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建筑从外观看的确有些老旧了,可内部设施却是很好的。

建筑是五十年代初期设计建造的。当时处于国民经济复苏期,又考虑到海岸线景观的整体效果,这片建筑群虽然占地面积不小,可楼层都不高,设计也尽量简洁实用,质量倒是非常好。从安全考虑,都有很结实的防空工程。

如今内部重新装修过,比从前要讲究得更多,但总体上还是以舒适为主,并不奢华。不过从休息室、洗手间到卫生间,一应设施都显得比别处高那么一档,连标识都设计的很妙——有点儿太妙了……

欧阳灿擦着手,再留意下标识,不禁轻声道:“搞这么复杂干嘛,来个简单的男女标记还降低档次了?”

她刚要往外走,又觉得腹痛难忍,这回倒不用犹豫,直接折回去就行。

如此折腾了两回她才走出去。等她回到会议室时,同事们一齐站了起来。

“哇,我就去趟卫生间,你们不用这么隆重欢迎的。”欧阳灿说。

陶南康都被她气笑了,说:“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手机什么的都不带,都不知道我们去哪了,你怎么办。”

“这不及时回来了么?”欧阳灿忙过去拎了自己的包。

陶南康看了下自己带来的部下,带队往回会场去。

欧阳灿仍旧在队列前排,走起路来脚步却有点发虚。

赵一伟跟在她身后,问她:“闹肚子?严重吗?”

“有点儿。你们都没问题吗?怎么就我这样?”欧阳灿轻声问。

赵一伟摇摇头,说:“我问问有没有人带了药……我发现你这回从国外回来以后,身体相当不行啊。一会儿感冒一会儿拉肚子的,从前没见你这样。你是不是被帝国主义的腐化生活方式侵蚀了……”

欧阳灿做了个劈杀的手势,不出声。

赵一伟笑笑,回头悄声问谁随身带黄连素了。

陶南康听见他们在身后嘀咕,趁楼梯转角回头瞅了瞅——这一瞅瞅得心惊,欧阳灿小脸都白了……他们上到二层,廊上五步一岗,戒备森严,气氛很是肃穆。陶南康在会议室门前停住脚步,看着欧阳灿。

“陶处,我还得去一趟。”欧阳灿一头汗。

陶南康挥手让她去,沉默片刻,让其他下属接受检查先进会场,自己站在一旁跟负责收通讯设备的特勤负责人交涉。

他等了一会儿,自己也不能不进去了,便喊了赵一伟留下在这等欧阳灿,说:“如果欧阳身体实在不行,就别让她进去了。你负责照顾她一下。我会跟领导汇报。”

赵一伟答应着,候在走廊上。

那边欧阳灿被告知二层的卫生间封闭并不允许外人使用,只得下楼去折腾了一回。再出来时她两眼简直冒金星了,原本拎在手里的包都觉得沉了几分。好容易上了楼梯,不得不扶着喘会儿粗气。

她听见上面有人喊“欧阳”。

她抬头看了看——要不是这人来到面前,这么真切,她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曾检?你怎么在这?”她问。

曾悦希看她脸色煞白,打量了她一下,问:“病了?”

“呃……”欧阳灿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自己得顾及形象了。

“拉肚子?”

“咦?”

“我之前在休息室看见你进去的。看你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可能吃坏了。”欧阳灿只得说。她惦记着会议,指了指上面,说:“我得上去了。”

“还行吗?”曾悦希问。

“坚持一下吧。我觉得也差不多了。”欧阳灿说。

曾悦希有点不放心,到底把她送上去,看她跟同事一起交了通讯设备,进门前还特地回头跟他摆摆手,他才点了点头。

欧阳灿进了会议室,和赵一伟悄悄走到他们俩的位子上坐下来。他们坐在椭圆会议桌的这一端,能看到斜前方正面一排位子空着。桌上摆着红色的名牌,除了两个字的统称看不出具体是谁来参会……欧阳灿肚子稍微消停点儿,别的不想,只祈祷自己能挨到会议结束。

