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小子就又多了个可以把她留在身边的筹码,是不是?”大叔哥接口,笑着暗自摇头,倘若自己那个时候能有这小子一样深的算计,现在的情形也许就会大有不同了…

如是这般又辛苦了七八天,罗扇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位置盘下了铺面,每个月的租金是八两银,周围是普通居民区,铺面就在一条名为“枫香街”的小街道旁,往来客流都是当地住户,不太繁华也不很冷清,只能说是个中等地段。

租赁合同签的是六个月,六个月后视情况再决定续不续签,合同上用的不是白大少爷的名字也不是罗扇的名字,罗扇是奴籍,没有资格签订这种合同,而白大少爷的名字在坊间也一向有名得很,亦不能用,所以最终用的是大叔哥的,罗扇直到此时才知道了大叔哥的高姓大名:云彻。后来听白大少爷说,他名字里的“云”字取的就是大叔哥的姓,因为他是他的义父嘛,就相当于外国人起名字的时候有的也会把孩子的教父或教母的姓加到名字里做中间名一样。

租下了铺子之后,下一个计划就是店面装修,这个倒是简单,因为罗扇和白大少爷开的是个食品外卖铺子,店里头不进客人,也不用装得太好,只刷一下白粉墙、漆一漆红房柱和门面、做一块门匾,再订做几件需要用到的家具器皿就成。

于是又花了五六天的时间把店面装修的一应问题搞定,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还要雇佣合适的店员,罗扇和白大少爷不可能天天出府,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出不来,这店也不能不开门,所以真正在店里卖东西的其实是受雇来的店员。

既是如此,这个店员的人选就要慎而又慎,既要老实又得头脑灵活,既要勤快又不能私心太重,城中有很多专门提供劳力的劳工市场,罗扇和白大少爷便又开始每天逛这些市场来寻找合适满意的员工。

白二老爷白莲衣的纳妾之礼如期举行,白府中排宴三天,再加上知府大人的捧场,这场纳妾仪式几乎比白二太太陈氏过门时还要热闹,罗扇其实很想知道白莲衣和黎清清这对渣男渣女洞房花烛时会不会很尴尬――本来要做自己侄媳妇的女人突然间成了自己的妾,而且双方对彼此曾经的那些阴暗心思都心知肚明,这可拿什么脸来相互面对、同床共枕呢?

新婚当晚,就在罗扇躺在自己小床上忍不住偷笑的时候,新姨娘黎清清正在蓝院的偏房里顶着粉盖头独守空闺。蓝院的下人们个个面带惊慌却又不敢声张地满府乱窜――因为今晚的男主角白二老爷自从前厅喝完喜酒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前厅的客人们还未散,蓝院的人谁也不敢把这事闹大了,只好悄悄地布置人手满府里寻找白二老爷,找来找去哪里也不见人,管事的就有些怕了,想找正室陈太太拿主意,偏她又说身上不舒服不肯管,思来想去一咬牙,便差白二老爷贴身的小厮洒金去前厅找白大老爷,附着耳朵如此这般把情况说了,白大老爷便让洒金先回蓝院去,他自己则寻了个借口从前厅出来,一路却回了紫院。

紫院是白大老爷夫妇的住处,一套五进带大花园的院子,东侧就是花园,靠南墙一排倒座房是白大老爷的书斋,事实上十几年来他基本上夜夜都在这书斋里下榻。一进院门向东一拐,穿过一个穿堂就是这花园书斋,门匾上镌着“追忆轩”三个字,推门入内,堂屋里一片漆黑,东屋是卧室,门虚掩着,隐约有冷冷的月光洒出来。

白大老爷轻轻叹了口气,推开卧室门迈了进去,北窗根儿的几案旁坐着个人,只穿着雪白中衣,长发绾起一绺,用一枝杏花簪在脑后,余下的便披散着,一直垂到地板上,月光下俊美的面孔没有任何的表情,只管望着琉璃窗外的荷塘出神。

白大老爷摇了摇头,沉声开口:“又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前面宾客还未散,你这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么?还不赶紧回你院子去!”

“你不必管我,我只在这里坐坐就好。”窗前的白二老爷纹丝不动,只管淡淡地道。

白大老爷捏了捏眉心,走过去倚在几案上,一手撑着桌面,偏了头看他:“坐到几时?一晚?一月?一年?还是一辈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早该明白,究竟要我说几次――”

“你可以什么都不必说!”白二老爷打断白大老爷的话,仰起脸来看着他,“我早已是**,做事自有我的主张,你莫再管我。”

白大老爷闻言反而笑了一声:“**?你办的这些事哪一点像个**?故意把小昙撞进湖里好让他娶了黎清清,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女生外向,她若真嫁了小昙,心也必是向着小昙的,你指望着她能帮你什么?”

白二老爷直直地望进白大老爷的眼里,挑起下巴,带着几许挑衅意味地慢慢道:“自古婆媳是冤家,我用她,当然是为了气死你老婆的。”

白大老爷再一次捏了捏眉心:“莫再胡闹,赶快回蓝院去!”

“好,我回,”白二老爷面色平静地站起身往外走,“回去我便放火烧了蓝院,大家死个干净才好。”

“站住!”白大老爷喝了一声,见白二老爷不理,仍然不停步地往外走,只得几步过去一把拽住胳膊拦了下来,“你又胡闹什么?!究竟要怎样才肯好生的过日子?!”

