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151、生活乐趣 ...

白大少爷向前探着身,微微一送下巴,正要不计后果地攫住近在毫厘的那张粉嫩嫩的小嘴儿,突然眼前这个小混账就“噗”地一声笑喷了,呲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然后就露着后槽牙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离得太近会变成对对眼的你知不知道!”

白大少爷用手抹了把脸,然后就盯着罗扇森森然快乐非凡的小白牙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装傻装得有点儿过火了,以至于这个笨孩子和他在一起时完全没有对男人该有的防范意识,还真把他当小孩儿了?

白大少爷摇摇头,倒也不是因他装得太像,而是跟这丫头在一起,可以让他完全不必防备、不用动任何心机、不必客套不用虚伪,做最真实最放得开的他,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孩子的一面,即所谓的童心,而这童心又是最纯真的本我体现,所以不是他太会装,也不是她太迟钝,而是他和她在一起时都是以童心相对,或者说是真心相对,因此才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去考虑其它。

白大少爷觉得自己被面前这个小丫头改变了太多,变得有人情味儿了,变得知足常乐了,变得…唔,甘愿守着她这么一小坨温暖而不去在乎曾经最看重的名利荣耀与那可笑的争强斗胜之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疯过,他哪里知道有一种温暖比他用尽全力所追求过的任何东西都能打动人心?

看着罗扇笑得没形没状,白大少爷嘴一抿,长臂径直伸向她的前襟,手指一勾便钩住了她的衣领儿,紧接着动作粗鲁地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迅速低头摁下了自己的双唇——实实在在地在罗扇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子上咬了一口,然后推开她,恶狠狠地道了声:“再笑我就吃了你这颗坏苹果!”也不等罗扇作出反应,站起身便大步地往门外走,“你在这里等着大叔哥,他一会儿就来,你同他一起回府去罢。”说着就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罗扇捂着脸蛋子瞠了好半天:这个白大云!怎么说疯就疯呢!这样不好!回头她必须得教育教育他了——男女授受不亲,动不动就上嘴,将来她还怎么嫁人啊!万一养成了习惯满大街见着小姑娘就咬,将来他可就真得后宫三千了!

罗扇自我检讨了一阵,也怪自己平时太忘乎所以了——没办法啊,跟白大云在一起她时常就忘了他是个古人了,言行间像对现代人一样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完全当成好闺蜜好基友了——这可不行,以后必须要注意了,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正常,甚至有时候她真心怀疑他已经恢复了神智,毕竟这是古代,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人,不能再这么亲密无间了,免得到时候坏了他的操守也坏了她的名声。

罗扇呆坐在床上思绪纷乱,一时琢磨着白大少爷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一时又计划着两人的小买卖要怎么做起来,时而想着白二老爷和黎清清凑到一起又在算计谁,时而又替明日要去赴宴的白大少爷和白二少爷担着心——泥妹的老娘就是个天生穷操心的命啊混蛋!

好在没过多久大叔哥就来接她了,身后还带着个小厮,与罗扇一模一样的装扮,三个人出了客栈,大叔哥乘上来时的轿子,罗扇同那小厮便在左右跟着,一路回了白府,自然无人敢拦下询问,轿子在后花园外就停下了,大叔哥下了轿,带着罗扇和那小厮进了园子,七拐八绕地钻进了竹林,见前面暗处又迎出个相同打扮的小厮来,连身量都同罗扇差不多,大叔便一摆手,那小厮便同罗扇旁边这个一起原路返回,退出了后花园。

罗扇暗赞大叔哥安排得细致,两个小厮进来,又两个小厮出去,有心之人看到了也不会起疑,至于后来的这个与她身形相近的小厮是怎么进来的,大可以像白大少爷第一次带她来时那样爬墙或者钻狗洞,反正途径多得很,她也懒得细想,万事有大叔哥顶着嘛!嘿嘿!

大叔哥带着罗扇往枕梦居走,月光穿过竹林洒在白石小径上显得异常清幽,风吹竹叶沙沙地响,听来令人心神俱宁,方才在城中沾染了遍身的喧嚣浮躁一下子就被涤净了。

“今天玩儿得开心么?”大叔哥偏头看着罗扇笑问。

“开心!”罗扇用力点头,笑眼弯弯地仰起脸儿回望大叔哥,“谢谢大叔哥这么细心缜密的安排,这是我自穿来——咳,自进了白府以来玩儿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穿来?”大叔哥却敏感地抓住了罗扇的口误,“什么穿来?”

“呃,我舌头撸太直了,口误嘛!”罗扇打着哈哈摆手,“您老人家今晚都玩儿什么了?有没有瞅着中意的姑娘?”

大叔哥伸手在罗扇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合着我老人家上街去就是为了瞅大花姑娘么?!不过是听了几出小戏儿,陪着白家那几口子在茶楼里喝了会子茶罢了,也没什么可逛的,年年都是这一套,不过今年稍显热闹些罢了。”

“您这样可不行,”罗扇笑嘻嘻地道,“人未老,心先衰了,要擅于发现生活中的乐趣,学会取悦自己,这才能更好地享受生活啊。”

“好家伙,你才活了几个年头,倒来指点我老人家该如何生活了,看把你能的!”大叔哥笑着弹了罗扇一个脑崩儿,“那你倒是教教我,要怎么发现生活中的乐趣呢?”

