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与人之间

白二少爷皱着眉头,身上的臭水味儿令他很难忍受,冷冷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窃笑的表少爷,又冷冷看了一眼正把手里的桶往身后藏的那个与自己八字相克的小丫头,最后回过头去冷冷看了看已经大势难挽的被火吞噬掉的宅子,咬着牙吐了几个字:“找个地方先沐浴。”

“去李管事那儿罢。”表少爷忍着好笑一指不远处李管事的院子。

罗扇心下一动,犹豫了犹豫还是开了口,低声道:“少爷,方才小婢赶到后门这里时…门被人用棒子从外面闩住了。”

只这一句话就能让聪明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白二少爷和表少爷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表少爷先笑了:“果然沉不住气了,为了一本账居然要下杀手。”

白二少爷目光愈发凛冽,半晌才又冷冷地道:“先找地方沐浴。”

…咳…看样子这满身脏水之于白二少爷的感觉比差点葬身火场还无法忍受呢…

最近的地方也就只有李管事的院子了,李管事这会子正忙着在前面指挥人扑火,白二少爷则带着罗扇他们直接奔了他的院子,推门进去,院里并无一人,白二少爷也不客气,径直进了正房,令青荷和青荇立即打水来,不管冷热,先洗了再说。

主子沐浴都是丫头们伺候的,罗扇不好意思留着围观,转头就出了正房,表少爷跟着出来,拉住罗扇上上下下地细细看了一番:“没伤着罢?”

“没,你呢?”罗扇这个时候才觉得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台阶子上。

表少爷也跟着坐到她身旁,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我也没事,多亏我家小扇儿及时去叫醒了我,否则这辈子就娶不上我们扇儿了。”

“你同二少爷怎么这么半天才摸到后门去?”罗扇心有余悸地问。

“我们在藏账本。”表少爷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附到罗扇耳边,“这场火的目的就是白老二手上的那几本账,至关重要,遗失不得。”

罗扇偏头瞪向表少爷:“再重要能比人命重要么?亏你们还是当主子的,怎么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

“嚯,好大的眼睛!”表少爷也睁大了眼睛想和罗扇一较高下,无奈败北,“那账么,牵涉着白府里几条大蛀虫,更牵涉着白家宗族里的明争暗斗,它关系的不仅仅是几个人的性命,而是一大家子的荣辱存亡,你说重不重要?白老二就是宁被烧死也得把那几本账保住了,否则他就是活着也没法儿跟他家老爷子交待。”

罗扇一听这个立刻摇了摇手:“既这么着爷你可啥都别跟我说了,我啥也不懂,啥也没听见,这些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厨娘,别把我绕进去。”

表少爷嘻嘻一笑,在罗扇的鼻尖儿上轻轻捏了一下:“小精豆子,放心,这事儿我才不会让你卷进去呢,你就装着啥也不知道便成,还有后门被人闩住的事,跟谁也别说,这些都交给我和白老二处理,你只管自个儿小心着些,不可对人全抛一片心,说话做事要留三分余地,听得了?”

“嗯,听得了。”罗扇点点头,样子颇乖顺,惹得表少爷心中作痒,凑嘴到耳边低笑着道:“扇儿,想不想知道你去找爷那会子爷正做什么梦来着?”

“不想。”罗扇干脆利落地道,抬屁股就想避开。

“那,你叫爷一声儿名字,爷就不给你讲了。”表少爷强行把罗扇摁回来。

这人还有这种变态的嗜好?罗扇也不跟他客气,脆生生地道了一声:“卫天阶,放开我。”

表少爷立时作出一副陶醉的神情捂着心口道:“嗳呀呀,这一声儿叫的,把爷的心肝儿都叫酥了…那会子正在梦里,听得有这么个甜津津的声音叫着爷的名字,啧啧,那滋味儿,真是销魂蚀骨…”罗扇早就拍拍屁股走到一旁去了。

白二少爷沐浴完毕,让青荷翻了李管事一套衣服出来换上,老气横秋的一套茶色衣衫穿在白二少爷的身上竟也有种神秘忧郁的气质,罗扇恍了恍神,被表少爷一屁股挡在身前隔断了视线,见问白二少爷道:“怎么着,回去拿人还是把这事儿掩过去引蛇出洞?”

白二少爷皱着眉头,罗扇以为这事让他感到很棘手,却听他冷声地道:“青荷,去找找房里有没有香囊。”

…还嫌身上臭呢?

