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安听了,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要是有紧急事件呢?”

“会有什么紧急事件!就是有,也不准!”

“那好吧。要是你坚持的话。”夏至安说着瞅了她一眼。

欧阳灿待要再强调一下,手机响了。

她一看是父亲打来的,脸上立即露出微笑来。

夏至安眼看着她的表情瞬间有了巨大变化,不禁也叹为观止。听着她叽叽呱呱和父母说着话,也很有意思……他不知不觉就微笑了。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

欧阳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的,把她用过的碗筷也收走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吃着饭,看看时间也该准备上班去了。

他上去看了看石头和狗崽,调整好监控镜头,带上包就下楼来。

忽然看到头发像一堆乱草似的田藻冒出头来,看到他,她打招呼:“早!”

“早!你这是还没睡呢,还是刚起床?”他笑问抒。

田藻的作息有些日夜颠倒,很难得这个时间看见她的。

“刚写完稿子,还没睡……昨晚上出什么事了吗?我好像是听见有动静。”田藻问。

“哦,不算什么大事。石头刚生了小狗,我跟小灿带去医院看了看……”夏至安简单把经过说了说,看看表,道:“石头在我房间休息。我开了监控,随时可以看到它们的情况……如果有意外,我给你打电话行吗?你好上去看看石头。我赶回来毕竟没有你上个楼快。我今天就半天课,很快回来的。”

田藻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但总算是听明白了夏至安的意思,忙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没问题。可是你们俩昨晚怎么不喊我帮忙啊!带”

“知道你晚上要工作的。我们俩应付不来的话肯定就叫你了。”夏至安又看看表。

“你到点上班了吧?快走吧。”田藻笑着说。

夏至安点点头。

“对了,小狗是公的还是母的?”田藻追问。

“公的。跟小肉丸子似的,特可爱。”夏至安笑道。

“哎,挺好。”田藻笑着说。

夏至安也笑着走了。

下楼来他也没有看到欧阳灿。院子里静静的,等他走到大门口,发现欧阳灿的自行车不见了,几只狗远远地望着他,像是目送他出门上班去……夏至安摸摸蹲在门内的小四的脑袋,推开小门走了出去,恰好看到欧阳灿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从巷口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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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灿进了办公室刚换好警服,桌上电话便响了。电话是林方晓打来的,她起初以为是有什么情况要核对,不想林方晓告诉她,罗林想见见她。

欧阳灿楞了一下,问:“见我?”

“对,说想见见你。”林方晓说。

欧阳灿微微皱了眉,轻声问:“为什么要见我?”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想见见那位有一面之缘的年轻法医。”林方晓说。

欧阳灿听着,没吭声。

从林方晓声音里听不出焦急,看样子他也只是转达一下罗林这个看上去很离奇的要求……她想了一会儿,脑海里并没有多少对罗林的印象。那天她从现场往回赶,特别着急,也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哦,倒是有一点,林方晓在介绍她的时候,罗林的确像是眼前一亮。

她眉头皱紧些,说:“那我去见见他好了。”

“别勉强。”林方晓说。

“不勉强。我也挺想会会这位罗总的。”欧阳灿说。

她收拾了下桌上的东西,带上随身物品下了楼。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一)

她赶到审讯室,林方晓正在走廊上打电话,见她到了,很快挂了电话,冲她点点头,说:“这么快就来啦。”

欧阳灿看看林方晓,说:“精神不错啊。抒”

“嗯,昨晚都休息好了。我们,还有那位。”林方晓说。

欧阳灿笑笑,“看样子你们双方相处得还不错。”

“到目前为止都还挺客气的。”林方晓点头。

欧阳灿往里看看,只看到老崔在里头端坐不语,“够稳的。”

“那位更稳。要了纸和笔,不知道在写什么。我心里想着但愿是答题纲要……”

“万一是回忆录呢?”

“回忆录不急着这会儿写的。”林方晓说,又打量欧阳灿一眼,“你准备好了?”