“您老人家现在的症状就是万事不关心,对什么事都挑不起兴趣来,时时沉浸在一段旧伤痛中难以自拔,不肯把目光放向未来,”罗扇半玩笑半认真地道,“我虽然不了解您老人家的心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你才好,但是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减轻些胸中积郁的苦闷,要不要听?”

“听,说罢。”大叔哥浅浅笑着,抬起眸子望向天上皎皎的明月,眉宇间染上一抹清冷。

“很简单,找一件需要耗费时间和心力、但是自己并不讨厌的事来做,”罗扇笑道,“当然,最好是自身极感兴趣的事,若是没有,那就退而求其次,选一件你肯定会耐心做下去的事,做的时候就认真做,完全地投入进去,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用来睡觉,早中晚饭加起来就算花去一个时辰好了,洗漱、如厕、沐浴加起来再花去一个时辰,剩下的六个时辰里拨出四个时辰来专门做这件事,这样算下来的话呢,平时你郁郁寡欢的时间约六个时辰,现在就只剩下两个时辰,是不是比六个时辰要好熬一些呢?我总认为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伤痛的,可时间太难熬了,用这样的笨法子会好过得多,大叔哥你觉得呢?”

大叔哥哈哈地朗声大笑:“人的情感又不是钟漏,还能按时按晌地划分出来!亏你这丫头想得出这莫名其妙的法子!也罢,看在你成功地取悦了我,我就听你一次,你倒是给我个建议,我要做些什么事情才好熬过这‘郁郁寡欢’的漫长时光呢?”

罗扇歪头想了一阵,大眼一眨:“大叔哥,我和大少爷计划着自己开店做买卖呢,原想只找您老借些本钱的,我看不如您老也加入我们罢!和我们一起做小买卖,挣个零用钱花花,怎么样?”

大叔哥一听这话又是一阵大笑,直把罗扇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这么好笑么?不就是邀你入个伙啊,很滑稽么?很不科学么?图样图森破么?

“成,我看行,”大叔哥笑犹未尽地又在罗扇后脑勺上拍了拍,“你这想法不错,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拉我入伙做小买卖赚零用钱花呢,我同意了,我加入,几时开始?”

罗扇狐疑地瞄了瞄大叔哥满脸不正常的笑意,还是老实答了:“这一阵子我们先做计划,等一开春儿就正式着手,您看怎样?”

“行,就这么定了,本钱我出,等赚了钱后你们俩再慢慢还我,成罢?”大叔哥又忍不住想笑,不过接收到罗扇大眼里射出的“再乱笑就用蘑菇毒死你”的目光之后还是忍住了。

一行说一行就到了枕梦居门前,出门时落下的大锁竟然不知哪里去了,罗扇同大叔哥对视一眼,大叔哥压低声音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别出声。”罗扇点头,将身子藏进门边的暗影里。

大叔哥堂而皇之地推门进去,过了半晌便探头出来,冲着罗扇藏身的方向一招手:“没事,进来罢,白老大来了,你从屋子旁边绕过去回房就是。”

罗扇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白大老爷,几乎忘了,他是逢年过节都会到枕梦居来的,不过他每次来时她就自动避开了,所以一直也没与他照过面。

罗扇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大叔哥把门插上,罗扇便向他行了一礼,然后飞快地溜回后罩房去了。逛了小半晚上她也着实是累得不轻,好歹洗了脸和手脚,宽去衣衫钻进被窝里,没多时就睡着了,中途迷迷糊糊地听见对面灶房里有响动,推测是大叔哥在烧水沏茶,看样子又要与白大老爷聊通宵呢,翻了个身儿,一觉就照着天明去了。

罗某人在自己暖和的小被窝里团着的时候,白大少爷正坐在绿院上房的堂屋里冷冷盯着瘫在地上的杜良辰。杜良辰是被塞在白大少爷小轿底部特制的夹层里带进来的,小轿一直被抬进了绿院的堂屋——自从白大少爷搬回了绿院住,他每天都让人把轿子抬到屋里来,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习以为常了,反正白大少爷神智不正常嘛,没人会想到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以后用这顶特制的轿子来发挥某些作用而不让众人起疑心。

堂屋的门从里头上了闩,门外立着新买来的丫头绿萝和绿蔓,她们是补上次失火被烧死的两个丫头的缺进来的,而在此之前,她们做为白大少爷的那支隐秘军成员一直在府外静候主人的召用。

堂屋里除了白大少爷和杜良辰之外还有绿田、绿川、绿野和绿泽四个小厮,杜良辰被捆成了粽子丢在地上,嘴里堵着块布,满眼惊恐地望着高高地坐在上座的那个不怒自威、不语而寒的男人。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杜良辰拼命在心里搜索着自己的人脉网,他去过那么多家豪门华府,见过那么多的老爷少爷,却对这样一个无论在哪里都绝对会是最引人注目的人没有丝毫的印象!他此时相当地后悔自己今晚的狂妄,眼前这男人虽然到现在还一句话没有说过,可他就是被他浑身散发出的迫人的气息给吓着了,如果不是因为嘴被堵着,他怕是早就不顾颜面地向他求饶了。

战战兢兢地等了一阵,终见这男人微启了双唇沉声开口:“杜良辰,我问你话,你最好半个虚字也没有,否则我立刻让人划烂了你的脸、毁了你的嗓子,丢到大街上去现眼,听明白了么?”

