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46包子面条

金盏一边往头发上插着簪子一边匆匆地迈进伙房,正赶上罗扇香喷喷儿、浓稠稠的糯米粥出锅,心下暗骂自己睡得太死,居然被罗扇抢了先手,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过去帮罗扇拿碗:“妹妹辛苦了,怎么不去叫醒我?好歹我也能帮你打个下手,知道的是你心疼我们几个让我们多睡会儿,不知道的还道我们不懂规矩托大偷懒儿呢。”

这话不轻不重,但也不大好听,其中指责的意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偏偏罗扇最会装傻,只管嘻嘻地笑:“不过是做个早饭罢了,咱们这里的主子一共就两个,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若五个人都来忙里忙外的,倒叫别人以为咱们功夫不行,连个早饭都得集体上阵才能招架。姐姐若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辛苦姐姐做下人们的饭罢,总归这院子里所有人的饭都是咱们管,哪个也不能落下。”

罗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金盏用自己的话堵了自己的嘴,还把做下人饭这种既辛苦又没好处得的活儿甩给了她,金盏尽管心中恼火却也没法儿拒绝,只得舀了瓢糙米一声不吭地出去淘了。

罗扇把蒸好的奶味葱香小花卷分装了两个碟子,再把笋丝黄瓜丝烩的清口菜分盛了,舀上粥和肉松,分别放到食盒里盖上盖子保温,只等青荷和小萤她们伺候完主子洗漱就过来取。

一时小萤先来了,取了表少爷的那一份回了内院,青荷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罗扇这才突然想起昨晚白二少爷说过让她今天早上做好了饭后直接送去上房的。罗扇有点儿犹豫,倒不是顾忌合不合规矩的事,而是这么做怕会触了某些人的忌讳,比如青荷。

金盏三个人被安排到小厨房当差,抢的就是罗扇的饭碗,罗扇再怎么大条也不可能太痛快,推此及彼,她送饭去上房,干涉的就是青荷的业务,人家心里又怎么可能痛快得了?罗扇既然还要在青院混,青荷这个主子的贴身丫头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昨晚的事还没有机会对她解释,万一她因而有了什么误会,暗地里捅罗扇一刀罗扇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挡。

眼看着时候不早,罗扇也不好再拖,只得拎了食盒往内院去,在上房门口等了半晌,未见里面有动静,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这回倒是青荷的声音应了,道了声:“进来。”

推门进去,东次间的房门开着,白二少爷坐在镜台前,青荷正伺候着他梳头,青荇在那里叠被,罗扇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少爷的吩咐,小婢将早饭送来了。”

“放那儿罢,昨晚那张桌上。”青荷语气很平常,罗扇不确定她特意道出“昨晚”两个字是不是意有所指。

应了声依言过去,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在桌面上摆好,罗扇头也不抬地就准备撤退,却听得白二少爷忽然开口:“昨晚之事莫要忘了。”

嗳嗳,怎么还提“昨晚”二字,这不是招人误会么,明明指的是花草茶配方的事,你知我知,别人不知啊!老大,您老多说几个字把话交待清楚嘛…

罗扇心中苦笑,面上还得恭声应了,却见白二少爷想了想,又道:“罢了,此事不宜他人多知,今晚你再过来,我亲自动手。”

我…我说…咱能把话…说清楚么…罗扇面部抽搐地应着,“亲自动手”…您老倒是当着青荷青荇说清楚啊…是动手抄方子啊抄方子!不是动手把我怎么地啊怎么地!

“你今日仔细想想,”白二少爷从镜台前回过头来看向罗扇,“给我的越多,对你越有好处,我既要了你的,必然不会委屈了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我——我嘞个——嘞个去——你把话说清楚啊白老二!说得这么像肉文对白你想闹哪样啊?!什么叫“要了我”?!你说清楚啊说清楚!嘤嘤嘤嘤…

“昨晚那两式,你做得不错,过两日再来一回罢。”白二少爷第一次给了罗扇赞许。

两、两式…两式菜色好不啦?不是两式姿势好不啦?你们谁也不许多想好不好的啦?!罗扇已经快要喀血了,偷眼瞟向青荷和青荇,见青荇惊恐地睁大着眼睛看了看罗扇又看了看白二少爷,青荷却是一脸地面无表情,罗扇顾不上青荇在那里胡思乱想,只对着青荷心道不大妙,女人的心思本来就敏感多疑,再经白二少爷这么不清不楚地一说,但凡脑补功能正常运转的人就难免不想偏。

罗扇不敢再多待,生怕白二少爷再说出更限制级的话来,连忙应着告了退,出了正房一阵捶胸顿足:呀呸的,这白老二是不是与老娘八字不合?!昨儿第一次正经面对面就要走了老娘二十多个谋生配方,今儿第二次面对面又给老娘制造桃色绯闻,他他他,冤家啊!

