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全体煮的方便面,酱料是用瓦罐盛着的,一人舀一勺搅到面里,香味儿溢了满山凹,把方老爷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眼睛不住往这边瞟,只没好意思开口说想尝尝。

吃罢了饭,主子们坐在厚厚的毡子上围着篝火喝茶,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碗筷收了拿去水源处清洗,然后装箱收拾妥当。罗扇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去解决生理问题,正蹲着努劲儿,忽然听见有悉悉索索地脚步声向着这边过来,心下一惊,正想着出个声儿示意有人在这里便便,一般人听见了也就能想到,自然会绕开去,还未待发声,就听见方少爷的声音低低响起:“你听我说可好?别再避着我…”

“老子他娘的这是避着你么?!找地方撒个尿你也缠过来!”表少爷的声音怒道。

两个人似乎就在大石头的前面,谁也想不到石头后面罗扇正蹶着屁股在那儿造咖色冰淇淋顺带惊心动魄地听个墙角。

“那,一起。”方少爷笑着。

“你给老子闪一边儿去!我警告你方琮——以后少他娘的缠着我!就当咱们从来不认识,听见了么?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表少爷冷声道。

“天阶,我欣赏你,想同你做挚交好友,这有什么不对?你反应未免太过激了,”方少爷仍旧笑着,“你也是出入惯了风月场的,这种事稀松平常得很,又不是没见过,试一试又何妨?你不是最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么,怎么这会子又穷酸迂腐了?”

哇啊——好红果果的表白啊!罗扇险些滋出鼻血来,这男人对男人就是不一样哈,完全不用含蓄不用绕弯子!还有没?还有没?药药,康姆昂背背!

“别人不敢杀人,我就得去杀个人来证明自己不穷酸迂腐么?!”表少爷语气里满是嫌恶,“你给我听好了,方琮,老子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你自去找志同道合的人做朋友去,这一次回去后你就立即给我滚蛋,别让我再看着你!”

“天阶,给我个机会,你忘了我们在一起是怎样无话不谈的了么?难道你不开心?人生在世能得遇几个知己?何必因着世俗眼光而错过能与你知心相交的人呢?”方少爷软声道。

“老子不欠你这么一个知己,滚开。”表少爷恼道。

“我不滚,我就缠着你,”方少爷索性耍起了无赖,“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怎么地罢?!”

表少爷反而给气笑了:“那你就缠着,我丑话可说在前面,这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给你留情面!”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天阶,只要你容我跟着你…”方少爷语声更软,软得大石头后面迫不得已误窥基情的罗扇险些蹲得站不起身来。

“少他娘的恶心我!滚开,老子不习惯让人看着撒尿!”表少爷已经懒得再同方少爷争论性取向问题,和罗扇隔着一块大石头稀里哗啦如此这般,而后脚步声悉悉索索地远去了。

罗扇轻吁了口气,这才敢有所动作。用草纸擦了擦屁股,起身整理好衣衫,很道德地用土把地雷埋好,拍拍手从石头后面绕出来,一抬头就傻在了当场——却见方少爷并没有跟着表少爷一起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对着夜色出神,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就与罗扇那充斥了惊讶诅咒暗骂以及自认倒霉等各种纷杂情绪的目光再次对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69、简单温暖 ...

方少爷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哪儿都有这大眼丫头?!“都听见了?”他冷冷看着罗扇。

“小婢并非有意。”罗扇知道多说无用,只好垂首躬身道了这么一句。

“还狡辩?”方少爷当然不信,“想爬你们表少爷的床想疯了罢?!小小年纪心机不浅,是因为你正经儿的主子白二少爷不好哄才舍近求远选了表少爷的么?”

“不是。”罗扇否认。

“哼,还不肯承认,胆子倒不小,”方少爷审视了罗扇一阵,“听好:你若乖乖儿听我的话为我办事,我也会助你当上表少爷的姨娘,你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倘若给我耍什么小心思不老实的话,我想要你的小命易如反掌!听清了么?”

“听清了。”好女不吃眼前亏,罗扇答应得很是干脆。

“很好,你把这个拿去,”方少爷说着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递给罗扇,“找个机会给了你们表少爷,莫要让别人看见。”

“是。”罗扇把玉佩收好,目送方少爷离开,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自己还是心思太重了些,像金瓜,像小钮子,大家一样是厨娘,怎么人家就能过得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呢?这世上有些事越强求越求不得,她自问也没有强求过什么啊,她只想安安静静单单纯纯地过完这辈子怎么就不能够呢?!

