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安说:“她不光不怕狗。你要小心点,Luna太好看了,她说不定会做偷狗贼。”

“你说什么呢?”欧阳灿笑了,“我们家狗够多了,还好都不是特别聪明的,不然甭想消停。”

“Luna可以来给胖胖它们做政委。”夏至安微笑着摸摸Luna的头。

Luna很开心。

范静侬看了欧阳灿,笑道:“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跟欧伯母很像的……我住上面,6号院。”

“那我也知道了。我之前听我妈提起过你。”欧阳灿说着伸手过去,“欧阳灿。”

范静侬伸手和她一握,微笑道:“范静侬。”

夏至安看着这两个女子才不过一分钟的工夫就接上了头,把他扔在一边了,索性就听她俩说。

“才搬来不久吧?”欧阳灿问。

“差不多一年了吧。刚好我搬来,你出国了。听欧伯母讲过。”范静侬微笑道。“就是喜欢你们家胖胖,才养了Luna。欧伯母传授我好多养狗的经验。”

“这我妈可是专家。”欧阳灿看看活泼的Luna,又看看夏至安,问:“对了,我们去海边,有没有时间一起?”

范静侬忙说:“不了。天气热了,我这就带Luna回家了。你们好好玩。”

“那改天我们再聊啊。来我们家玩嘛。”欧阳灿说。

“嗯。再见。”范静侬牵着Luna,往后退了退。

夏至安挥挥手跟他们道别,欧阳灿才开车走。

“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狗狗,瞧Luna漂亮的……”欧阳灿忍不住看看后视镜。

范静侬牵着Luna,走在幽静的小街巷里,实在是太好看了。

“怎么不说话?”欧阳灿发现夏至安不出声了。“刚才邀请范老师一起来,你干嘛不帮忙?”

“你到底是陪我逛景点呢还是泡妞?”夏至安问。

“哎,我怎么叫泡妞?”

“难道不是?看人家漂亮你就拔不动腿了。”

“才……没有咧。哎哎哎,”欧阳灿看到路口红灯,停了车。“咱俩这对话反了吧!”

夏至安顿了顿,笑起来。

欧阳灿说:“不过刚才是有点儿……”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她忽然间想到那天晚上回来,停在范家院门口的车,和车上下来的人……

“绿灯了。”夏至安提醒欧阳灿。

欧阳灿忙开动车子,转弯时轻声说:“她人看起来不错。”

“嗯。”夏至安点头。

欧阳灿笑了笑。

“你笑什么?”夏至安问。

“笑……难得你和我眼光这么一致。”

“拜托……在范老师那里,要是眼光不一致,除非眼神不好。”夏至安说。

欧阳灿瞪了他一眼,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回他说得对。

“好好开车啦,导游小姐。”夏至安笑着端起相机来。“我们先去哪儿啊?”

“迎宾馆。马上到。”欧阳灿说。

车子开进一段寂静的林荫道。

没有过往的车,也没有行人,满目都是苍翠的绿色,让人的心顿时静了下来……

两人买了票走进迎宾馆大门,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夏至安背着相机,偶尔拍张照,或者看到什么,就问问欧阳灿来历。

欧阳灿虽然多年不逛景点了,许多典故却也还记得很清楚。

她陪着夏至安闲逛,倒也是个挺称职的导游。

他们逛完了迎宾馆又去了教堂,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饿不饿?”欧阳灿问。

夏至安看她,问:“你饿了吧?”

“嗯。”欧阳灿点头。

“那我们就吃饭。”夏至安说。

“好。”欧阳灿很高兴地带着夏至安上车,问:“对就餐环境有没有要求?比如小馆子,行吗?”

第十章 此时此地 (五)

“你请客,当然听你的。我没问题。”夏至安说。

“那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欧阳灿说。

“要不要预约?”

“不用。那家店啊,就四张桌子。店老板不上网,不用那些什么口碑网一类的东西攒客人。不过食物选料都货真价实,价格也不贵。就是不预订,随到随吃。到点关店门,食材用完的话也关店门,没得商量的。”

“现在这么做生意也成啊?”

“怎么不成啊。食客可多了。不过也有受不了他们这种爱吃不吃的态度,去过一次就坚决不肯去了。”欧阳灿笑道带。

“那我来试试看。”

“他们家是传统鲁菜,可能有点口味偏重。”

“这倒没什么。卫生情况良好就行。”夏至安说。

欧阳灿笑起来,说:“经过我爸妈两位鉴定过的食品卫生情况,你大可放心。”

夏至安笑笑,随着欧阳灿在狭窄的小路上高高低低、左转右拐,几分钟后,来到一个四五条道路交汇的小坡下的路口处。欧阳灿找了个路边的停车位把车子停好,等夏至安下了车,指给他看那店面——“喏,就在那里。”她说。

夏至安看了一眼,白云饭店。

普通到不能普通的名字。在左邻右舍的水果店映衬下,门面也显得不那么起眼。屋檐下一排凳子,等了十来个客人。

“那些都是排队等吃饭的吧?”夏至安问。

“嗯。应该是。”欧阳灿看看他,“怎么,不想等?”