两位主子商量的结果是这件事只作意外处理,静等那下黑手之人按捺不住再行出招,到时再人赃并获方为稳妥。罗扇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不感兴趣,她只惦记着青山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一行人从李管事的院子里出来直往正院而去,见整座院子已被烧了个七七八八,远处天近破晓,青光朦胧之下的断井残垣显得犹为破败不堪。

众人见自家小主子平安无事,自然欢喜非常,罗扇瞥见青山、青峰、青岚、青谷等几个同是青院的小厮除了一人弄了一张大黑脸之外也都没什么事,心里这才算落下了一颗大石头。

李管事上来问安,罗扇偷眼瞧着他脸上神色,见自如正常得很,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摇摇头叹自己压根儿就不是斗心机的那块儿料,于是作罢,奔去小钮子身边抱住犹自抽噎个不住的她低声安抚。金盏银盅和玉勺因就睡在伙房旁边的房间里,逃命倒是最近便的,所以三个人居然还来得及把行李都带出来,此刻也是心慌意乱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银盅一眼瞥见了丰神如玉的白二少爷,整个人便如抽走了魂魄般定在了原地。

处理善后事宜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事儿的,幸好庄子上平时备有不少的客院,一应物事俱全,人直接住进去即可,只除了没衣服更换之外,暂时还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因罗扇和小钮子跑出来得太急,两个人身上都只穿了中衣,幸好年纪都还小,衣服又是粗布的,既厚又宽大,方才又是关乎性命的危机当口,穿成这样来回跑也情有可原,现在既已安顿下来,就不好再这么着来回窜了,所以只得让金盏她们三人把早饭做了,食材去库里现领,一些佐料却都同原来的院子一起被烧了个精光,众人只好凑合着填饱肚子。

罗扇本想找金盏三个暂借身衣服给自己和小钮子穿——谁叫她们仨这么牛逼着了火还不忘把行李都卷巴出来了呢!然而人家金盏说了:我身量高,你们俩穿不了我的衣服,不如去问问银盅看。银盅也说了:我有个毛病,别人穿过我的衣服我就说死也不愿再穿了,你们还是去找玉勺借罢!玉勺支唔了半晌没说借也没说不借,后来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实话实说,原来她有狐臭病,衣服上都是味儿,平时全靠在腋下绑两袋花椒盖着那味儿,因她本就是厨娘,身上全是花椒味儿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所以…所以实在不好借给罗扇她们穿。

罗扇一时没法子,只得和小钮子两个人窝在房里。两个人在这客院里也仍睡西厢房的耳室,足不出户地在屋里窝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听见有人敲门,被上帝遗忘的孩子们总算有人来搭理了。

罗扇忙不迭地去开门,进来的却是表少爷,也是一身脏了吧叽的中衣,毫不在意地穿在身上四处逛荡,笑眯眯地先将目光在罗扇那尚未发育的小胸脯上绕了一圈,道:“怎么一整天都没见你?那个小丫头呢?”

罗扇一指耳室门:“我们没外衣穿,不好出去,爷请回避罢。”说着就要往外轰人,表少爷扒住门框冲着罗扇舔了舔嘴唇:“小蝉昨儿烧伤了,已经叫人抬上牛车去找庄子上的郎中看治了,爷房里现在正缺个贴身丫头,小扇儿不如去爷那里暂时顶一顶?”遂又压低声音笑道,“去了爷房里还需穿什么外衣呢,连中衣都可以不必穿…”

罗扇连推带搡地把表大流氓轰出屋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了,顺便上了闩。回到耳室小钮子便问她:“我想了一天,你说好好儿地怎么就着起火了呢?灶里咱们也没留着火啊。”

罗扇总不能告诉小钮子这是因为这几日一到晚上就刮风,有人正是看中了这样的天时才挑着昨晚故意纵的火,只好含混着道:“天气干燥嘛,风又大,刮着刮着就着火了啊。”

小钮子唉声叹了口气:“衣服全烧了不说,连到庄上以来跟着你混的那些赏钱也全搭到火里了…”

卧了个次奥!罗扇脑中一炸,险些化身草泥马掀蹄狂嘶——姐所有的银子啊!全葬身火海了啊!又白费力干了这些年啊!嘤嘤嘤嘤嘤…天要亡我啊…

小钮子和罗扇不同,她是家生子,以前挣的所有的月钱都交到爹娘手里,自己身上只带些应急用的零钱儿,罗扇就不一样了,她只有一个人,银子放在哪儿都觉得不安全,所以人走到哪儿银子就带到哪儿,如今可好,只顾着逃命,所有的家当全让一把火给焚了个精光!

罗扇一时心灰意冷了无生趣,坐到床上抱着膝头发呆,有人敲门也完全听不进耳朵里,小钮子去开的门,在外头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回到耳室来,满脸带着欣喜:“小扇儿!你看这是什么?!新衣服哎!还是绫子的呢!一共四套呢!四套!还有新鞋子!绣金鱼儿的!好厚实的鞋底子!呀呀!还有桃木梳!还有镜子!呀——居然还有水粉!好香啊好香啊!”