“这还要准备什么啊?我又不是来审讯的。”欧阳灿很放松带。

林方晓一歪头,敲敲玻璃,推开门让欧阳灿先进。

坐在里面正在纸上写着什么的罗林和老崔同时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是欧阳灿,罗林马上露出了微笑。

欧阳灿点点头,说:“早上好,罗总。”

“早上好,欧阳医生。还是别叫我罗总了,叫我罗林,或者老罗就行。”罗林见她站着,起了起身。但因为身体并不能随意离开座椅,他歉然一笑。“失礼。”

欧阳灿轻声说:“没关系。请坐吧。”

“你也请坐。”罗林说。

老崔抱起手臂来,看着罗林,眼中是一副看怪人的神情,只是不动声色,林方晓则把自己原先坐的那张椅子拉过来让欧阳灿坐了,自己出去另拿椅子了。

“听林队长说你想见我。”欧阳灿说。

罗林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啊……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真转告你了。”

欧阳灿抬了抬眉,虽没说什么,表情却极为生动。

罗林微笑,把面前的纸和笔摆整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写的东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欧阳灿静静地一言不发,只是望着面前这个尽管身处审讯室、仍从穿着到举止丝毫不失体面的中年男人。她听见林方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下来,也没有回头。

罗林抬起头来,仍旧是望着欧阳灿,轻声问:“做法医辛苦吗?”

欧阳灿不想他开头问的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又不着边际的问题,停了约莫两三秒,答道:“辛苦。”

“是吗?”

“是啊。像这几天,天气又热,事情又多,体力消耗很大,压力也很大,说不辛苦那是骗人的。”

“收入也不太高吧。”

欧阳灿哑然失笑。

她打量了下罗林。

从他的神情语气来判断,他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高。图收入高的不会做这行。“

“图收入高的不该打政府工。”

“你说得对。我做这行是因为我喜欢。这世上作恶的人很多,我愿意帮忙把他们绳之以法。”欧阳灿说。

罗林沉默地望着她,好像在分析她这几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二)

“想见我就为了问我这些?”欧阳灿问。

罗林点点头。

“我的答案很标准。你问任何一个法医很可能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欧阳灿说。

“不。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么年轻,还做着这么辛苦的工作,一定是有什么类似信仰的东西在支撑着你的。我尊重有信仰的人。”罗林说。

欧阳灿不出声了带。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女儿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法医。”罗林说。

欧阳灿认真听着抒。

“她小的时候看电视剧,迷上了剧里的女法医,视为偶像。在那以前她很喜欢跳舞的,梦想成为专业舞蹈演员。她也很有天赋。我和她妈妈很支持她。她后来说要做法医,我以为她开玩笑的,但是十来年了,她一直都是这个愿望。舞蹈还是练习的,可是并不怎么下苦功夫了,只不过当成爱好而已。我以为……她或许真的会走上这条路。”罗林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

欧阳灿知道他的女儿罗爱昕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回忆起她年幼时的事,似乎并不令他难过……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心头一震。

“我女儿小时候学习成绩就很好的。”罗林说着,又低头看了眼面前那摞纸。“如果不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一定会顺利长大成人的。”

欧阳灿见他低着头,那一双扣在一起的手,指甲都修剪得非常整齐。从被拘留开始他的衣服应该没有换过,但并不显得脏……这是一个多么注重外表整洁的男人啊。

她清了清喉咙,说:“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罗林沉默着摇了摇头。

欧阳灿等了片刻,才说:“那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其他的工作,得离开了。”

她本想说完就站起来离开,但罗林此时抬起头来,就那一瞬间,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泪光,不禁怔了怔,坐着没动。

“谢谢欧阳医生。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点过分。还是非常感谢你能过来跟我说刚才那番话。”罗林说。

欧阳灿点了点头,起了身。

她站在那里,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伸过手去。

不但罗林,身后的老崔和林方晓都吃了一惊。老崔都差点儿站起来拽她了,却被林方晓按住。

罗林看着欧阳灿,笑了笑,说:“欧阳医生真是胆识过人。”

“希望你能坦然面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欧阳灿说。

罗林没有握欧阳灿的手,而是抬起手来拱了拱手,说:“我会。”

欧阳灿这才转身离去。

门合上的一刹那,她松了口气。

背上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汗,她捏住制服轻轻抖了抖,想回头看一眼审讯室,到底克制住,先走了……

审讯室里三个人都不出声,外面的蝉噪穿过两层密封的玻璃窗进来,像是隔了棉花套子打上去的拳头,透着一股无力感,因此室内的沉默就显得格外让人憋闷。

林方晓看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有好半晌了的罗林,问:“想好了吗?”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三)

罗林把面前的那摞纸拿起来,一页页翻着,然后一齐往小桌板上一立,轻轻磕了磕,整理了下,才抬头道:“这是我写的整个事件的过程,你们可以先看看。我想这几天你们也很辛苦,恐怕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路。”

林方晓和老崔都没出声。

罗林面对他们这两位老刑警,一丝怯色也无……这无疑是让人愤怒的。但林方晓和老崔何止身经百战,与罗林交手之前,他们早已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此时六条视线交织在一起,尽管每一条视线都隐隐带有试探和交锋的意味,可谁也不在这个时候显得锋芒毕露。

还是林方晓站了起来,但他先不忙去拿那几页材料,而是把罗林面前的纸杯拿了过来,给他接了杯水放过去,又问:“我们这里有茶包,需要吗?”