罗扇怏怏地回了伙房,见金盏三人已经把下人们的早饭做好了,食不下咽地同众人在一起胡乱把饭扒拉干净,估摸着上房那边白二少爷也快吃完了,一抹嘴儿悄悄儿溜出伙房进了内院,就守在上房外的廊柱后头。

一时果见门开,青荷拎着食盒出来,罗扇连忙从柱子后头转出,上前将青荷拉住,压低声音诚恳地道:“青荷姐,请听我解释…”

青荷忽地笑开了,一拍罗扇的手:“看把你吓的,莫慌,我知道昨晚的事不赖你,是我自己的错,睡得太死了,这阵子又忙又累,实话说罢,要不是昨晚睡着睡着想小解憋不住了,只怕我还醒不了呢,就是爬起身来还觉得浑身酸得像散了架似的,这会子眼皮儿也一个劲儿地耷拉。行了,你也甭多想了,我主动拎了食盒出来就是想趁送去伙房的时候顺便告诉你一声,无碍的,往后都注意着些就是了。”

罗扇听了这话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却没注意青荷的最后一句有什么不妥,拍了拍自个儿心口,憨笑道:“是我狭隘了,青荷姐如此善解人意、包容宽宏,能跟青荷姐共事是我的福气…姐姐也还没吃早饭呢,我这儿给你留了两个小花卷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是给主子们做饭时剩下的下脚料一并蒸出来的,递到青荷手上,“趁热吃了罢,还有方才二少爷说的那些…姐姐你是明白的,我只怕青荇姐那里误会,还请青荷姐帮着解释解释才好。”

青荷笑道:“放心,我自会同她说的。如此,咱们都说开了,你把心放回肚里罢,下面是正事儿:昨晚少爷的吩咐你也听见了,等会儿少爷要陪客人们出去,中午饭不回来吃,要带些简单便携的食物路上用,我去跟那三个也说一声儿,免得她们怪我厚此薄彼。”

那三个当然是金盏她们,罗扇忙点头道了声“应该的”,遂同青荷一起回到伙房。青荷传完话,领了自己同青荇的那份二等丫头份例的早餐就回了内院,金盏却同银盅和玉勺开始忙活起来了,这一回金盏干脆连烧火都不叫罗扇插手了,想是还在恼着今早罗扇做饭没叫她的事。

小钮子对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见金盏她们抢着给二少爷准备路上要带的午饭,面上就不大高兴,暗里扯了罗扇一把,咬着耳朵道:“她们这也太得寸进丈了!完全没把你这个主厨放在眼里,给主子做饭的事也得你同意了才轮到她们啊!”

得寸进丈,好家伙,这一下进得可真是够多的。罗扇笑着也附在小钮子的耳边道:“这一回我不同意也不行,昨儿那什么老爷才把她们仨送给二少爷,今儿我就是做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二少爷也还是会带她们做的午饭上路的,总得给那什么老爷点面子嘛,所以我又何必做没用的功夫呢?”

小钮子想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心里不痛快,冲着金盏三个人忙碌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道:“总这样也不成啊!三番两次地由着她们喧宾夺主,咱们以后可就不好混了。”

“唔,喧宾夺主,这个成语用得不错。”罗扇点头表扬小钮子。

“小扇儿!你认真点儿!说正事儿呢,快想个法子,不能让她们总这么压咱们一头!”小钮子顿足,望着罗扇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罗扇轻轻在小钮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道:“让我想法子你就甭在这儿咬耳朵了,过来帮忙。”

小钮子闻言转忧为喜,连忙跟过去。伙房里一共四个灶眼,金盏她们占了两个,罗扇就占了另两个,让小钮子把其中一眼火先生起来,架上锅烧上水。银盅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又扭回头去,两拨人谁也不理谁,各架着大锅在那儿比着忙。

罗扇把做早饭时饧上的那团加了蛋汁的玉米白面取出来,用擀面杖擀成片,然后用刀均匀地切了,抻成细细的面条,下到锅里煮熟,捞出来后就铺开了晾在砧板上。金盏和银盅在那厢对视了一眼,搞不明白罗扇这是想干什么,罗扇也不怕她们看,哼着五音不全的小曲儿,把洗净的香菇剁成了碎末。

金盏人也不傻,她自然清楚这一回白二少爷肯定会带她做的午饭出去,因而认定罗扇这是自不量力想要同她争一争,好胜心一起,做起饭来就更是费尽了心思。有了昨天晚饭的教训,金盏在选择菜式上就多动了一番脑筋:大中午的人在外头必定会觉得天干燥热,加上来回奔波体内火气上升,食物就不能太油腻,最好是以蔬菜和水果为主。然而既是身在外面,吃东西当然不如在家方便,带的瓶瓶罐罐太多也不好,太累赘。

一阵权衡,金盏最终决定来个最简单的——蒸包子。蒸包子简单拌馅儿难,想让这馅儿与众不同给吃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必须得在配料和味道上动脑筋下功夫。金盏琢磨了一阵,既然还得把客人们的份儿也一并做出来,不妨就多调几种馅儿,既灵活多变又能显出自个儿调馅儿的功底来,到时候客人们吃得高兴了夸上两三句,自己在白二少爷那儿就算站住脚了。

