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耳室里没有水,所以也没有法子给白大少爷洗脚,凑合着擦干了脚上的液体,罗扇给他穿上袜子和鞋,手绢就先叠了叠放在角落的地上,两只手上都沾了不少,也不敢乱摸乱动,仍旧坐回到椅子上去等外头动静,白大少爷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歪着头看她,看着看着伸出手去,轻轻托住罗扇的下巴转过她的脸来,罗扇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正要偏开头,就听白大少爷低低地道了一句:“小罐儿,你真好。”

你——你妹!老娘的名字就这么难记住嘛?!下一回会是啥?!小碟儿还是小碗儿?!

白大少爷没有注意罗扇对于名字的怨念,正自顾自地继续嘟哝:“她们都不喜欢我,小昙不在旁边的时候,她们就对我横鼻子竖眼儿,给我倒夜壶都捏着鼻子,还用草纸垫着夜壶柄,怕弄脏了手…我不小心尿在裤子里,她们就干脆把我的裤子扔掉,然后就对别人说是我自己把裤子刮扯坏了,又给我做新的裤子来…她们怕我夜里尿床,晚上都不怎么给我喝水,我要是渴了,她们就只让我喝一小口水…我不敢告诉小昙,因为她们说小昙每天太忙太累,如果我再多事,小昙会更操心的…我不想让小昙累,不想让他操心,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她们都对我不好,没有人喜欢我…小罐儿,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不嫌弃我…小罐儿,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娘,所以她们才欺负我?”

罗扇眼睛湿润了,酸着鼻子摇了摇头,低声道:“爷要放宽心,莫管别人如何看待,只要我们自己过得开心就好。爷,谁都做不到让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对自己好,所以我们只须努力做到珍惜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莫要留下遗憾就是了,爷说呢?”

白大少爷抬手轻轻揉了揉罗扇的眼角,笑道:“小罐儿你说,要怎样才能让自己过得开心呢?”

“活得越简单就越开心罢。”罗扇看着简简单单的白大少爷。

“那,小罐儿,你简单么?”白大少爷追问。

“我…”罗扇自审了片刻,“简约而不简单。”

白大少爷托着腮看着罗扇:“想过得简单点其实很容易呀,如果我吃不下一个大红苹果,那我就只吃小青苹果就好啦!红苹果虽然又大又漂亮,但是如果把肚皮撑破了,那不等于白吃了么?小青苹果虽然个儿小又不好看,可是呢,一来没有人跟我抢,二来又能吃得正正好,所以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不就很简单么?”

罗扇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一脸纯真坦然的白大少爷,突然间体会到了牛顿大爷当初被苹果砸中后大彻大悟的通透赶脚——哲啊!太哲了!寻求安逸快乐的生活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么?!大红苹果不适合咱,何必强求?何必不舍?就是白给也吞不下的啊!咱这样的小喉小胃,还是只吃既便宜又易得、足够吃饱且不会容纳不了的小青苹果吧!

罗同志正大彻大悟着,就听见房门一响,毫不知情中的大红苹果一脚迈进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15、小小教训 ...

“出来罢。”红苹果白二少爷看了眼老老实实并排坐在那里的白大少爷和罗扇,淡淡道。

“好!”白大少爷腾地起身,蹦蹦跳跳地蹿到白二少爷面前。

“不是你。”白二少爷轻轻推开像只吐着热乎乎舌头的毛茸茸的大狗般正准备往他身上扑的白大少爷,“小扇儿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昙小昙,你也问我嘛!也问我啊!”白大少爷摇着毛尾巴扯着白二少爷的衣袖撒娇。

“青荇,把耳室收拾一下。”白二少爷扭头向外道,外面的青荇连忙应着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罗扇一指地上的帕子:“那块手帕可以扔了。”——帕子事件的后遗症,怕了。

罗扇和白大少爷跟在白二少爷屁股后面来至东次间,白二少爷坐到窗前榻上,凝眉望着罗扇半晌不语,白大少爷同罗扇并排站着,并且努力地尝试着挤进白二少爷的视线。

许久方听白二少爷低声开口,道:“可曾伤着?”

罗扇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什么,爷?”

白大少爷便也跟着眨了眨眼:“什么,小昙?”

