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罗扇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姐能不能揍你揍得小便失禁?

表少爷把罗扇摁在怀里用力抱了一抱,轻叹了一声放开手:“扇儿,你怎么看爷的为人,爷都没法子强迫你,怪就怪我没能早点遇见你,在我走错那一步之前若能与你相遇,此时此刻必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光景,扇儿,给我个机会,放下屠刀还能立地成佛呢,容我改过重来,容我抹去过去一切的不堪干干净净地站在你面前,好么?”

“当真能改?”罗扇盯着表少爷黑沉沉的眼睛问。

“能,只要你答应给我机会。”表少爷郑重地点头。

“机会不是由我来给的,而是你自己给,”罗扇也郑重地道,“我又不是瞎子,你真的做得好,我一定能看到,只是我不想因此而让你误会——我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感情的事上,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你,不管你有没有妻室、乱没乱搞过女人,你和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夫妻,因为我不想嫁进你们家那种环境里去,一个连自己儿子的人生都要操纵的家庭对我来说简直不啻牢狱,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

表少爷一动不动地望着罗扇,雨水顺着他饱满圆润的额头滑下脸颊,使得这张原本英俊得几近明艳的脸凭添了几许清冷出尘,良久良久,表少爷忽然笑了,伸手轻轻勾了勾罗扇的下巴:“爷的人生,爷也要自己做主。罗小扇儿,你且看好了,爷要改变这一切:家庭、婚姻、前程,爷要统统掀翻了重来!你说不喜欢被人操纵,爷就给你造一个自由的地盘儿出来,随你怎么跑怎么跳怎么打滚儿翻筋斗,谁都管不得你!你说你没考虑过爷,爷还就不信这邪!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爷还谈什么改变一切!自由,爷要,你,爷也要,就这么说定了!”

谁、谁跟你说定了!一阵儿半死不活一阵儿又打了鸡血的样子,神经病!罗扇早就无比了解表少爷的性子了,因而根本不再多说半句废话,咬牙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从他怀里挣出来,爬起身就想往回走,表少爷跟着站起,揪住她沾满了泥的小辫儿硬把她拽回身,笑着道:“乖扇儿,爷喜欢同你亲近,并非是不尊重你,只是发乎于情、情难自禁、禁不住就想离你越近越好。以前爷是因认定了要把你娶进家门儿,所以言行上才没个节制,如今爷虽然依旧认定着你,但你既不喜欢,爷就不做让你不喜的事儿,爷保证今儿是最后一次未经你同意就碰你,以后爷若想同你亲热,必定等你亲口允了,可好?”

咦?真的假的?罗扇狐疑地看着表大流氓,见他虽然笑着却是一脸认真,姑且信了——想等她亲口答应,下辈子吧您呐!

表少爷似乎看出了罗扇心里所想,唇上浮起一抹坏笑,忽地大手将罗扇后脑勺一兜,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摁,头一低,准准地攫住了罗扇的小嘴儿,舌头灵活霸道地硬闯进那小小的口腔里滋溜儿扫了那么一圈儿,然后就放开了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这不是还没过了‘今儿’么。”

罗扇原地石化了片刻,突然狠狠地一抬膝,正中表少爷要害,直疼得表少爷倏地弯下腰去,捂着痛处跪倒在泥地里。

王八个球球的!姐长个儿了好吧?!姐不是次次都击偏的好吧?!愤怒的罗扇也是会痛撞小鸟的好吧?!

痛快地一击过后罗扇才觉得屁股疼得受不得了,一瘸一拐地扭头往院子的方向走,半晌才见表少爷倒吸着凉气也一瘸一拐地追上来,颤着声音道:“笨丫头,把膝盖儿撞疼了?”

切,想什么呢你,真以为自己那玩意儿能硬得过姐的膝盖呢?!

表少爷倒是没多想,弯身把罗扇横着抱起来:“道不好走,我抱你回去,别乱动。”

罗扇也确实坚持不住了,乖乖地坐着这顶人肉轿子一直到了伙房的南窗外,表少爷停住脚,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罗扇,雨水从他的鼻尖滴落到她的鼻尖,他强忍住想吻上鼻尖下那张小嘴儿的冲动,低哑着声音道:“扇儿,爷今晚说的话全是真的,相信爷,等着爷,爷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我们两个都会自由自在地活着,好么?”

罗扇抬手擦去自己眼睫上的雨水,却不小心把泥抹在了脸上,于是就花着一张小脸儿温温地笑了:“我相信爷一定可以说到做到,我等着看爷凤凰涅槃的那一天。”

表少爷伸手用袖子替罗扇把脸上的泥抹去,两个人对望着不发一言地轻笑了半晌,表少爷一抬身,从窗口跳进了伙房,而后将罗扇放下地,罗扇强忍着屁股的疼痛目送着他三步一回头地出了伙房穿过院子,从东厢耳室的小窗跳回了他的房间。

之后罗扇插上伙房门,烧了锅热水,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然后又忍着疼把脏衣服洗了、窗台上的泥脚印和地上的泥迹全都处理干净,四下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纰漏,这才拖着又冷又疼又累的身子回了卧房,一头倒下便昏昏沉沉地睡了个不省人事。