这时候听到一声低沉的“起立”,她条件反射似的“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第九章 仿佛有光 (十六)

起得太急了,顿时眼冒金星,可那声“敬礼”一来,她还是应声抬起了右手,敬了个非常标准的礼,然后也看清了进来的是谁。

她一头冷汗,倒不全是因为吃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理应有高级别官员出面善后,这是意料之中的。不过汗还是涔涔地往下落,她衣服都该湿透了,还得忍着不能有小动作……等落了座,她看到陪同前来的市领导里,也包括了政法委书记丁轶群抒。

丁轶群的神态跟不久前在市局刑警队参加会议那次可大不相同。今天他很严肃,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欧阳灿注意到他是最后一个落座的。坐下前扫了一眼会场内,目光往这边一来,逗留了片刻——欧阳灿垂下目光,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会议由这次事故调查小组的组长方副市长主持。他上来便说时间比较宝贵,今天到场的各位都是参与630空难调查的同志们以及和空难相关各方的代表,大家都非常关心调查结果,就没有必要说什么场面话,马上就进入调查报告汇报程序。调查组专家代表先开始了技术层面的分析。

欧阳灿肚子又开始难受。她明白这个时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能轻易离开现场,只好集中精神听报告。这会儿正在发布参与调查的飞行员飞行实验报告。

在失事现场找到的黑匣子记录了从飞机起飞到坠落的全过程,只有短短四分十九秒。飞机从机场起飞后,与塔台保持正常频率的联络。当时的天气状况良好,没有雷暴等恶劣气候现象的报告。飞行员和塔台的联络中,语音语调都平和而放松。他几次报告一切正常后,突然录音中有一声轰响,紧接着报告发动机失灵。录音中他的声音非常冷静,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措施后,报告见到明火,要求立即返航……就在他说出返航两个字之后,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会场内一片寂静,仿佛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了过来……

欧阳灿觉得肚子一阵绞痛,不禁吸了口凉气,冷汗又冒出来一层。

赵一伟看看她,默默地把她面前的茶杯推到她手边带。

茶杯里刚倒了热水,摸起来热乎乎的。

欧阳灿握在手里,继续听报告。

这次失事的飞机隶属于一家知名的飞机租赁公司。公司的业务覆盖范围非常广。调查开始,公司相关人员就主动提出进行模拟实验,以最大程度还原飞行员当时面临的危险。民航专家组采纳了这个建议,这次在事故调查过程中,多次组织有经验的飞行员进行了模拟飞行实验。

“……经过严谨的调查、反复实验,可以得出如下结论。630空难的发生,是由于未经批准、超出合法飞行高度的无人机撞上飞机,导致飞机发动机受损失灵从而坠毁。飞机残骸和现场找到的无人机残片,以及对飞机和无人机残留部分的分析结果,证实了这个结论。对飞机上的乘客的尸检、对飞机内、事发现场的痕迹检验分析结果,也排除了其他诸如人为纵火、炸弹袭击的可能性。事故发生时,机上人员来不及逃脱,全部遇难。飞机坠落还导致了行驶中的大客车上乘客重大伤亡……”

欧阳灿正盯着屏幕上划过的一张张现场照片,有人从后面走到她身边。她以为是现场服务员要倒水,便说不用,那人却把一个小袋子放在她的手边,没出声便走开了。

她瞥一眼便知道是装药的小纸袋,上面还写着字,忙转头一看,只见那人一身深色西装,却不是工作人员。那人见她回头,只略点了点头,却悄悄走到对面主位的位子后头,找了个比较偏的座位坐下来。

欧阳灿知道后面那排的位子多半是主位上坐着的那些领导或空难相关人员的陪同人员。果然那人刚一落座,一位老者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欧阳灿。