在夜风里站了一阵,罗扇心情有些低落地往回走,见表少爷远远地大步冲着这边走过来,就立住脚在原地等他。表少爷一眼瞅见她安然无事,这才抹去脸上担心,前后看了看没有人跟着,便径直到了跟前,笑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四处看不见你,还以为被狼叼走了呢。”

罗扇没有吱声,只从怀里把那块玉佩拿出来,连着今儿个方少爷丢给她的那块碎银子一起塞进表少爷的手里,淡淡道:“方少爷让给你的,这银子是他让我对别人守口如瓶用的。”说完拔脚就走,被表少爷一把拽住。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表少爷脸色十分难看,“没有欺负你罢?”

“他用得着欺负我么?”罗扇哂笑,“想弄死我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卫少爷,小婢求求您——放过我可好?就像鱼儿无法在陆地上生存,您强行把我拉到你们的世界里,这与亲手将我杀死有什么两样?我真的累了怕了,爷!”

表少爷紧紧锁起眉头,蹲身在罗扇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替她揩去脸上边说边忍不住滑落的泪水,满是心疼地沉声安慰:“扇儿,莫哭,乖,是爷不好,让你担惊捱怕受委屈了,莫哭莫哭…扇儿,你说错了,不是我想把你拉到我的世界来,而是我一直在努力融进你的世界,我甘愿放弃现在的身份,放弃继承家业,甘愿做个平头百姓,可惜你现在不肯跟我走,否则你会知道我绝非哄你骗你…扇儿,其实我早已在外面买好宅子了,小小的一处四合院儿,只有三间上房,全都是粗木家具,伙房灶台却都齐全,只等着你哪一天回心转意肯接纳我,我便将你娶进门去,咱们就在那小小的四合院儿里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每天我去作坊里看着工人们做面,或是去外面跑生意,你呢,就在家里绣绣荷包、做做饭,等着我把银子赚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买漂亮裙子…我们可以生一对儿女尽欢膝下,不求功名、不图富贵,只守着咱们这一点点小家业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扇儿,给我些时间,让我证明我的心给你看,好么?”

山间幽凉的晚风带着草木秋深月鸟朦胧拂衣而过,远远的,白二少爷没有听见罗扇是怎样地回答了表少爷,但是多年以后这夜的画面仍偶尔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月波流转,垂着螓首秋衫单薄的女孩子,泪珠儿落在草尖上,晶莹如璀钻,蹲身在她面前的男子仰着脸看她,明眸如水,浓情似酒,风吹起他的长发贴上她的衫角,丝丝缕缕将她纠缠住,月弯凝睇,草地上一立一蹲异常和谐的两道身影良久未动。

谁不曾年少轻狂过?谁不曾黯然神伤过?谁不曾一垂首一抬眸,就倾尽了一生温柔过?

“白二哥哥在想什么?”方小姐从身后过来的轻柔的声音唤回了白二少爷的神思,一回身,将方小姐正欲投向远处的视线阻隔住,倒是认真地想了一想她的问话,而后翘了翘唇角:“濛濛细雨时节,捧盏清茶静坐窗前,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方小姐眨了眨美目,轻笑着道:“若是我,大概会有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淡淡清愁罢。不知白二哥哥会怎样呢?”

“我会想吃些酸的东西,”白二少爷负了手抬脚往回走,“比如,宁濛。”

从庄子里带来的帐篷是轻小型的,用架子架起来,半人多高,方顶,里面铺上毡子褥子,下面有厚厚的草地,倒也不觉得硬。罗扇给白二少爷放好被子,又去端了盆热水,服侍了他洗脸洗脚宽衣睡下,掖好被角,自己也洗漱了一把,然后回到帐篷。

帐篷不大,罗扇只能蜷在白二少爷的脚下凑合着睡,所幸外面有小厮值夜,不必她到外面吹山风去,能有个地儿睡已经是不错了。

躺了一阵,却是怎么也难以睡着,一是因为换了个地方身体不熟悉,二是想起以前老人们常说这种草多的地方有一种虫子,外形酷似蚰蜒,专钻小孩子的屁屁,害得罗扇一直紧绷着小菊花不敢放松,正觉难熬,突见帐篷帘子被人掀开了,紧接着一个黑影钻了进来,罗扇吓得才要张口尖叫,却见这黑影由于进来得太猛,没料到罗扇玉体横陈在白二少爷的脚下,被罗扇的小蛮腰一绊,整个人就向前扑了过去,实实着着地砸在了熟睡中的白二少爷的身上。

嘶…罗扇都替白二少爷感到疼,听见他一声险些被压断气儿的闷哼,跟着就是一阵咳嗽。黑影摔在他身上后索性不起来了,直管压着,低声咬牙:“你个臭小子倒睡得香!今儿我非得好好儿跟你算算账不可!”