于是招呼着银盅和玉勺洗菜的洗菜和面的和面,一阵乒乒乓乓剁肉擀皮儿,一口气调出十几种馅儿来,罗扇笑眯眯地望着那边打量,见有猪肉香葱的、冬瓜海米的、青菜肉末的、豆沙酒糟的、韭黄银芽的、菠萝虾肉的、木耳蛋皮胡萝卜的、银茸火腿的、玉米莲藕的…闻上去味道当真不错。

罗扇一边看着热闹自己手里也没闲着,剁完了香菇剁鲜笋,剁完了虾仁儿剁鸡脯,另还有海参、玉兰片、木耳、鱼肉等俱都剁成碎末,支上油锅,将所有菜料下入烹炸,佐以大油、胡椒、姜末、辣椒油、酱、盐、糖等调料,翻炒至浓香溢出,汤汁收尽,出锅。

银盅也学着罗扇的样子故意往这边瞅了半天,撇了撇嘴做了个轻蔑的表情:切,不就是炸酱么,是个能下厨的人就会做好嘛?!

罗扇大大方方地让银盅瞧着,继续手上的动作。重新支上一口干净的油锅,大火将油烧热,然后把晾干了的细面条放入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这面就变得酥脆坚.挺色泽喜人了。待将所有的面都炸过一遍捞出后,仍旧铺开了晾在那里,接下来呢,就和小钮子两个把家伙什儿都收拾了,灶台擦干净,扯过马扎来坐在门口聊起了闲天儿。

金盏银盅又是一个对视:炸酱面?热干面?炒面?反正不管是什么面,都是白做!

待金盏三人的包子蒸好的时候,罗扇的炸面条也晾干了,截成一样长短的一大把,全部放入一只干净的带塞子的竹筒里,而炸好的酱呢,也用一个竹筒装起来封好塞子,轻轻巧巧地摆在灶台上。

不多时,青荇和表少爷的另一个丫头小蝉过来取食物了,身后还跟着青山和青峰,是来帮着拿给客人带的食物的,金盏便笑着问青荇:“我们这里做了两套吃食,不知少爷要取哪一套?”青荇问了问做的都是什么,然后回了内院请白二少的示下,半晌回转,果然选了金盏做的包子。

金盏银盅眼里带着喜色,十分殷勤地帮着青荇小蝉和青山他们往外拎已经用油纸包好的包子,罗扇也不急,只管笑嘻嘻地在旁边跟着搭手帮忙,抽了个空子悄声问青山:“爷出去要喝什么?冷水么?”

“哪儿能呢,冷水伤胃,巫管事特特嘱咐过咱们要提醒爷莫喝冷水,”青山指指自个儿背上背的一个大大的水囊,“青峰带着锅子,到时候找个落脚处架锅烧水,方便得很。”

“噢,这样啊,那就好,”罗扇笑笑,把手上拿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递给青山,“你抽个空子把这个给表少爷罢,他原说今儿让我给他做这个吃来着,不成想他们要陪客人出去,我装到这食盒里了,里面有两只竹筒、一只竹碗和一副竹筷,吃午饭的时候你让他把竹筒里的东西先放到竹碗里,等水烧开了倒进碗中,盖上盖子闷上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吃了。”

青山不疑有它,应着将食盒收了,罗扇抿嘴儿一笑,背着手转身溜溜达达地回内院西厢补眠去了——主子们都不在,同志们一起睡了个叮咚呛哪!

罗扇四仰八叉地在床上造梦的时候,表少爷同志正在那些就着白水吃凉包子的客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品尝着连汤带面热腾腾香喷喷的罗式方便面,酱香面香汤香佐料香随着凉爽舒适的微风飘遍了整个山头,表少爷此刻心里就想说一个字——忒他娘的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

47赚钱有道

晚饭的制作权罗扇没有同金盏争,双方闹得太僵了对谁都没好处,金盏也毕竟大几岁,见罗扇主动“示弱”也不想太锋芒毕露,两拨人依旧和平共处,表面上亲热,私下里还是暗暗较着劲。

这个时候主子和客人们还都没有回来,金盏考虑着众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必然身心俱疲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有做特别豪华丰盛的菜色,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十道农家小炒外加一盆清口汤,连罗扇也不得不点点头:吃一堑长一智,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后来待众人都吃过饭,又在白二少爷的上房里商讨正事到夜里十点多钟的光景才散,罗扇犹豫着是从了白二少爷呢还是从了表少爷呢…咳,是依白二少爷之言去上房里把方子交出去呢还是依表少爷之言找个借口推了不去上房呢?唉,不依谁都不行啊。

正自发愁,却见青荇进了伙房,向罗扇道:“表少爷让你做两碗面条,他同二少爷要在上房用一些,说就让你做今天那种一泡就熟的面。”说着转身就要走,罗扇连忙拉住她,笑道:“那面还有不少,都是现成的,一泡就熟,姐姐别来回跑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好,你直接端了走罢。”

青荇扭头瞟了罗扇一眼:“表少爷让你送去上房,你拉我做什么!”