罗扇被小钮子的大呼小叫招回一魂二魄来,双目无神地向着被她铺排了一床的东西上扫了一眼:“嘛?”

小钮子开心不已地把那几盒水粉抱在胸前:“我这辈子都还没擦过粉儿呢!表少爷真是个好人!”

“表少爷?”罗扇仍旧魂儿不全地怔忡着。

“这个是表少爷今早叫人回城去买的,那人方才刚回来,表少爷让小萤姐给咱们拿过来的!”小钮子乐得边说边把水粉放到一边,抻开其中一套绫子质地的衣裳在自个儿身上比划,“天啊!尺寸正正好!表少爷怎么知道我穿多大衣衫的呢?”

那厮阅女无数,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三个部位和三个数字:脸,胸,臀,以及三围码,自然看你一眼就知道你穿几号衣服了啊。罗扇看着小钮子的那套红鸢色长裙配樱色短襦并一条萱草色绶带的衣裙,不得不叹服表少爷独到的审美眼光及对女人最美一面的准确挖掘,这三种颜色配起来甜美可爱,完全符合小钮子清纯活泼的气质。

当小钮子迫不及待地把这套衣服穿到身上时,罗扇再一次心服口服:尺寸合适,气质合适,哪儿哪儿都合适,小钮子就像换了个人,整体的魅力值一下子提升了三倍。

这个朝代对于服饰方面持有相当开放的态度,首先没有禁忌的颜色,正史上明黄色是皇家颜色,不许除皇族以外其它人穿着,这个朝代的国色是紫色,但是平常百姓也可以穿,这一点罗扇觉得很好,其次就是丫鬟们也不必穿一模一样的工作服,虽然每年府里都统一给大家做新衣服,但是没有特别规定你必须得穿这衣服,你有钱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新衣来穿,只不过在衣料的档次上却是有规定的,否则人家千金小姐穿绸,你一个厨娘也穿绸,这就不行了,成了奴大欺主了,所以罗扇她们这种等级的下人,顶天儿也就只能穿到低档次的绫子衫了,罗扇很庆幸表少爷没有只顾着玩风流而弄来什么纱的绸的衣裳来把她置于危险境地。

表少爷送给罗扇的衣服同小钮子的质地和款式完全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罗扇的是梅染色的长裙、丁香色的短襦和兰花紫的绶带,三种颜色都偏冷,很适合罗扇这种心里阴暗复杂表面还得拼命装低调单纯的家伙…

罗扇望着这套衣裙有些唏嘘,表少爷那个善识女人心的花花公子…还真是挺了解她的,现在想来,在这个异世界里,与自己关系最亲密、也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似乎只有这位表少爷了,可见人与人的相交最没定数,谁晓得将来又会变成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50茶味茶香

当罗扇和小钮子梳洗过后换上新衣服清清爽爽地出现在外院的时候,几个小厮的眼睛都看得直了,小钮子红着脸飞快地跑进了伙房,罗扇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冲着青山招手,待青山走得近了,罗扇才压低声音问他:“那边院子在善后么?有人去废墟里清点还能用的财物么?”

青山道:“现在人手不足,二少爷派人回白府去调人,现在还没到庄子上呢,只怕要到明天人来了才开始清点了。”

罗扇点点头:“若是明天开始清点,烦劳你帮我和钮子去看看,就在西厢北边耳室的位置,我和钮子的随身物件儿都在那儿放着,若还有能用的,你就帮我们拿回来罢,要是都烧成了灰儿也就拉倒了。”——罗扇对自己的银子还未死心,有一线希望也想试试找回来。

青山答应了,罗扇谢过他也就转身去了伙房,听见身后几个小厮在起青山的哄:“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大眼儿扇跟你悄悄儿说什么了?是不是约着今晚外头见面儿去?”

——尼玛啊!“大眼儿扇”这绰号难听死了混蛋!

进了伙房,发现金银白三人组中少了一个人,罗扇四下里看了看,问向金盏:“银盅呢?”——以前她还尊称个“姐”字,现在既然这三个人不义气,连衣服都不肯借给她和小钮子,她也犯不着再敬着她们——姐好歹现在还是这里的主厨好不好!