白二老爷垂眸,低声道:“我想怎样就能怎样么?我的好日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过去,余下的每一天都是折磨,你想让我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亲爱的可爱的大爱的亲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开心幸福!吃嘛嘛香!

大家的祝福俺都收到啦~哈哈哈!谢谢谢谢!请把我的祝福也带给亲的爸爸妈妈们,愿拔拔麻麻们身体健康!万事顺意!哦耶~!

155手足情分

白大老爷皱眉,盯着白二老爷脸色渐冷:“莫要再任性,你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小云小昙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侄儿,那样的狠手你都忍心下?!若不是看在他们两人至今都还算安康的份儿上,就算爹娘再怎么护你保你为你开脱,我也绝不能再姑息你!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我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我实在不愿相信那些心狠手辣的事是你一手策划指使的,我宁愿那些都是白府的仇家所为而与你没有半分的关系!莲衣,我此前已不只一次地警告过你,莫要仗着爹娘挡在前头就以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再说此话,你若再犯,就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白二老爷一阵冷笑:“大哥,你屡次三番指责我暗害你的宝贝儿子们,可你每次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就算这一次是我把小昙撞进了湖里,可他会游水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若真想害死他还能当着你的面害么?!白府世代为商,得罪的人多了去,何况你大儿子当初掌管家中生意时又是那样霸道的手段,全城的商家哪一个不是对他又恨又怕?这其中想要他命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如何就偏偏认定你的亲弟弟我会去害他?!大哥,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的不可信任?还口口声声地把我当成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过去或许是,而自从你有了你这几个宝贝儿子,我在你心里根本连个路人都不如!你对我早已没了手足之情,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白大老爷气得笑了:“我的确没有证据,你从小行事就极细心谨慎,七岁时在我那床上午睡把褥子给尿湿了,为了毁灭证据竟然把个火折子点着了扔到褥子上,待火烧大了之后还把湿裤子脱了假装用来扑火在那里挥舞,最后裤子也烧得只剩下两片破布,众人只道是天气干燥不小心使得屋中失火,赶去救火的人还夸你勇敢机警——为了掩盖尿床的证据就毁了我一幢屋子,非但换得爹娘愈发疼你护你,还传出去一个机智胆大的名声。这样的事于你来说一向拿手得很,我也懒得费心费力去找什么证据,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我不需要证据,我对你的了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你说我惺惺作态,那好,我这一次就直截了当地警告你:莲衣,莫要再想着伤害我的儿子,否则,你我的兄弟情分就到此为止。”

白二老爷紧紧抿了唇盯着白大老爷,半晌忽地一笑:“好,我知道了,大哥,到此为止,到此为止罢,到此为止…”

白大老爷蹙眉看他:“莲衣,兄友弟恭、举家和睦,这样过日子不好么?为何总要…”

“大哥,你怎还是如此天真呢?”白二老爷抬眼望着白大老爷的脸轻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有**就有争斗,‘举家和睦’?真是好笑,我们这样的家族永远不可能举家和睦!你总是怀疑我算计你的儿子,为何不去管管你的老婆卫氏,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算计我的?!她不就是怕爹和娘将来把家业多分了给我么,处处给我下套,里里外外都不放过打压我的机会!可笑的是,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家业什么财产于我来说根本都是狗屎!我才不稀罕!你信那女人,信你儿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肯信我?!这么多年来你只同那女人睡过一晚,比得了我们兄弟自小形影不离无分你我的情义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不就是因为我曾弄死了你最喜欢的那只八哥,不就是因为那八哥会学莫如是说话,不就是迟了一日告诉你她在那破庙里等着同你离家私奔么?!你一直都把她的死怪在我的头上对不对?你又怎么不想一想,为了那么一个古怪的女人就要抛弃爹娘和手足于不顾、离家出逃,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么?对得起我的——”

说至此处,白二老爷已是脸色泛白,气喘着,微颤着身子,吸了口气才接着往下道:“所以你便再也不相信我了对么?什么事都怪到我的头上,对那卫氏的话却深信不疑,你就不问问她都背着你做过什么好事?!你以为你大儿子落得那样的境地就没有她做的手脚?!还有你那成群的妾室,哪一个是善类?哪一个没有自己的私心?哪一个是真心为了我白家好的?哪一个又是肯为了你不顾一切抛身舍命的?!你,你宁可信她们也不信我,我——我——”说至此处突地喘息加剧,脸色也白得怕人,身体摇摇着便欲摔倒。

白大老爷一把扶住他,一手替他揉着胸口顺气,焦急道:“莲衣,吸气,深呼吸!你的药呢?身上可带着?”

