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眯眼儿笑道:“您外甥我现在生意才刚起来,一年半载内怕是顾不得成家的事儿,倒是二舅您老得多加把劲儿,给我生几个小表弟小表妹出来疼才好。”

白二老爷笑道:“你们这几个小子的终身大事未定,我这个做叔叔做舅舅的也没别的心思管自个儿屋里的事。小昙,你这会子可有了心上人么?我这里受你婶婶所托,可有一门好亲事等着给你说呢。”

话音落时旁边的表妹脸颊就微微地红了,起身低了头道:“姨父,表哥,天有些热,我去洗把脸就来。”说着便满带羞意地领了自己的两个丫头离席走开了。

罗扇在旁边听着这几个人虚虚实实地闲聊,正觉得没什么意思,余光里忽地瞥见绿蕉冲她打眼色,便做了个询问的表情过去,见绿蕉用嘴型向她道:“去解手不?”罗扇找了找感觉,倒真有点儿想去,便将头一点,绿蕉附耳过去同绿柳说了一声,罗扇也依样向青荇打了个招呼,俩人便结伴离了桌旁,四下里找厕所。

“这舫上人多,我也不敢自己乱跑乱撞,原想叫绿柳一起去的,结果那丫头怕热,动不也肯多动,只好来拉你作陪了。”绿蕉用帕子在脸旁扇着风,边找边和罗扇道。

“正好我也想去来着,”罗扇眼尖,瞅见西北角处有一扇小小的暗门,门上嵌着个铜牌,上面刻着“女用净室”四个字,便拉着绿蕉往那厢走,“我解小手,你呢?”

“我大的,你好了就等我一等罢。”绿蕉不大好意思地道。

“应该的,带草纸了么?我这儿有。”罗扇问。

“有,我带着呢,”绿蕉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荷包,“我这肚子准得很,上午一次晚上一次,所以这草纸天天都在身上备着。”

两个人边说边推开净室门进去,却见这门内地方竟也不小,足有五十平米见方,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工笔山水立轴,角落里的花架子上摆着时鲜花草,一架竹制的落地罩将如厕的地方和供女宾补妆的地方隔了开来,补妆室在外侧,用桃花纸糊的落地屏风隔成七八个独立的空间,每个空间都设有桌椅妆台,方便女客在此处理容补妆。如厕室在内侧,掀开落地罩上挂着的红底绣缠枝莲纹的布帘子进去,里面是一个一个的雕花镂空木制小隔断,吊着竹帘子,每个隔断里都放着个马桶,熏着百合香。

罗扇解决完毕从如厕室出来,在挨着门的地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边歇腿儿边等绿蕉。那些屏风隔出来的小单间是提供给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宾们的,她这样的丫头不能乱进。

罗扇的身后是一架绘着溪山渔隐图的屏风,此时正有人在后面说话:“我道是谁,原来是传闻中藿城的第一美人黎家大小姐,不好意思,这地方我先来的,麻烦你再找别处罢。”

这声音竟然是那位表妹的,不成想竟和黎清清碰到了一起,听这意思大约是她先进入了这个隔间,结果黎清清后脚也进来了,两人都是富贵环境里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自然谁也不肯与人共用一个单间儿。

“别处都已有人了,我在这里等等好了。”黎清清的声音淡淡道。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梳妆时旁边有生人在,还请移步。”表妹毫不客气地道。

“这里不是贵府的地盘儿,想赶人就赶人,这位小姐若不习惯公众场所的规矩,大可回家去随心所欲,来赴会的皆是此地之客,谁也无权在这里对别人颐指气使。”黎清清仍旧淡淡地,不急也不恼。

屏风另一侧的罗扇两只耳朵“啪”地就竖了起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喂!要吵起来了吗?押八个大钱儿姐赌黎清清小胜!若是动起手来的话嘛,押十个大钱儿赌表妹同志胜!赶紧着赶紧着!来个凶残的!

“哟,没想到藿城第一美人竟是个牙尖嘴利的,”表妹满带讥诮地笑了一声,“真不知你这股子理壮气壮是怎么来的——听说前几年把我家大表哥勾搭得神魂颠倒的,哄去了他手底下近三成的生意网,而后便绝情绝义一甩手把我家大表哥丢到了一边去,从此后黎白两家由原本最亲密的生意伙伴变成了商场死敌——这也还罢了,怪就怪大表哥被情所迷怨不得别人心狠,可是啊…某些人就是那么的不要脸,转过头来又想勾搭我家二表哥,难不成还想故技重施再卷走白家三成生意不成?黎家人的脸皮还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难怪说起话来气势盛得很,当真是把脸和名声都一并豁出去了罢?”

罗扇在外头听得张大了一张血盆樱口——不会吧?!白大少爷居然…居然喜欢过黎清清?真的假的?不会又是人云亦云吧?白大少爷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中美人计?!

124、女人战争 ...

“这位小姐!”黎清清终于恼了,声音里带着颤抖地冷喝,“说话还请注意分寸!你难道不知本朝律法里还有一条诋毁他人名声的罪名么?!望你能对方才的话向本人道歉,否则本人必会追究你诋毁之罪!”