金盏面上带了点儿不虞,淡淡道:“表少爷的丫头让火烧伤了,房里就少了个伺候的,二少爷让青荇暂去表少爷房里伺候,临时调了银盅去伺候二少爷。”

哟,飞上枝头了哈,难怪金盏不高兴,没选她去嘛,不过她是主厨啊,调走了她谁来做饭呀,嘿嘿嘿,窝里斗吧,斗吧,吧,省得老娘费心思了。罗扇兴灾乐祸地窃笑两声,然后就去查看灶台上都有哪些食材,该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呢,这一天不做饭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么好的居家旅行必备女纸到哪里去找嘛,嘻嘻。

金盏似是受了银盅“高升”的刺激,神情懒懒的,也不愿意动,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晚饭了,正中罗扇下怀,叫上小钮子去库里又挑拣了一番,回来招呼着玉勺一起动手做饭——玉勺是个老实的,罗扇恩怨分明,自然不会疏远她。

至于晚饭要做什么菜,罗扇早有了主意,想起昨晚听白二少爷说起茶社竞争的事,方才在库里又看到架子上陈列的各式各类的茶叶,便决定今儿晚上来个全茶宴——当然不是泡一桌子茶让那两位爷喝个水饱,这茶叶入菜,自古就有,楚人爱细腰,“每喝为减肥必吃残叶。早、晚至少空腹喝一大碗或喝数小杯。茶叶纤维利肠。”而到了宋朝以后,饮茶之风经久不衰,相应的,茶叶入馔的饮食方法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和发扬,所以茶菜茶点是既营养健康又有传统积淀的绝佳美食方。

按照惯例,罗扇一共准备了三荤三素六道菜,外加一汤一饭一点心。第一个上桌的是绿茶玉米笋,绿茶研末,玉米笋切条,红辣椒研末,加入盐、糖拌匀,玉米笋入沸水锅氽一下,而后放入绿茶末、辣椒末、调味料、熟油拌匀,即可食用。这道菜口感鲜嫩微辣有茶香,风味独特又清口。

第二道菜叫做翡翠白玉,将豆腐、泡好的碧螺春茶、虾仁、黄酒、盐、鸡汁、芡倒入沸水锅中一锅烩,出锅后再浇上少许辣椒油,正是鲜嫩爽滑、清香不腻。

第三道素菜是龙井银耳三菇,三菇包括猴头菇、香菇和蘑菇,加神曲、陈皮、白芷、菜菔子、泽泻、银耳和龙井茶,清热泻火、消食减肥,正适合这干燥的秋天食用。

肉菜呢,有茉莉茶鸡片——是用菊花、茉莉花、茉莉花茶、蛋清、鸡脯肉、小白菜一锅清煮出来,再放盐和胡椒粉调味儿制成的,味鲜肉嫩,茶香清芬花香浓郁,悦人脾胃。

另还有铁观音栗子炖排骨和乌龙牛腩,汤则是菊花银耳莲子羹。饭是普通的米饭,不过罗扇添了些料,是用白牡丹茶的茶汁与米同蒸出来的,饭后小点心是红茶松饼,喷香酥脆。

也不知道是昨儿个受了惊、营养流失太多,还是这茶菜茶点确实爽胃,总之上房撤回来的盘盘碟碟里居然没剩下什么残羹,罗扇反而有点嘀咕了:这两位爷这么吃也不怕吃坏了肠胃,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睡不睡得着的,反正撤了席没片刻就把罗大厨叫去了上房,一进门罗扇就看见了银盅,描眉画眼儿鬓上还戴了朵秋海棠,身上穿着妃色的扣身衫子,紧裹着腰身,把个十五六岁正发育得如同花朵初放的身材勾勒得线条分明,只是那领儿未免开得有些大了,连里头栀子色的合欢襟(没有过肩那两根带子的肚兜形式)都露了出来,外加锁骨处一抹雪白的肌肤。

矮马姐姐你这是闹啥呢?两个黄鹂鸣翠柳,一枝红杏出墙来吗?罗扇觉得脸上有些热,也不敢多看银盅,只低了头冲着屋里的白二少爷和表少爷福身行礼:这俩爷们儿也是的,有事没事总把老娘往屋里叫个什么劲儿!老娘是厨子啊厨子,不是应召女郎啊白酱!表酱!

“叫你来倒也没有别的事,”表少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只因这顿饭爷吃得舒服了,想赏你几个大钱儿。”

“谢爷恩赏!”罗扇此刻一听到钱字啥脾气都没有,连表少爷这厮都觉得可爱得么么哒了。

“来来,丫头,过来。”表少爷笑着冲罗扇招手,罗扇想着这厮当着白二少爷的面怎么也不可能太放肆,因而就慢慢地蹭过去了,才到跟前儿就被表少爷一只大手拉住,塞了一串铜钱在手里,还顺便在她手背上揩了把油。

混蛋!罗扇气得咬牙,低着头防止怒气外泻,耳里听得表少爷在那儿轻笑,道:“老二,那个青荇你还让她回你屋里伺候罢,我想要这丫头去我屋里伺候,左右你不是还有个主厨管做饭么?”

罗扇一听这话险些跳起脚来——这混蛋——怎么回事!说好了不许强迫她的!