白二老爷看了他一眼,虚弱地道:“在我的喜服里。”

“喜服呢?”白大老爷四下里扭头寻找。

“我塞你马桶里了。”白二老爷哼道。

“你好生坐这儿,我去找。”白大老爷扶白二老爷在椅子上坐了,顺手倒了杯白水递给他,而后就匆匆冲进厕室去了。

半晌从里头出来,见挽着袖子,满手都是水,问向支着头撑在桌面上的白二老爷:“喜服里没有,是不是本就未带在身上?我叫人回你院子去拿。”

“不必了,”白二老爷凤眼轻挑地睨着他,“药我贴身带着,刚才你在里头掏马桶的时候我已经服过了。”说着一指桌上放的一只白玉小瓶,而后唇角勾起个得逞的笑。

白大老爷上前就要伸手拍过去,被白二老爷猫腰避过,从椅子上起身便往外走,笑着道:“我走了,不和你这满身屎臭味儿的家伙矫情——也不想想,就算药真在喜服里,你从马桶里掏上来的我也不可能会吃!果然莫如是有句话说你还是贴切的——偶尔天然呆!”

白大老爷扎煞着一双湿手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又因白二老爷此前那一番话而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半个字也说不出口,直到白二老爷人已经到了外头廊下,这才隔着窗子喝了一句:“披件衣服!冻不死你个混帐东西!”

“我偏要冻伤风了给你看!”白二老爷头也不回地隐隐送进来一句,径直离去了。

罗扇和白大少爷店面员工的招聘活动正在进行中,因铺子不大,只招一名员工就足矣,招工条件由罗扇口述、白大少爷笔录,写在纸上贴到了店面门口,条件是二十五岁至四十五岁之间男性一名,会简单厨艺,能识字,吃苦耐劳云云,约定了符合条件有意应聘者于三月初二至店中统一面试。

白大少爷暗中安排了自己手下中一个十分得力的人前去面试,此人替白大少爷管理着七八个铺子的生意,能力出众,极善经营,由他来打理罗扇和白大少爷的这间铺子,必然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白大少爷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得力干将居然被罗小扇那丫头从众多应聘者中给淘汰下去了!旁敲侧击地问那丫头原因,得到的答案竟是嫌人家长得太丑!还振振有辞地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对相貌好的人产生信任和好感,所以在店里放一个长得好看的人能获得的效益肯定要比放一个丑人获得的多。

白大少爷不得不承认这个笨丫头说得也确有道理,好气又好笑地只得又从手下里重新选了一个相貌好的人再去应聘,结果又一次被那丫头给淘汰回来了,原因是这个人“太有自己的想法了”,罗某人说:我要招的只是个处于最基层的做工伙计,不是招管事也不是招掌柜,我们干的也是最小最简单的买卖,不是大生意大盘口,用不着这么有想法的人,他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就不会十成十地听从我们的安排,我们又不能每天泡在店里,在我们不在的情况下他这样的人很容易自作主张地对我们的安排进行改动或是擅自做尝试,这样的人不是不好,而是不适合我们现阶段的发展情况,我们正是创业阶段,需要的是踏踏实实听从指挥的伙计,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我们的步调。

白大少爷索性也不自己挑了,直接派了二三十个手下过去装作素不相识的应聘者让罗小扇子挑,最终罗扇选定了一个比较中意的伙计,踏实诚厚,相貌端方,不是嘴把式也不是傻把式,理解力还算不错,学东西也不慢,姓常名安,这名字也得罗扇的喜欢,于是说好了月钱先按每月一两银给,每赚一千文提一百文的成给他。

铺子大小约二十平,中间用一架绘着梅兰竹菊的漆画四扇屏把屋子隔成内外两间,里间挨着三面墙摆着新做的榆木柜架,用来盛放食材,外间面向街的是一门一窗,窗子特意装修得很宽,挨着窗子放置着炉灶,灶上面架着铁板,灶旁是桌子,桌子上用来放置各种厨具。

窗外的上方,黑匾金字写着“香喷喷小吃铺”,另还在屋檐下垂一块镶金边的大红布,红布上绣着本店经营小吃的食单,头一个就是煎饼馃子——这是本店的主打商品,这东西即便是在现代遍地都有卖的情况下也是数年来经久不衰的小吃,罗扇在这个朝代开了头一份,即便以后有跟风者仿效她也不怕没钱赚,她住的那个小区门口就有那么一家做煎饼的,只一个小区的人买他的煎饼就能供他一家三口每年都去新马泰度一圈假的了,比她这个白领挣的都多,着实让她羡慕嫉妒恨了很久,如今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她老人家也想赚个能度假的钱。

除了主打小吃煎饼馃子之外,本店还有肉夹馍、麻辣烫和麻辣串卖,后面这几样吃食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主要是靠煎饼馃子主打新意,其余三样不过是附带着挣点辛苦钱罢了。

煎饼馃子的做法很简单,罗扇只教了常安一遍,关键是摊面饼的手法得靠多加练习才成,罗扇和白大少爷商议过后决定推迟开业的时间,等常安将几样吃食的制作工序完全熟练了之后再正式开张。

做吃食的食材来源罗扇也很花费了一番功夫去联系上家,跑了无数个粮油店都觉得价格不甚合适,又同白大少爷雇车一起去了附近的庄子上直接找农家求购,然而来回的车费也要算到费用里去,晚上回到枕梦居之后罗扇就在灯下铺了纸笔写写算算,拟出最省钱的购销方案,然后才与供货方一一签订供货契约。

待万事俱备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了,挑了个吉日,香喷喷小吃铺正式开张营业,在门口放了挂鞭炮,放完拿出一把椅子来,椅子上架一块贴着红纸的板子,纸上大字写着:本店开张伊始,前十日好礼大奉送——每日到店前十名客人免费赠送煎饼馃子一套,早来早得,敬请光临。

