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坐在餐桌那吃到一半的时候,就不肯再吃了。

他坚持要吃小笼包,家中的厨师赶紧去做了,但是过了二十多分钟端上桌来老人又带着疑惑吃了一两只就不吃了,还问一旁的女儿道:“怎么杭州的汤包也是这个味道吗?吃着和家里的一样。”

黎曼道:“爸爸,这个就是家里做的呀。”

黎老坐在那怔愣了一会,拧眉道:“啊,今天我们没去杭州吗,应该是你去看学校的日子呀。”

黎曼奇怪道:“什么学校?”

黎老略微有点着急,包子也不肯吃了,放下筷子道:“你考大学嘛,成绩快出来啦,咱们说好了先去看看学校,到时候是在中国美院还是京城美院读书,你不是还没想好吗?我都想好啦,你去哪里都行,爸爸去那边开一家分公司就好了,到时候陪着你过去读书啊……”

黎曼眼眶发红,但还是笑着道:“我已经读过大学了,爸爸,我都长大了,你看看,我孩子都这么大了呢。”

黎老慢慢抬头看她,又看了一旁的黎江,像是重新确认了一遍记忆,过了好一会才“哦”了一声,笑了两声道:“是是,是爸爸忘了,你跟我再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黎曼轻声又跟老人说了一遍她读书的事,又说了黎江的年纪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老人认真听着,嘴里小声跟着重复,像是学习说话的小孩子,努力去记住那些。

黎曼看得心里难受,握着他的手嘴角扬起一个笑,声音略微颤抖:“爸爸没事,你要是记不住你就来问我,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些都没关系的。”

黎老念叨两遍,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下次不会再忘了。”

晚饭后黎江推着老人去了房间休息,他弯腰跟老人说悄悄话:“外公,你别怕,要是记不住你来问我,我偷偷告诉你,不告诉妈妈。”

黎老笑了一声,神情放松了许多点头道:“好。”

黎江扶着老人去床上休息,又帮他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在床头,一切都是老人习惯的那些。

黎江问道:“外公,你要看书吗?”

老人手在床铺上摸索两下,点头道:“要的吧,总觉得还有什么忘了。”

黎江去给他拿了书和一个笔记本过来,还递给了他一支笔,老人这才高兴起来,点头道:“对对,我差点忘了写日记,要记下来才放心啊。今天晚上你妈妈说什么来着?你帮我想想,我写下来。”

黎江坐在一旁慢慢说了一遍,有些时候老人提笔忘字,他就帮老人写下来。

黎老看到他一笔一划的写,夸奖道:“对,写的不错,一点都不潦草,这字好看。”

黎江笑道:“那当然了,我和大哥的字都是您教的啊。”

黎老笑呵呵道:“小舟吗?小舟今天晚上没来吃饭,昨天也没有来。”

黎江故意吃醋道:“外公怎么对大哥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今天晚上都差点把我忘了。”

黎老摆摆手,笑道:“那不一样,小舟比你听话多了,你小时候最淘气,我刚才又想起来好多呢,你是不是还打碎过一个花瓶?小舟给你求情来着,你们俩在家里写了一个暑假大字,小舟抄《论语》,你就只会写‘我错了’,写到后来还委屈的不行,后面十几张大字都是你哥哥帮你写的。”

黎江揉了鼻尖一下,有些怀念的笑了,“大哥对我很好。”

“嗯,你以后也要对你哥哥好啊。”

“我会的,外公。”

黎江帮老人写完了日记,坐在那没有走,安静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外公,大哥之前是不是来找过您,他答应替您照顾我?”

黎老神情有些茫然。

黎江伸手替老人盖了盖毯子,失笑道:“是我错了,不该来问您的,就是今天在公司听见大哥说了一句话,总是忍不住多想。”

黎老躺在那道:“小舟经常来看我,说的也很多。”

黎江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听见点头道:“嗯,大哥对您也很好,他在外面都不怎么说话的。”

黎老想了一阵,对他道:“过年的时候,小舟来跟我说,他说他想通了,要回来。”

黎江放在毯子上的手顿了一下,认真去听。

“他来跟我谈了谈,还特别认真的留了一个电话给我,说他过完年就18岁了,以后不用什么事儿都麻烦明山,要是你再有什么麻烦了,他就去警察局领人去。”黎老笑呵呵的拍了外孙的手背一下,感慨道:“你都进两次警察局啦,你刁叔担心的不行,来我这做了两次检讨,说没看好你,你知道你大哥怎么说的吗?”

