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扇恭声应了,喜滋滋地把钱揣进怀里告了退。自从离开绿院到了青院,她的竹艺买卖就不能再做了,正愁没了额外的进项,这一赏倒让她看见了些挣外快的希望——如果这位二少爷不是那么抠门儿的主子,就像他老爹白老爷一样吃得高兴了就赏,那么她可要多动动脑筋把这二少爷喂滋润了才是。出手就是一百个大钱的赏,虽然不及白总大方,但也总比她罗扇卖十个小竹筐才能挣上五文钱来得好吧?

主意打定,罗扇决心在二少爷的伙食上好好做一做文章。养生餐是基础,或许她还可以尝试一下把现代人的食品“推销”给二少爷,就比如她曾经做过的蛋糕或是咖喱饭什么的。

二少爷不大喜欢吃甜食,所以罗扇的蛋糕只放了很少量的糖,也没有放奶油,基本上就是普通的小糕点。这天她一共做了八个,拿了四个交给丫头青荷送去上房,剩下的四个她也没敢给金瓜和小钮子那两只馋猫,毕竟青院不比绿院,巫管事虎视眈眈地在那里监视着,罗扇可不敢为了一口食儿吃而把屁股奉献给板子。

事实证明她这么做是正确的——小蛋糕送进去没一会儿,青荷又跑来要了,罗扇连忙把剩下的四个给她拿了去,正在那里擦灶台,青荷却又跑了来,问道:“还有么?”

罗扇张大了嘴:“少爷吃八个还不够么?已经没了,我就做了这么多,怕少爷不爱吃,没敢多做。”

青荷顿了顿足:“表少爷来了,一个人就吃了六个,如今还想再吃呢!”

表少爷?…依稀是哪个曾经欺负过她罗小扇儿的货来着…一年多未见了,那家伙还是那副欠抽欠踩欠爆菊的样子吗?

“真没了,再做也来不及。”罗扇耸耸肩。

“你想想办法罢,伺候不好表少爷,咱们都没好果子吃!”青荷下意识地往巫管事房间的方向看了两眼。

可怜的丫头们,真是被那老巫婆给吓怕了。罗扇挠了挠头,向青荷道:“别急,让我想想,蛋糕是来不及做了,我弄个别的替一替。”

但是能用什么替呢?现准备现做也来不及呀…罗扇正满屋子乱找可用的食材,就听见小钮子那里“啊”地一声惨叫:“坏了坏了!我今儿中午切了土豆丝放在那儿沥水,忘了告诉你了!如今没做成菜不说还给沥干巴了!这可如何是好!”

“干巴就干巴了罢,晚上咱们好歹炒炒自个儿吃了就是了。”罗扇不以为然地道。

金瓜在旁边笑话小钮子:“你那是切的土豆丝么?一根根比筷子还粗,怎么手艺越来越倒退了?”

小钮子不服气地道:“是小扇儿让我切成那么粗的!她不是说要给二少爷做鸡汁土豆条的么?结果二少爷中午没在青院里吃,这土豆我就忘在这儿了…”

罗扇好笑地过去看了看小钮子手中的竹篮子里,果然那一根根筷子粗的土豆条都已晾得干干的了,炒了菜也不会好吃…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扯过小钮子就在人家的小嫩脸蛋儿上叭叽了一口:“钮姑娘!您这土豆可晾得太是时候了!”

“恶心死了小扇儿!”小钮子连忙用袖子擦去罗扇的口水,看着她把自己手中的篮子抢过去,架上油锅,让金瓜烧中火,然后把一篮子土豆条全都倒进了锅里炸,炸至金黄色时用笊篱捞出控去油,盛入盘中均匀洒上少许细盐,最后再用一只小碟子放上番茄酱,完成。

番茄酱是罗扇自己先前就做好了一大坛子用于平时做菜放的,制作方法也很简单:把番茄上屉蒸熟后去蒂去皮,捏碎捣汁滤去籽和杂质搅成浆状。把五香粉放入白醋中浸泡一个时辰,再加入白糖、食盐,完全溶解混合均匀后再掺入到番茄浆里。再把少许圆葱末、大蒜末、胡椒粉与番茄浆混合拌匀,放入锅内用温火煮熬,边煮边搅拌,熬至浓稠糊状,趁热装入清洁干净干燥的器皿里,加盖密封,放在低温干燥的地方贮存,随用随取。

虽然做出来的番茄酱味和那一世的开袋即食的番茄酱味有些差异,但也能凑合着配上罗扇的炸薯条了,可惜时间紧迫,否则把控干水份的土豆条先放在冰窖里冷冻几个小时效果会更好。

炸薯条源于比利时,所以罗扇确信这个朝代还没有人做出过这种食品。

把东西交给青荷的时候青荷有点发傻:“这,这个怎么吃?这柿子酱是干什么的?”