但听得白二少爷淡淡地道:“你收收性子罢,否则年底回去怎么向舅舅交待。”

“谁说我年底要回去了?我今年过年还在你们家混吃混喝,谁也甭想轰我走!”表少爷无赖道。

“舅舅可是想抱孙子呢。”白二少爷端了茶轻抿。

“抱呗,不是还有我们家老二呢?!”表少爷的语气有些淡下来。

“长子不生长孙,难道要次子生个长孙出来么?”白二少爷偏头看他。

“谁爱生谁生去!”表少爷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总说我,你们家老大几时给他娶媳妇?前一阵子听说病好多了?”

“也只是那么一阵儿,”白二少爷语气平淡,“后来又重了,谁也不肯见,天天闷在房里画月亮,编竹子。”

“他几时还会编竹子了?谁教他的?”表少爷好奇地问。

“约是绿院的丫头们,”白二少爷站起身,负着手慢慢踱到窗前,“失心疯…当真治不好么?”

表少爷哂笑了一声:“治好干什么,我倒觉得当个疯子比当个常人快乐多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不理谁就不理谁,昨天的痛今天就忘记了,明天会怎样永远不必操心。”

白二少爷回过头来看着表少爷:“这话真不像你说的。”

表少爷一咧嘴:“爷偶尔也可以伤春悲秋一下嘛。”

这两人正说着,见银盅执了茶壶袅袅婷婷地过去,边给两人杯中斟茶边娇滴滴地道:“少爷、表少爷别只顾说话,多喝些茶,天干,当心上火。”

表少爷一对桃花眼在银盅脸上瞟了一瞟,惹得银盅含羞低下头去,表少爷便笑:“难怪你白老二把青荇打发到我那里去了,原来是想把这么个小娇娃放在身边,啧啧,几时给过了明路,咱们也好摆一桌啊?”

白二少爷闻言看了看表少爷,忽而似笑非笑地道:“是我的不该,有好的自然要先紧着自家兄弟。不如这一个就让她去伺候你罢,青荇也不必还回来了,多一个人伺候更周全些。”

“那你房里不就只剩下一个了么?”表少爷笑问。

“无妨,这一个安排到我房里就是了,左右我不是‘还有个主厨管做饭’么。”白二少爷伸手一指那厢正因方才提起白大少爷而发着呆的罗扇。

唵?说什么了?白老二干嘛指着我?表少爷干嘛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罗扇一脸懵懂。

“我看你也不用叫别人到你房里伺候了,”表少爷哼着,“直接留下我罢,保证把白二少爷您老人家伺候得妥妥的。”

“如此,打水洗脚罢,天不早了。”白二少爷顺着表少爷的话极自然地道。

罗扇暗自好笑,这腹黑白二少爷绝对是表少爷那流氓的克星啊,咱也该学着点,下回就用面瘫脸对付姓表的!

眼见这两位爷没了什么吩咐,罗扇连忙道了告退以免表少爷继续拿让她去他房里服侍的话题来纠缠,至于表少爷有没有伺候着白二少爷洗脚…啧啧,好让人喷鼻血的画面啊…

翌日一大早,罗扇才进得伙房就见金盏已经把粥熬上了:哟,这么快就振作了么?果然是个好对手。那今儿就让给她吧,一人一天总可以吧?金盏似乎也默认了这样的安排,两个人达成了协议,一个做主子饭的时候另一个就负责下人饭,公平竞争,靠实力说话。

吃过早饭没多久,白二少爷派人回白府调的人手就都来了,几十号人在被火烧掉的旧院废墟里清点还能用的财物以及清算本次火灾造成的损失,住在庄上的客人们也纷纷过来问平安送祝福,下午的时候就纷纷告辞了——主人家遭了火灾正是忙乱的时候,谁还好意思再待在这儿混吃混喝?

罗扇也是听小钮子从青山那里打听到的八卦才知道,这帮客人都是白府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每年秋收的时候都会到庄子上来探视收成如何,然后根据情况再决定同白府签多少量的合约,如今收成的情况也看得差不多了,自然不会再多留。

客人们一走,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不少,下午的时候还来了一伙壮劳工,牛车拉着砖头木头石头,听说是要把烧毁的宅子铲平了重新再起一座。罗扇遗落在西厢的银两最终也没能找到,说不定是被哪个混蛋看到私吞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老人家在床上痛苦辗转了三天之后也就自我治愈了。

原本这一日说好了要同表少爷一起回城去办花草茶的事,结果天还没亮就下起了秋雨,一阵急似一阵,只好把这事向后延。罗扇同表少爷私下里商量了商量,准备办花草茶的同时把方便面的事也一起办了,所以今儿个因下雨闲来无事,罗扇就坐在伙房门口边看雨景边在心里头策划着方便面的包装。

古代虽然没有塑料袋,但是有油纸,不过要怎么COPY一下“杯面”呢?毕竟方便随时吃及易携带才是方便面的卖点啊,总不能让人还随身带个碗吧?罗扇正在这儿头疼,就听得院门外一阵喧闹,脚步声来来回回地跑了几趟,然后就见青荷撑了伞快步地过来,劈头便道:“你和小钮子赶紧回西厢把东西收拾收拾,表少奶奶来了,她下头的人安排在西厢住,你们两个还住回伙房旁边的屋子罢!”