黎江听出来老人说的是他们高考那一年的事,这也是他不知道的一次谈话,轻声问道:“大哥怎么说的?”

黎老一双眼睛里已经有些浑浊了,但是却带着和当年一样慈爱的表情看着外孙道:“他跟我说,弟弟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磨砺,以后也不用再磨练什么了,他会回来,会照顾你,你呢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黎江垂着眼睛,手指微微颤抖,过了一阵才笑着道:“好,我会听大哥的话。”

所以就算是大哥当年跟外公承诺过,才会陪在他身边也好,就算是掺杂了其他的因素才有了这份喜欢也好……只要是大哥给的,他都要。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但是大哥只要在他身边,他想,他都可以坚持下去。

第121章 事发

冀州。

江心远在办公室内坐立不安, 他起身绕着走了两圈,又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坐着的陈琢玉, 一双眼睛里都带了红血丝, 满是疲惫和愤怒:“这和陈家当初承诺的完全不一样,如果你不能管事说话,就让陈老板出面, 我要见他!”

陈琢玉泰然自若,坐在那随意道:“之前跟你说过了,老板有事回新加坡去了。”

江心远又道:“那本来还有三千万资金呢,那可是公司担保抵押给银行的……”

陈琢玉道:“那个啊,被人拿走了。”

江心远气愤道:“谁拿走的!”

陈琢玉比了个手势, 无奈道:“财务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江先生以前的公司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卷款潜逃, 追了六年都没什么消息呢。我这更不好找了,您说是吧?”

江心远胸口起伏两下,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姓陈的,你是故意的?”

陈琢玉惊讶道:“江先生现在是法治社会, 说话要讲证据的。”

“你别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大家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要死一起死!”江心远恶狠狠看向他, “陈琢玉,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我劝你最好早点认清现实。”

陈琢玉轻笑了一声, 起身道:“我只是来知会江先生一声,话带到了,江先生有时间跟我放狠话,不如想想怎么找钱。”

江心远等着他出去之后,才气急败坏地推倒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又砸了两个花瓶,依旧是脸色难看。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打开,江彭亮急急忙忙跑进来,脸色煞白道:“小叔,我去见陈小瑶她们家里人了,她爸妈一分钱也不肯拿出来帮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江心远呵斥道:“慌什么!”

江彭亮唯唯诺诺站在那,缩头缩脑地不敢说话了,但依旧看得出神情慌张。

江心远一看到他这幅扶不起来的样子就心烦,他闭了闭眼睛道:“陈家现在账目也出现了问题,他们未必是不帮,只是公账怕是走不通了,你再去陈家一趟,带着陈小瑶一起过去,多少请他们帮一些忙,只是临时周转,过不了多久资金就到位了,我已经在联系认识的银行,坚持完这段时间把手头的项目做完一期就是几倍的利润。”

江彭亮信以为真,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出去了。

江心远站在办公室里,握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刚才拿起花瓶往桌上砸的时候掌心被割破了一道口子,心里也是第一次有些不稳,比任何时候都开始担心,像是站在台风眼里,脚下只有方寸容身之地,稍微踏出一小步就会粉身碎骨,他只能站在这,等着台风聚拢到他脚下,卷走最后一块土地,让他坠入无尽深渊。

江心远额头上都是汗,他觉得自己跑不了了。

江心远没心思待在公司,急匆匆开车离开,在市区里七绕八绕几圈之后,确保没什么可疑车辆跟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到了一处老旧的筒子楼小区里。

这里是要拆迁的地段,但拆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剩下的老旧房屋时不时停水停电,只有一些外来打工的图房租便宜住在这里,人员流动性大。

江心远到了之后,找到其中一栋筒子楼走上去,楼道里光线不好,即便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灯也坏了,基本上依靠摸索上去,江心远爬了五层楼之后额头上已经冒了薄汗,他抬手在那扇脏兮兮的木板门上敲了几下,里面的人警惕道:“谁啊?”