咦?那小子不是不想让老娘去上房吗?还有这个青荇,神马态度?!难道还误会着呢?青荷不是说了要帮着向她解释的吗?不等罗扇再次开口,青荇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扇顾不得想东想西,赶紧烧了一小锅水把面煮上,最后放上酱卤,用托盘端了,一路来到了上房门前,青荇正同青荷在门口低声说着话,见罗扇来了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住,青荇转头走开了,青荷笑着向里头一指,对罗扇道:“进去罢,两位爷都等着呢。”

罗扇看了看青荷,虽然觉得这两个丫头有点不对劲儿,可从青荷脸上却着实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应了声推门进去,见白二少爷和表少爷果然都在,一个坐在几案旁看账本,一个盘了腿坐在床上啃苹果。

啃苹果的表少爷一见罗扇进来,连忙冲她招手:“来来,丫头,把面放桌上,和那帮家伙聊到这么晚,肚子早饿了——沐昙,你来尝尝这丫头的面,贼筋道!”这说边趁白二少爷仍背对着这边的功夫冲着罗扇眨眨眼噘噘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罗扇不理他,摆好碗筷就准备退出房去,恰巧白二少爷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道:“留下伺候罢,把方子想一想。”

“什么方子?”表少爷好奇地看着白二少爷。

“花草茶的配方,”白二少爷起身走到桌旁,同表少爷面对面地坐下,“黎家在藿城的几间茶社最近都上了新的秋茶,成色不错,而我们这一季的茶叶却有些欠收,虽说茶社的收入对大局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据闻黎老爷的大公子黎清雨才刚接管了这一块,心气儿正高,大有不挤垮同行茶社不罢休之势,我们没有上乘的新茶能与之抗衡,只好另辟蹊径。花草茶虽然味道不一定比传统茶叶更好,但贵在新颖,品相也吸引人,最主要的一点是:藿城中很多贵族女子都爱饮茶,花草茶的卖相好,正可以重点推给这部分客人。天阶以为如何?”

表少爷“喔”了一声,低头嘶溜溜地吃了一通面,半晌才抬起脸来笑道:“我觉得不错,花草茶说来也没什么秘方,左右不过就是几种花草的搭配泡制罢了,只不过咱们这是头一个尝试的,自然比别人抢先了一步,然而一但面市,保不准跟风者四起,你可想过对策?”

白二少爷不紧不慢地道:“有些东西全靠造势捧起来的,事实上其本身的价值许远不及其名声。因而这花草茶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法子:不在市面上做任何宣传,只在我们自己的单独一家茶社里出现,并且只赠,不卖,只许在茶社里喝,不许带走,如此这茶就成了金银难求的无价之物,愈是如此才愈会让人觉得珍稀。”

“不错,”表少爷喝完碗中最后一口汤,一抚掌,“我们甚至还可以专门辟出一间茶室来,精心装潢布置一番,摆设是最好的摆设,茶点是最贵的茶点,用这些东西把花草茶的价值硬给捧上去!有钱人家就好这一口,不在乎你东西卖得多贵,他就在乎他能不能得到这东西。”

“花草茶的价值一上去,普通的小茶社再跟风也只能面向平常百姓家,真正的贵客根本不认低价的东西,更何况有些人一看价位差得太大也不敢买便宜货,再说我们的花草茶又不当卖品,只赠与贵宾,配方并不易流传出去。越是神秘的东西越吸引人,想尝花草茶的人越多,我们茶社的生意就会越好。”白二少爷语声平静,却很有执掌大局的一股子霸气。

两个人三言两语地就把花草茶的运作方针制定了,原来白二少爷要这花草茶不是为了用它来挣钱,而是要靠花草茶的价值把整个茶社的生意带动起来。罗扇虽然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销售原理,可她也就只能达到“听懂”这个水平了,运筹帷幄是他们这些商业骄子们的事,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做那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始等价交换的买卖吧。

“既这么着,”表少爷吃饱喝足,掏了帕子把嘴一擦,“丫头,你把方子口述给爷,爷现在就誊到纸上——放心,不会白要你的,你们二少爷最是个大方人,一道方子不得拿十两银来买你的啊!”

噗——罗扇险些喷了,这小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拿白老二当冤大头了吗?

“小婢不敢。”罗扇嘴上这么说着,眼却悄悄儿瞟向白二少爷,且看他怎么说——拒绝的话会被笑话太小气哟!