罗扇拈起一根薯条在番茄酱里沾了沾,塞到青荷的小嘴儿里,青荷道了声:“好吃!”转头就端着盘子去上房交差了。

过不多时见青荷跑回来,拎出一串钱给了罗扇:“表少爷赏你的!”

罗扇暗道算那小流氓识趣,大致看了一下有一百钱,便与金瓜和功臣小钮子分了。

到了晚间,那流氓表少爷居然未走,大半夜的来传宵夜,罗扇只好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飘进了小厨房。盛夏的夜晚热得很,罗扇懒得开火,就只把各式水果切成丁洒上糖,装了几块点心给了青荷端进上房去。不成想青荷很快回来,说表少爷点名要吃那什么“嘎啦”饭,令罗扇尽快做来。

罗扇很怀疑那家伙就是故意折腾她,却又不能拿人家怎么地,只好去把金瓜和小钮子也一并叫起来,一个烧火一个打下手。

咖喱粉罗扇在绿院的时候做了很多,盛在一个防潮的佐料匣子里,换到青院的时候就一并带了过来,所以东西倒是现成的。很快做好,盛了两碗给青荷拿去上房,二少爷吃不吃的总不能只给表少爷一个人做。

没过两天,巫管事把罗扇叫到了房里,又是一阵仔细打量,末了才淡淡开口道:“二少爷三日后要去庄子上办事,大约要在那里一直住到秋收之后,考虑到庄子上做饭的都是些粗鄙农妇,恐少爷吃不好,所以决定让你同着一起去。到了庄子上不比在府里,没那么多规矩约束着,可别给我弄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好生伺候少爷饮食,那些食材务必检查了再检查、小心了再小心,倘若让少爷吃得不舒服了,当心你的小命!”

罗扇面上一一恭顺地应了,心中早已是欢欣雀跃群魔狂舞——要出府了吗?!真的要出府了吗?!老天!上帝!活佛!春哥!自从穿来她还没有跨出过白府半步啊!啊啊!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是什么样的?罗扇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呼吸一下围墙外的空气了!

巫管事念念叨叨地说了近半个时辰,无非是告诉罗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罗扇挑着拣着听了几句,心思早就一溜烟地飞没了影儿。

回到小厨房后罗扇就开始打点东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错,是刀叉勺筷瓶瓶罐罐,虽说庄子上也有厨房,但佐料不见得齐全,尤其这里面还有罗扇自己做的很多独家调料,这是必须要一并带去的,结果收拾到最后数她要带的家伙什儿多,足足装了三大箱。

同去的还有小钮子,得给罗扇帮下手,金瓜只好留在青院里和郭嫂一起给剩下的人做饭。除了罗扇小钮子之外,青院里随同二少爷一起去的还有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及八名小厮,巫管事要留守看院,这让罗扇和小钮子窃笑着击掌相庆。

出发的那天,罗扇让小钮子和她一样都换上了粗布衣衫,巫管事看在眼里不由点了点头——倘若罗扇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了,只怕巫管事当场就要把罗扇换下来。一来你是要去庄子上,又不是去赶集,庄子上全是农夫农妇,你穿那么乍眼打算招惹谁去?二来少爷出府身边既没个管事的镇场又没有那么多女人相陪,你穿这么风骚是想勾搭少爷不成?

择了个吉日,青院一行人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上了出府的马车,径往位于城郊的白府外庄而去。罗扇她们登车的时候,白二少爷已经坐在了车里,所以小钮子巴瞅了半天也没瞅着二少爷的尊容,只好放弃。两个人同那两个一起去的粗使婆子合乘一车,由白府大门出来,穿过一条长长的属于白府私有的小巷,这才拐上了大街。

罗扇和小钮子争相掀开车帘向外看:哇塞!好宽好平好热闹的大街啊!古代当然没有柏油路,所以铺街的是平整干净的大青石,路牙子上还雕着祥云花纹,一条路足有三十米宽,哪怕是皇帝的六匹马拉的皇辇来了也照样跑得开。