第二天小钮子一起床就发现睡在身边的罗扇一张脸红得像煮虾子,伸手一摸,烫得小钮子一声惊叫,连忙奔出去找李氏,李氏派人把庄子上的郎中请了来,给罗扇把了脉,开了药,幸好罗扇还有表少爷赏的那串钱做医药费,连带着抹屁股上的伤口用的外伤药一并买下——罗扇谎称是昨晚送宵夜到东厢往回走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才摔坐在石头上扎破了屁股的,小钮子费了半天劲才笨手笨脚地帮她抹好,可怜的罗同志就只能一边发着高烧一边这么趴在床上撅着个腚还不能穿裤子盖被子以免擦掉药膏地慢慢养着。

那郎中才离了厨娘们的屋子就被一个丫头在院外截住,转而又被请去了内院东厢,听说一位少爷也伤了风,一张脸也红成了煮螃蟹,古怪的是,这两个病号怎么都像是被冷水活活浇了大半夜才外感内寒上起热的呢?

罗扇一病,金盏就成了伙房的大拿,小钮子不得不给她打下手,现在伙房能动的人也就三个了,她不乐意也不行。因为有了表少爷这么个病号,所以金盏在做饭的时候就得做两种,一种是正常饭,一种是病号饭,偏偏病号吃饭还是没固定的时间的,吃完了睡、睡醒了吃,有的时候凌晨三四点还得起来做饭,可把金盏累得苦不堪言,以至于每次回房看见罗扇撅在那里的白屁股蛋子就想狠狠踹上两脚撒撒气。

不过呢,让金盏出气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那位表少奶奶今儿个又来要宵夜了,指名要伙房给做上回罗扇烤的那种小点心,金盏不会,除非你罗扇肯把自个儿的独家秘方说出来——罗扇当然不肯,再大方也不能把谋生的武器交到敌人手里,所以她老人家大半夜地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金盏的掩被窃笑中头昏脑胀地来到伙房,洗手和面一通忙活。

“我们少奶奶问你这饼叫什么名字,没个称呼下回想点它也不好点。”表少奶奶的丫头笑着在伙房门口道。

“老婆饼…”罗扇的烧还没退,整个人轻飘飘的,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语声撩人。

“这名字有趣儿,为什么叫老婆饼?”那丫头也是个没眼力件儿的,看罗扇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偏还总引着她说话。

“因为吧…传说呢…就这样…明白了吧?”罗扇笑得虚无缥缈。

“没…没明白,你仔细说说?”那丫头还真是个好学的,硬是赶着话儿的追问。

“就是传说吃了这个饼以后会变成受夫君和广大人民喜爱的好老婆!”罗扇烦了。

“哦,这样啊,有趣。”丫头待饼烤好,端着托盘回了上房。

食盘没还回来,厨娘是不能回房去睡的,因为保不齐主子还有什么吩咐,所以罗扇只好在伙房里等着,瘫坐在马扎子上一阵一阵地出虚汗。

好容易那丫头把托盘还回来了,笑着道:“我们少奶奶说了,这饼以后就叫‘娘子饼’罢,比老婆饼好听些,老婆饼叫起来太粗鄙,另叫你再做几个,是给我们爷吃的。”

这、这就给改名字了?好理直所壮的说。罗扇没法子,只好再次和面弄灶,交给那丫头带去内院,那丫头这回倒是很快就回来了,笑嘻嘻地在门口招手叫罗扇:“嗳,你倒是个有福的,我们少爷只吃了一口就喜欢了,一甩手就赏了你整整一两银子呢!快拿着罢!”

罗扇心道那混小子把她害成这样,理当掏钱赞助医药费的,哼,算他有眼色。于是过去毫不客气地接了,才要回身收拾灶台准备收工睡觉,却听那丫头又道:“我们少奶奶一见少爷高兴,自然也是欢喜,又因少爷爱吃你这个饼,所以要你把这饼的制作法子写下来给她,她也要学着做做,你现在就写罢,写好了我拿着回去给我们少奶奶去。”

这…这不好吧…食方是厨师的命根子啊,表少奶奶您老人家这是逼着我老人家自宫啊!…算了,看在表少爷是老娘合作伙伴的面子上,食方就给你了,反正咱将来也不指着这个挣钱。

罗扇挠了挠头:“我这里没有纸笔,况且我也不会写字儿啊,不如我口述给姐姐,姐姐回去转述给表少奶奶罢。”

“唉呀,我脑笨嘴笨的,记错了就不好了,这样,你等等,我回去问问少奶奶怎么着。”那丫头不容分说转身就回了内院,罗扇只好继续在伙房里等着。

一时那丫头回来了,又冲她招手:“来罢,你跟我去东厢,亲口说给我们少奶奶听罢。”

啊?我说这都夜里几点了!乃们都过美国时间的吗Lady GaGa们?!不睡觉穷折腾什么呢?!罗扇百般不情愿地跟着那丫头一路进了内院直奔东厢,进门前那丫头仔细在罗扇身上看了一阵,然后让她把衣上的灰拍干净,头发重新理一理,脱了鞋子到廊下台阶上磕一磕鞋底儿,最后让她用帕子再把脸擦一擦——姐还用不用去思密达那里把容整一整啊我说?!