罗林摇摇头,看了他微笑道:“我喝不了茶包。白水就很好。谢谢。”

林方晓这才把材料拿了过来,靠在桌边看了起来。

自己看一页,递给老崔一页……他听见老崔不住地吸气,心想他应该和自己一样,被罗林这尽管简明扼要却也触目惊心的材料弄的有点心里发凉。

他把材料看完了,看向罗林。

“很清楚吧?”罗林问。

林方晓把手中剩下的那一页放在桌上,趁这个机会和老崔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里都明白,罗林的这个态度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如果不是我女儿出事,我大概不会这么干。你们应该理解不了那种绝望,好像自己一生所有的奋斗都没有了意义。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可是毕竟没有这个机会了。”罗林说。

“你杀了这么多人,说的这么轻松。”老崔忍不住道带。

罗林微微一笑,道:“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人,活着也是祸害。”

林方晓抱着手臂,问:“你和高思琼是感情纠纷,和刀晓锋算经济纠纷,张承志和丁奎呢?尤其是丁奎。”

“对,尤其是丁奎。”罗林笑笑,“你知道丁奎有多么的丧心病狂?他开发的项目,敢把成本压到低的不能再低,在我们业内,都知道丁奎的项目是不能买的,别说七十年产权他撑不下来,二十年那房子准没法儿住。为了拿地,他什么阴招儿都用。我和他的公司竞争,被他动用关系黑了不止一两次。城中村改造项目,就是他靠着关系从我们手上抢走的。至于张承志,你以为他是好人么?丁奎的项目为什么修那么好的下水道?那是因为几乎每个项目,他的工地都有超出正常指标意外死亡的工人。他让风水先生、算命先生看过,必须用深挖的手段,建造牢固的地下工程,才能把那些冤魂给镇住,才能让他的财路源源不断……经张承志的手给丁奎做了多少次欺骗性的、只应付监管的设计图纸?他是什么好人!手上一样沾着血。”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四)

林方晓看着罗林。

罗林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这他看得出来。同时他也看得出来,罗林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停下来缓了口气,平复下心情。

“喝点水吧。”林方晓说着,瞥了眼正在做笔录的老崔,伸手在老崔手边那厚厚的一摞资料里抽出一叠来,拿了一张照片出来,亮给罗林看。“这个东西你认得吧?”

“对不起,看不清楚。是什么?”罗林问。

林方晓起身,过去把照片放在罗林座位前的小搁板上带。

罗林见照片里是件宝石镶嵌的首饰,看了会儿,摇摇头,说:“有点眼熟。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林方晓把照片抽回来,说:“已经证实这是高思琼耳环上的装饰。我们在你家院子里发现的。抒”

罗林听到这是高思琼的东西,似乎是发了呆,有一会儿没有出声。

老崔停下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资料,敲一敲,说:“你和高思琼的关系就不要花心思掩饰了,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吧……这里是我们从刀晓锋那里得到的材料,包括视频、音频和图片资料。具体都是什么,我想你应该也是比较清楚的。”

罗林的脸色变了变,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刀晓锋一直保存着。”老崔说。

“是啊,一直保存着。”罗林讽刺地一笑。“好在后来拿出来再敲诈勒索一番。我说过,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人。”

老崔在笔录上记着,林方晓则对罗林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供述。

罗林说:“我和高思琼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动了感情的。当然我跟我太太房昕的感情多年来都不错。可人到中年,难免有点中年危机,加上我也算是功成名就,心态也不是从前那样了,夫妻间感情还是有的,就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刚好那段时间我太太房昕去了澳洲做访问学者,我也寂寞,出去应酬得多,以前不太喜欢的酒会和娱乐场所也常去,就认识了高思琼。不得不说她是个非常聪明、非常美丽、非常温柔体贴的女人。男性对女性所能想象出来的一些优秀的品质,她身上都能找到。当然她也有企图,并且不太掩饰这种企图,这反而让我觉得刺激。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自己能够掌控这么一段露水姻缘,可慢慢就变得离不开她了,我有了离婚娶她的念头。她说她的婚姻也早就名存实亡,离婚也只是迟早的事。但我毕竟和我太太结婚多年,我太太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对不起她,我很难开口跟她提离婚。并且我必须要顾及我女儿的感受。我们公司在南欧和东欧都有项目,我经常要飞过去。那一年圣诞节,高思琼也特地飞过去陪我,正巧我太太带着女儿也去了布拉格,想给我一个惊喜的。