街的两旁种的是一溜儿的大叶青桐,蒲扇大的叶子撑起来,正挡住酷暑炎热的阳光。绿树的掩映中,一大排两层高的门店沿街而设,红漆翠梁金字招牌,一间间喜相迎人。罗扇且看且在心中感叹:这个架空的朝代连街区规划都做得这么好,她还真是穿对了。

再看满街接踵摩肩的行人身上穿着,由粗布到蚕丝,由红色到紫色,应有尽有各式各样,并没有正史上某某朝代对于款式或是颜色方面的限定,这一点又让罗扇大为赞叹,直恨不得自己也弄一件天蚕丝的凉裙穿上——这粗布衣在夏天穿实在是太受罪了!再说,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啊好不好,她也喜欢漂亮衣衫啊好不好!

眼看着这车水马龙五光十色在眼前一茬一茬地晃过去,罗扇紧紧捏了捏小拳头:她发誓,她一定要想法子离开白府,她一定要争个自由自在,一定要活个快乐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

咳,今天干了件很憨的事儿,早上一来给各位亲们美滋滋地送积分,因为是头一次操作,也不知道一次能送多少分,于是就让相熟的读友去看看她获得了几分,她十分“惊喜”地回复我:“我收到了1个积分!”…然后笑趴了另外一个无良的家伙,这家伙告诉我阅读一千字要花去3点,也就是三个积分,而我给每个读者亲送出去的大概也只有1个积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作者这是抠成哪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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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所以已收到一个积分“惊喜”的亲请无视这次“意外”,待我好生研究研究怎么才能一次性多送分,另外,听说作者可送的积分是有限的(具体怎么规定正在研究中),所以我现有的可送积分很可能无法满足所有留言够25字的亲免费看完通篇故事(大约得是买V的人多,我得到的可送积分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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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暂且先引用一下其他作者的作法,根据留言(长评的亲当然更辛苦些)或者其他的标准有选择性的赠送了,而笨作者我毕竟也只有一双眼睛,每天的时间也很有限,如果因此而不小心忽略了哪位一直留言支持我的亲,也请海涵一二,绝非有意,实是精力和能力有限,我会尽量尽量地做到让亲们雨露均沾,而积分若赠得不多也请亲们莫要介意,所有的积分我都会一分不留全部送出,送得少也只能说明笨作者我这篇文的受欢迎度不高,没有什么收益,实是汗颜…

30庄上生活

罗扇从同车的两个婆子处得知,白府所在的这座城,是位于天龙朝江东地区的商业重城——藿城,人口逾百万,人均GDP居于全国前十位之内,是一座真正的繁华大城。这城究竟有多大呢?反正从早上出门之后,白府的马车队一直走了整整一白天才出了城门,午饭都是小厮们从外面现买来的简单食品。

出了城门后方才打马飞奔——在城内除三品以上官员是不允许在非紧急情况下奔马的,沿着官道一路向东疾行,眼前便逐渐开阔起来,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林木分布两边,与天际的火烧云连在一处,辽远壮丽,罗扇的一颗心都要从车窗内飞了出去,与那翩翩的燕子上下追逐,直到消失在飒飒风中。

抵达白府外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的光景了,庄子里的人早便候在了门外,黑压压百十来号人,将前面马车上下来的白二少爷簇拥着迎入庄内,罗扇她们下车的时候只看见一群人的屁股,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仆赶过来帮忙往下卸行李。

庄户院的布局也是四合院制式,但是只有两进,小厨房在一进院门的东南角小跨院里,一共两间,一间是伙房,一间是厨子们睡觉的卧房。屋子虽然简陋倒也还算干净,就是角落里总有蛐蛐吱哇乱叫有些吵闹罢了。

罗扇和小钮子安置好行李就去收拾厨房,听得见一墙之隔的正院里正热闹得很,小钮子吐了吐舌头:“听听,里面跟过年似的,哪像咱们这小院儿,就咱俩。”

“就咱俩还不好?没管事的管着没旁人盯着的,除了做饭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罗扇美滋滋地往菜架子上瞅了一眼:嗯,不错,都是最新鲜的,住乡下就这点儿好,随吃随摘。

“也是,”小钮子乐了,“金瓜那丫头指定羡慕死咱们了!”