“唔,天阶,茶社的生意我本就打算让你经管的,这也是我爹的意思,”白二少爷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筷子优雅地夹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你看着给就是了,左右都是从你年底的分红里扣这笔钱。”

噗噗——这——白老二绝对一标准的腹黑男!罗扇差点再度喷了,表少爷这回把自个儿绕进去了。

表少爷瞪着白二少爷,忽地伸手把碗从他手里抢过去,抄起自己的筷子边挑面边哼着道:“那爷就把这笔钱从你白老二这儿吃回来!爷赖定你了!你得管吃管住管逗闷子!嘶溜溜…”

白二少爷起身,向着罗扇道了句“伺候磨墨”,就走到窗前几案边坐了下来,抽了张白纸,准备在上面誊写花草茶的方子。罗扇走过去在桌边站了,边磨墨边口述,垂眸见白二少爷的字既飘逸又清秀,忍不住就专心地看住了。

“贡菊6朵、枸杞8粒、甘草3片,此方有清肝明目之效;胖大海2只、玉蝴蝶4片、甜叶菊3片,利咽喉;苦丁茶3条、芦荟3条、山楂干5粒,可减肥;月见草6朵、百合花3朵、蝴蝶花2朵,治失眠;罗汉果1只、薄荷叶5片、玉蝴蝶4片,治咳嗽…”罗扇说着说着发现白二少爷抬起头来看她,不由眨了眨眼停住口:怎么了?姐念的又不是催情咒,干嘛这么妖娆的看着姐?

“你所说的这些功效可有准?”白二少爷问。

“都是那书上写的,小婢也不敢保证。”罗扇推个干净,省得解释多了出漏子。

“找个郎中来问问不就成了。”表少爷在那厢插口。

“我朝医者对花草在药用方面的功效似乎研究不多,”白二少爷略一沉吟,“也罢,总归是无毒之物,用上述功效做卖点也未尝不可。”

啧,好敏锐的商业嗅觉,任何有用的地方都不放过呢。罗扇暗中佩服,认真又聪明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咭咭咭咭…

眼见着罗扇看向白二少爷的那对眸子越来越亮,表少爷坐不住了,几步过去硬挤到白二少爷和罗扇之间,假作看纸上的内容把罗扇的视线挡了住。罗扇向旁边让了让,毫无所觉地继续又往下念了十几道方子,终于录毕,白二少爷又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将方子递给了表少爷:“明儿就着人去收集上面的材料罢,过两天你回城把这事安排安排,黎家已经抢了先手,此事我们不宜再迟。”

表少爷接了方子收进怀里,眼珠一转,指了罗扇道:“既然让我去办这事,这个丫头我得带着,她熟悉这些花花草草的,帮我盯着那些材料,免得让人用次品坑了我。”

白二少爷倒是未多想,只将头一点:“随你,银子去李管事账上看着支。”

老娘的银子哪?!罗扇瞪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表少爷的屁股。

看着这两位爷似乎没了什么吩咐,罗扇过去将碗筷收好道了告退,表少爷便也伸了个懒腰向白二少爷道:“天不早了,我也回房去睡了,那错账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对出来的,你也别太辛苦了,早点睡,熬坏了身子得哭死多少藿城的待嫁姑娘啊!”

白二少爷头也没抬地只道了声“知道了”,送也没送表少爷,可见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非常的好。罗扇跟在表少爷屁股后面出了上房,才行至廊外,见他左右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别人,突地回过身一把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罗扇又恼又急,不敢高声声张,只好拼命蹬着小腿儿想要挣脱,奈何手里还端着托盘也不敢大动,被表少爷毫不费力地一路抱着窜进了西厢房。

“小钮子就在北边耳室…”罗扇急得咬牙。

“嘘…我知道,”表少爷坏笑着抱着罗扇进了南边的耳室,把门掩上,然后把她放下地来,“爷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儿,西厢总比外面儿安全不是?”

“要说你就说啊,干嘛动手动脚?!”罗扇气得要往外走,被表少爷握着胳膊拽回来。

“爷这是高兴,”表少爷放开手,蹲身在罗扇面前,仰着脸冲她笑,“我们家小扇子今儿特意给爷做的午饭真真儿是美味如仙肴呢!爷当时一边吃着一边就想立刻飞回你身边,好好儿地搂在怀里疼上一疼…”

“闭嘴!”罗扇被表少爷露骨的调情话弄得既羞又恼,“你别误会,专门给你带那面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不想被那三个新来的厨娘彻底压在身下罢了!”

“做得对,能把小扇子你压在身下的只能是爷我一个人!”表少爷深表赞同地点头。

擦!罗扇深深深呼吸,把到口的侮辱性文字强行咽回去,只作没听见表少爷这话,淡淡地道:“其实小婢这一次是利用了表少爷了,小婢知道,表少爷一旦听青山说这面是我给的,必然就明白了小婢的意图,也会配合着小婢把戏做足,所以…”罗扇说着冲表少爷行了一礼,“小婢要多谢表少爷的帮助,只是还请爷别多想,小婢对爷的态度一直未变,未赎身前您是主子我是仆,赎身之后我们也只能是合作关系。”

表少爷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小小年纪这么爱翻叨,小心把爷唠叨急了,直接把你个臭丫头摁倒!”