表少奶奶?表少爷的老婆?哟哟,这下热闹了,罗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作者有话要说:

51雨夜诉情

罗扇和小钮子回到西厢把自个儿的东西收拾妥当,然后搬回了伙房旁边的屋子,银盅自调去服侍白二少爷,晚上自然也就不在这儿睡了,所以罗扇小钮子和金盏玉勺四个人稍微挤一挤也还能凑合着睡下,再加上天气一日比一日凉,挤挤也不觉得有多热。

罗扇没兴趣知道那位表少奶奶怎么会突然驾临这白府的庄子,她现在就怕表少爷那二货犯起混来把她给扯进他们夫妻的战争中去,所以她现在能不迈出伙房所在的这间小院就半步也不往外迈,免得碰见不该碰见的人,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表少奶奶来后的第一天,整个院子平静如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罗扇想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表少爷平时说着不想老婆,一见面也总还是会觉得亲的。第二天晚上,罗扇正睡得迷糊,就听见有人在外头敲窗棱,通常这是主子要夜宵、使丫头过来叫人的情况 。

罗扇掀了掀眼皮,见金盏动也没动,知道她是不想接手,春困秋乏嘛,谁都有惰性,只好披了衣服起身,开门看时见是个生面孔的丫头,手里撑着伞,外头秋雨还有些连绵,带着满身的水气向罗扇笑道:“我们奶奶想喝碗粥,烦劳妹妹起个灶。”

“姐姐别客气,是我当做的。”罗扇连忙笑着应了,抄起门边的伞关上门出来,“姐姐要是不耐烦冒雨来回走,不如就到伙房等我一等,我很快就能做好。”

那丫鬟闻言似有些不愿,毕竟伙房这地方在她们看来腌臜得很,又是油又是烟的,罗扇也不勉强她,因而又立刻笑道:“或是过上一刻的光景姐姐你再过来?”

“我再过来罢,记得不要甜粥,我们奶奶最怕胖。”那丫鬟笑着说罢转身回内院去了。

怕胖还吃宵夜?罗扇挠挠头,生火起灶淘米烧水。唔,怕胖啊…那就来个瘦身降脂减肥粥好了,用料很简单:荞麦、粳米、绿豆上火同熬,至浓稠即可出锅,荞麦粳米是粗纤维食品,可以降血脂、清肠道,绿豆能够排毒,三品合一,减肥降血脂,还能排毒养颜。

虽然表少奶奶没有要点心,但是总不好只送碗粥上去,但凡主子只要粥的情况下伙房都会配送一样点心的,这是惯例了,所以罗扇又用面粉鸡蛋黄油芝麻和着牛奶烤了几个经她改良过做法的老婆饼。

差不多做好的时候,那丫鬟也正好撑了伞过来,却不进屋,只在门口冲着罗扇笑道:“有食盒么?妹妹拎上同我一起去趟内院罢,我这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灯笼,没法子再提食盒了,只好劳动妹妹走一趟了。”

这个…罗扇实在不想在以表少爷为中心的方圆一百光年内出现,但是人家丫头说得也是常情,确实没多余的手拿食盒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那丫头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罗扇一手撑伞一手拎食盒跟在后头,进了内院来至东厢廊下,见几间屋子里都灯火通明,大晚上的这两口子怎么都这么精神?

那丫头收了伞,接过罗扇手里的食盒,推门就进了屋子,开门的一刹那,罗扇看见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边丫头婆子一大堆,倒把这里弄得不像在白府的庄子上,反像是在她自个儿家里一样前簇后拥派头十足了。

门很快就被关了上,罗扇因此并未能看仔细那表少奶奶的相貌,再说长得美丑跟她又没半毛钱关系,于是转身就准备回外院去。一阵冷风夹着秋雨兜身扑过来,罗扇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偏头看了看上房,已经熄了灯,再回头看看身后的东厢,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有家有室,有温暖的灯光,有饭吃,哪怕外面是凄风冷雨,心里也是舒暖的吧,罗扇有点想奶奶了,她实在讨厌雨天,雨天总会让脆弱的人更脆弱,孤单的人更孤单。

慢慢地摸着黑往回走,才一迈进伙房门,罗扇就愣住了,见灶台前面她经常坐着的那个小马扎上此刻正坐着个人,身上穿着中衣,已经被雨淋了个透,和披散着的头发一起贴在背上,脚上趿着的鞋子也沾满了泥水,一见罗扇进来便抬起脸来露着白牙冲她笑,然而看清罗扇的脸后不由也愣了一愣,好笑又纳闷儿地道:“怎么了丫头?怎么哭了?”