杜良辰就是觉得这男人一定是言出必行,吓得连连点头,整个身子都跟着上下摇晃。

“你是怎么同桑仲搭上的。”白大少爷直入主题,桑仲是藿城知府的名字。

绿田上前将杜良辰口中的布拔掉,并且就势蹲在他的身旁,从背后腰间抽出柄亮闪闪的匕首来,刀尖儿就抵在杜良辰的脸皮上。杜良辰险些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道:“是…桑大人他喜、喜欢听戏,爱、爱戏成痴,又、又又、又…喜好男风…”

白大少爷眉毛也未动一根,似乎这答案早在他所料,仍旧沉着声:“你的话他能听几分?”

“大、大概七、七八分…”一向自认阅人无数善察人心的杜良辰从白大少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令他愈发地畏惧起来。

白大少爷只问了这么两句便不再问,看了眼绿川,绿川便拿着张写满字的纸并一盒印泥过来放在杜良辰面前,而后去替他解绑着手的绳子,也不等他看清纸上的字,扯过他的手在印泥上蘸了,结结实实地在那纸上摁了个鲜红的手印儿。

绿川把纸收起来重新立过一旁,白大少爷望着满脸惶恐的杜良辰瞧了一阵儿,忽而勾了勾唇角,淡淡地道:“杜良辰,可知方才的纸上写了什么?”

“不、不知…”杜良辰哆嗦连连。

“上面列的是你同本城十几位富户老爷的太太、宠妾、女儿之间私会苟且的细节,”白大少爷慢慢地在唇上绽起个笑,如同通往黄泉之路上盛开的曼陀罗花,“一部分是根据我的人打探到的关于你的行踪之后所做出的推断,另一部分就完全是无中生有了,不过呢,有你的指印摁在这里,再掺和上这些八成真的事儿,传出去的话由不得人不信。

“杜良辰,你可知这张纸若是贴到了藿城最繁华大街的街头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么?唔…估计你是不会那么幸运地死个干脆的,这里面任何一家伸出一根手指头来都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不希望我把这纸贴出去的话呢,就最好乖乖儿地听我的话,为我办几件差事之后我就把这纸交给你,并且赠你一千两银子,供你远远地离开这儿另谋生路。如何呢?要不要同我合作?”

杜良辰一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上这么个阎罗王,他肠子都悔青了啊悔青了!都这个地步了他还敢说个不字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怕死,怕得厉害,所以…所以他点点头,颤巍巍地道:“不知、不知爷要小的做什么?”

白大少爷慢慢地弯起唇角:“明儿黎府设宴,桑仲想必也在受邀之列,你随他同去,请他帮忙…撮合一桩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152、父亲难为 ...

大叔哥同白大老爷因聊了通宵,第二天直睡到上午十点多钟的光景才起身,大叔哥到后罩房来支会罗扇,说白大老爷中午还要去黎家赴宴,不用弄什么复杂的吃食,只看着做些最简单清淡的垫垫胃就是了。

罗扇心道明知今天有事要出去昨晚还那么放纵,这白大老爷也够没谱的,好基友什么时候一被子不行嘛,非得昨晚搞通宵,咭咭咭。

既清淡又得速成的食物罗扇先就想到了方便面,可惜枕梦居没那东西,一边琢磨一边进了灶房,把火生起来先烧水,见灶眼上的锅里还有不少昨天晚饭吃剩下的米饭,于是有了主意,取了两只带盖儿的碗出来各舀了多半碗米饭在里头,用筷子把米拨散拨松,趁着烧水的功夫从坛子里取了几颗自己腌渍的梅子,薄薄地切成片,再把干海苔、绿叶菜和香葱切成丝,然后再拿出一块鲣鱼干来,这鲣鱼是罗扇平时就加工好的,把鲜鱼处理干净之后下各种佐料煮熟,反复地用烟熏,烟熏后的鲣鱼硬如木块,所以被称为“木鱼”,又叫“鲣节”,可以用来做比较特殊的菜色,也方便保存。

罗扇将鲣节用食用刨刀刨成薄薄的刨花状,之后就把刚才切好的海苔丝、绿叶菜丝、香葱丝、梅子片和鲣鱼刨花一层一层铺在冷米饭上,洒上少许的细盐和芝麻,再取最上等的龙井茶叶适量,切成细丝,待水烧开后沏成茶水,盖好盖子闷上一会儿,待茶叶的清香味儿尽出,再将滚沸的茶水浇在米饭上,盖好碗盖以令茶水充分浸透——这就是东洋风的梅子鲣鱼茶泡饭,清淡爽口又暖胃。

罗扇把盖碗放上托盘,因恐那两人吃着嫌太清淡,又盛了一碟子自己腌的酱瓜茄,一路端着到了上房后门处,轻轻敲了敲,很快见大叔哥将门开了,脸上还带了几分讶异:“这么快?不会只给我们弄了两个冷馒头就咸菜吃罢?”