轻轻推门进房,堂屋里一片灯火通明,两支落地灯架上一共燃了二三十根大红描金的蜡烛,然而这间屋里却没正主儿,只有两个婆子恭恭敬敬地立在北次间的门口,穿着打扮都很上档次,四五十岁的年纪甚至还化着淡妆——规矩够大的。

那丫头带着罗扇转往北次间,推门进去,见站了一地的丫头,一股子浓香由一只香炉里扑面袭来,临窗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个雍容的元宝髻,插着一支金镶玉步摇、一支蔓草蝴蝶纹的银钗、一支菊花凤凰纹的金簪、一支镂空仙鹤延年玉簪、一只翡翠簪,另还有镶着红绿宝石的赤金鬓花、金累丝蜂蝶赶花钿、巴掌大的象牙梳、牡丹珠花琉璃珠滴…耳朵上是一对水滴型翡翠嵌金的坠子——好嘛!姐姐您这是要在自个儿头上开店还是肿么滴?罗扇觉得脖子有点儿酸。

再看肤色倒是挺白皙,细挑的柳眉描过青黛,眼尾上翘的杏儿眼目光微冷,整张脸上施着一丝不苟的脂粉,在这个时辰里看来却显得十分夸张。身上衣服更是穿得整整齐齐华丽耀眼,石绿色暗金线绣蝴蝶的纹罗大袖外衫下是一条六幅的大红石榴裙,罗扇觉得这一刻自己终于体会到了“闪瞎狗眼”这句话的真谛。

“给表少奶奶请安。”罗扇垂下眼皮把这位金光闪闪银星耀耀的表少奶奶挡在视线之外。

“起来罢,”表少奶奶声音单薄,听来有些尖细,“娘子饼的做法你来说与我听。”

嚯,单刀直入,够痛快的。罗扇掀了掀眼皮儿,见炕桌上纸笔都准备好了,表少奶奶一只指甲上涂着红蔻丹的手正提了笔去蘸墨。

罗扇尽量吐字清晰地把“娘子饼”的做法慢慢叙述了一遍,表少奶奶记罢,吹干墨汁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番,这才道了声“下去罢”,从头到尾这位少奶奶几乎就没看过罗扇一眼,罗扇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大概还不如一只猫儿有吸引力。

行了一礼就往外走,才走到这房间的门口,就见门开处只穿着中衣面色不大好的表少爷一脚跨进门来,罗扇心里不由自主就咯噔了一下子。

作者有话要说:

53表少奶奶

表少爷看了一眼罗扇,立在原地挡住了她的去路,罗扇心中一阵捉鸡,暗道这小子可千万别犯二,面上恭声道了声“表少爷”,连头也没敢抬。

表少爷没理罗扇,只管站在那儿看着那厢的表少奶奶,淡淡地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又折腾什么?堂屋没个人还点那么多灯烛,要知道这儿是白府的庄子,不是你们家大院儿,想怎么铺张就怎么铺张!”

表少奶奶从罗汉床上下来,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不过几根蜡烛罢了,我把钱补给二表弟就是。”

“白府缺你那几个钱么?”表少爷皱眉,“你知不知道我和沐昙到这庄上是干什么来的?每天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没功夫陪你聊天闲扯!明儿你就给我回家去,少在这儿添乱子!”

“夫君,为妻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们到这庄子上来自然是看收成盘账目,这些事交给管事的去做就成了,何必亲力亲为?”表少奶奶倒是不动气,仍旧随随便便地说着,“我明儿倒要说说二表弟了,他怎么做我们管不着,为何要拉着夫君你跟着他一起费这种本就不该费的力气?他们家管事的都是干什么的?若是没有得力的人使,我写封信叫我爹拨几个人送给他们家使!”

噗…罗扇险些笑出来,这表少奶奶还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本扇表示沉重同情表少爷。

表少爷一听这话也给气笑了,点头道:“好,明儿你就去跟沐昙说罢。你现在给我看看时辰——你倒是每日白天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不分时不分晌的折腾,大半夜的你穿成这副样子要做什么?这厨娘也是人,也得睡觉,禁不起你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叫起来治摆!”

“夫君!”表少奶奶一听这话反而不高兴了,“厨娘本就是伺候主子吃食的,怎么能说是‘治摆’呢?!没主子给她工钱,她早就饿死了,还睡得什么觉?!奴才伺候主子这是天经地义,难道我身为主子就不能使唤一个小小的奴才了么?”

表少爷气得冷笑:“这儿不是你家!你也不是这里的主子!那日给你熬的粥你喝了一口就让人倒了,方才给你烤的饼,你也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我还真怕我养不起你这媳妇!”

“夫君,那粥我不喜欢喝还不能倒么?这饼我吃一口就饱了,难道还非得让我都吃光了么?我虽不是这儿的主子,可也不是没身份的人,难道还使不动一个小小的厨娘么?”表少奶奶满腹委屈地反驳,“再说夫君怎么会养不起我,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爹么,夫君可以同我一起住回我家里去啊…”

罗扇觉得其实表少奶奶人不坏,就是、就是被惯坏了而已,嗯…就是少点内涵而已,以及…不把下人当人看也是因为家庭环境熏陶的…而已…麻的谁来把这女人抽丫挺了先?!别的都能忍,唯独浪费我罗阿扇辛苦半天做的饭菜的绝不能忍!阿阶,抽丫的!抽!