表妹听了不由得娇笑起来:“哟哟,听起来好吓人的样子,吓得人家我心肝儿乱跳呢!黎小姐,身正不怕影子歪,若你不曾做过这些事,又何必在意我怎么说呢?再说了,我方才已经指明是从传言里听来的了,既是传言,所经之口岂止一二?你堵得住我的一张嘴,能堵得住全城人的嘴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心情在这里吓唬我,不妨回去好生想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究竟还有没有脸面再出来勾三搭四!既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不妨好心再提醒黎小姐你一声:我二表哥是何等优秀的人?哪里会看得上你这种水性扬花冷血冷心的女人!黎小姐你最好尽早死了那条不安分的心罢,免得到时候自取其辱丢尽了你们黎家的脸面!”

罗扇在外头听得直想拍手叫好:这番话说得可真够痛快的!敢玩弄我们可爱多白小云的感情,让丫去shi!shi得要多臭有多臭!

“你——你——”黎清清气得声音里带了哭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竟敢骂我们家姑娘!真真是泼妇一个!白家人难道全是你这样没家教没口德的粗俗货色么?!传出去也不怕全城人笑话!真真儿是让我们开了回眼!”说话的似乎是黎清清身边的丫鬟,见自个儿主子受了辱当然不能束手旁观,立刻尖着嗓子回击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这地方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又一个声音响起来,罗扇推测是表妹身边的丫头,好嘛,终于从单挑演变成群殴了。

“嘿!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比谁高一等了?我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什么东西!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东西?”那一个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奴才也有三六九等,全看跟了什么样的主子,自个儿主子若都是个没脸的,你这当奴才的还能是个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东西!”这一个更是火力全开。

“嗬!说这话也不先看看自个儿主子是个什么德性!露了大半个胸脯子出来招蜂引蝶,狐媚子似的哪儿有一点儿正经人家小姐的样儿?!自个儿还在这儿美得什么似的,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唾弃着呢!”又一个新的声音强势插入。

“狐媚子?你这真是倒打一耙!也不知是谁家主子一双狐狸眼儿一个劲儿地往我们二表少爷脸上瞟,这种涎着脸倒贴男人的货色活该被人轻贱!”第四个丫头的声音立时迎头痛击。

罗扇觉得再这么吵下去写个三四章也打不住,抬眼儿向旁边看去,见附近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在那儿或面带惊讶或兴灾乐祸地听起了热闹,这纸制的屏风本就不隔音,再加上里头的二主四仆越吵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以致罗扇都有些担心净室外面的人会不会也都听到了。

绿蕉从厕室出来,纳闷儿地悄悄问罗扇:“这是谁跟谁在里头吵架呢?”

罗扇摇头装傻:“不知道,吵得一团乱,也听不清什么。”

绿蕉撇了撇嘴:“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何体统!也不怕给自家丢脸!”

罗扇暗中好笑,也不接话,只管拉着绿蕉往外走,这种事顺带着听两耳朵就行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还没走出两步去,就听见屏风后面的声音突然拔高,连叫带喊中不知谁重重地撞在了屏风上,整扇屏风立时摇摇欲倒,罗扇见状不妙,拉着绿蕉飞快地向旁边躲去,才闪离远地,那屏风便哗啦啦地倒了下来,在一片尖叫声中四分五裂木屑乱迸。

屏风后面二主四仆六张俏脸早就齐齐惊在当场,半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四周居然这么多的人在围观,不由脸上都讪讪的,连忙各自找由头岔开此事以解尴尬,左右慌乱一瞟,不知怎么就都瞅见罗扇了,表妹和黎清清便同时提声叫她:“小扇儿(丫头),过来!”

罗扇瞠着两只大眼傻在了当场:跟姐有毛关系啊?!打酱油路过也有错啊?!

表妹冲着黎清清皱了皱眉头,黎清清则回了表妹一记冷眼。

罗扇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表小姐,黎小姐,小婢在。”

表小姐率先开口:“你去,找二表哥要三千两银子拿来给我,就说有人在这里说他白家人没家教没口德粗俗不堪,我一介弱女子可惹不起人家家大势大,只好拿银子息事宁人,给在场的诸位孝敬些茶钱,免得这话传出去影响白家的声誉,顺便把毁损的屏风钱给人赔了,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银,先请表哥替我垫上罢。”

不等罗扇应声,黎清清便淡淡地向她道:“丫头,代我向二公子赔个不是:无意得罪了令表妹,实是羞愧,改日必当登门谢罪,还望海涵。”

罗扇抬了抬眼皮儿看了黎清清一眼:两段话这么一对比起来,表妹同志明显就落了下乘,这个黎清清倒是有两分心计的,只可惜…白家黎家誓同水火,她再怎么深情再怎么无辜也是无法与白二少爷成配的。

罗扇没敢应黎清清这话,她是白家的丫头,在外人面前当然得向着白家的表小姐,只好装着傻望向表妹同志,假作不知如何应承而请她拿主意。

表妹的性子属于外向型,比黎清清泼辣几分,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黎小姐既有这样的诚意,我看也别等改日了,就现在罢,我又不急着走,你大可以当面谢罪,我生受了就是。”

这下子黎清清就成了骑虎难下,赔罪也不是不赔也不是,平时若遇到这样的情况双方一般就各退一步避免当众闹得太难看,回头再私下解决,该算账算账、该言和言和,谁能想到这个表妹居然如此不留余地,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一个大难堪。

黎清清一张脸又恼又窘地红了起来,瞪着表妹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围观众人在旁边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谁也没有注意到黎清清袖子下的手悄悄地拽了拽身旁的丫头,那丫头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位小姐的身上时,悄悄退后了几步,一转头就钻出了人堆儿。

黎清清咬了咬嘴唇,双目泫然欲泣地道:“这位小姐,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对我言语相讥也就罢了,还捏造谣言毁我名声,要知道…名声之于女子等同于性命,你、你这是存心想要我的命是么?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对我下如此重的手?说出来也好让我明明白白地去死,否则我便是做了鬼也不甘心!”