罗扇咯咯地笑了两声:“岂止是冷的,还特意放在背阴处用寒风吹了会儿呢。”

大叔哥抬手在罗扇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个脑崩儿,伸手接过托盘去,却听见屋里白大老爷道:“在门口杵着说什么呢?让那丫头进来,我瞧瞧。”声音慵懒而带着些微沙哑,听着倒像是昨晚嗯嗯啊啊过度了一般,着实性感得很。

罗扇目光猥琐地在大叔哥身上瞟了一圈,被他腾出一只手来摁住脑瓜顶向后一转,轰她回后罩房去,口里扬声向着里头的白大老爷道:“有什么好瞧的,一个粗手笨脚的丫头罢了。”说着便将门关上了。

白大老爷只穿着中衣,打着赤脚倚在临窗小榻的靠枕上伸懒腰,见大叔哥端着托盘进来,不由笑道:“今儿你来伺候我么?那我倒要好好受用一回。”

“滚起来吃饭,”大叔哥把托盘放在小榻上的床几上,“吃了饭赶紧滚出我这里。”

“鸠占鹊巢还这么理直气壮,”白大老爷笑着坐直身子,看了看面前这两盏盖碗,复又望向坐到对面的大叔哥,“划拳,赢了的先挑。”

“划你个鬼,两盅都一样!”大叔哥端过左边那一盅放到自己面前,烫得直捂耳朵,“儿子都生了仨了还这么玩心大!小心我去向他们仨告发你这个当爹的趁他们还小的时候干的那些个勾当!”边说边小心地揭开盖子,一股甘醇浓郁的绿茶香气扑鼻而来,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白大老爷向着他那盅子里瞅了一眼,然后一指另一盏,笑道:“相好的,帮人家揭开。”

“你自己没长手?”大叔哥拿了筷子准备开吃。

“那不是烫么。”白大老爷也拿过筷子,从大叔哥的碗里夹了片鲣鱼花放进嘴里,“不错。”

“你怕烫我就不怕烫了?!”大叔哥好气又好笑地抬眼瞪向面前这个懒男人。

“你舍得烫着小云他爹?”男人向前探了探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少来这套!甭拿小云说事儿,没脸没皮的…”大叔哥横眉冷目地同这男人对视了一阵,终究还是敌不过这张脸上的笑容,伸手替他把另一只盅子端到面前去,顺便揭开了盖子放在一边,“吃罢你!看见你这张臭脸一次老子就少活一天!”

“我就不谢你了,显得生分。”白大老爷笑着低头去吃自己的那一份,慢慢吃了几口之后才又抬起头来,“我上回让你帮着暗中留意的事怎样了?那个叫小扇儿的丫头人品如何?”

大叔哥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了白大老爷一眼:“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闲得你!”

白大老爷又吃了几口才道:“这不是太上皇的丧期过了么,昨儿老太太又把我叫去催着给孩子们相看人家呢,我琢磨着小云这孩子一阵儿正常一阵儿疯傻的,先不急着给他说亲,没准儿再过些日子就能恢复也说不定,到时候再给他相看更好的人家,然而怎么着也得先把老太太那里对付过去,往他房里放个人也能拖上一拖,那个叫小扇儿的丫头要是你看着人品没什么问题,我这就做主让小云纳了她。”

“这事儿你问过小云的意思了么?”大叔哥忽然没了食欲,把盅子往前一推,撂下筷子倚到身后的靠枕上看着白大老爷。

“问过几次,都被那小子胡搅蛮缠地把话给岔开了,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跟他老子面前儿装呢,”白大老爷略带无奈地笑着摇头,忽地抬眼望向大叔哥,星亮的眸子里一阵闪动,“你说,我要不要逼一逼那小子?”

“怎么逼?”大叔哥挑着眉头看他。

白大老爷便冲他招手,大叔哥探身凑过去竖起耳朵,听得白大老爷在耳边笑道:“你同小云一个鼻孔出气,我才不告诉你。”

“欠收拾你!”大叔哥好气又好笑地一巴掌拍在白大老爷的腿上,“我劝你省省心罢,免得…嘿嘿!”

白大老爷摸了摸盖碗,见不怎么烫了便端在手上,扒拉了两口饭,笑道:“我儿子我不操心谁操心?只要你不给他通风报信就成。”

“你就说说罢,我保证不告诉他便是。”大叔哥道。

“那个叫小扇儿的丫头,我看过她的履历了,”白大老爷边扒尽最后一口饭边瞟了大叔哥一眼,“她很快就要及笄,府里每年一开春儿都会放一批适龄的丫头出去或配人或各回各家…小云若是不愿将她收房,我就亲自给那丫头找个合适的人家儿配了,打发出府去。”

大叔哥闻言眉头一跳:“我看你真是闲得屁股生疮了!这种芝麻大的事你也管?!”