“甭得意,乡下这地方哪儿都好,就是蚊虫多,晚上睡觉可要当心,说不准啥时候就钻进一条大长虫来卷住你!”罗扇一边故意吓唬小钮子,一边着手淘米。

小钮子把柴填进炉膛,生火烧灶,撇了撇嘴:“我才不怕,要卷也是先卷你,又白又嫩的,好克化。”

两人边说笑边动手,很快整了两荤两素一道汤出来,才刚出灶,里面就叫人来传饭了,正好盛上端到上房去,罗扇和小钮子把剩下的菜汤就着馍馍混了个饱。

这东南角院的院子当间儿有一口水井,倒方便了罗扇和小钮子沐浴,反正也是夏天,咬着牙在房里洗个冷水澡,又爽又干净。然而临睡时最大的问题出来了——这疙瘩没有帐子,蚊子疯了一样摁着两人一通猛叮——小孩子血甜嘛,直把罗扇和小钮子咬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早上起来一看,两个人一人一脸包,面对面儿跟照镜子似的,谁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好双双郁闷地洗脸梳头去做早饭。早饭是山药萝卜粥和糖醋笋丝、花卷子,罗扇掂度着白二少爷日常的食量做了送去,给下人们熬的则是普通的陈米粥和酱菜、馍馍。

送去了还没片刻,就见有个眼生的丫头找了来:“怎么没有表少爷的早饭呢?”

表少爷?罗扇一愣,那厮居然也来了?随便从地上捡点什么吃不就完了。

只好重新开灶又给表少爷做了一份,让那丫头端着走了。

做完了早饭就没了事干,罗扇和小钮子先把浴桶里打满了水放在院子里晒上,这样晚上洗澡的时候水就不至于太凉。然后又拿了抹布扫把将卧房一顿清扫,这就到了近午时候,两人又忙忙地生火做午饭,皆是时鲜青菜加现宰的鸡鸭,最后还有一个果盘。

说到杀鸡宰鸭,这活儿罗扇和小钮子可干不来,在白府的时候所有的肉都是南三西院那边加工好了分到各个小厨房里去的,如今到了庄子上,厨房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不得不找外援前来帮忙。

最近便的外援就是同在前院倒座房里下榻的几个小厮,这些小厮也是白二少爷从青院带来的,平时也绝少能见到面,如今住到庄子上倒离得近了,两边只有一道月亮门之隔,罗扇就让小钮子去前院里找个人来宰鸡。

小钮子脸皮儿薄,磨叽了半天也没走出月亮门去,被罗扇追出来一顿好说:再磨蹭就耽误给主子做饭了,到时候当着所有人打你板子,看你那时脸皮儿还往哪里放!

小钮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半晌果然找来个看上去老实八交的小厮,罗扇便问他叫什么名字,答曰青山,罗扇就很想问他几时能把那戴眼镜的小侦探的故事给完结了。

青山也从来没有宰过鸡,三个人追着那只肥嘟嘟的大公鸡满院子乱跑,甩了一地的鸡粪,沾了满身的鸡毛,最终由罗扇负责摁住鸡头和鸡身,青山负责执刀,小钮子负责尖叫,三个人齐心协力把这鸡的脑袋给剁了下来,罗扇被溅了满脸血,手一松,那没了头的鸡就跳下地跑了两步,小钮子当场吓晕过去,青山拿着血淋淋的杀鸡刀石化当场,罗扇还算镇定,就是胃里一阵一阵的往上翻。

后来罗扇教育青山:杀鸡不能砍头,要割喉放血,下回你再来练!

青山喏喏地去了,犹豫着下回要不要像其他几个人一样或装病或装傻的说死也不来了。然而自从被抓了这一回壮丁,青山同学就再也逃不脱那两个小魔女的手心儿了,小钮子不认识别人,也不敢同别人说话,就只敢找他,搁他也是个耳根子软的,那叫小钮子的女孩子眼泪汪汪地这么一求,他原本想好的那一套拒绝的说词就一句也吐不出来了,只好光荣地成为了小厨房的荣誉成员,享有独家宰杀权。

初来乍到一切都不太习惯,譬如庄子上的人普遍起得早,所以生菜就送得早,罗扇不得不早早起来接菜。晚上睡得也早,才八点多钟整个庄子就一片安静了,猫不闹狗不叫,只能听取田间蛙声一片。