表少爷笑了,用手一抹脸,道:“你这次私自从家里跑出来找我,是谁的主意?”

“是为妻想夫君了…”表少奶奶难得带了丝羞意。

“少跟我来这套,”表少爷根本不领情,“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卫家死乞白赖地缠着你们家求财路么?你不是一直觉得你是不耻下嫁所以我卫天阶应该亲自伺候你洗脚才能表达感激之意么?你会主动跑来找我示好?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说罢,是不是你那乳娘李嬷嬷的主意?告诉你这么做就能挽回夫君我的心?”

“…是又怎样?!我这么做已是放下所有自尊了!”表少奶奶终于被打回了原形,恼怒地冲着表少爷尖吼,“不就是我刚过门时让人打死了你养的狗么!不就是我赶走了你的亲信小厮么!不就是误把你的乳娘撞倒在地磕了脑袋让她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么!——我是你的结发妻子,难道还比不过一条老狗、一个下人、一个婆子?!你从成亲那天就不曾正眼看过我,我这里一肚子委屈还无从诉说呢!你凭什么抛下我不管不顾?!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表少爷一张俊脸气得几近扭曲,咬着牙冷冷地道:“那狗,在我八岁那年溺水时救过我的命;那小厮,在我少年鲁莽同人打架时替我挡刀受了重伤以至不能生育;那乳娘,待我如亲生儿子,在我幼年遭人绑架勒索时用自己儿子的命换了我一命——刘梦蝶,你比得上哪一个?!我是不是个男人,现在就让你知道!春柳!李嬷嬷是你娘不是?”

叫.春柳的丫头就站在表少奶奶身旁,显见是个心腹丫鬟,闻听表少爷此问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嗦着答道:“回少爷的话,正、正是奴婢的母亲…”

“很好,你这就去跟你母亲说一声,爷明儿要纳了你做姨娘,叫她老人家也好好儿高兴高兴!”表少爷说罢狠狠笑着看向已经呆怔住的表少奶奶,“贤妻就准备好喝柳姨娘敬的茶罢!”

罗扇在旁看着也不禁张了张小嘴儿:表少爷这一招实在是够高明够狠辣啊!撺掇表少奶奶跑来找他的李嬷嬷明显是表少奶奶的心腹,平时只怕也是她在左右给这位胸大无脑的表少奶奶出谋划策算计他的,表少爷纳了她女儿做姨娘,这绝对是一招至阴至毒的离间计啊!这么一来表少奶奶必然会同她有隔阂,表少爷无异于一举除掉了表少奶奶的两个心腹,省得这两人没事儿怂恿着她给他心里头添堵,也让她这个闲人有点儿事干,自个儿搞个宅斗什么的消遣消遣去罢!

“我不同意!”表少奶奶一声尖叫,“卫天阶!你给我想清楚!我若把此事告诉我爹,你们卫家的生意就完了!”

表少爷丝毫不急,笑嘻嘻地道:“贤妻,莫忘了你已经嫁进我卫家门儿了,我卫家若是完了,你也得跟着为夫我吃糠咽菜——你要告诉岳丈大人不妨现在就趁热打铁给他写信好了,为夫顺便再给贤妻你一颗定心丸:你的夫君我呢,绝不会干宠妾灭妻那种事,只会纳多多的妾室来服侍贤妻你,你就等着享福罢!”

罗扇又想笑了,混蛋表少爷若是真坏起来十个表少奶奶也闹不住他啊!他这一击是准准地戳中了表少奶奶的命门——纳妾,女人的大忌,你气着老子,老子一样能气着你,而且还是天经地义理直气壮任谁都挑不出理儿来地光明正大的气着你!咱不和你吵翻天也不和你撕破脸,轻轻一个决定就能让你心里头像堵上一万斤棉花一样窝火憋屈,正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卫天阶——我不许你纳妾——我不许——”表少奶奶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表少爷掏了掏耳朵,转身向外走,顺便冲着罗扇凶道:“你还戳这儿干什么?赶紧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罗扇高高兴兴地应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东厢,表少奶奶的尖叫声覆盖了整个内院,把北面正房白二少爷都吵了醒,不过东次间的灯亮了一亮,辨别了辨别声音,紧接着就熄了——人家两口子的事,还是假装没听到的好。

罗扇回到伙房,才把灶台收拾好准备回房睡觉去,就见门口黑影一闪,表少爷飞快地钻进屋来,把门顺手掩上,而后转过头冲着罗扇露着白牙笑:“让扇儿你受委屈了,没哭鼻子罢?”

罗扇摇摇头:“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想法子把她哄转回去罢。”

表少爷倒是做出一脸的委屈来,凑到罗扇面前蹲□仰起头看着她:“如今知道我的处境是怎样了罢?还说我负心不?还说我不忠不?”