白大老爷倚在靠枕上,晒着透过窗纸洒下的阳光,垂着眸子出了半晌的神,方才慢慢地说道:“阿彻,你和我经历过的纠结伤痛,我不想让我的儿子们再经历一次。你不晓得…有几次我偶尔想过来枕梦居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小昙在院门外的竹林里立着,原以为他是要寻我或是小云有事,却谁料他只是自己在那儿站上良久,然后便离开了。他既不是找你我也不是找小云,而能在这枕梦居之内的人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就只有那个丫头了。

“那丫头来此之前是在小昙身边儿伺候的,小昙若中意她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收了房,却又为什么把她送来此处,宁愿在外面隔墙单望也不肯叫她出来见上一面?据我猜想,小昙是极珍重这个丫头的,许是觉得只让她做个通房或是姨娘委屈了她,却又无法解决两人身份地位又太过悬殊的问题,只好硬是这么克制着自己。

“这几个月他不止一次地透露出想要放权的意思,小三儿前几次从书院回来也说过不想走仕途、愿意回来帮着家里看顾生意的话,这个小昙便想撂挑子卸任了,我看归根结底是为了那丫头。

“我是不知道这个小扇儿究竟怎样与众不同,我只认定了一点:兄弟阋墙之事绝不允许发生!倘若被我发现他兄弟两个有这样的苗头,我不管他俩将来是否会恨我这个当爹的,我也坚决要将这红颜祸水彻底清除——不计任何手段与代价!

“所以,阿彻,你若是为了小云好,就替我好生问问他,我也不是偏心向着他,毕竟他这样疯疯傻傻的比不得小昙,那丫头又会照顾人,放在小云身边比放在小昙身边更合适些,小昙极有可能将来就是白府的当家人,那丫头若跟了他,怕也不比跟着小云更轻松自在,两下里衡量起来,只有把那丫头给了小云对三个人都更好些。

“而那丫头要是个心不定的,像那起妇人般只想着攀高抱粗,那我就当真不能留她了。”

白大老爷说罢,展眼定定地望着大叔哥,大叔哥沉默了良久方才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那丫头是个不错的,为人上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又何必心急呢?孩子们都已成人,且一个个的不比你脑子笨,同辈之间自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你不可能宠他们护他们一辈子,有些事还是当放手时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面对罢,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长强行插手孩子的事最严重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你自己不就是这种事的牺牲品么?难道你想让小云和小昙变成第二个你我?”

白大老爷看了大叔哥一阵,忽地一抬长腿,将赤着的脚丫子蹬在大叔哥的胸口上,笑眯了眼睛道:“我倒没早发现咱们彻哥儿几时变得这么通透心宽了,莫不是因粗粮吃多的缘故?”

大叔哥推开白大老爷的腿,哼笑着道:“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我看你还是先把你自己兄弟的事处理好了再说罢!别告诉我说前一阵儿你们的某家铺子里发现了用来毒老鼠的砒霜险些落进做蛋糕的面粉里这事与他没有丁点儿关系!他这可是在毁你白家招牌!”

“没有证据的事怎能随便往人头上安?”白大老爷笑着摸摸自己鼻子。

“你瞧你瞧,说你护他护得没谱儿罢!”大叔哥冷眼瞥着白大老爷,“管你的,反正是你们白府家事,与我这外人无关。”

白大老爷只是笑,半晌才伸了个懒腰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子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立住脚望着大叔哥笑:“莲衣是被惯坏了,我原是打算把小云和小昙的婚事敲定之后就带着他离开府一段日子,让大家都清静清静,可那俩小子又这么让人不省心,我现在倒成了左右为难了。”

“你是怕你不在府中时俩小子的婚事让老太太给强行定下?”大叔哥也笑了,“你这个爹当的也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不过呢,谁教你天生没个爱争斗的心呢,府里的大权你不要,自然在老太爷老太太那里气势就少几分,这才被他二老给压制住。”

“再怎么样那也终归是亲爹亲娘,”白大老爷坐到镜台前面去梳头发,“年轻时不经事,对二老行事也多有怨怼,而当自己也做了父亲之后,便能体会到爹娘的爱子之心了,再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能怨二老一辈子不成?阿彻,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伯父伯母了。”

“从我离家那一日起我便与那边没有任何关系了,”大叔哥望着镜子里白大老爷的脸淡淡地道,“我与你不同,我没你那么心软,离了就是离了,断了就是断了,反正家里又不是只我一个儿子。我在你们家赖的时间也够久了,你若是不耐烦我再留着,我这次可以很干脆地走人。”

白大老爷丢下梳子起身走过来,抬起脚踩在大叔哥的身上将他蹬得歪倒在榻上,笑道:“你白吃白住我们家这么多年,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门儿都没有!别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如是的!”