“落入湖中,可曾伤着?”白二少爷语声平淡,眉尖却微微蹙着。

“爷已经听说此事了?”罗扇笑了笑,“小婢还好,不曾伤着,谢爷关怀。”

“小昙听谁说的此事?”白大少爷笑了笑,“小罐儿还好,不曾伤着,她谢你关怀。”

“华锦绸缎庄的东家江雪海今日过府做客,听说失足落下了天碧湖,头也被砸青了,”白二少爷望着罗扇尚未干透的发丝,“从湖里出来后就四处嚷嚷着要捉拿一个大眼睛的丫头,说是被那丫头推进了湖去的——你现在把事情经过讲给我听。”

罗扇便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就是这样,二老爷方才过来估摸着就是来找小婢的。”

白大少爷便接着道:“就是这样,二老爷方才过来估摸着就是来找小罐儿的。”

白二少爷垂眸沉思了一阵,见青荇带着丫头收拾完毕从耳室出来,便向她道:“让人去传话,请刘管事速来青院。”青荇应了快步出得房去。白二少爷复看向罗扇:“即日起恢复你二等丫头的身份,跟在上房伺候,未经容许,不得离我半步。”

“爷,”罗扇抿了抿嘴唇,“小婢在小厨房很安全,请允许小婢就待在那里罢,爷的身边不缺人伺候,小婢还要研究‘宁濛’的用途,总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误了正经事,您说呢?”

“小昙,”白大少爷抿了抿嘴唇,“小罐儿在小厨房@#¥%&*…正经事,你说呢?”

白二少爷偏过头去,将目光放在旁边小炕桌上一只汝窑青釉折枝梅花纹的花瓶上,静默了半晌方道:“也好,若再出院子莫要自己一个人,叫上一两个同伴,或若有人传你去问话,先来禀过我,再有新的菜色你亲自送到我房里来。”

“咦?爷不是说不许小婢踏入正房半步么?”罗扇笑眯眯地道。

“咦?小昙为何不许小罐儿踏入正房半步?”白大少爷笑眯眯地道。

白二少爷起身往圆桌边走,经过罗扇面前时伸手在她的脑瓜儿上盖了盖:“我看你是嫌自己挣的工钱太多了。”

白大少爷追着白二少爷道:“小昙也摸摸我的头!也摸摸我的!”

白二少爷只好抬了手,在比自己高将近半头的哥哥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罗扇那厢连连摇头:“不多不多,爷要是非得给小婢添些月钱,小婢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大少爷连连摇头:“不多不多,小昙要是非得给小罐儿添些月钱,小罐儿也只好恭敬不如要命了!”

“是从命。”罗扇纠正他,白大少爷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白二少爷哼笑了一声,坐到桌边端起茶盅子喝茶,慢条斯理地道:“想涨工钱也可以,晚上到正房来值夜,倒一次夜壶挣十文。”

“那小婢可得研究研究利尿的宁濛食谱了。”罗扇坏笑。

“那小婢——那小罐儿可得研究研究利尿的宁濛食谱了。”白大少爷坏笑。

白二少爷看了眼罗扇的笑颜,垂下眸子盯着自己手里莲花纹的茶盅盖子,低低地用近乎自语的音量道了声:“淘气。”随后唇角便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落日金红色的余晖透过柳色窗纱铺了满屋,气氛忽然轻快明朗起来,白二老爷折腾了大半个下午的行径似乎并没有给这房间里的人造成任何的不愉快,夕阳晚景依然无限美好地嵌在窗外,和软安逸的细风带着墙那边的栀子花的香味儿吹进来,吹起了白二少爷纤尘不染的袖角,吹动了罗扇清如水纹的裙摆,吹开了白大少爷肩头漆黑的发丝,有什么正在悄悄发生着改变,反反复复地磕碰,相吸相斥,相斥相吸,直至渐渐磨合相融,越来越默契,越来越贴近,也许会变得密不可分,上天入地也要活在一起死在一起,又也许会变得越来越从容洒脱,相见不如怀念,相爱不如相知…谁知道呢,有那么一种情分,你懂我,我懂你,无需以爱为名,任何时候想起来,满满的都是美好,就足矣。

房间里的安逸终于被敲门声打破,传唤丫头的声音禀道:“少爷,刘管事到了。”

“进来罢。”白二少爷放下手里的茶盅,罗扇过去执了壶替他续上,白大少爷睁大眼睛冲她打手势:你的手还没洗呢!上面沾了尿尿喔!罗扇一惊,正要把壶拿出房去一并洗了重新换上茶水,就见白二少爷已经把茶盅接过去就唇抿了一口,罗扇脑门子上顿时黑线与冷汗齐飞,心虚地退到白二少爷身后站着去了。

白大少爷问了白二少爷一声:“小昙,茶水好喝不?”