表妹唇上浮起一抹冷笑:“你倒是挺会演戏,难怪当初骗得我大表哥团团转!你是没得罪我,只不过你行止轻浮实在令同为女子的我看不下去了,为了不使你给我们这些今日前来赴会的女眷丢尽脸面,不得不拉下面子来制止你,免得我们这些人因为你而遭到男客们的耻笑和误解,黎家好歹也是藿城有名的世家,黎小姐为了不给自家门楣上抹黑也请注意着些罢!”

这话一说毕,围观众人便起了一阵议论,姑且不论这二位是谁先挑起的争端,在场的都是女人,难免平日对又美貌又富有的黎清清嫉恨有加,如今见有人出头打压她,自然乐得落井下石,便纷纷附和着指责起黎清清来。

黎清清当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却不理会,只管望着表妹落泪,哽噎着道:“这位小姐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令表哥,敢问你可有证据?传言当不得实证,请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便是血口喷人,黎清清抵死不认!”

“实证?”表妹讥诮地笑起来,“全藿城谁不知道当初你与我大表哥白沐云有婚约在前,价值连城的聘礼也收了,还死皮赖脸地让令兄黎清雨跟着我大表哥学做生意,却趁着这机会把同白家合做的三成客商暗中拉拢到了你黎家去,紧接着你黎家便以家中老爷过世须守孝三年恐耽误了我大表哥的终身为由毁约退婚,害我大表哥因此患了失心疯——此事全藿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黎清清闻言再也撑不住哭了:“难道先父过世是我愿意不成?难道先父过世我不守孝还要办自己的喜事不成?那聘礼我家早就退还给了白家,白家的客商要是不愿同黎家合作,难道我们还能强迫他们不成?白大公子往日是何等强势之人,岂会因我家不得已的退婚就难受打击而患上什么失心疯?这些传言不过是平时那起仇富妒强的小人胡编出来毁我黎家名声的话罢了,公道自在人心,你若拿不出实证来,便是污蔑诽谤!”

这番话倒把表妹给堵住了,本来她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说来的,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如今被黎清清一样样驳得入情入理,一时间竟也没了话说,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关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错低头的,否则她就真成了无故挑衅、没教养没妇德的人了,于是冷哼着道:“我大表哥人再强势也是情深义重的好男儿,原本一腔心意全用在了你的身上,纵是等你三年又有何妨?你黎家却是干脆,毁约退婚干净利落,丝毫不顾情分,大表哥用情已深,自是难承打击,如今到了你口里倒成了我大表哥活该承受不起、活该因此而疯了!天下间还有你这么心狠绝情的女人么?!”

两个女人再度吵得天昏地暗,刚才被迫出镜的罗扇趁机悄悄儿地退出了战圈,正要拉着目瞪口呆的绿蕉一起溜出去,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过来,场中的黎清清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来,锋利的簪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哑着声音哭道:“这位小姐罔顾事实、偏听讹传,莫不是非欲至我于死地不可?既如此我也无法再顶着这样的名声苟活于世,今日便当着诸位的面自裁于此以洗清白!望我死后这位小姐能留些口德,莫要再用这传言去伤害我的家人,我在九泉之下好歹也能瞑目了!”

一言说罢,举起簪子便向着自己的喉咙刺去,引起一片惊声尖叫,就听得一声沉喝“住手!”发自门口,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大伙男男女女从门外闯了进来,开口喝止黎清清的正是她的哥哥黎清雨,黎清雨的身后却是白二少爷、白大少爷和白二老爷,这两拨人不知怎么就碰到一起赶了过来,不过罗大眼儿眼神一向很好,一眼就瞥见了黎清雨身旁站着方才黎清清身边的那个丫头,不由心下了然:这丫头不但叫来了黎清雨,还把本次事件所涉及到的中心人物白家兄弟也给叫了来——黎清清还真是心机不浅!听着脚步声就断定了自己需要的人就近在门外,立时便举簪自裁,让这两拨人正好将她壮烈的举动看在眼里——不,也许她只是做给白二少爷一个人看而已。

黎清清举着簪子往下刺的手因黎清雨的沉喝而顿了一顿,转而仍欲往下刺,早被黎清雨大步过去劈手夺下:“糊涂!你这是做什么傻事?!安能因无聊之人几句胡言乱语就自伤性命!”