煎饼馃子是平民食品,罗扇定价为十文一套,这里的十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两元,事实上罗扇穿越之前物价已经涨得十分坑爹了,煎饼馃子已经到了三元五至四元一套,她在这里定价两元,也是结合了面粉、鸡蛋、生菜和各类调料的成本计算出来的、能让百姓比较接受的价格,少挣一点无所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不用急。

十天下来一共要赠一百套煎饼馃子,虽然也卖出去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亏着钱的,加上前期的投入,到了三月底的时候罗扇一算账,一共欠了投资人大叔哥已有六十两银子,幸好他老人家不急着要账,罗扇也就厚着脸皮继续欠下去了。

有了常安在铺子里进行工作,罗扇和白大少爷就不用每天再出门去,每周去看个一两回,听常安汇报汇报工作也就行了。罗扇又有了较为充足的时间,每天就窝在枕梦居里琢磨如何把自己和白大少爷的小买卖做得更丰富更赚钱。

她这里每天过得既舒服又充实,白府内院里也是热闹得不同寻常——白老太太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给白大少爷说亲了,消息放出去,整个藿城上流圈子都惊动了,那些家中有待嫁闺女的人家几乎挤破了白府的大门,每天府中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全是来套近乎的——其实这些人都知道,白大少爷的亲事定了之后马上就是白二少爷的亲事,按理说白二少爷比白大少爷更抢手,那可是白府未来的当家人啊!可是这些人的心里又没什么底,唯恐自家巴不上白二少爷,所以哪怕能巴上白大少爷也是好的,反正不管是白大还是白二,只要自家能跟白府联上这桩婚姻,未来可就是一片繁花似锦、光明无限啊!

据说白老太太这一次也下了狠心:管你白小云同意不同意喜欢不喜欢,老祖宗我说定下谁就定下谁,你就甭想再给我往后拖了!五月之前,必、须、定、亲!

作者有话要说:

156密不可分

清明这日,白府举家出外扫墓踏青,顺便还要去寺里烧香,白大少爷自然也要同去,罗扇便和大叔哥留在枕梦居里边喝茶聊天吃点心边欣赏窗外绵绵春雨。罗扇的针线活终于练得有模有样了,正端着绷子在白大少爷新得的一条汗巾子上绣花样儿,这是白大少爷死缠烂打央她绣的,事实上罗某人自从绣艺小有长进之后就总跃跃欲试着想给人绣东西显摆显摆,前几天才给大叔哥常用的帕子上绣了朵小菊花、腰带上绣了竹子、汗巾子上绣了莲花,搞得大叔哥哭笑不得,直道:“我一大老爷们儿,随身之物上绣这么多花做什么!”

罗扇也不理他,只管把他的衣物全都翻出来,找那些需要缝补的地方好施展手艺,奈何大叔哥的衣服虽然不新也没有什么破损的,罗同志只好悻悻的放弃了。后来白大少爷听大叔哥当笑话地说了此事,便把自己用的汗巾子、手帕子和绶带一股脑地全抱了过来丢给罗扇,罗某人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把乔,说什么自己手艺不好啊怕给绣坏了啊大少爷您想在衣物上绣东西大可以找府里专门养的绣娘啊云云,白大少爷忍着好笑强烈央求了她一番,罗老扇子这才美滋滋地答应了。

大叔哥散着头发仰在榻上看窗外雨景,罗扇坐在榻的另一端绣得专注,清新的雨气夹着青草香透窗而入,令人精神分外舒爽,全身的汗毛孔无一不熨帖畅快。如此的宁静安逸于两人来说早已习惯,哪怕一整天相对无言也丝毫不觉单调无趣。

大叔哥坐起身端过榻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口,看了眼罗扇手里的绣活,笑道:“你还管他这些东西做什么,眼看就要及笄了,还不赶紧给自己绣嫁衣。”

“不急,我又不打算这两年就嫁人。”罗扇笑嘻嘻地道。

“哦?那你想什么时候嫁?拖成老姑娘可就没人要了。”大叔哥盘起腿来感兴趣地望着罗扇,“有意中人没有?”

“十八岁再嫁也不算晚啊,我还不想早早给自己找个男人管呢,”罗扇跟大叔哥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用装着脸红害羞,“再说了,我成天待在这枕梦居里,连个男人味儿都闻不着,去哪儿找意中人啊。”

“混说,我不是男人么?!”大叔哥瞪眼,“臭丫头也不害臊,什么‘男人味儿’这样的话也敢往外说,不怕脸红?!”

“您老人家是自己人,不算数,”罗扇嘿嘿地笑,“跟您说话我有啥可害臊的呀…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就给我介绍几个,咱先把优秀的占上,免得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大叔哥哈哈大笑:“臭丫头,越说你你还越上劲儿了!真真是个小厚脸皮!我看你也别挑别人了,就跟了我罢,保证饿不着你就是,如何?”

“那可不成,兔子不食窝边草,对自己人下手这种事最不能干,”罗扇嬉皮笑脸地道,“所以您这棵英俊潇洒的草还是继续在我的窝边茁壮成长罢!”