“嗯。”白二少爷并未觉出不妥。

“那就喝罢!”白大少爷带着满脸坏孩子的笑,也站到了白二少爷身后去,罗扇指了指桌边的秀墩儿,示意他坐过去:您老也是爷啊,站着干嘛。

白大少爷刚坐到白二少爷身旁,那刘管事就进来了,五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沉稳干练,谦恭而不卑附地向着白家两位爷行了礼,道:“不知二少东家唤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白二少爷语无波澜地道:“刘伯,有三件事要请你去妥善办理:你亲自去一趟常青粮行见一见他们的东家张百生,告诉他咱们仓里有一万石上等大米半价出售,问他要不要,要,就一次性付清现银,不允许分次付账,不要,这米我就转给别家了,让他务必在明日中午前给出回复,明日子时前将全款付清。他若问你半价出售的原因,你就只说我这里有一单重要的生意急需现银,账上一时又调不出这么多钱来,只好折价售粮先凑上,这样的便宜事他若是错过了这回怕是没有下回了。”

刘管事脸上有些惊讶,一万石大米可不是小数目,半价出售那是亏本生意啊,犹豫了一下,出于责任心还是问出了口:“不知二少东家如此做的原因是…”

“这样的便宜张百生不会放过,”白二少爷眸光微动,“然而他又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现银来,所以他只能去借钱。张百生的小舅子是华锦绸缎庄的东家江雪海,以前张百生从咱们商号里进粮食,现银不凑手的时候都是向他这位小舅子借的钱,所以这一次他定然还会向江雪海伸手。”

“属下不甚明白…”刘管事不明白的是这跟江雪海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件事,”白二少爷不急于解释,只慢条斯理地继续吩咐,“找些咱们自己城外各个庄子上的可靠家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城,然后以个人的名义去‘江记钱庄’借印子钱,就照着百八十两的借,你找人负责登记一下各人都借了多少,日后如数替他们撇清——切记,让这些人在同一天分批去,务必要将江记钱庄里的现银借到无银可借为止。”

刘管事愈发惊讶了:“江记钱庄的老板不也是江雪海么?”

“江雪海开了这个钱庄,实际往外放印子钱的却是他的妻子,江雪海本人很少到钱庄里去,所以如果钱庄里的现银告罄,江雪海不会立刻就得到消息,”白二少爷黑眸望住刘管事,“第三件事就是,你去请咱们的奶油商扎尔汗帮个忙,他前两日正好亲自从北漠那边过来,现在下榻在鸿运客栈,让他以北漠草原部落首领的买办使者的名义出面去华锦绸缎庄订十万匹绸缎,订金自是由咱们支付,告诉他可以不用怎么压价,但要与华锦庄签订一份供货契约,内容为:因急需购得绸缎返程,供货方须在三日内供齐所需匹数,此绸缎乃为喀林察部落首领贺寿之用,耽误不得,若供货方逾期不能交齐货物,则以供货价十倍之罚金赔偿购货方。”

刘管事似是有些明白了:“十万匹布几乎相当于华锦庄一年的销货量,这么大的一笔生意加上顾客几乎没有压价,不啻是天上掉元宝的美事啊!江雪海必然会千方百计地做成这笔生意的,且以他的财力,三日内足可以从他的上家那里购足十万匹绸缎,因此他一定会冒着风险签署那份供货契约。然而若他手头上的流动款项不足的话,就未见得能如期履约了,尤其是在他的姐夫张百生借走了大笔钱和钱庄上的存银一日内全部被放出去之后,他就更不可能在三天内凑齐款子从上家进货了,即是说——一但三管齐下,江雪海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势必会违反契约内容,从而将面临十倍罚金的赔偿,而这十倍的罚金…”

“这十倍的罚金,足以令他倾家荡产,就算放出去的印子钱全部收回也难抵得了罚金的数目,十年之内决计无法东山再起,”白二少爷垂下黑且密的羽睫,盯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教训,他那骄奢淫逸的日子过得未免太久了些。”

刘管事略想了想,道:“若江雪海也向旁人借银以筹备货品呢?”