黎清清哭成了个泪人儿,以手掩面呜咽着道:“哥,妹妹名声已坏,哪里还有颜面再活下去?不如就让妹妹死个干净一了百了罢…”

黎清雨阴鹜地看了眼那厢脸上带着些许惊慌的表妹,冷声道:“这位姑娘,女子名声之重堪比性命,你这般诋毁舍妹名声,无异持刀杀人,黎家虽向来与人为善,也绝不能容忍被人这般欺到头上来。黎某在此以黎府当家人之名义正式约请这位姑娘在今日选贡会结束之后同敝人一同前往府衙就此事说个分明,还两家一个公道,还请这位姑娘莫要回避才好。”

表妹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吓慌了:这可不是普通的斗嘴吵架的性质了,黎清雨以黎府当家的名义发出的约请就相当于正式的、严肃的、不容儿戏的大事了,不是她想不去就能不去,想说算了就算了的,这、这怎么可以呢!衙门公堂那种地方只有作奸犯科之人才去,她一介闺中千金如何去得?!只要她一脚踏进公堂的门去,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形势转瞬间变成了一边倒,表妹慌得望向白二少爷求助:“二表哥…”

白二少爷偏身望向白二老爷,低声道:“二叔看这事如何解决才好?”

表妹是白二老爷老婆的外甥女,这一次到白府做客又不知带着什么目的,白二少爷想都不想地就把问题抛给了白二老爷,惹得罗扇在那厢心中窃笑:白小二这腹黑家伙,才没有那么好心地因为表妹你脸蛋儿漂亮胸脯大就肯替你出头——白小二这货啊,永远是理智得吓人,永远不会感情用事,永远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喜欢上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的不幸,被这样的男人喜欢上是女人的大幸,那么,如果同这样的男人相互喜欢呢?幸还是不幸?

125、美人心计 ...

白二老爷笑着向表妹那厢一招手:“明珰,过来,一眼看不见你就又调皮了,几时才能长大呢?看回去不让你姨母打你手板儿!”

表妹明珰连忙过去白二老爷身边,满脸地又是惊怕又是委屈,白二老爷伸手爱怜地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抚了抚,柔声道:“傻孩子,早便让你莫要同你二表哥打什么赌,今日这盛会虽说也不拘着大家说笑玩闹,到底也还是有正事要办的,你这样不分轻重地开玩笑,难怪人家黎小姐会恼了你。你同你二表哥赌的是什么来着?哦…是赌黎大公子会不会进女用净室的是么?你呀你呀! 亏你想得出这赌题!黎大公子虽说比你们大不了几岁,怎么说现在也是黎家正式的当家人了,自然不能再像你们这样开那不拘小节的玩笑,你这孩子也是实心眼儿,为了几两银子的赌资就认真起来非要争这口气了!你二表哥哪里会认真赢你呢?他也有正事要做,你也不体谅体谅,说个什么就当真!来,快给黎大公子和黎小姐赔个不是,黎府堂堂百年世家豪门,断不会因你这小小丫头的一个玩笑就同你当真的,黎公子不过是逗你罢了,你还真以为人家有那闲功夫揪着你这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片子去衙门啊?谁能像你这么无聊呢!赶快,赔个不是,外头要开午宴了,待会儿吃不上肉可不许哭鼻子!”

罗扇简直对白二老爷的舌灿莲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轻描淡写的数句话就把一场原本到了不可调和地步的矛盾转化成了小孩子的游戏:他把黎清雨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百年豪门的大当家,又把表妹明珰放在了很低的位置——一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孩子,于是你黎清雨还怎么好意思再以这样的身份同一个女孩子较真儿呢?

同时,白二老爷又把明珰和黎清清的冲突解释为明珰为了赢下同白二少爷之间一个玩笑般的赌局而做出的举动,其本意并非羞辱黎清清,而是想通过这个事件引来黎清雨从而达到赢下赌局的目的,之所以会同黎清清爆发言语冲突,不过是因为明珰太想赢下赌局而已。

最后,白二老爷一箭三雕地把白二少爷也拉下了水——白二少爷哪里会同明珰玩这样无聊的游戏呢!白二老爷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将黎清雨的怒气转嫁给白二少爷罢了,黎清雨既然不能再同明珰一般见识,那就拿白二少爷当出气筒好了,反正他们两个本就是宿敌,白二老爷不过是在油锅下面又多添了一把火,这两个人斗得头破血流他才有机会夺取大权不是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二少爷就算被拉来背黑锅也只能认了,你总不能在外人面前拆自家人的台罢?自家人再怎么窝里斗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在自个儿家里你想怎么斗就怎么斗,但是当着外人,一家人必须统一口径、一致对外,这是每个世家子弟最为明白不过的道理。

所以白二少爷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白二老爷笑靥如花地望着他,罗扇突然觉得这位在白家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年轻的二老爷简直就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大孩子,既顽劣又任性,既自恋又傲骄,也许他真正在意的并非整个白家的财产,他想要的也许是所有人对他的纵容与宠爱,是所有人对他的臣服与关注,他是个以自我为中心、具有极强的控制欲与唯我独尊情结的心理畸形者,只不过他还没有到特别极端的程度,他有软肋,有死穴,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在平时也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来,他表面的性子看上去很温和,他的软肋和死穴就是造成这温和的原因,如果能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罗扇觉得自己那一世看心理剧看得有些多了,也许是因为白二老爷这笑容显得很孩子气,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了那么一丝丝母性心理,所以才潜意识地替他找出各种借口来解释他种种恶劣的行径——我去!高富帅看得着吃不着什么的最讨厌了!白二老爷立即死茅坑里去!

白二老爷在茅坑里望着白二少爷笑,意思是该他出头了,这是故意要看这两位冤家对头的直接交锋呢。白二少爷却不看黎清雨,只向黎清清作了一揖,温声道:“舍妹年幼,玩笑不知分寸,望黎小姐海涵。”

嗳哟!你个腹黑没下限的白小二子啊!美男计都使得出来啊!罗扇彻底给白家老小跪了——这一个个的,要不要做到这么人神共愤的程度啊!