“我错了。”罗扇低头认错,“苦了爷了。”

“那,嫁给爷罢。”表少爷立即打蛇随棍上。

“不。”罗扇干巴利索脆地回复。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表少爷不满地歪了歪嘴,仔细在罗扇脸上打量了半晌,“丫头,病还没好?看小脸儿白的…怪我本事不够,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照顾!扇儿,等我,等我,给我时间,我会竭尽全力扭转这一切的…”

谁是你女人!罗扇曲指在表少爷脑门上弹了一下子:“你不必对我打什么保证,我只有一个希望:希望爷你不会因这些事分散太多的精力,从而忘了我们的合作大计。”

表少爷咧嘴笑了:“这些事还不够资格教爷分心,爷的心牢牢靠靠地都拴在小扇子你的身上呢。——合作大计当然最重要,我这两天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城去办花草茶,顺便把咱们的买卖也跑一跑,小扇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养病罢,等我消息。”

“明儿?明儿爷不是还要纳妾么?”罗扇笑道。

“纳呗,爷的正室都是别人代娶的,一个妾就更无所谓了,让白老二随便找个谁替爷走个过场就是了。”表少爷说至此处忽然冲着罗扇一阵坏笑,“扇儿是不是吃醋了?放心,没人规定纳了妾就必须和妾睡一回的,爷绝不碰她,后面再纳上十个八个的,爷都这么办,所以扇儿你就放宽心等着做爷的唯一的、真正的妻好了!”

要不要这么自恋啊你这人?!罗扇无视表少爷这番话,掩嘴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爷你还回东厢去睡么?只怕这一回去就睡不成了罢?”

“爷宠幸白老二去,”表少爷坏笑着站起身,忽然压低声音,“悄悄儿告诉你一个人知道哈:我原打算要是纳妾这一招不管用,就谎称自个儿喜欢男人,拉白老二下水当姘子呢——反正爷的名声也早就坏了,这么说的话十个人里有五对儿都得信以为真。”

嗳呀呀…真可惜,表少奶奶你就大方一点不要在意他纳妾了嘛!罗扇腐心荡漾了一阵。

表少爷见罗扇精神不佳,从怀里又掏了锭五两重的大元宝来塞进她小手里:“拿着这个买好药吃,听到没有?若是过两日还让爷看见你这副样子,爷就亲自到你房里‘伺候’你去!”

罗扇顺手把银子塞进自个儿怀里,心道有了银子谁还生病啊,真是。

表少爷没有多做停留,只叮嘱了几句让罗扇好生养病的话,而后就小心谨慎地出了伙房门,径直去了上房白二少爷的屋中下榻。罗扇也呵欠连连地回了自己屋子,掩被睡下,一觉就到了第二天天亮。

第二天天一亮,表少爷就骑了马带着两个小厮离庄进城去了,整个白天罗扇都在一阵喧嚣混乱中度过,事实上不止罗扇,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感觉:表少爷委托了白二少爷替他筹办纳妾事宜,白二少爷自然不好推托,筹备期间表少奶奶找到他大闹了一场,据八卦版版主小钮子说,表少奶奶不仅扯坏了白二少爷的衫子,还把眼泪鼻涕擦到了二少爷的袖口上,然后呢,又叫人把春柳拉来活活打死,白二少爷当然要阻止,于是第二件衫子又壮烈了,眼看着吉时将到就要正式礼成,表少奶奶哭完闹完就跑去上吊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连上吊的绳子都不知道怎么搭上梁去的少奶奶从椅子上救下来,恼羞成怒的少奶奶拔下头上的簪子,见一个扎一个,见两个扎一双,见着三四个,麻辣串儿都扎成了。

结果呢,最后一清点,激战双方损失都相当惨重,甲方白二少爷死了三件外衫一双鞋子还崴了脚,青荷划伤了胳膊,青荇撞肿了眼,小萤磕着了膝盖,银盅倒是没什么事,表少奶奶刚发飙的时候她就先躲起来了。另还有被抽了耳光的,被指甲划伤脸的,被喷到唾沫的,被骂了“小猖妇”的,人人都受到了或肉体或精神上的摧残,战后情形相当悲壮。

而乙方呢,表少奶奶喊哑了嗓子,春柳吓得把自己反锁在做为洞房的南次间说死也不敢出来,李嬷嬷几次三番哭晕过去,被人抬到西厢看护了起来,剩下的婆子丫头十来个,无一不是髻斜鬟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好嘛,一个表少奶奶抵得过一队城管了!

表少爷今儿个晚上是无法从城中赶回来的,战斗了一整天的众人也都筋疲力尽地早早睡下了,罗扇以为今晚终于可以不必起来一觉奔着天亮去了,却谁想夜半时分的时候,表少奶奶居然又让人来点宵夜了,还是“娘子饼”,罗扇只得起来做了让丫头送去了东厢。

天还未亮的时候,忽听得内院里一声惊恐万状的惨叫——“柳姨娘——柳姨娘死了——快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54自证清白

这一声惊叫把整个院子都惊动了,小钮子吓得下床的时候双腿直哆嗦,罗扇穿好衣服,心知这事儿十有八九和表少奶奶脱不开关系,不由暗暗摇头,人命在这些富贵人眼中也太不值钱了,弄死个人简直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可以不假思索。

