点儿什么,我感谢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曾悦希笑了,抬头看看,说:“我知道附近有家小店挺好吃的,去那里吃吧。”

“好啊。”欧阳灿很痛快地答应。“还是我请你呀。”

“没问题呀。”曾悦希和缓地说道。

两人和来时一样,走在窄窄的人行道上,偶尔有遛狗的行人,他们就分开些,让出空间来。

欧阳灿对这里还算熟悉,可讲到吃饭的地方,反而不太了解。曾悦希带她顺着坡路走下去,过了个十字路口,走上一个陡坡。这四周都是一栋栋老楼,街边是些摊档,到处都飘着食物的香气,还有生鲜的气味……欧阳灿本来就饿了,一会儿闻到烤羊排味,一会儿闻到草莓香,简直受不了。

还好就在这个时候,曾悦希说:“到了。”

第七章 一样花开 (六)

“家常菜就像家常吃法嘛,慢用。”伙计微笑着说,给他们续了茶水后离开了。

她抬头看看,在两个水果摊档之间有块空地,走上台阶就是个小门头。在门外一看,窗明几净的小店大概不会超过八张桌子,真是个小巧玲珑的饭馆子啊……她正要往里走,想起了自己的自行车。

可是锁扣早就被毁掉了,不能上锁,吃饭时怎么处置它合适呢……

曾悦希笑笑,轻松地把自行车搬到店门口,紧贴墙边一放。

“就搁这好了。这边门是封死的,不影响人进出。咱们进去就坐门边,又凉快又能看着车子。”他说抒。

欧阳灿笑着点头,果然进了门就挑门边的位子坐下。店里那个看上去精干清爽的伙计很快端来了茶,轻轻和曾悦希点了点头,说好久没来了,又看了欧阳灿,微微一笑。

欧阳灿也微笑,打量了他一下带。

和这家小苍蝇馆子的气质不太相符,这伙计倒像个知识分子。

曾悦希和她商量着点了几个菜,伙计轻声说了句稍等,便离开了。

等菜上桌的工夫,欧阳灿看着门外热闹的街边市场、吵吵嚷嚷的人群,说:“我在家的时候,很少往这边走,不晓得现在还是这么热闹……以前我们下了训练课,倒是也会跑过来吃点好吃的。”

“这条街头上有一家干货店,到冬天卖的糖炒栗子最好吃。他家旁边的山楂糕简直美味。”曾悦希说。

“对对对!”欧阳灿眼一亮。“你也知道啊!”

曾悦希拿着茶杯,喝了口茶,笑笑。

欧阳灿看他很随意就拿起茶杯来喝茶,问:“可是我觉得你也不像是……在这一片长大的呀。”

“应该算的。我小时候也在乐师父这里学过两年空手道。只不过后来嘛……”曾悦希看着手里的茶杯,神色有点黯然,但很快收敛了。“后来没坚持。你呢?看你跟乐师父好像很熟。”

“我差不多跟乐师父练过十年。”欧阳灿说。

曾悦希有些吃惊。

“不像吗?”欧阳灿笑问。

“高手都深藏不露。”他说。

“这么算来,你是我师兄。”

“不敢当。”曾悦希笑道。“你是怎么拜到乐师父门下的?我记得他不怎么收女弟子。我们那时候班上都没女生。”

“我父亲认识乐师父。本来是希望让我锻炼锻炼,强身健体的。”欧阳灿简单地说。

她低了头,手指轻轻捧着茶杯。

曾悦希看着她这个小动作,说:“看来你还是很有天赋的。”

“可惜后来受了伤,不然怎么也是个高水平运动员。”欧阳灿眯眼笑笑。

这时候伙计来一气把所有的菜都上了,她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和香喷喷的米饭,眉开眼笑地说:“哇,这么上菜我最喜欢了。”

第七章 一样花开 (七)

“家常菜就像家常吃法嘛,慢用。”伙计微笑着说,给他们续了茶水后离开了。

“好吃。”欧阳灿尝了一口米饭,加一筷子刀工极好的酸辣土豆丝。

“很平常的菜做得非常好吃,就是这家的特点。”曾悦希说。

“嗯。”欧阳灿很开心地吃起来。

吃饭时两人不说什么话了,几样简单的菜,看得出来饭馆的大厨的火候掌握得极好。两人都饿了,尽量保持着斯文,也很快吃饱了抒。

“这个我要打包。”欧阳灿指着盘子里的香酥肉说。

曾悦希笑起来,说:“好的,给你。带”

欧阳灿见伙计刚好闲下来,招呼他说结账。

伙计拿了个小本子过来,给欧阳灿报了账,拿走了现金,一会儿带了打包的餐盒回来,说:“老板问曾检,后厨有今天余下的鱼头要不要?”

“要。”曾悦希说。

伙计答应着,给打包好了香酥肉,又从后厨取了一个包过来交给曾悦希。

“替我谢谢老板。”曾悦希接了过来。

“不谢。”伙计帮他们开了店门。

正好有客人进来,他忙着往里让。

欧阳灿从头到尾也没见着店里有其他人出现,只有这个中年伙计在招呼,七八桌客人不算多可也不少,竟应付得绰绰有余,不禁有点惊奇,问:“你跟店老板认识?”