欧阳灿认出来那是市里的一位老领导,已经多年不出现在公众场合了。尽管距离挺远,他那目光还是让她觉得一激灵,忙低低头。

她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两种药。仔细一看,还都是治疗腹泻的。

她不禁纳罕。

忽的想起那人为什么眼熟,不就是刚才在卫生间外见过的么……可是……难道是……她正在想是谁让他带药进来的,也许是同事,可除了陶处和老赵,谁顾得上她?何况这儿也不是那么方便就能拿到药再大模大样送进来的……对,就是大模大样。

那也许只有曾悦希了。

她心想这是毒药也吃了吧,省得不是遭罪就是出丑……她抠出药丸来端起杯子送下去。热水下肚顿时她就觉得熨帖好些,不禁又看了眼送药的那个人。

这时候外面进来人,说有电话转接首长。

报告会中断了,与会者却都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有主位上那几位左右交换一下意见。

陶南康看了眼欧阳灿,欧阳灿吐吐舌,把药袋指给他看。

陶南康点点头,没出声。

欧阳灿看到赵一伟手里的笔敲了下笔记本,转过脸来,果然见他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让她看本子。她略歪了下头。

“陈老的孙子。”赵一伟在纸上快速写道。

欧阳灿皱眉。

“飞机租赁公司姓陈?”她在纸上写道。

“不。姓沈。最右边,白衬衫。”

欧阳灿抬眼迅速一扫,飞机的主人也是飞机租赁公司的负责人沈绪楷坐在个不太起眼的位置,正在和民航方面的专家讨论什么。这位沈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脸上的表情虽很凝重,却丝毫不减他的锐气和锋芒……

第九章 仿佛有光 (十七)

欧阳灿在心里赞了句好帅。

“听说还单身……你那什么表情?别只看脸,也别以为人家就出租个飞机,没什么技术含量。人家本身就是搞航空器研发的,带着项目和资金回来办的公司。”赵一伟嫌写起来麻烦,索性用极小的声量说道。

欧阳灿点了点头,“哦,这么了不起。陈老怎么会在这?”

“陈老在位的时候就布局在咱们市这搞民用航空器制造么。专门在开发区划了一个圈,招商引资投入科研资金培养科研力量,声势很大的。在他老人家画的圈儿附近出这么大的事故,不出面都说不过去的。”

欧阳灿又点点头,“你可真是什么八卦都知道。带”

“我还知道你爸爸给陈老动过手术……你不知道啊?看你那表情就不像知道的。你是不是真的除了尸体其他的都不大感兴趣?”

欧阳灿端起茶杯来,“没兴趣……我爸给做过手术的人多了去了,没听他提过。抒”

赵一伟笑笑,没再出声。

欧阳灿朝陈老的位子看了看——丁轶群坐在陈老身边,正跟他说着话,那脸上满是谦逊……她看着那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觉得是很眼熟的。如果父亲真给他动过手术,也许会有合影。这类与VIP病人的照片挂出去,多半会有利于医院的经营,可是父亲这些事上向来低调,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她笑笑,再喝点热水,亦不再出声了。

吃下去的药见效很快,她到会议结束时都没有再觉得难受。

这几个小时熬得辛苦,出了会议室终于长长出了口气。不独她,其他人也是面带轻松,好似打过了一场艰苦的仗。

他们是最后走出会议室的,先排着队领回自己的通信设备。走廊上不允许多作停留,他们很快便下了楼,准备离开。大厅里倒还有些人未及离去。只看到门外一辆辆专车排队驶离,井然有序。

欧阳灿忽然发现曾悦希和几个人站在大厅东南边的廊柱前,正在交谈。当中有沈绪楷。

许是他们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出现在大厅里就显眼,曾悦希看了过来。

她冲他笑笑,摇了下手机。

他也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出门上车。

沈绪楷目光跟着过去,转回来看着曾悦希,面无表情地说:“那位欧阳医生专业素养很不错的。”

“相当不错。”曾悦希说着点了点头。“不过今天的报告按说不该她做吧?他们陶处长来了。”

“的确不是她做的报告。不过有一部分具体问题是她负责回答的。解答非常清楚,用词简练,外行也不会听不懂。难得。”沈绪楷说。

曾悦希看外面,说:“你车来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你呢?”沈绪楷问。

“你们听完报告了,我们工作才开始。”曾悦希说。

“哦?”沈绪楷眉一挑,脸上有了点儿表情。“这么快?”