内院里出了人命,罗扇她们四个厨娘当然躲得越远越好,所以只老老实实地待在伙房所在的东小院儿里,一步也不往月亮门外头迈。看着天色差不多快亮了,几个人就开始淘米和面准备早饭,甭管里头的人还有没有心情吃,反正跟俺们厨娘没丝毫关系。

尽管伙房小院儿的门关着,罗扇她们还是能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匆匆地来来去去,隐隐也能听到内院里李嬷嬷的恸哭声和表少奶奶的喝斥声,罗扇禁不住在心里又是轻轻一叹。

眼见着天色大亮,早饭也都做好了,只因内院出了那档子事,一时半刻也没人过来领饭,所以罗扇她们四个就先躲进伙房里吃上了,罗扇才喝了两口粥,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冲着这边过来,还没等反应,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径直闯进了伙房,目光在四个厨娘脸上一梭巡,指了罗扇道:“就是她,大眼睛的这个!”一边说一边上来左右架起罗扇就往外走。

怎、怎么回事?!眼睛大有错嗷?!罗扇挣扎了两下,发现只能脚尖儿着地,根本没有助力点,只好就这么让人架着一路以标准的芭蕾姿势踮着脚尖进了内院。

内院此刻的阵势着实让罗扇吓了一跳:白二少爷坐在正房外廊下的一张太师椅上,一张脸很是冷峻,身后站着青荷、青荇、小萤和银盅四个丫头并李氏及三四个庄子上的粗使婆子,下首是李管事为首的五名管事,西边是青山、青峰、青岚、青谷、青渊、青峡六个小厮,俱都屏息凝神肃手而立;东边则坐的是表少奶奶及她带来的十几个男男女女的下人,表少奶奶依旧衣着华丽端庄,坐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盅儿茶,她身后的几个丫鬟无不脸色苍白眼带红晕,却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院子的正中央,白布盖着一具尸体,罗扇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双水红色的绣花鞋,正是昨儿个才正式成为姨娘的春柳,春柳的身旁是哭晕过去的李嬷嬷,就那么半趴半卧在冰凉的地上,没有人去管她。这一对苦命母女的旁边站着曾给罗扇看过病的郎中,此刻正捻着胡须不住地摇着头面带惋惜之色。

罗扇不明白这事儿跟她有啥关系,为毛要把她架到这儿来,难道因为是大事,所以庄子上每个部门儿都得派个代表来参加?

两个婆子把罗扇架到院子当间儿,双双把手一松,罗扇踉跄着向前跨了几步,最终没能站稳,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顺便也就给面前的白二少爷见了礼:“奴婢见过少爷。”

白二少爷顿了一顿,沉声开口:“抬起头来。”

罗扇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白二少,第二次同他对上了目光,可惜前后两次她都无法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任何的情绪和意图,这位白家二少爷真真是个心思不浅的人呢。

白二少爷看了罗扇一阵,从那对猫眼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里除了看到自己的投影之外就只看到了些许懵懂和与她的年龄并不相衬的一种沉静笃定。这丫头应该是猜到了不少罢,难得还能不急不慌。白二少爷于是淡淡地道:“昨晚表少奶奶点的宵夜可是你做的?”

“回爷的话,正是小婢做的。”罗扇答道。

“做的是什么?”二少爷问。

“回爷的话,是娘子饼。”罗扇答。

“饼里都放了什么料?”二少爷继续不紧不慢地问。

“回爷的话,放了…”罗扇正要细答,却听那厢表少奶奶“啪”地一合茶盅盖子,尖声尖气地打断道:“二表弟,你还问她做什么!昨儿我要的点心是给春柳送去的,知道她晚饭没有吃,怕她饿着,谁想到这个小厨娘居然会在点心里下毒呢!倒是连累了春柳成了我的替死鬼…”说到此处从袖口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毫无泪意的眼睛,“昨儿这点心是这小贱蹄子做的,自然只有她才有机会往点心里下毒,事实明摆着,还有什么可问的,赶紧送官罢!”

罗扇心道自己果然没料错,表少奶奶这是要嫁祸啊!必定是昨天她“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然后假意向春柳示好,让春柳放松了警惕,再把她罗扇做的点心放了毒给春柳吃,既除了春柳又可把这罪名撇到罗扇身上,她则独善己身,反正在她眼里下人的命根本不值什么,搭一个下人除去一个情敌,这买卖合算极了——主意虽然不高明,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是最有效的——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下人去追究主子的责任,多半就睁一眼闭一眼,把这下人的罪名坐实了,然后把这儿事草草糊弄过去就结了。

对于尊卑分明的古人来说这种事也许接受起来比较容易,可罗扇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啊!于是一对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不看表少奶奶,只看着白二少爷:白老二,你要想清楚,着火那天要不是老娘把院子后门的木头抽了,你现在早化成灰儿了,不要恩将仇报哟,敢让老娘冤死老娘就化成艳鬼每晚压你床哟,还会叫上壮汉鬼和变态大叔鬼一起来骚扰你的哟!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那对大大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不能正视…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下人敢这么直直地看着他过,而且,而且这目光里似乎还带着满满的威胁和怨念,一点儿身为下人的觉悟都没有——事实上,从他第一次见着这个小丫头时起,他就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过一丁点儿的自卑自怜和奉承谄媚。

有点儿意思。白二少爷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淡淡然地问向罗扇:“表少奶奶的话你听到了?可有什么话说?”