大叔哥被逗得笑个不住,重新倚到靠枕上,半晌方正下颜色道:“丫头,该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了,你爹娘不在身边,又没跟着主子,难免被人忽视了,可莫要耽误了终身,且你眼看就要及笄,是去是留也要先想好,若能出得府去,要在何处落脚?若是被安排了配人,是否愿意?若是一直被留在这枕梦居,又当如何?这些你可都想好了?”

罗扇放下手中的绷子,偏头望向窗外细雨中安静的小院,平声静气地道:“若能出府,一切都好说,这些日子我在外头跑买卖上的事也长了不少经验,在外面租个房子什么的不成问题,又有咱们的铺子在,给自己挣个饭钱想来也是能做到的;而若是被府里拉去配人…那一般是给那些没有能力自赎的下人们做的安排,到时候如果我攒够了赎身银,也就不必担心这个了;若是一直被留在枕梦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以天天陪着您老人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船到桥头自然直,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地把外面的铺子经营起来,先赚回本钱,然后再慢慢图发展,钱这东西虽然俗不可耐,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也是不行的,这世道就是如此,**也得靠钱来赎,而我的第一目标就是得到真正的**,其它的都不急也不奢求,一步一步来罢。”

大叔哥望着罗扇平静的面孔有些失神,良久方低低地道:“**,这个词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姑娘心心念念地渴求着…可惜,她在离**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失败了。”

“哦?是谁?”罗扇好奇地眨着眼睛问。

大叔哥偏开脸,望进窗外愈发深密的雨幕中,雨丝被风吹在脸上,带着冰凉的春意,一直凉进了骨血里,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来笑了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且说你方才说的,若想赎身,我可以先借你银两,其它的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我也就不多事了,至于你所说的让我帮你介绍合适的…你倒是先告诉我你的条件,我也好帮你留意着。”

罗扇嘻嘻哈哈地笑了几声,脸倒真有点儿热了,含糊着道:“我也没啥高要求,自个儿本身就没啥好条件,也不求对方是高富帅了…嗯,只要人踏实、上进、勤快、厚道,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家庭背景简单,这就差不多了…嘿嘿。”

大叔哥心道这几个条件白沐云那小子貌似哪一条也沾不上,嘿,只怕这丫头压根儿就没动过他的心思,叫你小子装罢,这回好了,装过了头,人家都忘了你是个男人这回事了。

当天晚上白大少爷跟着白大老爷一起来了枕梦居,白大老爷每年清明夜都要在枕梦居过,好在是吃过晚饭才来的,罗扇也不用再准备吃食,只泡了一壶明前茶,交给大叔哥端进了正房去――其实罗扇偶尔也会纳个闷儿:好像大叔哥和白大少爷都在或有意或无意地避免让她见到大白总的庐山真面目似的,每次白总来时她要送饭菜或茶水到正房去都会被这两个人拦在外头――不是说白总他老人家长得倍儿帅么?瞅这俩人的意思怎么好像他其实是个丑到能把小姑娘吓破了大姨妈的样子?

这场清明雨一直下到夜里仍然未停,罗扇披着件略厚的外衫团在自个床上就着灯看书消遣,晚上做绣活儿太费眼,她可不想把自己俩大眼儿搞成八百度大近视,这朝代又没眼镜,到时候认个人只能凭形状和气味那就太诡异了。

书是从前面正房里白大老爷的书室顺来的,一部小说话本,前半部里不少香艳情节,罗扇看得正上瘾,慢慢进入下半部,描写愈发深入细致,直把罗某人看得粉面含春眉飞色舞,正值最激烈浓热之处,忽听得房门响,万分不舍地把书扣在床上,趿着鞋子过去开门。

来的是白大少爷,带着满身的雨气迈进来,见衫子湿了大半幅,双脚赤着穿了对木屐,裤管上溅了不少的泥点子。罗扇连忙去取毛巾来给他擦脸上的雨水,又到灶房里舀了半盆热水――有一个灶眼是始终烧着的,为的是方便随时取热水用。

把热水端进屋里放到椅子旁边,然后让白大少爷坐到那儿泡脚,接过他脱下的湿外衫,正要从柜子里取一套干的衣服出来给他换上,便听他道:“这会儿先不穿,身上粘乎乎的,穿着不舒服。”

白大少爷在罗扇这儿放着十几套衣服,说是平时怕在这边弄脏了身上衣服没得换,放在这边备用,罗扇心道那也用不着放这么多套啊,不过还是随他去了,反正白大少爷当初帮她编的藤柜大得很,她衣服又不多,再多放二三十套的也不成问题。

罗扇便又拿了条巾子给白大少爷擦头发:“没打着伞么?怎么弄了这么湿过来?”

“打着呐,风大,把雨吹到身上的。”白大少爷两只大脚丫子泡在盆里相互搓着,“晚上睡觉记得多盖点,下雨了夜里冷。”

“晓得,”罗扇替白大少爷重新梳好头发,“今天出去累不累?几时回来的?”