这名字一经脱口,两个人不由自主都顿了一顿,白大老爷收回腿来,垂眸笑了一声:“你就是想走,也得等小云大婚后罢,他可是你的义子。”

“行了,少啰嗦,赶紧收拾妥了赴你的宴去。”大叔哥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白大老爷走出正房门时,忍不住向着后罩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种做法的茶泡饭,天下间除了如是之外,居然还有第二个人会!

153、作茧自缚

罗扇和大叔哥是在正月十七这天上午得到这个令人震惊震经又震精的消息的――白家的二老爷白莲衣――要纳黎家大小姐黎清清为妾!为、妾!妾!

罗扇张着血盆小樱口瞪着青蛙大眼睛足有十几分钟都回不过神来,直到消息的传递者白大少爷低下头来在她的嘴里数牙齿时才勉强翕合了一下嘴巴咽了咽口水。

“还是桑知府做的冰人?”大叔哥也觉得这件事着实太不可思议,黎清清是什么身份?与白府并称为河东首富世家的黎家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肯给别人做妾!就算是她肯,她家里人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啊!尤其――尤其她要嫁的居然还是白二老爷白莲衣!这就更离谱了,白府里谁不知道白莲衣现在的正室太太压根儿就是个摆设,且除了白大老爷之外,没人能比他大叔哥更清楚白莲衣的心思了,在白莲衣的眼里心里,永远只能容纳下一个人,而那个人――反正不可能是黎清清!

白大少爷点着头,脱去鞋子盘膝坐到窗前榻上去吃罗扇做的糖心莲蜜饯。外面从半夜就开始下起鹅毛雪,这会子天仍然阴得很,白大少爷一路过来也未撑伞,落了满头满身的雪花儿,罗扇把他脱下的狐皮大氅搭到衣架子上去,往炭盆里多添了几块儿炭,挪到榻边,又给榻上的大叔哥和白大少爷各自杯子里续上滚滚的香茶,屋子里暖意融融,使得再不可思议的消息也骤然间显得无足轻重了。

罗扇将白大少爷的束发簪子拔下来,把头发打散,然后拿着块干干软软的大巾子给他擦头发上化掉的雪水,白大少爷边在那里嗑松子边任由她拾掇,顺便接着大叔哥的话:“桑大人还亲笔题了块牌匾,上面写着‘佳偶天成’送给长发哥哥了呢,因为是纳妾,所以也不必多准备,听说下个月新姨娘就过门儿。”

大叔哥看了眼白大少爷,没有再多问,只倚着靠枕在那里喝茶。罗扇给白大少爷擦干头发,用梳子梳好,重新绾起来用簪子簪上,然后就去后灶房里准备做午饭。大叔哥听着罗扇关了后门出去,这才看向白大少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白老二吃错药了么?”

白大少爷吹去松子瓤上面的薄皮儿,把嗑好的一小把黄澄澄胖鼓鼓的瓤儿全都放在旁边的一只空碟子里,然后才拍拍手,不紧不慢地道:“十五那天晚上我派去监视着他的人看见他和黎清清约在个无人的巷子里见面,我的人无法近前,也未听到内容,不过黎家在十六设宴,他两个无非是商量着在宴上下套让我或是沐昙钻罢了,所以我便先有了防备。

“黎家老爷子在世时酷爱玩石,曾请了高人巧匠来帮他设计园景,那巧匠便将他从各地搜罗来的假山奇石建在了一片约有百亩之广的湖中,山石林立,与湖水相映,倒也算是个奇景。昨天前去赴宴时黎清雨便邀了众宾客泛舟于湖游赏那石林。

“因人多石密,无法乘大船共游,所以众宾客分乘了七八条小船在那纵横交错的石林间分散穿梭。撑船的是黎府下人,原本该最熟悉石林湖的地势,可我们那只船上撑篙的不知怎么七拐八绕的就同黎清清和其它女眷所乘的那只船给撞上了,那船上其他人都还好,只坐在船边的黎清清一个没坐稳翻下了湖去。

“而我们这只船却因相撞而晃得厉害,白莲衣本与沐昙并排坐着,这么一晃,他就‘不小心’撞在沐昙身上,把沐昙也撞下了湖。黎清清的丫头在那里哭喊着说黎清清不会游水,便有人叫着让沐昙去救黎清清,众目睽睽之下沐昙不能不救,然而若要去救,那黎清清被水湿透了衣衫,虽然穿得不薄,却也难免要在湖中近身搂抱,到时沐昙就算是救人之举也不得不为全她名声而娶之进门了。”

大叔哥听至此处不由冷哼了一声:“白莲衣同黎清清倒是算计得挺细致,这女人心思也实在阴深,如此寒冷的天气落湖,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愿做的。之后呢?”

“之后,”白大少爷一笑,“我一脚把白莲衣踹下湖去了。”

大叔哥听得哈哈大笑:“只怕白莲衣未必肯帮着沐昙救黎清清罢?”