想想也是,庄稼人不比城里人,晚上还有夜市可逛,他们这儿除了田间地头就是瓦屋炕头,能玩儿的从小到大早都玩儿腻了,田园风光更是已经看得闭上眼儿连一草一叶都脑拟得出来,聊天儿打屁,庄子上总共就这么些人,日常也不接触外人,能说的也都来来回回说絮烦了,你说除了上床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罗扇和小钮子却是哪儿哪儿都正新鲜着,天又热蚊又咬,压根儿就没法入睡,便穿好衣服起来,搬了马扎子坐到院子里头乘凉看星星。星星却还是那个星星,城里的乡下的没什么两样,这个年代没有工业气体污染,所以在哪儿看星星都是一样的大一样的多,罗扇早就看腻了。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听见月亮门那里有人轻轻叫她们,转头看去见是青山,探头探脑地避在暗处。“干啥呢,鬼鬼祟祟的?”小钮子走过去问,如今她已和青山混得熟了,说话便也不那么客套了。

青山挠挠头,一指身后:“他们要我来问问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玩儿…”

小钮子往青山身后一看,见黑暗里六七个小子齐齐冲着她露出一口大白牙,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道:“你、你且等等,我去问问小扇儿…”

罗扇可不愿意同几个正处于变声期的毛小子在一起玩儿,再说他们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儿来?凑上罗扇和小钮子十个人分两拨打篮球吗?所以果断拒绝了,小钮子就过去回复了青山,没待青山说什么,暗影儿里又走出一个小厮来,笑道:“你去告诉她,咱们到院子外面去玩儿,她成天闷在院子里有什么趣儿?”

小钮子又跑回去原话照传,罗扇这下子有些心动了。院子外面就是田地,就是大自然,就是自由的空气,自个儿难得出来一回,若不出去看一看还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犹豫再三,一咬牙:走,反正不去远就是了,里头有什么事一叫就能到,谅也不会怪他们。

罗扇小钮子跟着几个小厮悄悄儿从院子里出来,见外头黑咕隆冬也看不清什么,今晚只有星没有月,能见度不高。小厮中留了两个人在门口看门放哨,以便主子传唤好及时通知大家,剩下的人聚成一堆儿商量玩什么,罗扇提议到田垄上走一走,被全票否决,只好翻着白眼不吱声了。

商议结果出来:这么黑的天,正好玩捉迷藏,范围划定在附近这三间院子之间,不得出了界限。于是众人猜拳,罗扇本着穿越人的特殊体质不出所料地成为了最后输家,背过身去数五十下,待众人趁机藏好身后就开始捉人了。

罗扇打着四处找人的幌子正好闲逛,乡下田间清新的空气到底比城里要好,她就这么慢慢徜徉于星光下蛙声里,想像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像这样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情形。走着走着便听见前面草垛子里有异响,还道是谁藏在那里,便蹑手蹑脚地过去,及至近前,正要扑出去把那人逮个现形,却发现四根光溜溜的腿正上上下下地交叠在一起从草垛子里伸出来,罗扇反应很快,嗖地一偏身就闪进了草垛子后面的暗处。

——好家伙,差点棒打了露水鸳鸯!啧啧啧,说来也是哈,乡下人一天天儿地闲着没事干,不睡觉就只能干点爱干的事了呗!只是这地方选得不好,在草垛子里也不怕被虱子咬死。

罗扇躲在草垛子后面不敢乱动,万一在她悄悄儿离去时这两个人正好完事儿,一坐起身就能瞅着她,这种事最忌讳别人看见,她可不想做冤大头,只好忍一忍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再动弹。

听着垛子里粗重的喘息声和悉悉索索的动作声,罗扇觉得有些脸热,正要捂着耳朵来个非礼勿听,突然就被一只大手从后捂住了嘴,紧接着身子被人拥着向前一扑,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被那人压住动弹不得。

罗扇吓得够呛,正想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就听见那人在她耳畔轻笑着用极低的声音道了句:“别怕,是我。”

谁?是谁?罗扇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这人是谁来,只好不再乱动,老老实实地被这个人庞大的身躯压在身下。耳听着草垛子那边的一对鸳鸯已经进行至酣处,罗扇觉得愈发别扭起来,眼前这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那边偷情这边偷听,偷听的两个人还不是一起来的。

渐渐地罗扇发觉压着自己的这个人身上热了起来,捂在她嘴上的手也不老实地用指头捏她的嘴唇儿,罗扇暗骂一声,把手伸到后面照着这人肋下软处狠狠掐了下去,就觉这人浑身一僵,痛苦销魂地抖了几抖,张口就咬在了罗扇的耳垂儿上,他倒是不用力,却用舌尖轻轻地逗弄,引得罗扇想把此人骟了的心都有了。