“这么大一笔银钱,关系不近的必不敢借他,关系近的那几家我自有安排,”白二少爷指尖轻轻敲了敲膝头,“天阶和方公子的古董店明日便要开张,我会让天阶借此机会将与江雪海关系较近的几家商号的东家请出去通宵喝酒,江雪海找不到人,自然无从借钱。”

刘管事便没有什么可提醒的了,只是看了看坐在旁边正百无聊赖地玩自己手指的白大少爷,笑道:“二少东家的行事作风愈发像大少东家了,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直点对方死穴。”

白二少爷便也偏头看了眼白大少爷,微微一笑:“我与当年的大哥还相差甚远,我不过是废了对方功夫罢了,大哥么,但凡出手,必然是一剑封喉、斩草除根的。”

刘管事笑着行礼告退出得房去,罗扇旁观了始末,一时不知该表达什么,白二少爷也没有要开口同她说话的意思,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直到白大少爷揉了揉自己肚子,用手指捅了捅白二少爷的胳膊肘道:“小昙小昙,我饿了,今天你还要和美人儿一起吃晚饭么?好不容易因为天热了,可以不用去前面陪白胡子老头、白头发老太太、紫衫哥哥和他的老婆、长发哥哥和他的老婆那些人挤在一起吃晚饭了,本还以为就可以和你两个人轻轻松松地吃了呢,你却每天只陪着那美人儿吃,难道、难道就因为她每次来都多给你带了两个馒头的缘故么?”

哦?那美人儿够憨的,难道还怕富可敌国的白家二公子晚饭吃不饱怎么地?带馒头…敢不敢再无厘头一点啊喂?

白二少爷却也是有些纳闷儿地看向白大少爷:“什么馒头?”

“你甭瞒我!打量我不知道呢!”白大少爷噘着嘴赌气地道,“她每次都把馒头藏在怀里带过来,每个还露了小半拉在外面,我都看见了!”边说边用双手在胸前的位置一比划,“她怕我听见,也不敢明着说,只用馒头悄悄凑近你来暗示你——哼!我、都、看、见、了!”

“噗——”罗扇当真没能忍住,一下子就笑喷了,唾沫星子在半空绽出一朵诡异的花儿来,她看见白二少爷站起身,回过头,一双眼睛冷嗖嗖地剜向她,吓得连忙憋住,心中哀嚎又要扣工钱了,却听白二少爷淡淡道了一句:“你若不喜她,我便再不让她出现。”

这话也不知是对白大少爷说,还是对某人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有亲反映看不到更新的章节,晋江近期提供了一个解决的途径,有此问题的亲不妨试试:

116、听个墙角 ...

晚饭白二少爷果然是在青院吃的,并且没有让一号小厨房动灶,而是令罗扇直接做了个六菜一汤上来——白小二同志已经多久没吃过她做的饭了呢?

罗扇这段日子在二号小厨房可没有白混日子,见天儿躲在里头秘炼各类美食佐料和成品,边回忆那一世自己看过的食谱边学习古人的菜色来丰富自己的厨艺——古代的食谱由表少爷卫小阶友情提供,特此鸣谢。

所以今儿这六菜一汤罗扇便来了个古今中外混搭,先是一道原汁原味儿的古典菜色——黄金鸡,大诗人李白曾曰过:“亭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绿醑酒配黄金鸡是正史上盛唐时代的美味,做黄金鸡所用的辅料很少,因为这样才能保持鸡的原味儿,因此这道菜的重点不在调料,而在鸡肉的选取,这鸡得选九十五天大、体重在二斤二两到二斤半之间、有少许脂肪层、鸡胸够肥、黄油多的优良鸡种,这样做出来才能出味儿。

做的时候先用开水褪去鸡毛,洗净后加麻油、盐、葱、花椒下锅煮,熟后把肉捞出来切成丁装盘,再把黄澄澄的汤汁浇在上面,成品色泽金黄,犹如镀了层黄金般光彩流离。

吃黄金鸡必得就酒,白二少爷不是善饮之人,所以罗扇只把自己用去年收集的梅子封坛酿制的梅子酒开了封,酒汁倒入一只白釉冰裂纹的酒壶里,又从酒坛里捞了一勺梅子用一只白釉梅花口的小碟子装了做小菜儿,白红相映煞是好看。