“回爷的话,”罗扇吐字清晰不急不躁地回答,“小婢与表少奶奶统共只见过一面,没有任何理由要害表少奶奶,请爷明鉴。”

表少奶奶一听这话先想了一想,而后才尖声道:“谁说没有理由?!你必是瞧上了你们表少爷,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呢,自然会仇视于我!”

“回表少奶奶的话,”罗扇偏头看向表少奶奶,“昨儿个点心只有小婢一个人经手做,在饼里放毒的话岂不是一查就查到了小婢的头上?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么?小婢若真对表少爷抱有什么想法,又为何暴露自己是凶手、把自己置于死地呢?”

表少奶奶没想到罗扇小小年纪居然能言善辩,没有准备的她一时语塞,半晌才又想出了说辞,怒道:“自然是你知道自己配不上表少爷,因怨生恨,因恨生了必死之心,因此豁出去自己不想活着了也要把我害死,这又有什么准儿?!”

哟哟,倒挺会说的,看来也不是全无脑子,罗扇也想了一想,道:“敢问表少奶奶,可查出了那饼里下的是什么毒了么?”

表少奶奶冷声道:“当然查出来了!大夫,你告诉她!”

旁边的郎中连忙道:“通过问询死者身边伺候的人,由死者毒发后的表现来看,推测是砒霜中毒,方才将剩下的一块饼拿给狗吃,狗在吃后没多久亦毒发而死,所以毒肯定是下在饼中的无疑了。”

罗扇眨了眨眼睛:“砒霜是剧毒,小婢可没本事弄到,前几天院子失火,小婢所有的行李衣物都被一把火烧光了,这一点二少爷也是亲眼见着的,所以就算小婢一直身怀剧毒,也都在那一场火中烧了个精光,没可能昨晚还拿出来害人,敢问表少奶奶可有证据证明毒是小婢弄来的?”

表少奶奶冷声一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奴才!那砒霜虽是剧毒却并非罕见,家家都用它来毒老鼠、杀虫子,哪里就弄不来?!”

罗扇转回头来重新望向白二少爷:“请爷明鉴:失火那夜小婢身无长物的从院子里逃出来,爷是亲眼见着的,小婢那时身上只着了中衣,中衣无兜,因此不可能怀有砒霜,之后搬到现在这所院子里,小婢也从未踏出过院门半步,此点负责看守院门的青山等人皆可作证,小婢更是没有获取砒霜的途径,爷明鉴,小婢是清白的。”

表少奶奶不等白二少爷开口,冷声插过来:“你还用到院外去找毒药么?!你们伙房里最容易招耗子招虫子,自然少不了用到砒霜!”

罗扇转过头去望着表少奶奶:“表少奶奶错了,不管院子里什么地方放着砒霜,伙房里是绝对不会放的,否则万一不小心混进菜里或是锅里,那岂不是相当危险?在我们把伙房转移过来之前,李婶是派人在伙房里检查过好几遍的,一为驱鼠除虫打扫干净,二就为查看有没有不该出现在伙房里的东西,这一点李婶可以作证,且我们伙房的人每天做完饭菜都要把伙房打扫一遍保持洁净,这一点其他三位厨娘也可作证,如果伙房里有砒霜的话,那三人早就会发现了,根本不可能让它一直留在伙房里。”

表少奶奶被罗扇驳得柳眉倒竖,尖声恼道:“伙房里没有,别处有啊!你完全可以从别处找到拿回去先藏起来,然后逮着机会下毒啊!”

罗扇做了个很遗憾的表情:“小婢自从第一次跟着表少奶奶的丫头送食物到东厢、在冒雨往回走的时候摔伤了身子之后就一直在房里养伤,连床都没下过,这一点伙房的其他三名厨娘都可为小婢作证,直到前日给表少奶奶您做宵夜才下了床,从开始做宵夜到后来去东厢给您献食方,这期间小婢一步也没离开过伙房,这一点少奶奶您的丫头可以为小婢作证,昨天一整天小婢更是没有出过伙房小院儿,能为小婢证明的人就更多了——昨天白天所有人不都在内院儿呢么?所以自表少奶奶您来了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小婢根本没有机会从别处找来砒霜并且将之藏起来。”

“你——你少在这里狡辩!”表少奶奶气得站起身来,指着罗扇尖叫,“你大可以趁其他三名厨娘睡熟了之后溜出房间进得内院来找砒霜!”

罗扇眨巴眨巴眼睛:“这就更没可能了,据小婢所知,因怕砒霜随风乱吹,所有用来毒鼠杀虫的砒霜全都是放在房梁上的,小婢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你胡说!我明明在墙角里看着有砒霜的!”表少奶奶声音更高了。

“这样啊,”罗扇眼底闪过笑意,“敢问表少奶奶具体是在哪个角落看着的呢?”