黎清清被白二少爷清亮亮的眼睛这么一望住,立刻就魂飞魄散…呃,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了,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了层红晕,用帕子沾去眼角泪痕,声音还有些微哑地道:“二公子不必…是我失态了,该谦让明珰妹妹些的,只不过…只不过平日也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心中早就苦涩难当,今日再一听人当面说起,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言语间多有不妥之处,还望二公子和明珰妹妹莫往心里去才好…”

明珰表妹在旁边看着这情形,唇角忍不住撇了撇,只是心里纵有万分的不爽也不敢再在此时表露出来,只好愤愤着翻了个大白眼。

黎清雨被白二老爷一堵又被白二少爷一无视,整个人是有气撒不出有火没处放,憋得脸都硬了,再看自己妹妹这么不争气,白二少爷只温温地说了句话就让她化成了一滩水,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郁闷,一甩袖子转身出了这男女混杂的净室,黎清清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跟上去,围观群众见好戏剧终到了出演员表放广告的阶段,便也都哗地一声作鸟兽散了。

罗扇和绿蕉僵硬地对视了一眼:这趟厕所上的,太百转千回了有木有?

跟在白家人后头,罗扇和绿蕉回到座位旁重新侍立,白二老爷冷着脸,找画舫上的侍女要了间供客人临时休息的客房,带着明珰表妹进去,说是要好生训诫一番,桌旁就只剩下了“自己人”,白二少爷便把罗扇叫到身边,问她整个事件的起因和经过,罗扇压低了声音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直到看着坐在白二少爷另一边的白大少爷急欲听两人说话内容而索性一歪上身躺在了白二少爷的大腿上,脸朝上地看着罗扇,罗扇一下子就笑喷了,落了白大少爷一脸的唾沫星子,白大少爷伸手抹了把脸,只管悄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那美人儿的簪子有没有捅进自己的脖子?”

“后来爷们就进来了,没有了。”罗扇忍着笑向后退了半步。

“没意思!没意思!”白大少爷赖在白二少爷的腿上不肯起来,“小昙,什么是‘狐媚子’?是你枕下那本《媚狐传》里的瑶姬娘娘么?瑶姬娘娘冲人吹口气就能把人迷住,你有没有被那两个美人儿迷住?有没有想脱她们的衣服唔唔噜噜噜…”

白大少爷后面的话被白二少爷伸手捂在嘴上堵了住,冷冷地低声道:“从我腿上起来,再乱说话就叫人把你送回府去。”

白大少爷两只黑眼睛里立时溢满了委屈,白二少爷放开他的嘴,轻轻推了他一把,白大少爷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小声儿地嘟囔:“你的腿又硬又硌,以为人家愿意枕着你呢?!还是小扇儿的腿软,又白又嫩又香…”

罗扇心下嗷唠一声惨呼——我说白大少爷、白大祖宗啊!您老怎么——您老怎么突然把这档子事给翻出来了啊——完了完了完了!老娘会因此大批量掉粉儿的啊魂淡!

罗扇瞥见白二少爷身上僵了一僵,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仍旧压低着声音向白大少爷道:“还乱说话?下一次莫指望我带你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小昙别生气,我知错了!”白大少爷慌得连忙抱住白二少爷的胳膊。

白二少爷拂开他的手,起身道:“我去厕室,大哥好生在这里坐着,莫要乱跑。”

白大少爷连忙乖乖点头,目送白二少爷走进那边的净室里去。罗扇苦着一张脸缩进角落,被白大少爷瞅见,悄悄地溜过去,在罗扇脸上看了看,小声儿道:“小扇儿你怎么了?脸色好丑,是不是想拉屎了?”

你…你妹才想拉屎…人家这是便秘脸好伐?!罗扇愁眉苦脸地道:“爷,您答应过小婢不把那件事说出去的,您怎么能食言而肥呢!”

“我、我哪里肥了!我哪里肥了!”白大少爷委屈不已,“我全身上下一点儿肥肉都没有!不信我脱光了给你看!”说着就要宽衣解带。

罗扇连忙拦住,哭笑不得地道:“小婢的意思是爷说话不算话,答应了小婢不说出那件事的,方才却说给了二少爷听,这让小婢的名声何存?”

“名声?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名声?好吃么?刚才那美人儿不也说她的名声没了么?”白大少爷挠挠头,“不妨事的,瑶姬娘娘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凡人夫君有个凡人妹妹,凡人妹妹喜欢富家子弟张公子,可是张公子不喜欢她,瑶姬娘娘就教给她:要想得到张公子,就得不顾一切,什么都得豁出去,要把自己的名声跟张公子牢牢连在一起,名声么,就是毁也要毁在他的身上。

“豪门世家重声誉,尤其呢张公子他们家还是皇商,皇商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要经过各种考量才被允许做皇商,这其中就有一条是‘但凡皇商,家门声誉、买卖信誉、成员名誉必须一清二白,不得有半点污名在外’,所以瑶姬娘娘教给凡人小姑子的办法就是让她故意在外头散播自己为了张公子怎样怎样的传言,如此一来她的名声就臭啦,比街上卖的臭豆腐还臭,人们一提到她就会想起张公子,不管张公子喜不喜欢她,反正张公子被这臭味儿熏臭了。

“皇商每年都要被朝廷派人审核一次,但凡发现声誉有损的或是什么这个那个不符合规定的,就失去了继续当皇商的资格,所以啊,张公子的家族为了不使这件事给自家抹黑,就逼着张公子娶了瑶姬娘娘的那位小姑子,还放出传言去,说什么这个小姑子对张公子情深意重啦、痴心不悔啦,因此张公子被感动啦,终于成就了这段佳话啦…喏,你看,明明是一段不好的传言,到最后非但成就了好事,连张公子的家人都得主动帮着小姑子来平息这段传言,甚至还要扭转为美谈,所以喽,名声这东西要不要的有什么用?你想是想要的话,我把我的名声给你!好不好?”