你妹。罗扇翻个白眼儿不吱声了。表少爷伸手把她还端着的托盘接过放到一边,低声笑问:“方才我没有拦着白老二要你的花草茶配方,你怪不怪我?”

“不怪,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小婢是白府的奴呢,小婢的身家性命都属于白府,知道的配方自然也是归白府的。”罗扇心平气和地答道,“二少爷对小婢已是格外开恩了。”

“其实呢,花草茶这种东西只能面向贵族客户,一来面儿太窄,二来也只能是白府这样的大商户才能把这茶捧上去,”表少爷蹲得有些累了,站起身拉着罗扇坐到暖阁的榻上去,“说实话,那茶也只是偶尔喝个新鲜罢了,人们的习惯不容易改变,正统的茶是不会被它取代的,若真要放开了卖,销路并不见得有多广,所以白老二的想法是对的,物以稀为贵,花草茶不能大量的卖,只能当成一个噱头来带动正统茶的销售。也正是因着如此,我方才就没有阻止白老二要你的方子,将来你我做生意,实力远不及白府,花草茶卖着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舍了。况且,我相信扇子你知道的配方必然不止这二十几道,咱们先用这个在白老二这儿铺条路,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同他合作经营花草茶的买卖,总之呢,多想一层、多一手准备将来就多一个选择,总没坏处,扇儿觉得呢?”

罗扇其实挺喜欢表少爷正经地同她谈正事的样子,因此也就认真地听着,末了点点头:“就按爷说的罢,我没什么意见。”

表少爷闻言一笑:“还有件事却要听听你的意见了——今儿你做的那面爷不能白吃,我觉得这种泡面的法子十分新颖有趣,既方便又好吃,十分适合外出办事的人随身携带,或是光棍汉一个人懒得做饭的情况。这面成本低,寻常百姓都吃得起,所以呢…我想,咱们两个不如就以这面当成你我合作的当头炮,正正经经地卖一卖,如何?”

罗扇的眼睛刷地亮了:穿越女在古代靠卖方便面起家从此后成为饮食业的大亨左傍美大叔右揽俏正太坐拥天下美食睡享人间男色人送绰号方便面西施是不是赶脚着很凶残啊亲?

作者有话要说:

48夜火惊心

望着罗扇一对亮晶晶的眸子,表少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见罗扇眨着长长的睫毛道:“什么时候开始?爷有自己的铺子么?”

表少爷狠狠攥了攥拳头以强迫自己的思路回到生意上来,笑道:“没有,爷不是早就说了么,现在的一切都是家里老爷子给的,爷不想要也不想用,爷只想凭自己的本事重新来过,和小扇子你一起白手起家,开出一条自己的朝天大路来!”

罗扇笑起来,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柔和了:“那我们要怎么卖呢?小婢尚未赎身,爷你也还要帮着二少爷经营生意,我们现在一没时间二没铺子,或者就还等我过两年赎身之后?”

表少爷趁罗扇不注意,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口中则继续正经着道:“傻丫头,做生意不能只靠自己亲力亲为,否则累个半死也不见得能挣几个钱出来。我们虽然没时间没铺子,但可以在外头雇人嘛,爷又不是必须天天陪着白老二东跑西窜,爷想什么时候出去就可以什么时候出去。回头在外面雇个有经验的、专干买办的人,再租个作坊,雇些人按你的法子做面,由买办去各个杂货铺跑单,让杂货铺都上咱们的货,这样不就卖起来了么?”

罗扇闻言心里头更美了,眼睛也弯了起来:“可爷身上有足够的资金租作坊和雇人么?”

表少爷压低声音笑道:“老爷子虽然没给我多少银子,不过我可以找白老二借嘛,他方才不是让我到账房上随意支银子么,我多支上一些先用着,到时候回了本儿再还回去,就当是他买你花草茶应付的钱好了。”

好家伙,这小子果然跟老娘是一路货色,该黑心的时候就得六亲不认啊!罗扇奸诈地暗笑,于是道:“那我现在就把做这面的方法告诉爷?简单的很,不用笔也能记住。”

“嘘…”表少爷作了个竖耳倾听的姿势,吓得罗扇大气儿也不敢出,“说罢,在爷的耳边说,方子这种事务必小心提防隔墙有耳。”

罗扇很理解表少爷的谨慎,于是凑了小嘴儿过去在表少爷的耳朵边儿细细将做面的方法说了,末了问了一句:“爷可听清了?”