好容易草垛子里的野鸳鸯结束战斗,甜言蜜语了几句便穿好衣衫悄悄儿地从那边走了,身上这人却还一动不动地压着罗扇,罗扇拼了命地扭动了两下,惹来这人一阵轻笑,在耳畔低声道:“你再乱动我可不保证能忍住不把你拉到那草垛子里去。”

罗扇这才终于听出了这人的声音——居然是那个流氓禽兽表少爷!这厮大晚上的不睡觉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这种事儿怎么又让她和他碰见了?!孽缘啊!心中虽然火大,却也真不敢再乱动,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厨娘,人家主子别说OOXX了她,就是先奸再杀再奸再杀也没人能说什么。

表少爷见罗扇老实了,这才满意地起身,顺便在罗扇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一边掸衣服上的土一边好笑:“你这小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偷看人家鸳鸯嬉春做什么?你若对这个好奇,直管来问爷就是了,爷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又何苦在这儿猫着捱蚊咬?”

罗扇气得直翻白眼:老娘倒是对男男感兴趣,有本事你也给老娘现场示范一下啊!

“天还早,小婢睡不着出来走走,不扰表少爷的雅兴了,小婢告退。”罗扇说着就要走,却被表少爷一把拉住胳膊:“别走,陪爷遛遛。”

罗扇甩开他的手:“小婢怕二少爷一会儿叫宵夜,不敢在外多留,表少爷还是自便罢。”

“喏,你若现在不陪爷,爷明儿就去同白老二说,把你要成房里人,你看着选罢。”表少爷冲着罗扇笑得邪魅狂狷。

罗扇叹了口气:瞧见了吧?一日身为下人,一日就不能自主,一日不能自主,一日就可能随时被人推下深渊。她想要自由就得先自保,想自保就得做出让步和牺牲。

——忍了,她忍。为了最终的自由,只要不夺去她的小命,她什么都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31田间地头

可怜那些还在各个暗处躲着的小厮们和小钮子,他们不知道负责捉他们的人此刻已经跟着表少爷遛弯儿去了,还痴心以待地等着那人最终把所有人都捉到或是束手无策地认输呢。

表少爷手里摇着把扇子,摇头晃脑地走在田垄上,罗扇就在他屁股后面跟着,好几次都想一脚把他踹到那施满了臭肥的地里去,最终还是运了十二成的功力生生忍住了。

田地头有一处小池塘,大批的青蛙聚集于此高声交流,看见有人过来吓得纷纷跃入水中藏了起来,表少爷便走过去坐到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伸手冲着罗扇招了招:“丫头过来,坐爷旁边来,给爷打扇儿。”

罗扇走过去只在他身边立住,接过扇子来扇,表少爷一把将她拉过去摁坐在旁边,笑道:“爷可舍不得累着我家丫头,这会子没人看见,不必跟爷讲规矩。”

不讲规矩?那老娘狠K你一顿可不可以?罗扇没吱声,也不看他,只管哗啦哗啦地扇。表少爷仰头看了阵夜空,又偏头看了阵罗扇,忽地笑道:“‘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这是句咏扇的词儿,爷觉得此情此景正正合适。丫头以为呢?”

“小婢听不懂。”罗扇懒得理他,话也不多说。

“你不是‘小扇儿’么?”表少爷笑着歪头看罗扇,“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奶奶。”罗扇道。

“你本家姓什么?”表少爷又问。

“罗。”罗扇道。

“喔,老人家这名字取得好:‘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莫不是老人家早就预料到若干年后将有今晚你我星夜之会,所以才替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表少爷笑得暧昧,呼吸吹在罗扇脖颈上,害得罗扇连连打了两个哆嗦。

“小婢听不懂。”罗扇往旁边躲了躲,还是那句话。

表少爷低低笑起来,凑脸过来几乎贴上罗扇的脸,道:“爷我的名字也在这首诗里,猜猜看。”

“牵牛?”罗扇道。

“噗,坏丫头!再猜,好好猜。”表少爷笑着弹了罗扇一个脑崩儿。

“流萤?”罗扇继续猜。

“你还有一次机会,”表少爷瞪了瞪眼,故意扯出一个邪笑,“再猜不对就得让爷亲一个。”

“小婢猜不出。”罗扇不猜了。

“猜不出也要罚!”表少爷说着就要凑嘴过来,罗扇一伸手推开他的脸:“凉如水!”

表少爷停住动作一阵笑:“这名字怎么样?”