声音是表少爷的,不知这厮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跑来压白二少。罗扇揉着腰抱了被子缩到角落里去,眼一闭继续尝试进入睡眠模式,耳里听得白二少爷嘶哑着声音道:“咳——咳咳——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你是知道方琮那王八羔子有那种癖好的罢?!是不是?!”表少爷磨牙霍霍。

“唔…”白二少爷在那里想。

“甭跟我装蒜!你明明知道还不提前支会我一声,你就等着看我热闹呢是罢?!”表少爷怒火冲天。

“怎么,被追求了?”白二少爷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笑?!你还敢笑?!拿我开涮很有意思是罢?我告诉你——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解决了我就转投你们白二老爷门下跟他合起伙来收拾你!你信不信?!”表少爷发狠地道。

“你想要我怎么解决?”白二少爷仍旧笑意不止。

“你老子给了你多少流动款子可自行支配的?”表少爷问。

“不多,五十万两。”白二少爷道。

“这五十万都借我,到时还你六十万。”表少爷语声阴冷。

“你想怎么收拾他?”白二少爷问。

表少爷冷笑了一声:“那王八羔子想在藿城开古董店,让我入股,好,我就入给他看,五十万我全入进去,他是合伙人,最少也得出得和我一样多,到时候我给他进几件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摆店里,再找我的人乔装成贵客去他店里高价收购走,过一阵再回来告他个买卖欺诈的罪名——他若肯私了,我与他各赔一百万两银子,六十万还你,剩下的算是老子教训他应得的!他若不肯私了,到时候论上公堂去,就算我赔大头,他也得按着律法赔付卖价的三倍罚金!最后所有的银子还得落我手里!娘的,老子不让那王八羔子赔得再也不敢待在藿城就不姓卫!”

“他做了什么让你下这么狠的手?”白二少爷有些惊讶兼好笑地问。

表少爷一字一句地冷冷道:“他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爷要让他到死都记着这个教训!”

罗扇呼呼地睡过去了。

天还没亮罗扇就被冻醒了,山里的气温本就比平原上低几度,何况又是睡在地上,何况她又只盖着一条小薄被。激凌凌地打了个哆嗦,爬起身出得帐篷,见浓浓地起了雾,雾里有团火光,那是昨晚燃的篝火,负责值夜的小厮就守在火旁取暖。

伸了个懒腰,罗扇走到远处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解了个手——当然不是昨晚那大石头后面,她简直恨死了大石头。

因为起了雾,罗扇也拿不准这会子究竟是什么时辰,到底做不做早饭呢?做早了吧等主子们起床的时候就凉了,做晚了吧还得让主子们饿着肚子等——主子们是多么讨人厌的一群生物啊!是吧!

仰脖看了半天天色,最终还是没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颠儿到火堆旁,问那两个值夜的小厮:“青谷,这会子什么时辰了?”

青谷熬了一晚上,脑子正木,无神地瞥了罗扇一眼,大着舌头道:“肉(酉)时?”

酉你妹!那是下午五点好不好?!

再看向旁边的青峰,已经流着口水呈半休克的状态了,罗扇只好甩甩手走开,围着场子绕了两圈儿,最终还是跑去装灶具的马车上取了家伙什儿,回到火堆旁垒灶架锅,而后架上砧板,把昨晚睡前饧上的和了油盐等佐料的面拿出来,擦擦抹抹,备好刀铲勺筷。

等了大半天,天仍旧未亮,罗扇心里直犯嘀咕,莫非才不过凌晨两三点钟的光景?虽说这几年自己早就养成了标准的生物钟,到点儿自然醒,但是难保换到山里后因为不熟悉地理环境而产生错乱。

眼看着饧好的面再等下去只怕就要变干变硬,想着生物钟再怎么失灵也不至于错上三四个小时吧,估计着马上就能天亮,做!