罗扇早就听得呆在了当场,不由自主地向着那边桌上的黎清清看过去,见她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脸上神色淡淡,一对美眸正半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木雕美人,虽然衣着光鲜妆容妍丽,可却总少了一份鲜活之气。

罗扇忽然有些佩服她了,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身为一个大家族封建教条桎梏下的女子是根本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的,先不管传言中黎清清对白大少爷所为之事是真是假,起码她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一直在付出着努力,想要与家族死敌的子弟结为夫妻是何等不易之事?想要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厮守终生是何等的痴心妄想?也不必管她的手段有多么卑鄙多么阴险好了,至少她的勇气与决心是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难以相比的,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她曾经努力过了不是么?即使终究无法得偿所愿也不会后悔的吧?

罗扇有些失神,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跟黎清清比起来简直就像个胆小鬼、窝囊汉,哪里像是穿越来的呢?真是给老家人民丢脸了,还没有去争取就先放弃了,明显是爱自己更多一点,舍不得自己受一丝的委屈和辛苦,说白了就是在现代混的时候养成的自私自利心理在作祟,连爱情这个本该无私的东西都要计较得失…

可是…可是,罗扇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勇敢不等于强求,她可以尝试着勇敢起来,但…但不会去强求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如果得到爱情就要失去自由,那么她宁可不要爱情,这就是现代人与古代人的不同,这就是她唯一可以在古人面前展示的傲气。

一只大手落在肩头,罗扇抬起眼来,对上白大少爷一对认真的眸子,听他一字一句地道:“小扇儿,如果你在意名声,那么,下回我让你钻到我裤子里用脸碰碰我的大腿好了。”

“…”罗扇就觉得名声是个屁啊家族是个屁啊帅哥是个屁啊爱情是个屁啊一切犹豫纠结都是个大屁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些亲说内容太过拖沓、男主迟迟不知是谁,唔,熟悉我的文风的亲们都知道,啰嗦慢热、爱抠细节一向是我的写作风格,这种风格只怕未来数年内是改不了了,虽然我本人是个超级急性子,但是写出来的文章基本都是细水长流匀速进展的,我个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剧中人的情感和生活更容易融入我们的心里去,毕竟闪恋闪婚一夕间天长地久的事只是少数不是吗?我们多数人的生活还是脚踏实地一天天这么平静地度过的,我文中的爱情从来不是快餐式的,首先是因为我个人不喜欢这种毫无积累就发生的爱情,其次我觉得只有具备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恋的整个过程的爱情才牢靠,才有深情厚意的基础,所以…嗯,我还是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写文章,如果急性子的亲们觉得这种进度很难忍受的话,建议不必买所有的章节,可以跳着买来看,或是等男主出现后再看…实在不行就…完结了再看?(反正不许抛弃人家~)

126、狠烈之爱 ...

从方才有些黯然的情绪中恢复茁壮成长状态的罗扇蓦然发现,白大少爷真真是一颗具有超强治愈效果的大药丸儿,不论遇到怎样艰难的情形和怎样颓丧的心情,只要他在身边,就总能让你顷刻间转忧为喜,化阴霾为晴朗,将复杂变简单。

所以罗扇笑眼弯弯地夸了白大少爷一句:“小云真可爱。”

白大少爷的黑眼睛刷地亮如璨星:“我喜欢,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小扇儿,以后你就这样叫我好不好?我叫你小扇儿,你叫我小云,咱们两个都姓小,好不好?”

罗扇慌得连忙摇头兼摇手:“爷!小婢错了!小婢一时忘乎所以叫了爷的名讳,爷可千万不能当真!这事儿咱就忘了罢!您还是继续姓大罢,大少爷!”

“莫怕,”白大少爷低声轻笑,“没有第三人在的时候你就这么叫我,有人在的时候你愿意叫我爷、叫我爷爷、叫我太爷爷,都随你,怎样?”

“那也不行…”罗扇可不想给自己埋地雷,说不定哪天就一不小心炸了。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右腿膝盖窝儿处长着一颗朱砂痣的事告诉…告诉…唔,告诉给府里二门处门房张老实养的那只八哥,让它见着人就嚷!”白大少爷眯着眼睛威胁道。

罗扇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你…你妹的…你什么时候看见的!?蒙在裙子里都能瞅见?!还看见什么了你?!从实招来啊混蛋!老娘有腿毛是因为排汗功能强大你不许乱想嗷!

看着白大少爷得意洋洋的脸,罗扇蔫茄子似的软了:“小云…威胁人就不可爱了…”

白大少爷顿时笑得阳光灿烂,伸了一根手指在罗扇嫩白的脸蛋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张老实根本没养八哥,逗你玩儿哒!”