“我…”表少奶奶忽然语塞了,眼珠儿乱扫着不知是在想借口还是在四下里找砒霜。

她当然说不出来是在哪里看到的,因为她看着了之后就拿去用来毒死春柳了啊,原来放着砒霜的地方肯定是啥都没有了。罗扇转回头来望向白二少爷,恭声道:“少爷,就小婢所知,砒霜之毒甚巨,一钱稍纯些的砒霜足可毒死人,想来咱们庄子上即便用它来毒鼠杀虫也不可能用太多的量,且为防其随风四散,也必会将之混入诱虫鼠的食物中。其用量既然有限得很,想来当初在院子中安置它的负责人都还记得在什么地方放过,小婢恳请该负责人此刻再检查一遍所有放过砒霜的地方,看看是否都还在原处,以及用量是否有所减少,请少爷应允。”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那张不慌不忙不畏不惧的白玉般小脸儿上那对神采摄人的眸子,唇角忍不住微微勾了一勾,遂淡淡地道:“李管事,把负责人找来,依这丫头之言,检查一遍院子。”

李管事连忙看向另四个管事,其中一个赶紧出列,先向白二少爷施了一礼,而后便目的性十分明确地在几间屋子里进进出出了一番,最后立到院子中央向着白二少爷汇报结果:“回爷的话,全院当初一共有十二处置放了混有砒霜的食饵,属下方才将所有十二处检查了一遍,只有…只有表少奶奶所居的东厢那一处…没了食饵。”

罗扇扬起唇角,抬眸望向白二少爷,见白二少爷一双澈凉清幽的眸子也正在盯着她看。

55主命难违

“我那房里没了食饵又能证明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把春柳害死的么?!”表少奶奶索性耍起无赖来,恼羞成怒地冲过来就想揪打罗扇。

罗扇不等表少奶奶冲到自个儿面前,已是转过头望着她笑了起来:“表少奶奶勿恼,奶奶房里的食饵少了其实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小婢不可能是害死春柳的凶手,因为小婢不可能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把食饵拿走,也不可能从别的途径得到砒霜之毒,至于春柳究竟是谁害死的,似乎此时已经与小婢无任何关系了,表少奶奶还请重新查询杀人嫌犯来问罪罢。”说着罗扇又转回头去向白二少爷弯了弯身子,“小婢敢问少爷,此间是否已没了小婢什么事?小婢还要回伙房去给大伙儿准备午饭呢。”

白二少爷随意抻了抻自己的衣袖,淡淡道:“今儿做些降燥去火的饭菜罢。”

“是。”罗扇恭声应了,平静自然地起身调头退出了内院。

——好险…吓死老娘了!罗扇一出了内院便现了原形,脸也白了腿也软了肾也虚了,汗也下来了小辫儿也耷拉了一泡尿也憋不住了,颤颤巍巍地先去了个茅厕,这才后怕万分地拍着心口慢慢回到了伙房。

小钮子早急得在伙房里团团转了,见罗扇皱皱巴巴地从外面进来,连忙迎上去一把薅住,低声儿问道:“咋回事?她们为啥把你带到内院去?”

罗扇瞟见金盏在那厢一边择菜一边竖着耳朵听,便笑了笑:“没啥事,因出了人命,把各处的负责人都叫过去问了问,这事儿跟咱们伙房没关系,不用担心了。淘米做饭罢,二少爷今儿特特嘱咐我做些降火的东西吃,早上饭院子里那些人都没顾得上吃,只怕这会子也都饿了,眼看要到中午,咱们动作快着些罢。”

那厢金盏一听这话,不大高兴地把手中菜往菜筐子里一扔,闷闷地回旁边的睡房去了——罗扇话里已经很明显了呀,今儿午饭二少爷要吃罗扇做的菜,那她金盏还跟着白费力气干什么!早上给下人们做的饭都没动,中午他们就还吃那个好了,随便热热就能凑合,金盏心情不好,就更不愿多费力气,直管回了房间倒在枕头上想心事去了。

罗扇和小钮子目送金盏离去,而后对视了一眼,一起窃笑了两声,接着就挽袖洗手地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了——既然里头的事跟俺们没关系,那又何必再琢磨它,咱该忙忙该乐乐。

秋季最是干燥袭人,在饮食方面呢最好多吃些可以滋阴润燥、生津养肺的食物,诸如百合、芝麻、玉竹、当归、枸杞、水梨、白木耳、黑木耳、山药、莲藕等,当然食物也要因人而异,阳性体质的人适合吃偏寒凉的食物,可以镇静生理机能,达到清凉消炎的效果,像是梨、绿豆、苦瓜、茭白、金针、茄子、橘子、柿子等等,而阴性体质的人则适合吃偏平温热的食物,可以活化生理机能,让身体温热,增加活力,也符合养生原则。属性平温热的食物有熟藕、金桔、白木耳、木瓜、芝麻、栗子、樱桃、百合、山药、枸杞、核桃等等,所以说,美食也是很有讲究的,不但要色香味儿俱全,还要能养生健体,越吃越健康。

洗好了菜,罗扇让小钮子烧水蒸上米饭后就去热下人们的饭,她自己这厢则把甜豆、胡萝卜、辣椒、山药、笋、竹笙、香菇切片的切片、切段的切段,清炒熟后再加清水一锅烩,最后勾芡便可装盘,这道山药鲜蔬百烩做出来颜色清亮、味道清爽,无油腻厚重之感,看着悦目、吃着爽心,是十分淡雅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