第二道菜所用的食材也有些讲究,提前就把黄豆浸在水里晒着,等黄豆发出芽来后再在盆里放入秕糠、铺上沙,把豆芽种进去,用板子压起来。待豆芽长起来就用桶盖在上面,只在早上才在太阳光下晒一晒,这是为了让豆芽长得整齐,并且避免风吹日晒给食材造成损伤。

待要吃的时候就取出来洗净在水里氽一下,加上油、盐、醋、香料拌匀装盘,可以直接当菜吃,也可以用麻饼卷着吃,因为品相呈浅黄色,所以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鹅黄豆生”,吃来清爽利口,正适合天热时食用。

第三道则要费些功夫,用淘米水浸泡上琼芝菜晒在太阳下面,期间要不断地搅动,等浸晒得发白之后捞出来洗净,捣烂后煮熬成汁——其原理如同罗扇去年在庄子上做的果冻,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在透明的汁子里放的是雪白小巧的丁香花,丁香花香浓馥郁,可醒酒、健胃,甚至补阴壮阳,咳,而且还可以去除口臭,有着“古代口香糖”的美称。

等汁子凉透成冻状后切成块装盘,淋上姜汁和甘蔗汁,看上去晶莹润滑,闻起来清香扑鼻,正是色香味俱全的一道雅食。

天气炎热,不宜多食油腻,所以罗扇基本上都是挑清口素雅的菜做来,第四道茉莉豆腐就是将一个“清”字用到了极致。材料很简单,采取新鲜的茉莉花和嫩叶洗净,先将豆腐入清水锅煮,水沸后再放花叶,再次沸后就可起锅,不放任何调料,只取自然清香之味食之。这一道菜不但清香爽口,且还可以化湿去油、调节内分泌以及美容和减肥。

第五道菜是罗扇今儿本就想做来交差的柠檬菜色——柠檬蒸鲈鱼。这一款属泰国口味,把处理好的鱼肉两面切花刀,从中间剖开,再把葱、姜、蒜、香菜、小红辣椒、鲜榨柠檬汁以及罗大厨特制的鱼露——就是以小鱼虾为原料,经腌渍、发酵、熬炼后得到的一种味道极为鲜美的汁液,色泽呈琥珀色,味道带有咸味和鲜味——全部放进小碗里,和鱼一起上屉蒸,蒸好之后把鱼装盘,再把小碗里的调料汁浇在鱼上即成。

最后是一道甜点,罗大厨首次亮出的——奶油冰淇淋。自从有了人工打蛋器,很多现代食品都有了在古代实现在的可能,虽然人工打蛋器还是要耗费人工,但总比用筷子搅打轻松快捷好几倍,古人的智慧罗扇向来推崇膜拜得很,她只需要把想要的工具的外形和工作原理尽可能地向巧匠解释清楚,巧匠们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理解,利用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惊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来做出最为接近罗扇需求的成品来。

至于古代版打蛋器的制作工序和结构原理,这个罗扇就一窍不通了,反正用得很顺手,大大地缩减了食材处理的时间。

有了打蛋器,冰淇淋的制作就简单得很了,先将蛋黄、白砂糖和牛奶全部倒入小奶锅中小火煮,用打蛋器不停地转圈搅拌,稍微沸腾后端锅,迅速把淡奶油倒入并加盐搅拌均匀,然后静置至锅中汁液彻底冷却。

冷却后用过滤网把奶液过滤到一只琉璃荷叶碗内,放入冰窖冷冻,至刚结冰时取出,用打蛋器搅拌后再次放入冰窖继续冷冻。每隔两刻时间即三十分钟取出来搅打一次,重复三次以后将搅拌好的冰淇淋彻底冻硬即可取出食用。

不过冰淇淋做好后还不能就这样上桌,罗扇烤了个方方正正松松软软的大面包,把瓤子掏出来切成块再重新填回去,冰淇淋用模子扣成圆球的形状,垒在面包的上面,这就是面包冰淇淋了。

汤呢,是用白木耳、木瓜、南北杏、红枣和牛奶加冰糖熬煮的雪耳木瓜奶露,放凉了喝甘美香滑,清口解暑又滋补。

六菜一汤放上托盘,青荇青菡已在门口等着端了,罗扇记得白二少爷曾说了句让她亲自把菜端进上房去的,于是就跟在青荇青菡屁股后面一起往上房去,才踏上台阶子,就见青菡转过头来看她,冷声道:“你跟来做什么?早已不是二等丫头了,如何能随意进主子上房?”