“不怎么样。”罗扇很真诚地道。

“所以爷并不叫这个。”表少爷呲牙一笑,飞快地在罗扇脸蛋子上偷袭了一吻,罗扇起身就走,被表少爷两大步赶上一把抱了起来。

“表少爷!请自重!”罗扇拼命挣扎。

“爷听不懂。”表少爷学着罗扇的语气,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儿,这才放下地,拍拍她的脑瓜儿,“嗳呀呀,小扇子,你几时才能长大呢?爷等不及了。”

等不及你去死啊!去死啊!死啊!啊!阿!可!丁!亅!

罗扇还要走,手却被表少爷大手握住,蹲□来仰着脸看着罗扇,眼睛里满是认真地道:“丫头,爷没逗你,爷同你说真的,等你长大了,做爷的房里人,可好?”

罗扇唇角抿起一丝哂笑:“小婢没记错的话,表少爷已经有了表少奶奶了罢?”

表少爷点了点头:“没错,爷已娶了妻了。”

“表少爷,小婢虽是下贱奴才,却也有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罗扇盯着表少爷的眼睛一字一句,“宁嫁乞丐为妻,不做富人之妾。倘若表少爷非要收了小婢,小婢自认无以逃避,但小婢想请问表少爷:收个心思不在你身上之人进房,有意思么?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和轻蔑么?”

表少爷盯了罗扇一阵,忽地放声大笑,吓得满池的青蛙也跟着不明所以地喊成一片,罗扇更是慌得伸手去捂他的嘴:要命了这是!把庄子里的人惊动了他们这帮出来偷玩的人就集体完蛋!

表少爷嘟起嘴在罗扇手心儿里吻了一下,罗扇骂了自己一声不长记性,收回手来在衣服上蹭了蹭,见表少爷站起身,忽地伸出双臂兜在她的小臀儿下面,高高地抱将起来,仰着头饶有兴味地看她那张羞恼的小脸蛋儿,唇角噙笑地道:“好丫头,有骨气!你这么一说倒激起爷的好胜心来!爷这一回非要试试看,就不信捕获不了你这丫头的一颗小芳心!——你且放心,爷绝不会动用主子的身份逼你就范,爷要凭真本事让你心甘情愿地跟了爷!”

罗扇冷笑:“爷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家中的少奶奶?”

“你若跟了爷,爷就只宠你一个,你管别人作甚?”表少爷听到“少奶奶”三个字时眸中闪过一丝古怪,很快便被一脸不正经的笑给掩了过去。

罗扇挣扎了一阵死活挣不开表少爷的钳制,只好认命地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小婢何德何能让表少爷如此高看?小婢不过是粗鄙下人罢了,当不起爷的厚爱,爷您就放过小婢罢,可好?”

表少爷笑起来,将罗扇放下地,却不松开胳膊,只管俯着头看着罗扇,道:“爷我也觉得奇怪呢,明明这么小的年纪,却有着大人一样的心思,让人怎么也无法把你当成个小孩子来看待——莫非你是个千年的狐妖,附身到了这个叫小扇儿的身体里面不成?”

还真教你说对了一半…罗扇用力推开他,整了整纷乱的发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婢这些人早早就进了深府大宅里做下人,自然要比同龄的姑娘小姐们早知悉人情冷暖,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表少爷,小婢尚未成年,请爷自重,莫要让人笑您欺负幼女!”

表少爷又是一阵笑:“就冲你说的这些话,你也绝不像个尚未成年的‘幼女’。女人在爷的眼里不分老幼,只分欣赏与不欣赏,爷欣赏你,爷就要得到你。”

“喔?那么说当初那个吕达家的也是表少爷您欣赏的女人喽?”罗扇觑眼儿问。

表少爷坏笑不已:“爷话还没说完,欣赏也分好几种的,有的是眼睛欣赏,有的是心里欣赏,有的嘛…就是…那个欣赏…”

流氓啊!禽兽啊!罗扇当真要服了——此乃天龙朝第一淫啊!