白大少爷便碎碎地给罗扇念叨今天出门都做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人和事,一时脚也洗好了,罗扇就端着盆子出去把水倒掉,重新回到屋中时见白大少爷已经窜到了她的床上去,盘着腿儿坐在褥子上,上半身打着赤膊,那件半湿的中衣他也给脱掉了扔在椅子上,正拿着罗扇扣在床上的那本书看。

罗扇慌得几步过去想从白大少爷手里把书抢回来,偏白大少爷反应极快,一抬胳膊就避过了罗扇的利爪,一本正经地和她道:“别闹,我看看。”

“别看了,灯光这么暗,费眼睛!”罗扇又窘又急,拼命挥着爪子抢夺,白大少爷只管来回闪躲,眼睛盯着书面念道:“…张氏褪下罗裙,露出一双雪白玉腿来,便见那…”

“住嘴!住嘴!不许念!”罗扇老脸通红地嚎叫着打断白大少爷的话,死死抱住他拿着书的那条胳膊用力往下扯。

“…雪峰高耸,玉臀莹润…”白大少爷另一只手接过书,继续认真念着,罗扇嗷唠一声用力把白大少爷推倒,爬**就去抢书,白大少爷仗着胳膊长,边左躲右闪边照念不误,“…张氏只觉浑身酥软,通体舒爽,忍不住呻.吟起来…嗯…啊…”

“不许再念了!”罗扇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捂白大少爷的嘴,被他用另一只手呵在胳肢窝里,慌得收回手来,转而也去挠白大少爷腋下,两爪才一伸进去,忽地被他双臂一收给紧紧夹了住,动也动不了,抽出抽不出来,活生生地逮个正着。

“放开我,大赖皮!”罗扇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无法往外抽出分毫来,直到百般挣扎得用尽了力气,最终腰上一软,整个人就跌趴在了白大少爷的身上。

这么一趴不要紧,罗某人这才反应过来白大少爷上半身还打着赤膊,自己的一双手伸在人家的腋下,掌心接触的地方全是充满热力的男性肌肤,她趴在他的身上,外面披的那条略厚的衫子早在刚才的厮闹中脱落,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件春衫,男人火热的体温毫不压制地透过来,一下子就把罗老剩女的全身都给烘热了。

罗扇红着脸挣扎,越急反而越没力气,几次三番地跌回白大少爷的胸膛上,还有一次脸朝下地撞回去,在人家胸前的小红豆上亲了一嘴,顺便流了一滩猥琐的口水在上面。

“快松开我…我、我要生气了!”罗扇羞恼地瞪向白大少爷,却见这人一对黑眼睛正灼灼地盯着她看,一颗心不由得怦怦怦地急速跳动起来。

“小扇儿…”白大少爷轻声唤她,语气里带着不打算掩饰的欲望,“我想…”

“什么都不许想!”罗扇面红耳赤地急叫。

“可是我憋得难受…”白大少爷呼吸粗重起来。

“难受也得受!我说不许就不许!”罗扇脸红得要滴下血来,做出恶狠狠的表情掩饰这尴尬暧昧的窘迫。

“好…好罢…”白大少爷松开罗扇,满脸的委屈,一翻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罗扇一把扯过白大少爷丢在一旁的那本书,慌慌张张地跳下床去,把书塞进柜子里,站到一旁冷却了片刻,见白大少爷还保持原姿势地趴在那儿,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忐忑又是无所适从,一时间又顾不得细细整理满脑子纷乱的思绪,强强绷着脸硬声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前面睡觉去罢。”

白大少爷闷闷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过来:“我动不了了。”

“不许闹,下回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罗扇脸上又开始发烫,“快点儿,起来。”

“我――我憋得难受,动不了,这也有错么?”白大少爷抬起头来万分委屈地望着罗扇,“你又不许人家去厕所,我这一动怕尿出来把你的床弄湿,哪儿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罗扇一时张口结舌:“啊…你、你是想上厕所解手啊…快去吧快去吧!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白大少爷从床上跳下地,大步往厕室跑,罗扇宓赝着人家的背影检讨了一番自己不纯洁的思想,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头竟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和失落,她将之归结为雨夜容易令人寂寞的缘故。

半晌白大少爷回来,脸上轻松了不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道:“好险,差点就尿了裤子,小扇儿你太坏了,那么凶地冲着人家吼。”

“我,我错了还不成么…”罗扇讪讪地给白大少爷找干衣服出来,“去睡罢,天晚了。”

白大少爷一伸胳膊:“你给我穿。”

“好…好罢…”罗扇因刚才误会了人家白小云,这会子心中有愧,只好热着脸帮人家穿中衣,才把两只袖子套上,忽地被白大少爷摁住两只手贴在他胸膛上,不由慌得一哆嗦,抬眼看他,见他脸上并无玩笑之意,认真地望住她的眼睛,低声地道:“小扇儿,祖母要给我定亲了,我要娶媳妇了。”

“哦,那很好啊,是哪家的姑娘?”罗扇只作若无其事地笑问。

“扇儿,我若娶了媳妇,就不能再天天陪你说话、陪你看书、陪你做饭、陪你打扫、陪你洗衣、陪你堆雪人儿、给你梳好看的发式、给你讲笑话解闷儿、帮你画眉、在你生病时给你喂药擦脚洗亵裤…了,”白大少爷慢慢地轻声说着,“你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是…还是你能找到第二个像我一样可以陪你做这些事的人?”