“没有,你说得太快,没记住,再说一遍。”表少爷往罗扇的嘴边抻了抻耳朵。

罗扇便又放慢速度,吐字更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再问表少爷,还说没有记住,不由急了,凑得更近些,速度更慢些又说了一遍,才要问这回记住没有,若还没记住罗扇就打算一巴掌把丫脑浆子打出来了事,却见表少爷突地偏过脸来,罗扇正噘着说话的小嘴儿便实实着着地印在了他的嘴上。

罗扇恼羞成怒,一把推开表少爷,另一手扬起来就要往他脸上掴,表少爷连忙向着北面一指,示意罗扇那叫什么小钮子还是小扣子的丫头还在那厢,罗扇只好千恨万恨地收回手,表少爷不等她彻底翻脸,立刻满是委屈地噘了嘴道:“人家只是想转过头来跟你说实在不行就写下来再给我,谁想你离得这么近了?人家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罗扇气噎,转头就想往外走,被表少爷伸手拉住,坏笑兼好笑地道:“且等等,我先看看外面有没有人你再出去,免得生出事端。”说着走至窗边微启了道缝向外瞅了一阵,回过头来冲着罗扇笑,“不如我今晚就不走了,睡在这厢,与小扇儿你鸳鸯共枕,可好?”

罗扇用生吞活剥老母猪的眼神狠狠瞪着他,引得表少爷笑个不住,伸了大手在她脑瓜儿上揉了一揉,弯下腰来凑到眼前压低声儿道:“不闹你了,爷这就走,再待下去爷只怕真忍不住要把你摁在床上了…”

快滚快滚快滚快滚——!

罗扇想自己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卖方便面这事儿不过才有了个想法,真正实体运作的东西还啥都没开始弄呢,自个儿这就已经想来想去兴奋得睡不着觉了,一点儿都不淡定。如果当真能够卖起来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考虑摆地推儿了?哎!除了卖方便面还可以卖别的呀,比如小饼干,比如面包,都是方便携带、可以在不想做饭的时候应急用的食物啊!穿越女在异世界混也就指着COPY现代的东西到古代混饭吃这么点儿福利了,不利用起来就真是枉穿越一场了啊!

罗扇越想越兴奋,完全没了睡意,只好坐起身,给旁边的小钮子掖了掖被子,然后翻身下床,从桌上的壶里倒了点凉白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坐到椅子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嘛哈哈哈哈!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嘛亲!哈哈哈哈哈…

罗扇心浮气躁地站起身开始满屋踱着步子,忽然余光里映进了一抹红,偏头看过去,见窗外红光跳动,由点成线,由线成片,随着秋风的风势转瞬就铺了开来,在窗纸上印出群魔乱舞般的光影——

着火了!

罗扇大喊一声:“快打119!”继而觉得不对,连忙回身奔至床边把小钮子摇醒,小钮子还睡得五迷三道,含混着问罗扇:“刚才什么鸟叫得这么难听?”

“着火了,钮子!赶紧起来!去叫醒青山他们!让他们赶紧打水救火!”罗扇怕小钮子转头又睡过去,硬着心肠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小钮子“哎哟”一声叫出来,这才惊恐地望向罗扇:“着火了?!怎么办?!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快去!照我刚才的话做!”罗扇顾不得再多耽,转头就朝门外跑去,但见上房和东厢的房顶上已是火势熊熊,在秋风的助威下愈烧愈烈,罗扇扯起嗓子高喊“着火了”,然后就想冲进房里去把人都拉起来。

——先去拉谁呢?谁晚一步谁就多一分危险,白二少爷是正经的主子,他可不能出一丁点儿的事!罗扇向着正房跑去,跑了两步一掉头,还是冲向了东厢。

“表少爷!小萤!小蝉!快起来!着火了!表少爷!卫天阶!”罗扇乒乒乓乓地拼命砸门,好容易门开了,来开门的小萤却早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离开这儿!”罗扇冲她喊了一嗓子,径直往里间奔去,见表少爷的床上吊着厚厚的帐子,难怪察觉不到火光映窗,掀开床帐,表少爷正死死地用被子捂着头在那里睡得昏天黑地,想是梦里觉得有点吵,只是一时醒不过来,就下意识地用被子捂住头来隔绝噪音,他今儿和白二少爷陪着客人在外头跑了一整天,怕是累得狠了,睡觉难免就睡得死。

“表少爷!快醒醒!着火了!”罗扇去扯表少爷的被子,奈何被他抱得死紧,只好上脚狠狠踹他屁股,“醒!混蛋!你要死了!卫天阶!卫天阶!”

表少爷一个激凌翻身坐起,看着罗扇惊疑不定:“丫头,不喜欢这姿势,咱们下回换一个就是了…”

你…你妹!还特么的做春梦呢!罗扇扬起小手脆生生地抽了表少爷一耳光:“着火了!赶紧醒!”

表少爷抚着自己脸颊愣了愣才缓过神儿来,蹭地跳下地,一把挟起罗扇就往外奔:“死丫头!着火了不先逃命,到处乱跑什么!”跑到房门口,见小萤还吓得坐在那儿哭,便又顺手拉上她,奈何小萤腿早软了,站都站不起来,总不能这么硬拖着她走,罗扇便挣扎着下地,道:“爷你带小萤先走,我怕二少爷那里还没察觉…”

“胡话!你先走,我去找白老二!”表少爷沉喝着,俊脸上是罕见的严厉,“你给我老实在院外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许再进院子来!若要让我再在院子里看见你,爷今儿就把你收房!”