不想再跟这家伙纠缠下去,罗扇把扇子塞回他手上:“不早了,小婢要回去睡了,表少爷自便罢。”说罢转头撒腿就跑,生怕这流氓又粘上来,听得他在后头笑道:“慢点慢点,急什么,黑灯瞎火的…”

好容易跑回白二少爷所居的院子前头,却见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才想起游戏还在进行中,不由抽了抽嘴角,连忙认真找起人来,一时找到了两三个,还有一个都窝在那儿睡着了。花了十来分钟把人找全,大家也都困了,便进了院子各自回去睡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晚上大家又要一起玩儿,罗扇却不愿参加了,一来黑咕隆冬的啥景色也看不着,二来怕又遇上那流氓少爷,小钮子倒是想玩儿,见罗扇不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只得怏怏地作罢。

晚上不出门,罗扇就想了个法子白天出门:自告奋勇地去同人家到地里头摘菜,顺便就在田间地头玩儿上一会儿,看看一望无际的田地,牵牵憨态可掬的老牛,撵猫逗狗赶鸟弄蝉,着实是玩儿痛快了。

后来不知怎么就给表少爷那厮知道了,于是每每也跑到田里来摇着扇子卖弄风骚,罗扇便骑在牛背上驾着老牛故意冲着他过去,吓得他转头就跑,还不慎失足踩在才浇了水的田里,弄了一脚泥回去,罗扇就在牛背上乐得哈哈大笑。

这天上午罗扇又跑到田里摘菜,见才浇了水,就没往里头走,只在地边儿上就近薅了几棵装进小挎篮儿,一时见有个戴着大斗笠的人从那边过来,打着赤脚穿着草鞋,裤腿儿挽到膝盖,慢慢悠悠地走在田垄上,想是庄子里的人来看地的,就也没怎么在意,依旧薅了一篮子菜准备回去。

才刚直起腰,就见那人突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里,溅起了大片的泥水,菜也被他压倒了十几棵。罗扇把篮子放到地上飞快地跑过去——庄子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人似乎是扭到了脚,一时半刻起不来身,跑到近前蹲身去扶他,却见那光裸的小腿上正有两条指头粗的大蚂蟥往肉里钻!

罗扇一下子头皮都炸了,她最怕这东西,又恶心又危险,所以才从来不在浇过水的田里走,北方还好些,南方的水田里全都是这货。“呀呀”地尖叫着,罗扇伸手就去扒自己的鞋子,见那人正打算用手把那剩了一半身子的蚂蟥往外揪,连忙扯住他胳膊扒拉到一边,然后用自己鞋子的鞋底在那虫子旁边的肉上使劲拍,也不管那人被拍得疼不疼,反正玩儿了命地一阵拍打,见那虫子一点一点地从肉里给震了出来,带着一绺血丝掉在了地上。

罗扇干呕了两下,在那人腿上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别的虫子了,这才松了口气,一边穿鞋一边道:“这玩意儿可不能用手揪,你一揪它它就断了,头留在肉里还能继续往里钻,又疼又恶心!”穿好了扭头看向这人,“你还能走不?”

这人被溅了一脸的泥水,也没顾得上擦,只管看了罗扇两眼,方道:“脚扭了,暂时走不了。”

“哪只脚扭了?”罗扇看了看这人的大脚丫子,上头全是泥,啥也看不真切。

“两只。”这人道。

“我来背你,先离开这儿,你这么坐在地上只怕还会被那种虫子叮住。”罗扇心道到时咱总不能拿着鞋底子拍你屁股吧。边说边背过身去,把手伸向背后招了招,“来,上来。”半晌不见这人动作,扭回头去看他,“站不起来么?我扶你罢。”说着就猫腰过去搀那人的胳膊。

那人努着劲儿地想站起来,奈何脚扭伤了根本使不上劲儿,才耸起一半身子来就又撑不住重新一屁股坐到了地里,搀着他胳膊的罗扇被他这么一带顿时失去了重心,身子向前一栽,一个恶狗扑食就把人家扑倒在地,自己一张脸也啃进了泥里。

“啊啊啊!呸呸呸!啊啊!”罗扇一阵怪叫,生怕被蚂蟥附体,蹭地就从那人身上跳了起来,又蹦又甩又拍地原地抖索了一阵,再看自己同那人已经成了一对儿泥人,不由好笑了两声,重又猫腰下去搀他:“对不住,方才没站稳,你没摔疼罢?我看不如这样,你的脚站不了就先用膝盖着地,我蹲下来背你,你箍紧我的脖子就是了——别使劲勒我哈!”说着就转身蹲在了那人身前。

那人似是犹豫了犹豫,最终也觉得不好总这么坐在这儿,就依了罗扇的话,先跪起身子,然后将上身趴到罗扇纤瘦的后背上,双臂一伸箍在她身前。罗扇向后伸了伸胳膊,想要勾住这人的腿,但是…她太小,胳膊短,除了在人家屁股上挠了两把之外啥也没够着,只好道了声:“你胳膊别松啊,抱紧!”然后就抓着这人胳膊,咬着牙往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