曾悦希搬下自行车,走到了街边,才说:“认识。我做检察官之后,第一件抗诉成功的案子就是他的。不过也是前两年偶然跟朋友来吃饭,被他免了单,才知道的。他的生活因为那段时间被冤枉入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虽然冤案被平反了,可是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这是我经手的这类案件中的第一件,印象很深刻。那天他出来见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说这些年就靠着老母亲娘家留下来的这间小门头房开了间饭馆过日子。平常三点钟起床去进货,一上午忙着准备,中午开门营业,做午市和晚市。不过最晚到九点钟就结束营业盘点。他只在后厨忙活,从来不到前面来。”

“那他怎么知道你来了?”欧阳灿问。

曾悦希微笑。

“那个服务员?”欧阳灿问。

曾悦希点头,说:“是。他先认出我来的。当年抗诉,案子过堂,他每次都到。而且案子原判决上诉、抗诉,都是他帮忙在跑,不断呼吁关注。”

欧阳灿“啊”了一声,忽然问:“他们俩是……”

“应该是生活伴侣。”曾悦希说。

他们正好走到了小十字路口,站在那里等着红灯。

曾悦希的车停在前面,得过马路走上去去取车。

欧阳灿轻声说:“那应该是……感情很好的。”

“是啊,非常好。”曾悦希轻声说。“在一起应该有二十几年了吧。他们一个是本地人,一个是从南方考大学来本地的。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估计经历的够写一本书了。”欧阳灿说。

“他们也这么讲。”曾悦希说。

欧阳灿不出声了。

绿灯亮了,曾悦希一手推着车子,见欧阳灿还站在原地出神,另一手便拉起她的手臂,走了过去……欧阳灿猛的回过神来,四周好像完全静了下来。

斑马线一侧停了车子,车灯照亮了脚下大片的路面。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曾悦希直而长的腿在斑马线上快速移动着,自行车轮转动着,像两只不住扇动的蝴蝶翅膀……她手心不自觉出了汗,走到路边时,才觉得周遭的市声渐渐清晰起来。

曾悦希已经松开了手,欧阳灿忙说:“我回家可以从这边走。”

“我送你。”曾悦希说。

“可这车怎么办呢?”欧阳灿拍了下自行车把。

“塞后备箱就是了。这个时间路上车多,黑乎乎的,骑自行车不太安全。”曾悦希看了她一眼。“而且你还没戴安全帽。”

他不由分说,扶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欧阳灿顿了顿脚步,跟上来,说:“突然想来看师父……出门的时候太急了。”

“不能着急,安全第一啊。今天路上交警执勤的不多,没逮着你就算你侥幸,以后可别这样。”曾悦希和缓地说着。

“嗯。”欧阳灿答应。

两人慢慢走着。

走过了乐师父家的小院门口,再往上走,就是先前他说过停车的小巷了。

曾悦希站下,左右看了看,说:“好像没在这。”

他按了下车匙,但没有动静,又按一下。路边静悄悄的,没有一辆车做出反应。

“在那边?”欧阳灿问。

“难道记错了?”曾悦希自言自语。

欧阳灿跟着他转身往回走,很快就回到刚刚走上来的位置了,还是没发现他的车。

曾悦希站下来,咦了一声。

欧阳灿也有点儿发懵。这段路不过几百米,停的车虽然多,可不至于按车匙都没反应。因为曾悦希看上去就是一副从来都不会犯错的样子,可是找不到自己的车……她有点想笑,但看他一脸严肃,忍住了,很认真地说:“要不再按车匙试试吧。”

曾悦希又按了下车匙。

还是没有动静。

“再回刚才那里吧。我非常肯定地记得当时你说你车是停在那个方向的。只要你开过来了,只要没被偷,肯定在原地的。”欧阳灿说。

曾悦希无奈,只好听她的。

走着走着,他忽然说:“我平常不这样的。”

“……哦。”欧阳灿点头。

这回她不想笑了,因为曾悦希看起来很……不能接受这个状况。

“哎,在这。”曾悦希说。

他捏着车匙,按了一下,车灯亮了起来。

欧阳灿看过去,果然是那天和她追尾的车子。

“完全好了吧?”她站在车头的位置。

“焕然一新。”曾悦希开了车门把包扔在后座上,走到后面去,打开后备箱,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进一个密封盒子里往一边推了推。

欧阳灿站在他身后,看后备箱果然宽敞,自行车斜着塞进去,竟然只露出一点点轮胎。

“上车吧。距离很近,不会再丢了。”曾悦希微笑。

欧阳灿笑笑,上了车。

小巷子停车位不好找,车不好找,要顺利开出去,也十分考验车技。

曾悦希在把车开出小巷之前,都没有出声。

欧阳灿等车子终于驶上大路,才说:“我看我以后来道馆,还是尽量绿色出行吧。”

曾悦希也终于笑出来,“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发生。”

“相信你啦。”欧阳灿却笑得越来越厉害。

她看看车里。

曾悦希的车子不是新款,可内饰一点都看不出是使用了数年的样子,极新极洁净。她忽然想到夏至安的车子,照那个整理癖的性子,应该用了很久之后,也会保持成这样吧……

“看什么那么出神?”曾悦希把车停了下来。

欧阳灿发现已经到了家,不禁道:“好快。”

曾悦希微笑。

她掩饰地低头解开安全带,可按了好几下都没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