“所以他一落湖我就伸手把沐昙拉上船了,”白大少爷喝了口茶,“之后我夺过撑篙下人手里的篙,借口要撑船过去救人,把船撑得越离越远,白莲衣无法回到这只船上来,只能上到离得近的女眷的那只船上,而要上到那只船上,就只能把黎清清顺便救上去,否则众怒他可担不起,想不救都不成。

“原本这样的事均属迫不得已,男方若不愿娶、女方若不愿嫁,只要打点一下在场目睹之人莫往外乱传,马马虎虎混过去也就是了,白莲衣只怕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肯去救黎清清,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位桑知府正好也在,当场就礼教行端节操贞守等道理泱泱地说了一大篇,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放至最大,且还十分热情地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自做媒为白莲衣与黎清清搓和,回到岸上后找来纸笔当场写了‘佳偶天成’四字着人去做匾,还盖了知府大印――事已至此,黎清雨兄妹和白莲衣就算想推也推不得了,黎白两府家业再大也不过是商人出身,谁敢不给知府面子?此事就这么板上钉钉地定下来了。”

大叔哥摸着下巴纳闷儿:“这个桑知府怎么在此事上这么有心呢?要知道黎家肯定是不想同意这门亲事的,他这么硬赶鸭子上架可就把黎家给得罪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白大少爷淡淡道:“桑仲在藿城任期将满,一开春就要回京述职调到别处去,他又哪里还在意这个?”

大叔哥看了白大少爷几眼:“莫非你在桑仲身边也安排了人?”

“物尽其用罢了。”白大少爷的黑眸映出炭火红红的光,“黎清清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嫁给沐昙,如今这一目标再无希望,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我更感兴趣的是白莲衣此刻的心情和以后的日子,”大叔哥越想越是好笑,“两个人原本因各取所需才结成同盟来着,如今成了两口子,只怕反而会分崩离析呢――你小子,疯了一场后比以前愈发坏了。”

白大少爷却未笑,眸光反而一片森冷:“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怎么争。当初白府与黎府有意缔亲时,她争的是嫡长孙媳的位子,我与她订了亲后她又争我白家的财产和客源,见到了沐昙后又想争一个合心合意的郎君…这一回且看她还要争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贪心。”大叔哥笑着伸了个懒腰,“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知足常乐呢?”

话音落后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罩房的方向偏了偏头,见白大少爷眸里带着一丝笑意地看着他:“总是有的,不过你没希望得到了。”

“嘁,别得意太早,”大叔哥瞥他,“某人这会子只怕还把你当成个傻子疯子小孩子来照顾呢,当心别弄巧成拙再生出什么‘姐弟’情来,看你到时候指天骂地去罢!”

正说着,某人便敲门进来了,托盘里端着热腾腾香喷喷地饭菜,衬上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儿,立时便带了一屋子的融暖春意。白大少爷跳下床去把托盘接过来放上小几,又跟着罗扇前前后后往后罩房跑了两趟把饭菜上全,然后就拽过一把椅子放在榻边让罗扇坐下一起吃,以前三个人也这么吃过数回,因此罗扇也不同他们客气,布好碗筷,三人边说笑边用饭,饭毕泡上茶来慢慢喝,白大少爷便把方才剥好的松子放到罗扇面前让她吃,罗扇就让他讲讲黎府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人和事,白大少爷拣着有趣的说来,真真假假有的没的,直把罗扇逗得呛了好几回茶水。

屋外的天空愈发阴得厉害,雪也越下越大,朔骨的寒风呼啸呜咽着给这天地凭添无限凄寒萧索,然而每个人所选择的路不同,眼中的风景也就不同,当一些人被包围在冰天雪地中的时候,另一些人却在拥有暖炉香茶和知己的雅室里知足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白府上下一片忙碌,所为的自然是白二老爷白莲衣的纳妾事宜,经过黎家人坚持不懈的周旋以及同白二太太陈氏娘家的艰难交涉,最终白、黎、陈三方达成协议,同意黎清清以贵妾的身份嫁进白家二房――这已是陈家最大的让步了,原本黎家还想给黎清清博个平妻的身份的,奈何白二太太的娘家陈氏一族也非小户,终究还是未能达成目的。

过门吉日定的是二月十八,中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对方是黎府千金,就算只是纳妾也不能潦草怠慢,这期间听说黎清清还自尽过一回,幸好被人及时发现给救了回来,又听说白莲衣闹着逼白老太爷和白大老爷动用一切手段把这桩事给退了,只是这一回他再受宠再被疼也没人能帮得了他――知府大人主动提出办事那天要过来赴宴,还带着藿城一应大小官员前来捧场,这对于一个商家来说也算得是无尚的荣耀了,谁还敢推掉这桩亲事?