“没,是雨飘脸上了。”罗扇抹了把脸,“爷你这是干什么?表少奶奶来了你还不知收敛?赶紧回房去,让人看见小婢就没活路了。”

表少爷转回头,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禾:“有爷在,谁敢不给你活路?爷睡不着,过来找你说说话,来,丫头,坐爷身边儿来。”说着拎过旁边的一把小马扎放在自己身边。

罗扇只在门口站着,冷着脸道:“爷这是逼我把表少奶奶请过来呢?”

表少爷突然狠狠地把手中的柴禾往地上一摔,豁地站起身瞪向罗扇:“她是你哪门子的表少奶奶?!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关她什么事?!是她死乞白赖地硬进了我卫家门,爷我要怎么对她活该她生受!你想把她叫来?好啊!叫来罢!爷正好告诉她,你罗扇就是爷这辈子的心头好,她要么同意和离,要么就迎你进门——去叫啊!”

罗扇这是头一回见这位一直都吊儿郎当的风流表少爷生气,一张俊脸气得发青,敢情儿过来的时候心情就不好来着。

“你们夫妻的事与我无关,甭掺和上我,你是爷,我是奴,你想把我怎么着我当然没法子反抗,像我们这样的人,求生不得起码还能求死,爷你要是就为了把我逼到那一步,你就随便任着性子来罢,我罗扇连死都不在乎了我还在乎你怎么作践么?!”罗扇冷冷地说着,心情也着实糟糕透了。

表少爷闻言愈发气得眉目俱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突然大步迈过去一把就把罗扇拎了起来扛在肩上,转头就奔了南墙上的窗户——南墙的窗户正冲着整座院子的外面,表少爷推开窗扇带着罗扇就跳了出去,外面正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表少爷也不择路,只管扎着头扛着罗扇往前走。

也不知在这铺天雨幕中走了多久,表少爷脚下突地一绊,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带着罗扇一起摔在了地上,好在地是土地,如今被雨泡的全是泥,摔在上面也不觉得有多疼,表少爷整个人正好摔趴在罗扇身上,索性也就不起身了,只管狠狠地搂着罗扇,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吞下腹去。

罗扇被箍得喘不上气来,四肢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了,只好逮住表少爷的耳朵一口咬过去,表少爷偏过脸来吻住她,不顾她的撕咬,吻得疯狂又残忍,直到察觉罗扇渐渐停止挣扎,小小的身子在他的身下瑟瑟发着抖,这才回过神般连忙移开唇,翻身坐起把罗扇从泥泞中拉出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

“扇儿…扇儿…对不起…爷不该冲你发火,别哭,乖,别哭,你若生气就打我罢,抽我耳刮子,狠狠抽,实在不行就上脚,只要别踹命根子,其它地方随你怎么收拾!乖,扇儿,别哭,你这一哭爷的心都酸了…”表少爷后悔不已地替罗扇擦去脸上的水和泥。

罗扇是真的想嚎啕大哭,一块尖石头在刚才摔倒的时候正扎进了她的屁股,现在她整个屁股都没了知觉,她不敢想像回头去看郎中的时候自己的屁股被一个猥琐的老头子上下其手的情景——就算男郎中不允许看女子的身子也不行啊,总不能任这个屁股自生自灭吧?!上药包扎什么的小钮子也不会啊!——这个朝代有没有女郎中啊?!

罗扇气到了极点反而没了脾气,她现在只把表少爷当成一坨泥或是一坨牛粪,糊着她臭着她,她回去洗洗干净也就是了,只是屁股…短时间内她没法子再做饭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候,被金盏夺宫成功她就全完了,赎身的钱也一把火烧没了,她,金瓜,小钮子,三个人又会被赶回南三西院去,这一次回去只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表少爷正悔恨万分,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罗扇坐在雨里泥里心乱如麻,望着黑暗的远处出了一阵子的神,低下头来在罗扇的耳边哑声道:“扇儿,爷带你走好不好?走得远远的,跟这儿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断个一干二净,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爷娶你为妻,咱们摆地摊儿,卖面条,吃糠咽菜也无所谓,只要没人干涉咱们,让咱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爷愿跟着你一辈子住草屋,好不好,扇儿?”