“我是没关系,怕你饿晕。”

“我哪有那么夸张。”欧阳灿说。

“那就好。”两人走到白云饭店门口,恰好遇到矮矮胖胖的老板娘出来,翻了下眼睛看看外头等候的食客,逐个儿问了问点什么菜,到欧阳灿和夏至安身边站下,却先跟他们身后刚来的几位说:“今天就到这桌,各位请别家去吧。”

几个人一听跟老板娘说能不能通融一下,大老远过来,就想吃那口干炸里脊。

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没法儿通融。早上备的料就只够这几桌。你们常来,知道规矩。”

那几人无奈只得离去。

老板娘问欧阳灿点什么菜。

欧阳灿也没问夏至安,直接点了四个招牌菜一个汤。

老板娘看看她,说:“我看你们俩两菜一汤就够了,多了吃不完的。至少去掉一个。”

欧阳灿问夏至安:“去掉哪个?”

“去掉便宜的那个。”夏至安说。

老板娘点了点头,跟欧阳灿说:“有小一年没来了啊。”

“是是是。去学习了一年,刚回来。”欧阳灿眉开眼笑。

“出去学习,带了个男朋友回来啊?”老板娘收了一张空板凳,问。

“没没没,这是家里给置办的,不是我带回来的。”欧阳灿说。

老板娘看看夏至安,说:“家里给置办的不错,看着好就收了吧,另找怪麻烦的。”

“呵呵呵。”欧阳灿笑着。

老板娘拎着板凳进去了,欧阳灿还在笑。

夏至安说:“你用不用这么谄媚啊。”

“哄她开心了,我们就能吃得开心,划算。”欧阳灿说。

“为了口吃的,你还真能受委屈。”夏至安啧啧一声。

“随你怎么说。等会儿你尝尝他们的家常菜,再批评我不晚。”欧阳灿咽了口口水。

“她能记住我们点的什么?”夏至安问。

“能。从来不用纸笔,全凭记忆。然后她绝不允许乱点菜、多点菜。”欧阳灿说。

夏至安笑道:“还挺特别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轮到他们进去坐下时,夏至安都饿了。

但上菜倒是很快,而且是一次上齐。

夏至安夹了一块干炸里脊,一口咬下去,便嗯了一声。

欧阳灿一脸得意,“我推荐的没错儿吧?菜是普通的,味道不普通。”

“欧伯伯和欧伯母都烧得一手好菜,你怎么还贪吃外面的小食?”夏至安问。

“这样的小食,一个城市也就只有这一家。独有的这一味,可能一生也只遇一次。你说我为什么贪吃?”欧阳灿微笑。

夏至安想了想,说:“有道理。”

“你不太喜欢在外面吃东西?”

“有时候不能谈喜好,要习惯。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在外面吃,反而不太习惯在家吃了。”夏至安说。

欧阳灿有点惊奇,问:“那你在我家吃饭,会不会很别扭?”

“在你家吃饭,其实也相当于在外面吃。你的家,只是我的暂时居所。”夏至安笑道。

“比起饮食,更重要的是居住吧?你好像不太喜欢住酒店。”她想起那晚他非要自己送行李箱过去,那种执拗让人印象深刻极了……

“主要是不喜欢酒店的味道。如果非住不可当然也没有问题。”夏至安说。

“但是要求会比较多吧?”欧阳灿微笑。

“非住不可的话,我要用自己的东西。”夏至安说。

欧阳灿明白过来,“难怪……你行李箱里一定有你必须要用的自己的床单睡衣还有闹钟……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私人用品。”

夏至安看了她,笑道:“观察得挺仔细。”

“原来是这样。”欧阳灿点了点头。“我一直觉得你那天简直不可理喻。”

“这是怪癖。”夏至安说。

“并不觉得。只能说这是习惯。谁没有一点有别于他人的习惯呢。”欧阳灿说。

夏至安微笑。

“像连环杀人犯,可能一个细微的小习惯就能出卖他……”

“比如?”夏至安问。

“比如会把每个受害人的手都用特别的绳索打结,比如会把每个受害人的尸体都朝特定的方向摆……很多哦,什么稀奇古怪的习惯都有。”欧阳灿说。

欧阳灿说着说着,脑海中像突然闪过了什么,可她又没能抓住,于是只顾去想,筷子都停在那里了。

第十章 此时此地 (六)

夏至安见她忽然走了神,叫她一声,“想到什么了?”

“就是想不起来想到什么了……刚才说到哪儿?”欧阳灿问。

“喂,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哪?”老板娘晃着她那胖胖的身躯来到小桌边,手里的圆珠笔敲了下欧阳灿的额头,在手中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吃个饭还说什么凶杀尸体。给我,168块。”

欧阳灿一抽鼻子,摸出钱包来。

老板娘看了眼夏至安抒。

夏至安微笑端坐,安之若素地道:“她请。”

“嗯,是应该让这个说话倒人胃口的掏钱。”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带。

夏至安和欧阳灿付了钱出来,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看饭馆的小门脸。

“你要是喜欢这家的口味,记得位置以后可以自己来。”欧阳灿说。

“倒是个小坐小酌的好地方。”夏至安点头。

“嗬!还‘小酌’……就您那见酒就倒的劲儿”欧阳灿按了下车匙。

车停在树荫下,开车门仍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夏至安抬头看看天,问:“今天预报有雨吗?”