架上油锅将油烧得滚沸,把面揉成宽宽厚厚的长方形,小刷子蘸了油刷上去,用刀切成一段段小长条,两两叠在一起压扁,捏起来一绕一卷,下入油锅炸至膨大金黄,而后用长长的筷子挟出来放在竹盘子里沥油——油条,国民早餐。

炸了十几根,面已经炸完了,天特么的居然还没亮!罗扇恨不得挨帐篷把所有人全喊起来吃早餐然后再放他们回去睡——这是要闹哪样啊?姐白忙活半天了?这都放凉了还不到起床时候,难不成一会儿子还得再做一回?可谁知道这天啥时候能亮啊!总不能每隔十分钟就做一回吧?!总不能等主子们都起了身才开始手忙脚乱地做早饭吧?!她还得伺候白老二穿衣洗脸上厕所呢!——删掉上厕所。

罗扇挠挠头,半晌“嘿”了一声,起身拿了钵子去马车上瓦了些绿豆粉瓦了些面粉,按一比三的比例配好搅匀,兑水调成稀糊后就在那儿放着。瞅了眼天色,仍旧没有要明的迹象,掩嘴打了呵欠不紧不慢地回了白二少爷的帐篷,见这位帅锅把身子团成一个团儿缩在被子里睡得分外可怜,罗扇觉得好笑,但还是十分人道地把自己盖的那条小薄被子给他盖在了上面——这哥们儿睡得够夯实的,冻成这样都醒不了。

把帐篷帘子漏风的地方重新掩好,罗扇揣着手坐到角落里眯起眼来打盹儿,不知不觉居然睡沉了过去,正梦见自己在睡觉,就感觉有人在舌吻她的小腿,连忙风情万种地道了一声“别,我有腿毛…”从梦中惊醒,却见白二少爷抱着一堆被子坐在那里,正伸着长腿用大脚丫子蹬在她的小腿上摇醒她。

“还好,你的腿毛还没硬到能扎着我。”白二少爷看着罗扇迷离的大眼睛淡淡地道。

罗扇一个猛子清醒过来,脸就有些热,只好假装不知道地跪着凑到白二少爷跟前儿——帐篷顶低,站起来就戳破顶了:“爷醒了,这会子就起么?”

“嗯,打水洗脸罢。”白二少爷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众被子,其中一条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既薄又小,倒是很干净。然后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想起了兰花,想起了兰花荷包,想起了葱,想起了方便面,想起了恭恭敬敬地垂着的毛茸茸的小脑瓜,想起了想起了…六月某一个雨天的清晨,那个低着头跪在青院院子里捱了巫管事罚的小丫头,被雨淋透的衣服贴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出她的瘦小单薄,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地从身边经过,就像对待一棵长在路边毫不起眼的小草,他以为这棵小草会像其它的小草一样风向哪边吹人就向哪边倒,会怨天尤人,会自伤自怜,会争宠争位,会图财图利…

可这棵小草却顶风冒雨地开出了一朵太阳花,明媚温暖,认真努力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70、赏罚分明 ...

伺候白二少爷洗漱穿衣梳头,再叠好被褥收拾妥当,罗扇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清晨湿润透明的阳光洒在山凹里,令人心情格外的舒畅,方老爷一家也都出来散步,顺便看看早饭做得了没。

方老爷早就饿了,在外面露营没法儿要宵夜吃,肚子里少一顿,早上饿得就早,于是背着手假装随便地溜达到了篝火旁的灶边,垂眸向着灶上那十几根油条瞅了瞅,脸上就有点儿不大痛快:这是想让我们吃凉油条吗?!

方太太更是狠狠瞪了罗扇一眼:小蹄子到底会不会做事?!偷懒耍滑奴大欺客!这要是在我们方府早就被拖下去掌嘴了!

方小姐直接一甩袖子回了帐篷,方少爷么…好像同表少爷一起去大石头那边嘘嘘了。

白二少爷倒是丝毫不急,只管慢慢地在草地上散步赏晨光,罗扇无视掉方老爷想要把她当早餐裹腹的饥饿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到灶边,生旺火,架上个平底锅——这也是罗扇请人订做的,然后摆出鸡蛋、甜面酱、辣椒酱,将葱切成葱花、酱菜切丁备用。

方老爷就在旁恶狠狠地盯着罗扇,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想怎么处置这些凉油条!就见罗扇舀出一勺调好的面汁倒在刷了油的平底锅上,小手捏起一支干净的竹片刮着面汁这么一转,一个圆得像小太阳的面饼就出现了,然后打了两个鸡蛋在面饼上,用竹片刮散,小手再次灵活地转上几转,把蛋汁均匀地抹在面饼上,待面饼的一面熟了再将整张饼翻个过去烘另一面,将旁边的油条拿出两根来拆散放在面饼上腾热,用小刷子蘸上甜面酱刷在油条和饼皮上,顺口问方老爷:“老爷能吃辣么?”

方老爷正看得稀罕,连忙答道:“能、能吃。”

罗扇就又用刷子蘸了辣椒酱刷上去,而后撒上葱花、酱菜丁,揭起饼皮儿将油条卷住,中间用竹片压个印子折一下,抽出两张油纸包住,递给方老爷:“老爷稍待,小婢给您冲碗油茶喝。”油茶粉是罗扇在庄子上时就配好的,放在碗里用滚水一冲即可。

方老爷沾了满嘴酱边热气腾腾地吃着边问:“这东西叫什么?”