罗扇有些哽咽,她也不是铁打的心肠或是历尽了千帆看破了爱恨,她也会被感动,她也是个在期待浪漫爱情的普通女人,她也渴望被人宠被人疼被人不顾一切地在乎着,可是…

罗扇抬手拍了拍表少爷的肩,强扯出个难看的、分不清是哭是笑还是鬼脸的表情轻声道:“逃避不是办法,你纵然逃到了天涯海角,心里一辈子都会有这么一个疙瘩,高兴时显不出什么,孤独时它就会硌得你生疼。家再让你感到拘束沉重,也终归是生养你的地方,是你最忠诚的庇护。爷,想法子扭转比想法子逃跑要好,是不是?”

“不想扭,不想转,什么都不想!爷就想和你在一起!”表少爷把头埋在罗扇的肩窝儿,居然像个小孩子般耍起了无赖。

你…老娘才是小孩子好伐?!这年头连撒泼扮萌都有人跟你抢着干!

“爷你出来这么半天,表少奶奶难道发现不了?”罗扇没办法,只好抬出表少爷的老婆给他泼瓢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爷从南边厕室跳窗出来的,爷把北次间给她睡,爷睡南次间,门我都从里面插上了,她从哪儿发现去?!”表少爷赖在罗扇肩头闷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表少奶奶?既然娶了她进门就该负起当丈夫的责任才是!”罗扇掐他胳膊想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他也只哆嗦了两下,硬忍着就是不肯放开罗扇。

“这门亲是我爹给定的,成亲之前我连见都没见过她,人也不是我娶的,拜堂都是我二弟替我拜的,圆房我也没同她圆过,她到现在还是个处子。她家里是我们那边的大户,同我家有生意上的来往,那年他们家捞着一宗大买卖,我爹想从里面分杯羹,厚着脸皮上门数次,好话说尽,结果——也不知她在哪儿见着过我一回面,上赶着要嫁我,他爹就以这个为条件逼我娶她,我们家老爷子又是个见钱…唉,子不言父过,反正,就这么把他儿子我给卖了,换回一宗大生意,外加一个倒贴的儿媳妇!”表少爷边说边恨得牙痒,双臂不由得又将罗扇抱得紧了紧。

罗扇一是拗他不过,二是确实淋在雨里冷得牙齿打战,只好这么将就着,对表少爷万事不能自主、人生听凭摆布的遭遇也深感同情,某些程度上来说,他和她其实是一样的,都想获得真正的自由,都想自主自己的人生,被人操纵的感觉罗扇自从穿来就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因此她很能理解表少爷的心情,甚至表少爷比她更惨,因为操纵着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至亲,这让他根本无从断绝和摆脱,要么服从,做个提线人偶甘被操纵,悲哀地了此一生,要么反抗,抛家弃亲背着不孝的骂名在逆境中辛苦求生。

罗扇有点儿明白这位表少爷为什么眼一瘸就看上她了,他大概也感觉到了他和她是处于同一处境中的人,他们俩在做着相似的事情,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凭着逆反心理想要破罐子破摔来报复那些为他安排好未来的人,譬如和厨娘乱搞、四处播下风流的名声,不就是为了恶心恶心操纵他婚姻的老爹和想要“强上”他的老婆么?

然而当表少爷遇见了罗扇,听到了她说的那句“我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的话,虽然觉得好笑,可他也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反抗命运的勇气,他其实一直很孤独,他眼中所见到的都是甘于认命的行尸走肉,在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近乎绝望的情形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表少爷觉得,遇见罗扇,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52发乎于情

…于是罗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一个自己也正在为自由自主做着抗争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劝别人屈从于命运?可她又总不能撺掇着表少爷和家庭决裂去选择一条充满荆棘的艰辛之路吧?那位表少奶奶虽然用钱来买婚姻的手段并不高尚,好歹她也是真心喜欢他的,何况在古代,一个女人如果新婚之夜没有被丈夫碰过,是会被视为奇耻大辱的吧?

罗扇叹了口气,推了推赖皮狗似地粘在她身上的表少爷:“你的选择我没资格置喙,我只觉得不论你选择哪一条路,像现在这样家里有着妻子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行径都不值得人理解同情。你起来,别再把我当成猫猫狗狗的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你要是真想对我好就尊重尊重我成不?照理我被你欺负到这个地步早该一刀抹了脖子以偿清白了,可我实在不想因你这么一位花花公子就了结了自己的小命,就算没人看见没人知道,就算你不会认为我是个轻浮的人,我自己也都开始瞧不起自己了。卫天阶,你要是真心的,就把自己这些事先弄清楚了再来谈你和我的事,好吗?在此之前别再纠缠我了,好吗?”

表少爷抬起脸,直直地盯着罗扇,半晌才道:“爷就是喜欢你喜欢得情难自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