喂…罗扇望着白大少爷眨巴了眨巴眼:“小云大坏蛋。”

“小扇儿大好蛋。”白大少爷憨笑着回嘴。

两颗蛋相互做了个鬼脸,白大少爷一眼先瞥见白二少爷那厢从净室门里出来,丢下罗扇蹦跳着迎过去,扑在白二少爷肩上笑道:“小昙去了这么久,是在拉屎么?”

罗扇听见不止一道喷了茶的声音从舫内各个角落传来,忍不住也绽起个小茉莉花儿般的笑脸来,心情愉悦如窗外白云碧水,其实么,人有的时候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做个群众演员冷眼旁观那些呼风唤雨璀璨夺目的社会大腕儿们的精彩戏码不也挺好的?

说到戏码,罗扇的思路再次回到白大少爷刚才讲的故事上来,虽然黎清清不见得看过什么《媚狐传》,但她的策略却同故事中的“小姑子”如出一辙,自从不明原因地毁了与白大少爷的婚约之后她的名声就有些不太好了,当然不排除是那些嫉妒白黎两家的人无中生有故意诋毁她的可能,再加上她约摸是爱惨了白二少爷,到了非他不嫁的程度,所以干脆就来了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趁着那明珰当众叫破她喜欢白二少爷之机,把自己的名声全部挂在了白二少爷身上——甚至说不定她是故意跑去明珰所在的妆室挑起争端的,更甚至很可能是她故意把架越吵越大,引来众人围观的,否则以黎清清这样看似略显幽凉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拉□段儿去同明珰吵架呢?

黎清清对白家这一次参会的成品很有信心,一但这成品被钦点为御贡,白家的行止势必更加惹眼,专为皇家提供生活所需的商家也属于皇商的一种,因此只要白家步入皇商的行列,名声问题就成了各方关注的重点,到时候只要她黎清清再变本加厉地多散布些关于自己同白二少爷之间暧昧不明的谣言将他拉下水,白家族中的长辈肯定会出头干涉。

黎家也算是世家豪门,白家既不可能给几个钱或是三言两语地把她黎清清给打发清理了,又不能雇黑道的人将人家深闺小姐给做了,更不能听凭那些越传越离谱的谣言把白二少爷的名声一并熏臭,所以衡量利弊得失之后,白家最有可能选择的处理办法就是将错就错,直接让白二少爷娶了黎清清,既能令那些对于二人男女关系的传言随着两人成为夫妻而烟消云散,也能使白黎两家由仇家变为亲家,更可以混过朝廷有关部门对于皇商的风评考核,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黎清清这一次无异是行了招险棋,用名声做赌注,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赌得起的,如果白家就是不肯与黎家结亲呢?黎清清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就干这么冒险的事,除非她还有后手,用来辅助“名声计划”的达成。

这个女人还真够狠心,狠得下心对自己动手,毁了自己名声,断了自己后路,对外给白府下套,对内向自己当家的哥哥施压,因为如果白府不肯让她过门,她大可用“一死保全名声”为由来逼迫黎清雨向白家低头妥协,毕竟天龙朝的民风是相当开放的,谁肯因为一些不实的传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妹去死呢?

所以黎清雨到时候就不得不替妹妹出头,登门与白府协商处理办法,黎家与白家同为世家豪门,生意上是敌手,生活上总不能也将对方逼入死胡同,和气方能生财,双方都是买卖人,又不是黑道火并,凡事都要给别人留些余地,这是最起码的为人之道。

于是综合以上种种理由,罗扇认定这位黎大美人是个绝对心机深沉、手段阴狠的主儿,而且,她必然还有进一步的计划,这计划的目标也必然是白二少爷,白沐昙。

罗扇看了眼已经归座的白二少爷,因站在他的身后,只能看个秀挺的后背,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优雅从容,不由抿嘴儿笑了笑:这个闷骚的家伙若是知道自己被个美女这般狠烈地爱着,会不会心里头也会有些小得意呢?

时已近午,画舫上的午宴正式开始,那太监和评委团们自有专门的雅间,其余众宾客就都在大厅内就席,每桌坐十二个人,方便套近乎拉人脉,男女宾分开,各式菜色流水般摆上来,与白家人同桌的多为外地客商,见白氏叔侄及表少爷和方琮几个气质出众又举止大方,不免多愿上来搭话客套,一顿饭吃得倒也不沉闷。

画舫上也备了一些小间儿专供随行来的下人们吃饭的,青荇和罗扇就轮流着去小间用饭,剩下的一个在白二少爷身后伺候,青荇先去吃,然后回来换罗扇,罗扇到领取下人饭的房间领了盛着饭菜的小食盒,然后便找吃饭的地方。随便进了个单间,见里头已经坐满了下人,只好又换了一间,没想到也是满的,一连找了四五间,间间爆满,不由挠头:难不成要去净室里找个空位啊?

索性直接奔了最后一间去,推门一看竟是空哒!perfect!本宫御用雅间当了个当!罗扇喜滋滋地将门一关,打量了打量这房间,不过是极普通的休息间,四壁挂着字画,左右两边各设着一排桌椅,迎面是一架绘着秋庭霜树图的纸屏,绕过纸屏便是临湖大窗,窗前一张小榻,供人小憩赏景之用。罗扇便坐上榻去,将食盒放到榻上的小几上,边吃边偏着头欣赏外头湖光山色,端地是喜洋洋美洋洋懒洋洋灰太狼…

正吃得如痴如醉,就听见那厢门响,有两道脚步声进来,因隔着扇屏风也看不见门口,只道是其他的下人也找到这空屋子来吃饭了,便未加理会,才挟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就听见方才进来的其中一人低声道:“不知白二叔找我究竟何事?”