“煎饼馃子。”罗扇笑答——那一世在北方地区最普及最经典的早点大杀器。其历史也不过才区区一百年,所以罗扇断定这个朝代还没有这种小吃的出现。

煎饼馃子的整个制作过程用时不到三分钟,方老爷夫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吃上了热腾腾香喷喷、量大味美、做法有趣的新鲜早点,坐在旁边一面吃一面还往这厢瞅着罗扇操作,尤其是那只小白手捏着竹片将一坨面汁瞬间摊成个圆圆的饼状的过程,那么灵巧,那么有韵律,实在是好玩儿得紧。

表少爷站在不远处早瞧得痴了,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只白玉似的小手被皓腕带着一转,一转一转,转走了他的三魂六魄,一霎间满眼的金光灿灿玉影摇摇,心也软了,身子也软了,连呼吸都软了。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找你表弟把她要到房里?”一旁的方少爷将表少爷的神情尽收眼中,颇含深意地笑道。

表少爷也不看他,依旧盯着罗扇的小手,只淡淡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边儿劝我纳了她,一边儿暗地里收买她,好让她帮你给我下套儿是不?我警告你:不许再打她的主意,不许再去找她,不许再同她说一句话——这是我的讳,若是被我知道你犯了以上任何一条…”

“你不让我做的我定不会做。”方少爷笑着接过话去,顺便一抬胳膊搭上了表少爷的肩。

表少爷转过头去歪着嘴冲他笑:“很好,离我远远儿的。”

“这个做不到。”方少爷继续笑。

表少爷看了他两眼转回头,一垂眸遮去眼底的一丝狠意,迈开步子冲着罗扇走过去,笑着道:“给爷做个大个儿的!放四个鸡蛋!”

这不好吧?两根油条两个鸡蛋才是攻受均衡的OOXX啊,你要四个鸡蛋,果然身体里还是受因子更多一些么?OOOOXX这样的?

手脚利索地做完表少爷的份儿,见白二少爷慢悠悠地踱过来,罗扇眨巴着大眼儿看着他,等着这位爷来套四根油条的。药,药,切克闹,煎饼馃子来一套,动次次打次次…白二少爷踱到罗扇跟前,弯下腰来凑到她耳朵边,语气格外温和地低声道:“如此可大行推广于天下百姓的食法,不先与我看过便拿出来让外人知晓…扣你一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

罗扇张着血盆小口傻在了当场。

吃罢早饭收拾干净,继续上路向山区深处进发。罗扇失魂落魄地坐在VIP专座上对着炭炉上已经烧开的水发呆,“可以沏茶了。”闲倚在小榻靠枕上翻书看的白二少爷好心提醒她,罗扇强打精神拎了壶过来,揭开桌上茶壶盖子,哗啦啦倒进水去,白二少爷认真地看着那水柱将壶注满,末了道:“茶叶呢?”

“…啊!”罗扇反应过来。

“啊。”白二少爷摇了摇头。

忘了往茶壶里放了,罗扇垂头丧气地去拿茶叶罐子,重新沏上茶后又坐回马扎上去继续失魂落魄。白二少爷翻了一阵书,忽地开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罗扇一惊,思量了一下方道:“小婢的爹爹是给人帮厨的,小婢的娘靠给人缝缝补补赚些嚼用,然而度日还是有些勉强,这才将小婢带到白府里来。”把父亲说成是给人帮厨是为了以后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多的菜色,虽然入府时这肉身才八岁,但也可以解释成是基因遗传嘛,古人虽不懂啥叫基因,但遗传总是相信的,她甚至还可以编个谎话,说是她爹从小.逼她背菜谱,反正也查无实证。

“他们现住何处?”白二少爷又问,这下罗扇编不出来了,只好惴惴地反问:“爷问这些是…”

白二少爷仍旧翻着书,也不看罗扇,淡淡地道:“府里大厨房一直缺人手,针线房也少人,我可以让人把你爹娘安排进去,一家三口都在府里吃住,彼此少些牵挂,每月的月钱也足够你们一家花的,只要不乱买东西还能攒下不少,如此你也能踏踏实实尽心尽力地给我办事,你觉得如何?”