合府忙碌白二老爷纳妾之事的时候,大闲人白大少爷便天天在枕梦居泡着,同罗扇和大叔哥计划三个人的小买卖――大叔哥私下告诉白大少爷说罗扇也拉他入伙的时候,白大少爷也笑了半天,罗某人当然不知道这些,只管兴冲冲的每天做着筹划和预算,就等着一开春儿就立即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

二月初二这天,罗扇一早就换上了男装等在院子里,虽然昨夜兴奋得大半晚没睡着,今早起来还是相当地精神抖擞,坐立难安地满院乱转。好在白大少爷很是了解她,早早地就过来接人,这一回因是要大白天出府,罗扇不好往外混,白大少爷便将小轿停在后花园门口,让罗扇先钻去,然后他自己再坐进去――这轿子他已经让人悄悄地改装过了,里头有一个夹层,正好能藏下罗扇这种身形娇小的人,于是两人合乘一轿,大大方方地出了府门,大叔哥因只负责出本钱,真正买卖上的事他并不插手,所以也不用跟着出去。

出门之后找一避人处落下轿子,抬轿的也都是自己人,只让他们在原地守着,白大少爷便和罗扇步行上了街。

街上薄雾尚未散尽,在清晨的阳光下如同乳**的轻纱萦绕在檐角梢间。枝上麻雀叫得欢快,路边稀稀落落的行人都带着股新春的精神劲儿相互打着招呼。略显凛冽的晨风吹过屋顶上的残雪,将清新的空气吹进鼻中,远远近近鸡犬相闻,红梁碧瓦大地春回。

罗扇掩饰不住满心的兴奋,眉梢飞着笑意地伸开双臂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脱口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的空气啊!真舒服!”

白大少爷眸光微闪,伸手握住了罗扇的手:“我会让你一次比一次舒服。”

呃…这话怎么听着…有一种啪啪啪的暧昧气息呢…罗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白大少爷的手里拿出来,笑道:“按照计划,今儿我们上街是要找合适的位置设店面,先从哪里开始呢?”

“先从吃早饭开始,”白大少爷笑着收回感觉空落落的手,一指街边摆出来的几家早点摊子,“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你也没吃罢?”

“没呢没呢,先吃!我还没在外头吃过早点呢!”罗扇欢喜雀跃地往那厢冲过去,挨个打量摊子上摆的吃食,没见过的便一一指着问摊老板都叫什么名字、大致是怎么做的。

这样美好的一个早晨人人心情都很不错,摊老板见着这么一个面白唇红喜相迎人的小后生也满是好感,便也热情地回答罗扇的提问:“这个是单笼金乳酥,用酥油做配料蒸出来的饼子;这个叫‘巨胜奴’,是用酥油、蜜水和面用油炸出来,外面再沾上黑芝麻;那个外形像金铃一样的吃食就叫做金铃炙,还有这个是千金碎香饼、贵妃红、杨花泛汤糁、甜雪、鹭鸶饼、去雾饼、蜜云饼、飘香梅花糕、鸡骨云糕、鱼肉蒸糕、八宝油糕…”

罗扇看得眼花缭乱,最终要了两三样卖相好的、从未吃过的点心,就着野鸡肉馄饨吃了,白大少爷则要的是简单的鹅肉松包子和豆浆。

吃饱喝足,两个人迎着春天金透的阳光开始了新生活的快乐开篇——

作者有话要说:

154、创业艰辛

很多事情都是想着简单做起来难,尤其做买卖这种事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要兼顾的东西有很多,能满足所有条件就很不容易,罗扇亲身这么一跑才知道自己曾经闭门造车的那些个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和天真。

找合适的店面位置不仅需要体力,还要看你的眼光、预见性、个人机遇以及能与人谈价钱的好口才。罗扇和白大少爷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每天早出晚归,从城东考察到城西,从城南寻觅到城北,几乎把整个藿城的犄角旮旯甚至男女公厕都考量评估过了,不是地段好但租金贵就是租金便宜但地段差。

虽然是大叔哥出本钱,但是日后还得还人家啊,所以罗扇也是精打细算着能省则省,毕竟她和白大少爷要开的只是小铺子,就算真能做起来也不见得能挣多少钱,同大叔哥关系越好才越不能欠着人家的情分。

找铺子难,谈租金也难,罗扇和白大少爷做的是小本生意,一文一厘都得挣,遇着脾气好的出租者,大家谈不拢价钱就好说好散,遇着那脾气不好的当场就能指着你鼻子骂个狗血淋头,偏偏白大少爷对这些事“一概不懂”,所以基本都是罗扇从头到尾来谈的,当那些凶恶的出租者指着罗扇破口大骂的时候这位爷还在旁笑眯眯地笼着手看热闹呢,气得罗扇挥着小拳头照着白大少爷后背一顿捶,把白大少爷追打得抱着头满街跑,嘴里还嚷嚷着“谋杀亲徒”的话,只是嚷着嚷着后来就变成了“谋杀亲夫”,罗某人正在气头上,压根儿就没注意。

创业艰难,罗扇每天回到枕梦居后累得屁都放不出来了,坐在那里给大叔哥汇报当天的情况,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大叔哥轻轻将她拍醒,眼儿一睁还能接着说,一个字都没漏。

大叔哥私下里便和白大少爷道:“丫头到底还小,别太累着她了,你也适时帮帮她。”

白大少爷慢条斯理地道:“这丫头表面看着一副无所谓、不上心的样子,实则内里也是个好强的,这事儿她既然想办好,就让她自己来罢,我若插手,她怕是要对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的。只有历经千辛万苦取得的成就她才会更加珍惜和难以割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