第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二十五)

“在国内,不管怎么样,我首先是顾念我太太面子的。和高思琼的交往,我总是安排得好好的,以免被人发现。否则不光是家庭,就是舆lun爆出来,未免声誉受损。可是在国外就没那么周密,况且也没有想到太太和女儿会突然飞过去和我团聚……就是在那里,我太太发现了我出轨的事实。她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早于刀晓锋。我太太非常冷静,离婚是她当即提出来的,另外只提了一点要求,就是要瞒住女儿导致我们婚姻最终破裂的真正原因。离婚手续办得很快,整个过程都非常低调。财产上我没亏待我太太。毕竟我白手起家的时候,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按道理来说像我这种情况,净身出户也不为过。可是我太太坚持合理分配财产,最后是她带着女儿搬出了出去。高思琼在我办理离婚手续的那段时间对我的态度很值得玩味。起先她很积极地帮我出主意,极力反对我净身出户,甚至反对我和房昕平分财产,认为房昕的贡献根本没有那么大……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我很清楚她的想法。但我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因为她的意见而有所改变。在我明确表示反对她对此指手画脚之后,她赌气好些日子不理我。我一忙,也只以为她不过是耍耍小性子,过一阵子就好了,就先去处理家事和公事了。哪儿想到,就是那段时间,她搭上了张承志,并且迅速打得火热。只是这事我当时并不知道,只知道她丈夫刀晓锋不肯离婚,她也离不开她的女儿。”

罗林说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于是情况便演变成了我虽然成了自由身,照先前的承诺我可以和高思琼光明正大在一起,也可以娶她了,她却改了主意,不离婚了。我再想见她,她便推三阻四。我当然也不傻,晓得发生了什么。要怪首先得怪我自己一时不慎,竟然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刀晓锋舍不得和她离婚,她却爱上了张承志。她坚决要和刀晓锋离婚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张承志。可刀晓锋最恨的却是我。他手上握有证据,三番两次威胁我,想要我好看。虽然他还没行动,我也知道他和他手上的证据,总归是定时炸弹。这让我非常不安。那段时间公司也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陷入危机。我个人也要负担很大的责任。出于多方面考虑,我选了引退。”

“你的公司和奎元一直是竞争关系。”林方晓说。

罗林点了点头,道:“林队长你说得对。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正当的竞争关系,我们愿意和奎元交手。但事实上并不是的。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情况,林队长,有时间我可以和你专门聊聊。现在我不想谈这个深层次的原因。”

林方晓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于是说:“你的引退当时在本地地产界引起很大的反响。”

“那必然是很大的反响。”罗林道。

他态度十分自负,听的人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不过再大的反响,也不能掩饰问题。我引退,公司能向好发展,再好不过。不过事业上遭遇危机,或者其他的什么,我都还可以应付,最让我不安的还是我女儿的病情。我和太太离婚的事,我女儿完全不能接受。就在那段时间,她情绪起伏非常大,看过心理医生,病情时好时坏。原本我想我们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我和她妈妈尽我们所能帮助她,她应该会慢慢复原的。事情本来的确是照我们希望的那样在好转的,可是刀晓锋为了他欠的那一笔二百万的公款,用当年他让私家侦探跟踪我和高思琼拍的视频和照片勒索我,说如果不给他那笔钱就把视频和照片公布。我多年来的名誉会毁于一旦这没错,可我更担心的是我太太和女儿要怎么面对。那个时候我的确起过杀心。雇佣杀手的钱都打到中间人账户上了,杀手都已经找好了,随时准备出发了,我却取消了计划。二百万对我来说并不值什么。如果能买到平安,我愿意付出这点代价。但我又错了。我竟然会相信一个为了钱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通过与别人通奸换取财富的人,这是我犯得又一个错误。所以最终,我付钱了,他还是把照片和视频交到了我女儿手上。我女儿受了多大的刺激,这事我根本不愿意去回想。在我看到她看我的眼神的时候,我内心的愤怒首次超过了内疚。我后悔当时没有让人杀了刀晓锋。因为这件事,我太太带女儿去了澳洲。从那天起,我女儿根本不想见到我。真是可耻啊……我每隔一段时间去澳洲看看女儿,也根本没法儿接近她。每次去也只能偷偷看看她,跟医生、跟她妈妈了解了解她的情况。每次听到她的情况有所好转,我都开心好久。我以为远离了我,房昕和爱昕若可以获得平静的生活,那我可以做到永远都不打扰她们。可爱昕还是自杀了。”