罗扇怔住了,白大少爷说的这些她从来没有细想过,他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生活,那么自然,那么和谐,那么天衣无缝,以至于她下意识地认为他永远不会离开她,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两个人早已合二为一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这令她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与他分开的情形会怎样,不是她思想太大条,而是…而是习惯成自然,自然如呼吸,谁又会无缘无故地去考虑有那么一天自己突然不能呼吸这种事呢?

而眼下白大少爷的这一番话竟真如呼吸从她身上剥离了一般,让她喉头一紧,心跳重重地一个停摆。是啊…她怎么就没有细细地想过这样的情况呢?刚认识白大少爷的时候是他在依赖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已换作她在依赖他了,她一直认为白大少爷就同白二少爷和表少爷一样,与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万万不曾想到,他进入她的生命竟是这么的容易又自然,契合又融洽,而现在…现在他突然就要离开她了,在一起时不觉得他的存在有多么的不可或缺,可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他的离去竟是会带走她几乎整片的天空的!

罗扇有些无助了,大眼睛里满是对未来不可知的生活的迷惘,看得白大少爷一阵心疼,可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安慰,他要让这个丫头尽早看清她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再等了,尤其是白家老三就要归来,白二少爷近期一系列的行动,让他隐隐产生了危机感,他可以操纵金钱和权力,却操纵不了面前这个丫头的心意,她从来都与这个世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太过淡然的得失心让翻云覆雨易如反掌的他有时都无从驾驭。

白大少爷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装傻已经装够了,是时候让她看到真正的他了,他要让这个小女子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把她自己的一生交到他的手里,她是他的真命天女,他会牢牢地把她守住,给她天下最幸福的人生。

157坐等良人

罗扇的手被白大少爷按在胸膛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那颗跳得沉稳又有力的心在撞击着她的掌心,有那么一刻她险些被这心跳鼓舞得冲动地想要问他可不可以不那么急着娶妻,可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她紧紧抿了抿唇,把手从白大少爷的手里抽出来,转过身去踱了几步,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罗扇不是不明白白大少爷的心意,她知道只要自己同意,他立刻就可以将她收了房。她不确定以白大少爷现在的心智对男女情感之事究竟能领悟几分,说不定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觉得能玩到一起的丫头都可以被收用…想至此处,罗扇心里头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他,她眼前的世界只有枕梦居这么小小一方角落,可他不是,他除了枕梦居还有整个白府,还有白府之外偌大的天下,她生活的全部他都了若指掌,可他在枕梦居之外的一举一动她却无从得知,也许他在外面也有许多交好的女伴,这世上不会只有她罗扇一个人肯真心对他好,心灵手巧又善良可爱的女人多得是,没道理他一个也遇不上。他在枕梦居里可以全心全意地对她好,焉知他在外面没有全心全意地对别的女人好过?

罗扇皱起眉头,越想心越沉,越想越烦闷。白大少爷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即便有时像个孩子也并不影响他待人接物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些条件比她好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好女人在身边他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所以…所以他又怎么可能只要她一个女人呢?

他是白府的长子嫡孙,就算执掌不了大权,他也终归是白家的子孙,要担负起开枝散叶生子添丁的责任,不管她能成为他的妻也好妾也罢,他和白二少爷一样,终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相伴,与其如此,她又何必当初拒绝了白二少爷呢,不管她跟了谁,最终的结果都没有任何的不同,她相信白二少爷可以一辈子看重她,也相信白大少爷可以一辈子喜欢她,只是他们与她的身份之别注定了她唯一能给出的答案是:不。

罗扇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门打开,淡淡地望向白大少爷:“爷回罢,天晚了,既然老太太要给你说亲了,日后就少来枕梦居罢,好生准备婚事,我…小婢这近两年来对爷的逾矩之处望爷莫要怪罪,从今后路归路桥归桥,各自过活——”

白大少爷沉着眸子盯在罗扇那张冷酷绝情的小嘴儿上,一股恼意难以抑制地从心窝子里升腾上来,几个大步过去,不容她再继续往下啰嗦,一把箍住腰从地上拔起来摁靠在门上,紧接着便用双唇堵住了这张让人着恼的小嘴儿。

罗扇待要挣扎,白大少爷却已移开了唇,只仍箍着她的腰以令她的视线同他平行,而后就这么沉沉地盯着她看:“把你的顾虑全都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隐瞒,听到没有?说!”

罗扇被白大少爷突然的强势吓着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莫说废话,回答我。”白大少爷逼视过去,罗扇便又吓得一个哆嗦:“我…我顾虑什么来着…你一吓我,我全忘了…”

“身份!”白大少爷提醒她。

“哦!对对,身份,”罗扇慌张地找回一点思路,“身份!你是爷,我是奴,不能——”

“不能什么?销你奴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白大少爷瞪罗扇。

“那、那也不行啊,当过一日的奴,终生都抹不去这印记,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世家,最看重的就是身份门第,就算我赎了身,那也是平民一个,还是不——”罗扇被白大少爷瞪得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地道。

“让云彻认你做义女,家世有了,身份也有了,没人敢挑你半个不是,”白大少爷轻描淡写地道,“这个问题解决了,说下一个!”