罗扇暗骂这小子知道她就怕这个,动不动拿来吓唬她。不过有表少爷去找白二少爷她多少也放了点儿心,男人总比女人强壮和反应快,自个儿也就甭自不量力跟着掺和了。因而答应了,连拉带搀地把小萤从地上架起来,向表少爷道:“爷千万注意安全,屋里烟多就趴□往外走,千万别把浓烟吸进鼻子里…”死于火灾的人大多是被烟呛死的,烟猛于火。

“知道了,别啰嗦,赶紧走!”表少爷飞快地奔向上房,罗扇看见他冲进房门的一刹那,燃烧着的房顶轰然塌陷了一块直直砸进了屋中。

“小萤姐…撑住…”罗扇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小蝉呢?她在哪儿?”

小萤吓得只顾摇头,半个字都说不出,罗扇无奈,只得架着她先往院门处奔,正看见青山同几个小厮从外面冲进来,青山见罗扇脸色苍白,连忙问她:“你没事罢?伤着了吗?”

罗扇摇头,颤着声道:“有人去通知李管事没有?把庄子上的人都叫来扑火…”

“有,已经去了,人马上就都赶来了,你赶紧出去!”青山说着又往里头冲,“我们去救二少爷!…钮子没事…”

罗扇把小萤拖出院门,早有几个后赶来的庄妇村姑上前接住,大批的庄稼汉子拎桶端盆地舀了井水冲进院去扑火,然而这风助火长,一时半刻非但没有灭下去,反而更难遏制住火势。罗扇焦急地瞪着熊熊燃烧的整个院子,一颗心越来越沉,耳里听见小钮子在旁边哭得哽咽,更想起青山那几个年纪还不大的小男孩子就这么不顾安危地冲进了火场去救人,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钮子怎么能受得了?

想着青山和小钮子,罗扇不由又想起第一次发现两个人约会时的情形,想到那夜的情形,又突然想到了白二少爷——这院子不是有后门的吗?!怎么没人去后门救人?!罗扇冲到正指挥着打水灭火的李管事的面前想要让他带人去后门,然而还没开口,李管事已经指挥着两个壮实的村妇过来把罗扇拉开了,口中斥着道:“别添乱子!耽误了救主,你担待得起么?!”

罗扇忽地觉得一阵心惊,想起了那天在李管事院外听到的那句关于“叛主”的话,会不会是李管事…这事不好乱猜,但罗扇也不敢再去找李管事去后门救人,若那人当真是他,他必定不会真心救主,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把她罗扇给除了免得碍事。

一时找不着人手,罗扇也没法儿再耽误下去,一咬牙拎起附近扔着的一只盛了水的桶就奔着后门去了,奔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万一这门从里面上着闩,她也进不去啊!然而到了后门处,眼前的情形却让她既惊又怒——后门被人从外面用一根胳膊粗的棒子卡住了!里面的人根本没有法子出来!

阴谋——完全的阴谋——罗扇气得浑身哆嗦,太残忍了,这是要把白二少爷活活烧死在里面,因为只有他的房间最靠里,想从前门跑根本来不及,只能就近走后门,后门还被人闩住了…

容不得多想,罗扇连忙上前把那根棒子抽出来丢开,将门一推,倏地窜出几道火舌来,心中又是一沉:这火已经烧到这儿了,就算后门未堵,里面的人只怕也走不到这里来…

“二少爷——表少爷——”罗扇冲着里面提声叫着,一片浓烟中什么也看不清,怎么办?怎么办呢?罗扇穿来之后第一次想大哭,穿越并不美好,现实永远是残忍的,她真的怕了,不是怕这无情的火与烟,而是怕比它们更无情的欲望与人心。

罗扇抹了把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撑住,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回身拎起那只桶,虽然觉得桶里的水好像味道有点奇怪,但这个当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小心翼翼地跨进门,费力地举了桶向着浓烟深处不断窜出的火舌泼过去——

“哗——”

“谁在那儿?呸呸,泼你们家爷一身臭水…”这声音是表少爷的,罗扇一阵狂喜,连忙扒头向里张望,见浓烟中踉跄着闪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是白二少爷,后面跟着表少爷,身边是吓没了魂儿的青荷和青荇,表少爷身上倒是干的,罗扇那一桶水整个儿地全泼在了走在最前面的白二少爷的身上。

白二少爷水淋淋地从门里迈出来,身上散发着恶臭,表少爷捏着鼻子向旁边躲了躲,一时也顾不得看见罗扇无恙时的满心喜悦,只管皱着眉头问她:“丫头,你这是用什么水扑火呢?臭死个人!”

咦?难道不是井水?罗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桶,方才太过心急也没注意,随手拎了只桶就跑过来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什…咳,那个,是特么的谁,把自家的泔水桶也拎过来准备救火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