江心远低声喊了一句,“是我,开门!”

房门打开了,郭兰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江心远挤身进去,拧眉道:“进去再说。”

郭兰答应一声,等他进去之后还特意张望了一下,才关上门跟进去。她给江心远倒了一杯水,但是对方一点喝的意思都没有,坐在她那个破旧得已经掉皮的沙发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这边环境是有些不好,也没办法,等以后空了我买些东西回来再收拾一下家里……”郭兰小心看着他脸色,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心远皱眉道:“我这里还有些钱,等晚上的时候我让彭亮给你们送过来。”

郭兰听到能见儿子很高兴,但是很快又小心道:“怎么突然送钱过来?”

江心远道:“公司这段时间会很忙,彭亮现在留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会给他和你们各自一笔钱,他以后去外面创业也好,找份儿什么工作也可以,总之暂时先不要留在冀州了。”他白天跟陈琢玉放狠话是一回事,但是他自己心里也在打鼓,他在西北和刚来冀州的时候都做过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如果真要被一同揭发出来势必要坐牢。

郭兰不懂这些,但是听到他说脸色也变了下,努力维持了笑容道:“心远,怎么这么突然?是彭亮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好好教他,他从小就聪明,而且什么事都听你的,你要是实在心烦不想教他,我去跟他说,让他听话,好好在你手下做事……”

江心远烦躁道:“我让他走,你听不出来吗!”

郭兰道:“心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江心远不想说,坐在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他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还要再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去解释他的失败,是他自尊心不能忍受的。

郭兰哭了起来,“心远,你不能这样对彭亮啊,你明明知道他是……他是江家唯一的骨血了,咱们当初日子多苦啊,当年你要念大学,你和我分手我不敢说什么,可我心里有你,舍不得你,才嫁给了你大哥,你的学费是我卖血给你凑的,你都忘了吗?你父母临终,也是我送走的,现在家里就彭亮这么一棵独苗啊,你怎么舍得不管?”

这话江心远听了太多遍,但依旧有些心软,压着火气道:“我不是说了,给他钱吗!”

“可是,可是当初说好了给他股份,还有一家公司……”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他现在不留在公司,是对他好。”江心远松了松衣领,皱了眉头,他心里烦躁,只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几期工程质量有问题,当初是找人摆平了,但是真要是被抖出来任何一件都够吃几年牢饭,还有桥梁钢筋……反正事情很多,你就不要再问了。”

郭兰吓得不敢再哭了,怔怔地站在那,很快又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道:“好,我相信你是为了彭亮好,他跟你亲,你肯定会把最好的给他。”

江心远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安顿好他,你们也走吧,最好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第122章 揭露

江心远跟郭兰说了一阵, 门外很快又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拿钥匙开了门。

郭兰站起身走向门口那, 那人也刚好推开了门, 江连忠手里还拿着钥匙,他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头发基本已经全白了, 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衣服也看起来脏旧,手里还提着一个破烂的袋子。他回到家先是闻到了烟味,问道:“谁来了?”

郭兰低声道:“还能有谁,心远来了。”

江连忠很高兴, 把手中那个袋子放下对江心远道:“怎么有空过来?留下一起吃饭吧?”

江心远看到他那副又黑又瘦的样子像是一个糟老头子,整个人都反感的不行, 不耐烦道:“我哪里有空, 这就要回去了,等晚上的时候让彭亮过来一趟,给你们送点东西。”

“彭亮要过来?”江连忠眼睛都亮了,转头吩咐郭兰道:“你听到没有, 晚上的时候做几个好菜,我们一家太久没聚到一起过了。”

江心远黑着脸就骂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 还聚什么聚?!”