“啊?云…大叔哥什么家世?身份什么的…下一个?说什么?”罗扇开始混乱。

“做妻还是做妾。”白大少爷继续提醒她,语气比方才好了些。

“哦…对…你想做妻还是想做妾?”罗扇连忙点头应和。

“不是我,是你。”白大少爷被罗扇一脸乱七八糟的神情引得心下好笑,忍不住又摁下唇去吻在她的小嘴儿上。

“唔——唔噜噜!”罗扇挣扎着抗议,白大少爷仍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移开了唇,罗扇脸色通红又羞又恼,“唔——啊!你干什么!不许再——”

“做妻还是做妾,说。”白大少爷打断她。

“做妻!”罗扇怒叫。

“好!就这么说定了,”白大少爷点头,“我同意你想嫁我为妻的要求了。”

“…不是!等等!我都让你搅和乱了!”罗扇有些傻眼地连声制止,“我几时说要嫁你了?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意思来着…我的意思是!我不管嫁谁,只做妻,不做妾!——不对,是对方不许有妾,只许有我一个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明白么?你不可能做到的,你是长子嫡孙,你得多生孩子少种树…呸,反正老太太怎么可能让你房里只有一个女人!”

“你做妻,没问题;一生一世一双人,没问题;多生孩子,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老太太要往我房里塞人,”白大少爷眼里带着笑,脸上却仍是一派冷硬严肃,“这个归你管,你是主母,你喜欢你就把人留下,不喜欢就随送随卖任你处置。好了,下一个问题。”

“等等!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罗扇瞪起眼睛,“随送随卖?我会被人说成是妒妇的,妒可是犯了七出的,到时候老太太逼你写休书,你休是不休?”

“不许自己男人纳妾本就是妒妇,还怕别人说?”白大少爷一挑眉,故意逗罗扇,“有胆子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没胆子担这善妒之名,世上可没有那么多不付出就能得到的好事。”

“哼,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我又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罗扇恼了,小脚踢着白大少爷的腿,“放我下去,我都累死了!”

白大少爷一伸腿把房门带上,箍着罗扇走到桌边,把她放下来坐到桌面上,而后双手撑着桌沿将她圈在臂弯里,俯下头来看着她:“一辈子不嫁人和担个妒妇的名声一生一世一双人,哪个更难过?你很在意别人说什么?”

“不是我在意,是众口铄金明白嘛?”罗扇摇头,“一开始觉得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所有人都在你耳边说它不好,说得多了你就难免会动摇,放在人的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我身份低下,曾经做过最末等的烧火丫头,如果成为了你的妻,这于你们这样的世家来说不啻是一种耻辱,再加上我是不可能容忍与人共夫这种事的,你能理解我固然是我的幸运,可世上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妒妇的名声我不怕背,我怕的是你身边的人给你带来的影响会让你动摇,与其先甜后苦,不如一直淡如白水,我不去尝那个甜,日后也就不会独受其苦——爷,你就当我是个不识抬举的罢,我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入了您的眼,但您要相信,这世上有大把大把值得您看重的女人您还没遇上,她们更适合在府里、在您身边生存,您又何必把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拉下水呢?”

白大少爷黑沉沉的眸子盯着罗扇一时不语,罗扇仰着脸迎上他的目光,她看得出来他生气了,可她能有啥办法啊,穿到这种特么的破时代要么一辈子不去爱,要么一辈子别遇到会爱上的人,谁叫老天不开眼没把她甩到什么女尊的时空里去,再不行去能NP的时空也可以嘛,她虽然身板不够结实,但是收上两三个身强力壮的一夜七次郎也还是能应付的嘛,咳。

白大少爷简直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面前这个小臭丫头居然还有心思走神儿!抬起一只大手捏住她的脸蛋子把她不知飞到哪里去的思绪拽回来,沉着声慢慢道:“丫头,你很自私,知道么?只会奢望不易得的东西,却从来不肯多付出一些去努力争取。你希望得到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良人,可却不肯为了这个良人多承担一丁点儿的风险,你单方面的希望对方为你付出,却不肯为对方做任何付出,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法给予对方,难道你不明白,任何情感都是以彼此的信任为基础来维系的么?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反而不懂得珍惜,所以在我看来,即便你得到了一个肯为你付出一切的男人,你也体会不到他究竟有多可贵。罗扇,若你始终以如此消极的方式对待自己的情感,只怕你真的一辈子都不需要男人了。”

白大少爷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房去,被他这一番话说懵了的罗扇呆呆地坐在桌子上望着被风吹得开开合合的门板子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直到油灯耗尽倏地一下子灭了,罗扇才一个激凌回了神:我…我去!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白沐云他神经了吗?!他不是去厕所来着?怎么突然就说到了感情问题上?!他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复原了?他怎么复原的?什么时候复原的?真的复原了吗?他是不是亲了老娘?!是不是亲了两次?!他是不是不会舌吻?!这是不是他的初吻?!哎呦我去!他这算是变相表白吗?他好像临走之前咒老娘一辈子找不着男人来着!混蛋!他是不是说老娘自私了?混蛋!混蛋!老娘活了两辈子还没被男人这么毫不留情地当面批评过!嗷嗷嗷!窝火啊!居然转头就走!气死了尼玛啊!

罗扇从桌子上跳下地,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又是捶床板又是踢床腿的胡乱折腾了一阵,最终累得气喘吁吁地倒上床去,脑子里一片纷乱如麻,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将明方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