不等罗扇答话,青荇早在旁边冷哼着道:“你哪儿知道呢,今儿她已去了上房一回了,人家本事大着呢,得了二少爷的宠又得了大少爷的护,咱们可比不上人家的脸大!”

罗扇听得只觉好笑,也罢,不让进上房她正好还少受些累呢,当下就笑了一声,道:“那就有劳二位姐姐了,天气炎热,多喝水少上火,否则皮肤会变差哟。”说着转身回去了。

和金瓜小钮子吃罢晚饭,正房还没撤下碗盘来,因屋里太热太闷,三个人就各拎了把带椅背儿的小竹椅出来坐在院子里乘凉,另还拿了只小方凳,上面放着一把粗陶茶壶并三只同质地的茶杯,壶里沏的是极普通的菊花茶。

竹椅子是金瓜的老爹友情赞助的,茶具和茶则是罗扇自己掏钱托表少爷从外面买来的,府里虽然规矩大,但也不拘着下人们自个儿花钱享受,只要你有钱,你完全可以喝好茶吃好点心,哪怕顿顿吃肉都没问题,话说回来,哪个下人要是真有钱到能顿顿吃肉也早就赎身出去了,谁还肯给别人当奴才啊,咱们罗同志这不是情况特殊么,只好把投资方便面挣来的钱花在享受生活上头了。

因正房的后窗口就冲着后院,三个人也不敢高声说话,只低低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皮。金瓜和小钮子两个正八卦府里针线房的张三婶和李四婆之间的恩恩怨怨,俩丫头都是家生子,认识的人多,这里头牵七扯八的关系也都门儿清,知道罗扇不喜欢掺和这些,便把她丢在一边,两个人头挨着头在那儿咬耳朵,此时正说得上劲儿,周遭事一概不管。

罗扇摇着个芭蕉扇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儿上眯着眼想心事,想啥心事呢?无非也就是明儿要做些什么好吃的解馋、什么食物夏天吃着可以解暑润肌、自个儿的小胸脯啥时候才能从小窝头变成大馒头,等等等等。

正胡思乱想得颇哈皮,就听见身后正房东次间的窗里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音不大,却不是白大少爷更非白二少爷的,有些微微的沙哑,听来很磁性很舒服。这个声音边笑边道:“小笨蛋,看吃了一脸,过来,我给你擦擦。”

紧接着是白大少爷的声音:“不用,我自个儿舔了它,免得浪费!”

那声音笑道:“鼻头儿都沾上了,你倒是舔个给我看看。”

片刻无声,估摸着是白大少爷正试着用舌头舔自个儿鼻子,而后听他急道:“小昙小昙!我舔不着!你帮我舔!”

“用帕子擦了罢。”白二少爷的声音淡淡道。

“不要!浪费!快点啊小昙!快舔快舔!”白大少爷催着。

“喜欢吃明儿再让伙房做来。”白二少爷语气里是无动于衷。

“…好罢。”白大少爷满是委屈地妥协了,“小昙你帮我擦。”

那道舒服的声音便又笑了起来:“如今小昙倒成了哥哥,小云却成了弟弟,我看你们哥儿俩现在这个样子蛮好,反而比以前更亲密了呢,怎样,小昙,不如就让小云一直住在你这儿罢,我让人把你这青院再扩一扩,绿院的东西和下人全挪过来,我想你们的时候也省了事,只来这一处就成了,不必两个院子来回跑费我的鞋底子,如何呢?”

“好啊好啊!”白大少爷拍着手,“院子扩一扩,床也要扩一扩,小昙的床太窄,天又热,每天早上睡醒都是一身的汗,我还好,脱光了睡凉快得很,让小昙也脱光了,他死活不肯,硬在那里捂着活受罪,床弄大些我和小昙就能睡开了,不必挤在一起热着,很好很好!”

“不必费那些事,大哥还睡回绿院去罢。”白二少爷冷冰冰地道,“我现在事务繁忙,实在无暇照顾大哥。”

“不要!”白大少爷一声吼,“你不许轰我走!我只跟你在一起!小昙小昙,你别不要我,你别不理我,我只同你在一起,好么好么?”

那舒服的声音笑个不住:“小云不若跟我走罢,住到我那儿去,我陪你玩耍陪你睡觉,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可好?”