罗扇忽闪着眼睛看着白二少爷:这样的待遇对一个二等丫头来说实在已经是厚赏了,只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本尊的爹娘现在何处,四年多来他们从来也没有到白府上来看过她,说不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回爷的话,小婢的爹娘投奔远方的亲戚去了,未在本城,只怕是联系不上了…”罗扇只好继续扯谎,“谢爷的恩赏。”——您老人家只要把那一个月的工钱还我就行了,真的。

“喔,那就算了。”白二少爷根本不理会罗扇眼睛里射出的灼灼的“工钱!工钱!”的目光,只将手中书往脸上一盖,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出来,“我小睡一会儿,有人进来便叫醒我。”

不许逃避这个问题啊混蛋!罗扇面目狰狞地狠狠冲着白二少爷翻了个惨白的大白眼,却听见书下面又飘出来一句:“眼睛若又不舒服了就坐过来给我捶捶腿,少干些费眼睛的活儿。”

这…这尼玛…他这绝对是蒙的!你以为你很了解老娘吗?!下回老娘冲你竖中指啊你再来猜猜看!

罗扇忿忿地坐到榻沿儿上给这位无所不知爷捶腿,年纪轻轻的有必要捶腿吗?这个年纪应该来全套的熟女按摩才对!咳。

一主一仆一躺一捶,慢慢地渐入佳境,白二少爷呼吸均匀似是已经睡过去了,罗扇偏着头望向车窗外,既是出来游玩当然要好好儿地赏赏景才对啊,这位爷怕是早就玩得不带玩、赏得不带赏了,一上路就开始睡,一下车就开始吃,这是想直接获得猪星球的永久居住权还是怎么地?

飞虹涧,因一道纵泻天地的巨大瀑布而得名,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瀑布半腰处一块半个篮球场大的岩石上,正是赏景的最好地点,只不过在这儿看景的话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瀑布流水声太大,彼此根本听不到对方的说话声,要想交流只能凑到耳朵边扯着嗓子喊,所以众人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免得喊破了嗓子。

什么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罗扇这一回算是真真儿地见识到了,但见那狂瀑由顶峰倾泻下来,浣起一片白弥弥的水雾和雷霆万钧的咆哮声,犹如万匹白马奔腾着从天上下来,飒飒的鬃毛随风翻飞,一路冲下山涧去,滔滔着驰向幽深的山谷。这样通天达地的奇景将所有人都震撼住了,静静地立在那里观赏,没有人注意到身后密密的山藤间正有几道刺目的寒芒一闪而逝。

作者有话要说:

71、喋血惊变 ...

表少爷看得正入神,就觉得身旁的方少爷向着自己身上贴过来,似是想要凑到耳边说些什么,不由心中厌恶,偏身将之避过,向着白二少爷那边挪了几步,正好离罗扇近了些,见那对大眼睛的长长睫毛上沾着飞瀑溅过来的小小水珠儿分外晶莹可爱,不由心中作痒,唇角一勾,受了方少爷的启发,便想假借附耳说话的机会偷偷闻一闻人家领窝儿里的香味儿,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一亲香泽。

才刚偏过身要把脸凑上去,余光里却瞥见一道寒芒兜头袭来,条件反射地一把就将罗扇推了开去,紧接着肩上就是一阵剧痛,脸颊上顿时湿湿热热地被溅了大片的什么上去。

被推得跌坐在地上的罗扇惊骇地看着表少爷瞬间成了半个血人,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她完全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瞳孔里只有表少爷溅满鲜血的一张脸冲着她嘶吼:快逃!扇儿——快逃!

岩石上突然一片大乱,十几个蒙着脸身穿粗布衫的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手里握着冰冷的钢刀,只管乱挥乱砍,青谷被一柄刀贯穿了小腹,青峰丢了根胳膊,随行的家丁断手的断手掉足的掉足,天堂转瞬成了地狱,而这一切开始得根本没有任何原由和预兆。

罗扇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表少爷,逃什么逃,傻子,我哪里逃得过歹徒凶猛,左右都是一死,不如你我两个死在一处,活着的时候无法承你这情分,那就用共死来让自己恣意回应你一回吧!