罗林停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太太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是我害死了女儿的。如果我不是那么混蛋,我的一切都还是完美的。事业,家庭,太太,女儿……可一切都被我的愚蠢毁掉了。我完全不能原谅自己。处理完女儿的后事从澳洲回来,我简直万念俱灰。恰好在那个时候,朋友的儿子新开了家健身俱乐部,他想方设法拖我出门去看看俱乐部的情况,说是知道我坚持健身多年,对这一行很了解,去体验体验,也给些指导意见。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独处,有些想不开。”

林方晓看着手上的资料,问:“那家健身俱乐部就是NePoer吧?”

第239章 蛛丝马迹 (二十六)

“是的。”罗林点头。

林方晓说:“在‘明山秀水’地下工程的抛尸现场发现了用于作案的运动器械,后来证实是neper丢失的。”

“还有捆丁奎用的绳子。”罗林说。

林方晓道:“你把neper的情况摸得很熟。”

“neper的经理是我多年好友的儿子。那小子的性格很温和,其实不适合做生意。我去了俱乐部看了看,倒是有点意外,看着搞得还不错,就里里外外多转了几圈。”

“梁嘉维在俱乐部的运营上花了很多心思。”林方晓说。

罗林点了点头,道:“就是没什么生意头脑,之前创业屡次失败。好在比起那些吸白粉包戏子无恶不作的富二代,嘉维倒是百毒不侵。有时候我是真羡慕老梁……我就是想有个这样的儿子,哪怕一事无成就知道败家,都不能了……那天嘉维和他父亲陪着我试了好多种器械,还给我亲自示范。后来我跟他们父子一起出去吃饭,在俱乐部门口遇到了张承志。吃饭的时候我通过嘉维了解到张承志是俱乐部的会员。嘉维知道我和丁奎直接有过节,很实诚地和我说丁奎也会到俱乐部运动。丁奎的母亲和嘉维的母亲是中学同学,也是非常好的朋友。这方面我还是很明白的,告诉他这没什么关系。嘉维送了我健身卡,给我安排的私教时间都和丁奎尽量错开。我想他们照顾我们这种老麻烦客户也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林方晓说:“但你还是在俱乐部掌握了他们两个的时间规律。e”

“对。也不难掌握。张承志是个严格按照时间表安排活动的人。而丁奎非常随性,不过好在他日常并没有保镖贴身保护,只要找准了位置下手就可以。”罗林干脆地说。

林方晓抬手挠了挠眉心,刚要接着问,审讯室门被敲了两下,他抬眼看过去,潘晓辉在外面。

“休息五分钟。”林方晓说。

罗林拿起水杯来喝了口水,对林方晓起身出门的举动安之若素。

老崔坐在那里,看他把水喝光了,也站起身,过来给他添了点水。

罗林道谢,又说:“我看您有点儿不太舒服。您要是想出去透口气也尽管去。”

老崔正因这几天熬夜,抽烟抽得太凶喉咙有点难受,想出去一趟,被罗林说出来,反倒看了他,说:“不用。”

“放心,我不会趁这个空档做什么让你们为难的事的。”罗林说。

老崔笑了笑,说:“我也不是怕这个。我们有纪律的。”

“明白了。”罗林点头。

“你很善于观察人。”老崔坐下来,说。“很多非常细微的地方都能被你注意到。”

“你们做刑警的也要有这个特长。我么,只是习惯如此。”罗林说。

老崔没说什么,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外——林方晓背对着这边,还在跟外面的同事说话……他看了看表,五分钟马上就到了。

“大概是丁奎醒了吧。”罗林说。

老崔左边眉毛挑高,没有出声。就在这时,林方晓回来了。他看看林方晓的表情,林方晓冲他点点头,坐下来说:“继续吧。”

罗林推了推面前的纸杯,推回原来放置的位置,问:“丁奎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