“不要!”白大少爷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为何?”那声音笑问,“我长得不如小昙好看么?”

“那倒不是…你虽然比小昙长得好看,”白大少爷很严肃地道,“可是你已经有老婆了,我不要睡在你和你老婆中间!”

噗——偷听墙角的罗扇忍不住滋出一捧唾沫星子,咱非得睡他夫妻俩中间吗?能不能他老婆睡你俩中间?!咳,开个邪恶滴小玩笑嘛。

“那这样好不好,”那声音笑道,“我给小云也娶个老婆,让她陪你睡觉陪你玩耍,怎样呢?”

“我不要!”白大少爷再次一口回绝,“我不要你老婆!”

“不是我老婆,是你老婆。”那声音笑。

“我没有老婆。”白大少爷道。

“所以给你娶个老婆。”那声音道。

“我不要娶你老婆。”白大少爷道。

“不是娶我老婆,是娶你老婆。”那声音道。

“你为什么要娶我老婆?你不是已经有老婆了么?”白大少爷道。

“不是我娶你老婆,是你娶我老婆——呃。”那声音…

“我说过了,我不要娶你老婆!”白大少爷恼了。

“好好好,不娶就不娶罢,被你小子绕糊涂了。”那声音好笑不已,“小昙,既然你大哥不肯娶,那就你娶罢,老大不小的了,别家像你这么大的爷们儿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祖母可是着急抱孙子呢,已经催过我好几回了,见天儿逼着我给你们哥儿俩张罗——怎么样,心里头可有了中意的姑娘了?”

“没有。”白二少爷态度很冷淡。

“喔,那要不…先给你弄两个通房丫头?”那声音低笑着,语气里满带着打趣,“你看你这院子里的哪个丫头不错,回头支会你母亲一声,让她帮你办了。”

“没有。”白二少爷依旧冷冰冰地回答。

“莫要不好意思,”那声音低低哑哑地笑,“那个同你一起坠崖又一起被救出来的丫头呢?不行就她罢,倒像是个能旺主的,直接抬成姨娘,怎样?”

白二少爷半晌没有说话,罗扇觉得自己一阵口干舌躁,抓过旁边凳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儿咕咚咕咚一阵猛灌。

作者有话要说:

117、婚姻问题 ...

听得白二少爷语气极淡地道:“男女之事现在考虑尚早,还是先以家业为重,再说长幼有序,大哥房里尚无人,做弟弟的如何能赶在兄长前头?”

“唔…”那声音略一沉吟,将手一拍,“那便先给小云弄两个通房罢,明儿给他弄,后儿给你弄,一人俩,谁也不吃亏,如何?”

噗,这是分桔子呢么?这人谁啊?怎么连两位少爷的房里事都管呢?

“大哥的意思呢?”白二少爷把问题推给了白大少爷。

“好啊!我要小昙当我的通房!这样他就可以天天陪我啦!”白大少爷乐得拍手。

“小昙是你弟弟,不能做通房,换一个。”那人笑。

“那我就不要通房了!”白大少爷不乐意地道。

“你若不要,小昙也就不能要,他是你弟弟,你忍心让弟弟每夜独守空房么?”那人谆谆善诱地道。

“不是还有我么?我陪着小昙,小昙也陪着我,谁都不用独守空房了!”白大少爷道。

“…罢了罢了,”那人叹了一声,“不收通房就不收罢,反正你们两个小子从小也没少看那些香艳小书,倒不愁将来娶老婆的时候不懂敦伦之道,只是你们祖父祖母心疼你们夜里没个人暖床加被的,天天在我耳朵边儿念叨。”

“啥叫敦伦之道?”白大少爷问。

“让小昙告诉你。”那声音哑声坏笑。

“小昙小昙,啥叫…”

“吃好了么?吃好就让丫头把碗碟撤了。”白二少爷打断白大少爷的问话。

“我还没吃饱,不急,”那声音笑着,“你这里的厨子倒是不错,借我新鲜两天可好?”

“小昙小昙,啥叫…”白大少爷追问。

“我一会儿便叫人去安排。”白二少爷道。

“小昙小昙…”白大少爷声音急道。

“大哥,明日天阶的古董店开张,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白二少爷问。

“要!要!”白大少爷兴奋起来。

“那就听话,现在闭上嘴,好生吃饭。”白二少爷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