罗扇倏地一惊,一口菜不留神整个吞进了喉咙,卡得脸红脖子粗:这声音——黎清清?她说谁?白二叔?白二老爷?

罗扇一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果听得白二老爷的声音悠悠响起:“清清,这几年过得可好?想一想…你我上次见面细谈的时候沐云还没有患上失心疯呢,如今再见面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今日我那不争气的外甥女之事还请莫要往心里去才好。”

你妹啊…老娘是不是天生就一听墙角的命啊?!吃个饭拉个屎、歇个大晌等个人都能听到各种墙角,这…这命格也有点儿太贝戈戈了吧?!罗扇一听见白二老爷的声音就吓出了一头的汗——这可咋整?门在屏风那一边,想溜都溜不了!要不,干脆发出个声音来把这俩人吓走得了?可万一白二老爷绕到屏风这边来一看是她罗阿扇,她可就无异于落入虎口了!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黎清清已经在外头接口了:“不妨事,白二叔太客气了,也是清清沉不住气,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此事还是莫再提了。”

“哦,好,此事不提,我们就来提一提第二次合作的事宜,怎样呢?”白二老爷轻轻地笑道,“第一次你我里应外合配合默契,相信再来一次的话…我们依然能够顺顺利利地各取所需,我可以帮你同沐昙搓和,你呢,也可以帮我得到我想要的,就像上一次…”

上一次?合作?里应外合?罗扇全身僵在榻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个时候若是让外头两人发现她,那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砸霸王票的亲爱的亲们!!!!!!!!!!!谢谢谢谢!!!!!!!!!!!!!!!

从下章起会尽量加快故事进度哒!

〖家里已经连停好几天暖气了,这会儿手冻得都僵了,今天实在打不动字了,嘤嘤~〗

127、命悬一线 ...

“白二叔,”黎清清低声截住白二老爷的话,“清清当初已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再也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白二叔还是去找别人合作罢,以前的事不必再提,就当你我从不相识,我不会对别人说二叔的事,也请二叔莫再理会我,你我还是…各做各的事罢。”

白二老爷“呵呵”地笑了几声,不紧不慢道:“以你的聪明应该明白我那外甥女此次到白家做客所为何来罢?若不是我在中间调停,只怕这会子我家老太太早便做主将她配给了沐昙,而既然清清你不打算再合作,我也就省心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沐昙便宜了我那外甥女好了。”

黎清清闻言一阵陈默,良久方低低开口:“白二叔,何必呢?您若想与我商量合作,叫人托信给我就是了,又何必把自家外甥女拉下水…那姑娘是无辜的,我不想看着她步上我这条不归路,您也不必这么激我,我…唉,您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罗扇在屏风那边听见黎清清这话,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女人啊,真是爱情的奴隶,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用爱情拿了住,让你做什么你都肯做,聪明人也变成了傻子。

白二老爷笑得十分温柔:“乖丫头,这就对了,将来你就是我的侄儿媳妇,咱们一家人又何必那么生分呢?时间不多,你我长话短说。这一次也没有特别难的事让你去做,而且同样的事你也已经做过了——把这包东西想法子让沐云服下去,你亲自动手也好,让你身边的丫头动手也好——我被沐昙盯得太紧,行动多有限制,所以只好托你来办了,一来沐昙为了避嫌不可能总盯着你看,甚至只怕全船人他看向你的次数是最少的,所以你是最有机会动手的人;二来…我不确定沐云现在是否已经恢复了神志,如果他是装的,你可以以对他说明当年之事为借口将他带到避人的地方去下手,如果不是装的,做为女子来说总比男人更能博取他的信任。记住:下船之前务必完成此事,到时你把头上这根翠云钗拔了收起来,我看见没了它便能知晓。”

黎清清声音里有些颤抖:“这纸包里…是什么?”

白二老爷笑道:“莫紧张,不过是些令人酣睡的药罢了。”

“为何要让他酣睡?”黎清清追问。

“你只管下药便是,”白二老爷喉间低低笑着,“又不是害人的药,怕个什么?我不过是嫌他太闹腾了些,让他好生在船上睡一觉而已,他是我亲侄儿,我能怎样他呢?”

黎清清半晌不语,想来是默许了,白二老爷便笑道:“接下来便要商量帮你的事了…你是想今日就促成呢,还是想改日?”

黎清清声音愈发低了:“白二叔所谓的促成是指?”

白二老爷笑得暧昧:“自然是生米煮成熟饭,再无转圜的余地…你可知道,石冻春与清白堂这两种酒若混着喝的话极易醉人,沐昙虽然在饮酒上极为注意适量,但哪里防得住那些宾客们拎着自斟壶上来热情有加地替他杯中斟上不同的酒呢?宾客的酒我来安排,你只管做好准备,暗中注意着我们这厢,待我把醉了的沐昙扶入客房后,你找机会进去就是了,到时候我想法子把你哥哥哄去那房里,之后要怎样说,你自己临场发挥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