罗扇才向前奔出两步去,突然后背上被谁重重地一撞,身子一歪就摔飞了出去,落下时正是那岩石的边缘,再多向外半尺就得直接掉下滚滚狂瀑,还没等她再一次爬起身,方才将她撞飞的人也紧跟其后跌滚过来,这人块头比罗扇大,惯性就大,一直到了罗扇面前仍没能停住,砰然间与她再次相撞,罗扇身子向后一仰,最后收在眼底的是一脸鲜血的表少爷目眦欲裂地嘶吼着她名字的影像,身下一空,整个人就落入了无尽的冰冷黑暗。

仿佛过了好几世那么久,罗扇费力地睁开眼睛,头顶上是蓝天白云黄叶飒飒,耳朵边是鸟语风吟河水淙淙,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野花香香地萦绕鼻中,周遭景色缓缓移动,恰似正乘了时光之舟穿梭于流年光影,静谧空灵,无欲无嗔。

…好吧…又特么的穿了。罗扇闭上眼,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可千万别再穿奴才身上了,哪怕穿成村姑也好啊,简简单单地生活,不会莫名其妙地遭人砍杀什么的。

躺了一下觉得不对:舟?什么舟?身上好湿,还有什么东西压在腿上了好像…罗扇再次睁开眼一看:擦,没穿成,还滞留在这儿呢!压在腿上的不是别的——是个人!是——

“二少爷…”罗扇嘶哑着声音轻唤,白二少爷整个人趴着压在她的腿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罗扇有些心慌,举目四望,见石壁参天藤枝繁密,野茅丛生老树景深,却是一处幽谷,再看身下,纵横交错的竟是一堆粗壮的树枝老藤,穿插缠绕地混在一起,还连带着一大截两人合抱粗的树干,巧巧地形成了一艘天然小艇,既结实又具浮力,缓缓地漂在一条静静流淌着的河上。

罗扇和白二少爷就被架在这些树枝间,她费尽力气地挣扎着坐起身去推他,见仍旧是毫无知觉。罗扇害怕了,跌落瀑布前的一幕幕汹涌袭入脑海,那些朝夕相见眉目生动的小厮家丁丫头们转眼成了断体残肢,前一刻还笑眼如月的表少爷下一刻就血染岩石,还有白二少爷…她记得自己被表少爷推开避过那劈来的刀时正撞在站在旁边的白二少爷的身上,白二少爷扶了她一把,但是没有扶住,他自己还摔到了,也不知是被刀劈着了还是怎样。

好好的一群人,突遭天降人祸霎时非死即伤惨状可怖…罗扇忍不住哭出来,表少爷的那张脸就这么血淋淋地在眼前晃着,怎么摇头都摇不开,再看到白二少爷浑身是血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嚎啕起来——他肯定是死了,否则两个人都从岩石上掉下来,她都没事,他就更该没事才对。

他死了…风华绝代如玉如月的白家二少爷白沐昙死了…音容宛在,笑貌犹存…那个有洁癖爱享受的他,那个腹黑冰冷坏心眼儿的他,那个闷骚文艺又毒舌的他…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全都不在了,只剩下这么一具毫无暖意呼吸微弱的尸体…

——呃。

罗扇费尽力气地把腿从白二少爷的身下抽出来,摇摇晃晃地想要爬到他身边细看,周身疼的厉害,整个骨头架子像是马上就要散落开来,头也一阵阵地发懵,眼前时黑时白时而天地倒旋。好容易稳住了心神,再低头看看自己,衣衫破损不堪,满身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更有无数的碎枝利刺好像…好像是扎进肉里去了…

罗扇哆嗦了一阵,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整理思路,忍着疼痛扭过脖子去望向河水的上游,见树影森叠叶岚弥漫,一道布满了藤萝薜荔的山壁巍然横亘,联想了一阵便明白了:这条河正是那飞虹涧的狂瀑由山巅倾泻下来后汇聚成的那道一路奔腾向西的大河,这一路不知流了多远,达到这座谷里的时候水势已经很缓慢了,自己和白二少爷从那岩石上掉下去后万幸地被横生于岩壁上的树担了一下,一来减缓了下坠之势,二来两个人的重量把树枝坠得断了,连带着一截树干和横生的树枝一起落下了河去,幸好这些树枝被常年生的粗壮山藤缠住,竟然没有被湍急的水流冲散,就这么盛载着两个人一路顺流而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扇给自己打气鼓劲儿,咬牙忍着疼痛蹭到白二少爷的身边,扳过他的脸看了看,满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让这张原本英俊无匹的面孔显得异常狰狞。好在他还有呼吸,得赶紧想法子…想什么法子呢?且不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距飞虹涧有多远,就算不远,他们没了马车也走不出这崇山峻岭去,何况两个人现在都是伤号。

罗扇探头看了看河水,见清可见底,不过一米来深,想是这河到了此处已经将近尽头。咬了咬牙,罗扇翻身滚落水中,幸好这水浅,被秋天艳艳的太阳晒得并不算很凉,就是身上那些被扎进肉去的硬枝利刺被水波一搅动直疼得罗扇险些晕过去。

坚持坚持!还记得那一世为了给奶奶治病和别人争一个高薪职位么?最后一关面试需要去一所建于深山中的生产基地做调查报告,路上不小心摔得臂骨骨折不还硬是坚持着步行上百里的山路撑下来了么?这点子痛算什么,没摔死淹死就是天大的造化了,上天都给了你机会,还有什么痛熬不过去要把小命交待在这最后关头上的?