“这案子交给我们组了。公安局把出逃的嫌疑人已经控制了,很快就得移交给我们。我们等下就在这开会,丁书记亲自给我们布置下面的工作。案子不复杂,投入的又都是精锐,应该会办的比较顺利。”

“我说你怎么过来了呢。”

“也是赶巧就我能空出时间来呢?”曾悦希看看他。

沈绪楷脸色还有些阴郁。

事实上他的情绪非常不好。

任谁的公司遇到这样的灾难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走吧。善后事多着呢,你先休息好。”曾悦希说。

沈绪楷跟他握了握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曾悦希本想送他,正巧同事从会议室出来找他,说丁书记和刘检要下来了,马上开会。他答应一声,边往会议室走,边看了下手机。

欧阳灿给他发了条信息,只有两个字:“谢谢。”

他顺手回复:“不客气。”

“多请你吃一顿饭。”她说。

他走到会议室门口了,正要回复信息,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便看到丁轶群和刘康带着人往这边走来,他站下,替他们推开了门……

欧阳灿跟同事们一道回了局里才解散,搭赵一伟的车回家。

赵一伟特地绕了下路,打算送她到家门口。

欧阳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玩啥我家那边路特别难走,算了吧。”

赵一伟说:“是看在你今天腿软的份儿上送你的。”

欧阳灿笑笑,看了眼手机。

曾悦希后来没有给她回信息了……她突然听见赵一伟说:“幻影啊。”

“啊?”她忙抬头。

前方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前停了一辆豪车,占了大半车道。赵一伟鸣笛示意,对方司机挪动了下车,闪出足够的空间来让他们通过。

车过去了,欧阳灿又回头看了眼,忽的发现那车的司机下来开了车门,车里的人迈步下来。

“哟!”欧阳灿小小吃了一惊。

“干嘛?”赵一伟问着,也瞅了眼后视镜。“咦?沈绪楷?”

“是他吧?”欧阳灿好奇心一起,说:“要不咱把车倒回去看看?”

“得了吧。”赵一伟笑起来。他停下车,“你就住这,八卦还能跑了啊?下车。”

“谢谢啊。路上小心。”欧阳灿下了车,挥挥手让他先走。

赵一伟开车离开了,她又忍不住往后看了看——可惜从这里看不到什么……她想想又觉得自己多事,赶紧回家。

没走几步,就看到巷子里多了一辆白色小跑车,就停在夏至安新车的外面,头对着头,像在交头接耳的两个人。

第九章 仿佛有光 (十八)

她走近些看看那白色小跑车。车子亮晶晶的闪着光,虽然半新不旧的,可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

可这车她每次看见都觉得好笑,主要是因为这小车跟它的主人实在是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她看看表。

已经很晚了,这位客人竟然还没走。

她来到大门口,准备开门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笑声。

进了门,院子里倒静悄悄的。小四冲着她摇尾巴,她伸手过去戳戳它的大鼻子,看了看周围,正琢磨其他的狗都哪儿去了,就见一团深黄色带着两个小跟屁虫冲过来抒。

她挨个儿摸摸它们的脑袋,看了眼它们过来的方向,果然听到说话声——从花房传来的。

她朝花房走去,经过树下的长椅,顺手把包丢在了那里带。

走到花房外,透过玻璃,看到平常母亲修理花枝、放工具的长条桌上摆了些小碟子,旁边坐着把酒言欢的正是父亲和庞乐天,这会儿两人不知道说到哪儿了,正吃吃地笑着……她笑笑,刚想故意踢踢拖拖弄出点儿动静来,就听见夏至安喊她。

“刚回来?”他问。

欧阳灿看他拿了好几个空盘子和袋子,还拎了两瓶红酒,点头道:“嗯。你这是干嘛?”