“没有吧。”欧阳灿也抬头看看。头顶的天还算蓝,可远处就阴沉沉的,的确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现在这个感觉,相对湿度至少要达到百分之八十的,很可能会下雨。”夏至安说着,拿了手机去查天气状况。“嗯,说是会有阵雨。”

“来点阵雨也不怕的。”

“可是要搬家啊。”

“应该没那么点儿背吧……”欧阳灿说。她有点信心不足。

田藻最近这运气……

“你也太认真了。雨停了再搬不就行了吗?”夏至安笑道。上了车,他伸了伸胳膊,问:“咱们现在去哪?”

“我带你去八大关转转,消消食,然后去田藻家。她应该差不多好了。听说昨晚还赶稿子,睡的比较晚。”欧阳灿说。

“嗯……吃饱了,就得干活了。”夏至安眯眯眼。

欧阳灿说:“都说了到时候你开车就行……这边路真不好走。”

她仔细查看着路况,听夏至安说“往前开就好了啊,走海边很快就过去了”,她轻轻咦了一声,先不理他,慢慢地把车开出这复杂的路口。

遇到红灯停了车,她转头看了眼有一会儿没出声的夏至安,才发现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搁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是睡着了……她忽然觉得有点不放心,伸手过去,靠近他些。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指间,她才收回手来。

她握着方向盘,盯了那红色的计时器,觉得自己神经质了些,太好笑了……她自管笑了起来,发动车子时听到手机响,忙接起来,是田藻打来的,说已经收拾好了。

“我差不多三点到。我们刚吃完饭。”欧阳灿低声说。

“我们?你跟谁呀?”田藻马上问。

“田八婆。三点你楼下见。”欧阳灿说完挂了电话。

夏至安还在睡着,她特地慢些。等开进八大关景区,她找了个有阴凉的位置,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此时的游客不多,这个位置又相对僻静些,只偶尔有自行车和行人经过,并不喧哗。欧阳灿伏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被法国梧桐遮蔽的路,一点点向上延展……她也有点困,不禁打了个哈欠,也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雷声惊醒。

睁眼看时只见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眼前顿时就模糊了。她忙把车窗升上来,这时候夏至安也醒了。

“竟然睡着了……我睡了很久啊。”他抬起手腕来一看。

欧阳灿说:“本来想跟你逛逛风景区,结果下雨了。”

雨倒是下得并不大,雨中观景也是可以的……她看了夏至安。

夏至安看看表,说:“算了吧,不是要帮田藻搬家?”

欧阳灿心里想的正是这事,被夏至安主动提出来,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后有时间,再带你逛这里。”

夏至安笑笑,说:“等你再有时间,猴年马月呢!”

“那倒也不至于的。”欧阳灿笑着,开车驶离景区。

因为下雨,路况稍有点差,从景区到田藻家的小区,原本短短一刻钟车程,晃晃悠悠足开了半小时……到田藻住处,停了车,就发现田藻已经撑着伞站在单元门口等着他们了。

“你这个同学,真是大美人。”夏至安说。

欧阳灿仔细一瞧,可不是嘛——田藻一头长发,烟灰色一身宽松衫裤,撑着把油纸伞,活像过断桥的白素贞……她看了夏至安,微笑道:“许仙,快点,伞拿来。”

“小青,伞给你,下去接你姐姐。”夏至安说。

欧阳灿笑着接了伞,解开安全带,这时田藻已经走过来。

她看看车内的夏至安,笑道:“原来是你!小灿电话里没说,我还一直好奇呢。”

夏至安笑笑。

欧阳灿绕过车子站在田藻身边,也笑笑。

“一起上去喝杯茶吧。我准备了的。另一辆车要等一会儿才能来。”田藻微笑道。

夏至安看看欧阳灿。

欧阳灿说:“你喝了人家的茶就得帮忙搬东西。这茶你喝是不喝?”

夏至安说:“喝。”

他果然下了车,抬手遮雨,跟田藻和欧阳灿上了楼。

经过一楼门口,有人开门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嘭”的一声又关了门。欧阳灿认出那是房东老胡。

田藻吐吐舌,边走边悄声说:“早上就探头探脑的,看我确实是收拾好东西了,该放心了……你说,至于么!不过应该那天你帮我出头,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的,不然怎么肯宽限我几天。”

“偶尔我的制服也有点威慑力。”欧阳灿说。

“我觉得你就算不穿制服,也有威慑力。这两天楼下那群老阿姨都问我跟你什么关系,说那个女警官好帅气。”田藻笑嘻嘻地说着,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