罗扇拼命给自己打气,推着这艘树枝小艇用力往岸边游去,好在水流相当和缓,并未形成什么阻力,越近岸处水越浅,然后就是鹅卵石河滩,正好可以卡住树枝,防止“小艇”顺流漂走。

罗扇庆幸自己没有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黑豆、干这么多年的粗活,也庆幸白二少爷生得清瘦,这一卯足了力气还当真能拖得动他,累个半死终于拖到了草地上,而后又来来回回地去河里用手捧了水喂进他嘴里去。

白二少爷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究竟伤了哪里,罗扇摸了摸自己怀兜,见打火镰还在,暗道幸运,打火镰是厨子的必备工具,罗扇一向都带在身上以便随时使用,即使后来不在伙房供职了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点香的时候也是随手掏出来就用,方便得很,如今就成了保命的东西。

晃晃悠悠地去附近捡了些干柴过来升起篝火,扒去白二少爷身上的湿衣,只留一条亵裤,上上下下替他检查了一遍,见并无外伤,便知怕是伤到了内腑,心下便有些着急。又捧了些水给他喝,把火烧得更旺,还是不见什么起色。

眼下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只能静静等着白二少爷醒转,罗扇把他的衣服用树枝架起来边烘烤边当隔挡物,自己在另一侧也脱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把身上扎的枝枝刺刺拔.出来,然后穿好仍旧半湿的衣服,坐到白二少爷身边去给他拔身上的枝刺。

才拔了几根,就听得白二少爷一声低吟,罗扇大喜,连忙凑过去看,见他颇为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罗扇一眼复又闭上,声音虚弱地道:“你还…无论何时都挺欢实。”

…姐这叫做坚强好嘛?!猪坚强的猪!——呸,猪坚强的坚强!——删掉猪,是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晚啦,让亲们久等了~这几日恐怕都会更得比较晚,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到月底月初就特别的忙,所以只能下班回家以后抓紧码字,放上来的时间就只能相对较晚啦,图也没时间做鸟,等过一阵不太忙的时候再回过头来补上吧~

72、百宝丫头 ...

“爷,您伤了哪里?感觉怎么样?”罗扇轻声问。

白二少爷缓了半晌方才再度开口:“内腑有些轻伤,不甚碍事…只左脚和右臂大约骨折了,要麻烦些。”

骨折?!这真是麻烦了,如果不及时将骨头固定复位是会落下残疾的啊!罗扇急得四下里乱瞅,希图从哪个石头缝里瞅出个郎中来赶紧给白二少爷接骨,还没从混乱焦急的状态中平复下来,就听白二少爷缓缓地道:“把周围情形告诉我。”

罗扇这才稳了稳心思,一边继续替白二少爷拔身上的枝刺一边细细地把周边环境以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末了道:“依小婢愚见,那河水至此处流速如此缓慢,只怕我们已经在河面上顺流漂得距飞虹涧很远了,这会子不定是在什么地界,爷以为呢?”

白二少爷“嗯”了一声未再说话,只静静地闭着眼睛由着罗扇给自己清理伤口。很花了一阵功夫才终于清理干净,罗扇把已被火烘得差不多干了的衣服取下来替他盖在身上,白二少爷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你身上只怕也扎了这些东西罢,清理了么?”

“清理了呢,爷莫担心,小婢身上没什么伤,除去有些饿之外一切无虞。”罗扇憨笑了两声以令他放心。

白二少爷笑了笑:“既如此,你去附近找几根直些粗些的树枝来,我需把断骨固定住。”

罗扇依言去了,半晌抱着几根粗直的树枝子甚至还有几条麻绳带着兴奋踉跄着快步奔回来:“爷!这谷里有人家儿!只是主人现下未在,门倒是没锁,我们不妨先去落个脚等那主人回来罢!”

白二少爷示意罗扇把树枝子拿到他面前:“我现在起不得身也走不得路,就先在这里罢,待那主人回来烦请他过来帮个忙就是。”

罗扇蹲身过去道:“小婢来想法子,爷,草地上湿气太重,山里夜晚风凉,又怕有蛇兽出没,还是移身去那人家儿里罢,到底安全些。”

白二少爷未置可否,只道:“我教你怎么帮我的骨头复位固定,仔细听着,若是一会儿做差了,扣你三个月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