江连忠脸上的笑容僵在那, 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他这几年来东躲西藏,有家不能回, 有亲人不敢相认,听见他问忍不住嘴唇抖了抖道:“我什么身份,那是我愿意的吗?这么多年,你不见我们,怎么,见了面就嫌弃我这个大哥了?”

郭兰脸色变了,呵斥道:“连忠,你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要说这么伤感情的话!”

江连忠道:“是他先说的,外面的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他怎么能看不起我……”

郭兰急匆匆打断他道:“咱们这么多年不都是心远在照应吗,而且他替咱们养着彭亮,彭亮现在这么有出息,你也应该谢谢人家呀!”

提到儿子,就戳中了江连忠的软肋,他嘴唇嗫嚅几下,又缓和了神色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坐在那跟江心远说话。

“彭亮什么时候来啊?”

“晚上吧,半夜过来一趟,送点钱之后也别留他,让他快走。”

“哦哦,可是我也好久没瞧见儿子了……”

“你瞧见他又能做什么!”江心远有些不耐烦起来。

江连忠坐在一旁佝偻着身子有些沉默。

郭兰就看看老公又看看江心远,紧跟着道,“让心远带着吧,彭亮这孩子从小也是在你跟前长起来的,孩子交给你带,我们两口子也放心。”

江连忠抬头看她,却被郭兰使了一个眼色,又低下头去。

江心远却没什么和他好说的,嫌弃他身上味道难闻,很快就拧着眉头起身走了。

江连忠等他走了,又转向郭兰问道:“心远这次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彭亮有什么关系没有?”

他问江心远公司的事,郭兰是不会说的,但是问起儿子江彭亮,她又不得不说。

江连忠起初听到的时候和郭兰反应差不多,但是他的担心一半在儿子的利益上,另一半也在担心自己弟弟,他叹了口气道:“心远这日子也难,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郭兰转身去做饭了,当做没听到。

她也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这个男人窝囊了一辈子,即便说了顶多也是跟着一起着急,什么用都没有。

江连忠拿起桌上抽了一半的烟,犹豫一下,还是狠狠吸了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好烟了,前几年是躲着没钱,现在是有钱也不敢拿出去花用,有些时候还要去捡些瓶瓶罐罐,昼伏夜出,活得像只老鼠。

家里没人跟他说话,他就坐在那自说自话,喃喃讲给自己听:“没事的,心远能安排好这些,他从小就聪明,而且我们交情也好,我带他长大的,当初为了供他读书我自己都不念了,在窑厂搬砖养他,他知道的,感激着我的好……”

郭兰只简单做了一点饭菜,并没有听丈夫的话做的多丰盛,完全没有迎接客人的打算。

她对儿子江彭亮最为关心,江心远让他把钱送过来,她甚至都没打算让儿子来这片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没打算让他踏入这一处简陋的出租屋内,不想他和这地方沾上什么关系。

郭兰吃过晚饭后,趁着夜色匆匆出门,去了略远一些地方的一处路口,她特意小心看过了,找了没有监控设备又只有昏暗路灯的地方,耐心等着。

不多时,江彭亮的车就来了。

江彭亮穿戴的还十分光鲜,他才二十岁出头,看起来一直生活得不错,跟衣衫破旧袖口还带着油渍的郭兰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下车之后用手指捏着纸袋递给郭兰,看到她粗糙又带着黑色污痕的双手的时候,忍不住拧了下眉头,小声嘀咕道:“怎么就不能收拾干净一下吗,再困难也应该体面一点吧,洗个澡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郭兰听见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点头道:“对对,妈妈偷懒了,下次一定收拾干净出来。”她搬到冀州这边的出租屋里才算有了一个稳定的住处,也正是因为比之前好了很多,江连忠才会提出让儿子来“聚聚”,因为这真的比他们之前几年过的好多了,以前的时候她一个冬天甚至都不能洗澡,头发长了虱子,从震惊崩溃,又到淡漠。

能活下去,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她已经太久不知道什么叫体面了。

江彭亮给了他们钱就要走,瞧着并不是很想认她。

郭兰这几年只见过他两三次面,对这次见面分外珍惜,又想通过儿子这边问一些江心远的事,但是她拐弯问了太多,江彭亮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叔要怎么做是他的事,他这两年也赚了不少,不会出事儿的,再说他谈事也不常带着我出去,我哪儿知道这么多啊。”

郭兰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安顿你?说给你多少钱了没有?”