“补充弹药。”夏至安轻声说。

“都这时候了还补充,要喝到天亮了呀。”欧阳灿微微皱眉。“我妈呢?”

夏至安小声说:“休息了。九点钟庞院长说要走,欧伯留他聊天,两人就挪这儿来了。”

“你陪着他们聊的?”欧阳灿看他。

“他们聊我哪儿能插得上话,只是陪坐。”夏至安说。

欧阳灿见他手里拿那么多东西很不便,伸手接了几样过来,看看都是下酒的果干果仁,“真是……细心。”

“你是想说我马屁精吧?”夏至安问。

“……精,又不是坏事。”欧阳灿说。

夏至安盯她一眼,歪歪头示意她进去。

里头欧阳勋和庞乐天早听见动静,问了一声是小灿回来了吧?欧阳灿忙答应。

她走在前面,一脚踏进花房,马上从湿润的裹挟着花香和青草香的空气里分辨出淡淡的酒气,见父亲和庞乐天只是面上微红,并无醉意,笑道:“胖叔好。”

“哎!柴火妞儿侄女好!”庞乐天见了欧阳灿,笑的见牙不见眼,伸出胖胖的手臂来,说:“来,抱抱!”

欧阳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过去跟他拥抱下。

“咦!真敷衍!”庞乐天胖胖的脸上笑纹都没法儿深刻。

“哎!您看看除了我亲叔,我还敷衍谁呢?”欧阳灿笑嘻嘻地在一旁坐下,看夏至安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对面父亲的身边。

“这丫头。”庞乐天笑着点点欧阳灿,转过脸去瞅瞅夏至安。“你们俩刚在外头嘀咕半天,都嘀咕什么了?”

“哪有嘀咕!”欧阳灿忙否认。

她说着看了眼夏至安。

夏至安把一碟干果推过来,说:“没嘀咕,就聊了会儿天儿。”

欧阳灿瞪了他一眼,庞乐天却哈哈大笑起来,问:“听你爸说去开会了?什么会开这么晚?有大案子啊?”

“嗯,630空难的调查结果报告会。”欧阳灿抓了几颗腰果来吃,“报告时间没多久,来来回回路上和等候的时间久,真累。”

“我看你也是累。怎么比上回见你,脸都小了一圈儿……瞧这下巴都尖了。”庞乐天啧啧两声,跟欧阳勋说:“我说老兄,幸好你还是个医生,闺女照顾成这样?亏心不亏心!”

“啊,是啊,看看,眼还眍?了,腮也凹进去了,脸色发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抽大烟呢,这副尊容快赶上旧社会大烟鬼了。”欧阳勋也说。

欧阳灿说:“别提了。我们几位参与这次事故调查的同事,没一个不像我这样的……我今天要不是突然闹肚子,应该也还凑合能看。”

“怎么会闹肚子的?”

“我猜是晚饭吃不合适了。可是别人跟我吃一样的饭,就我出了问题。”欧阳灿说。

“天热了,指不定哪一口吃出毛病来。平常多注意点儿。”欧阳勋仔细瞧了瞧女儿的脸,“吃药了吗?先别吃这些了,晚上再吃药巩固下,这两天注意点饮食。”

“吃了药就止住了,没事了。”欧阳灿说着就笑了。

她虽然进来之后总是笑的,但这一笑却有点不大一样。

也太甜了些……

大家静了下来,似乎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还是庞乐天看看时间,说:“太晚了,再不走天都亮了。”

他说着起身告辞。

时间的确晚了,欧阳勋也不勉强留客,问了问源源妈从北京回来没有。

“没呢!说是马上回来,马上马上的也马上了一个月了,牛上也该到家了呢。”庞乐天说。

欧阳灿忍不住大笑。

“等下,我去给你拿灿妈准备的酱菜。”欧阳勋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