江彭亮含糊道:“反正多少给点吧。”

郭兰又问了一遍:“说他亲口这么跟你说的吗?”

江彭亮不高兴道:“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小叔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先走了。”

郭兰只觉得是自己这个母亲没有做好,惹得儿子不高兴了,再加上江心远跟她说的那些让她心里一直担惊受怕,这次半点没有敢多留江彭亮,站在路边痴痴看着儿子的车子走远,才抱着那个纸袋小心回去了。

她到了家中,一向老实本分的丈夫却赤红着一双眼睛,连门都砸了一个凹洞。

郭兰吓了一跳,问他道:“你发什么疯!大半夜这样,要是邻居来看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我活了啊?非得去住桥洞才满意是不是!”

江连忠胸口起伏,瞪着她道:“你去了哪里?”

郭兰避开他视线道:“我去见儿子了,钥匙找不到了,先拿了你的出去。”

“那为什么反锁门?!”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的安全。”郭兰说着,胡乱把那袋钱都塞到江连忠怀里去,“拿着,这是彭亮给咱们送来的,我连打开都没有打开过,都给你,你到底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我这么多年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啊,我抱怨过一句吗?”

江连忠接到纸袋的那一刻情绪略微恢复了一点,但是打开纸袋之后,又露出不满之色:“怎么这么少?”

郭兰看了一眼道:“这已经不少了。”

江连忠小心把钱收好,对她道:“你懂什么,这是让咱们走得远远的,这些钱够用几年?以后可怎么办。”他眼睛盯着那些藏钱的地方,看着这些钱都带了几分偏执,“这些不够,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要到钱,不行,我得去找彭亮,让他再给我弄些钱来。”

郭兰听见立刻道:“你给我站住,你去找儿子干什么,他手里也没钱啊!”

“那就去要,去偷,我都听说了,心远给了他一家公司啊,那么大一家公司,随便从手里漏一些出来也够我们用了。”

“你怎么能让我儿子去偷?!”

“哈,我们这几年做的还少吗,为了活下去我这条腿都差点让人打断。”江连忠身上有伤,也吃过生病的苦头,这两年他实在过的不好,加上白天江心远的态度,他除了钱已经不信任家人了。

郭兰死命拦着,不肯让他去,“连忠,我求你,当我求你啊,你为了咱们儿子,盼着他好一点行不行啊!”

江连忠嘴唇嗫嚅几下,又恢复了一点神智,慢慢没有那么固执地要出去了。

郭兰见劝住了,心里也是又厌烦又心酸,半点不想听他说话,背过身去收拾东西。

她心里知道,江连忠有句话没说错,她怕是又要开始跟着逃亡了。

郭兰心里也是一阵绝望,但是想到儿子,又略微带了一点期望。

江心远有天会烦了,不管她了,但是儿子绝对不会,母子亲情是斩不断的。

另一边,江彭亮开车来开之后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又开了一阵,拐去了一处会所。

他停下车的时候有些犹豫,手指摸到一旁副驾驶那放着的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的那些钱是从给郭兰的那个钱袋里拿出来的,整整齐齐放着十数捆崭新的钱币,比他给郭兰的要多一些。

这是他私自扣下来的,他刚才看到郭兰的时候只觉得寒酸厌恶,但是现在又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这是小叔让他给父母的救命钱,他扣下来会不会太……

车窗那边的玻璃被敲了两下,江彭亮放下车窗,就看到两个年轻人笑嘻嘻的站在那看他,喊他道:“走啊,江少,一起玩儿两把,那边都开好局了,就等着你呢!”

江彭亮刚才的那点犹豫一下又飞走了,他想到牌桌上大把的筹码和纸醉金迷的气氛,像是一把小勾子在一点点把他往外拽,刚才那点愧疚立刻就都消散了,立刻抓住了钱袋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