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不高兴了,就好象,自己忽然被他们隔离了开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定了?他还这么小,这么大冷天还在山上住,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得了。更重要的是,他才三岁就怎么能自作主张了呢?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还了得?

我一不说话,刘江和小明远都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刘江知趣地把脑袋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小明远则怯怯地放下筷子来拉我的手,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小声地道:“姑姑,你别生气,我不去了好不好。”

我还是不说话,斜着眼睛看刘江。刘江赶紧把手举起来,作出投降的姿态来,“行,是我的错,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你说说,你错在什么地方。”我虽然跟刘江说话,眼睛却看着小明远。他更加不安了。

刘江哭笑不得,估计他有很多年没做出认错这样的事儿了。只不过见我这会儿脸色实在难看,才轻咳了两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我不该说要带小明远去山上。唔,他还太小。要不,那明儿还是不带他了。”

“姑姑,我明天不去了,真的。”

我感觉到小明远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头一软,这脸就怎么也板不下去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我正色道:“不是姑姑固执非不让你上山,只是今天你们两个不是这么办事的。既然要上山,为什么连跟我商量一声都没有就决定了。我们是一家人,再小的事情也得商商量量的才能下决定,知道吗?”

小明远红着眼睛使劲点头,“姑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行了,那就吃饭吧。”我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凝重,既然他知道错了,也没必要死追着这么点事儿不放。可问题是,我到底让不让他上山去呢?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晚上小明远睡得有些不踏实,双手抓着我的睡意领子使劲儿地朝怀里拱。我以为他冷,伸手摸了摸他身上,后背都出汗了。

“姑姑…”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我以为他醒了,赶紧坐起身点蜡烛。等烛光照见他的小脸,才发现这小家伙居然还睡得沉沉的,小脸已经开始变圆,嘴巴嘟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眉头微微地蹙起,表情严肃得很。

“乖,”我吹灭了蜡烛,打了个哈欠继续缩回被窝,一伸手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道:“姑姑一直在…”

至少…会陪你长大…

13

13、十三 ...

十三

第二天大早我给小明远换上了最厚的衣服,保暖内衣,保暖毛衣,保暖羽绒背心,羽绒服…一直把他包得圆滚滚了才罢手。小家伙聪明得很,一见这架势就晓得我已经同意他上山了,欢喜得在炕上一直跳,一会儿还扑到我怀里亲我一口,这会儿才真正地像个小孩子。

当然,我绝对不会轻易地让他就这么跟着刘江走了。给他穿好衣服后,我又翻箱子把我最厚实的衣服翻了出来,一件件套上。然后,小明远就傻掉了。

“姑姑跟你们一起去。”我说,笑眯眯的。这话其实根本不用说,看小明远那表情就晓得他已经猜到了。

我们吃了早饭后收拾东西,因为可能要在山上过夜,我得准备不少生活用品。毛巾、牙刷、卫生纸、擦脸的霜…我简直恨不得把家里头的马桶都带上。小明远反正不大懂这些,一直歪着脑袋在一旁看着我收拾行李,一脸的兴奋。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这才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小明远准备出门。

才刚打开房门,忽然发现院门开着。

奇怪,难道是昨晚刘江走的时候没关门?不应该啊,临走时候我还特意叮嘱过他的。

正疑惑着,手忽然被小明远紧紧握住,力道大得有些离谱。我一愣,正要低头问他,却发现他死死地盯着院子左边的栅栏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吓得两腿发软,不动也不能动了。

乖乖,这院子里头居然躲着一头偌大的野猪,一身黝黑黝黑的,嘴里长着长长的獠牙,小眼睛恶狠狠地等着我们俩,还发出哼哼的声响,四条腿在原地啪嗒啪嗒地弹动着,好像随时准备冲过来。

“别出声,”我心里头其实慌得很,要不是手里还牵着个娃儿,这会儿只怕早就又叫又跳地往外逃了。以前不是没见过野猪,可那都是关在动物园笼子里蔫不拉唧的家伙,一点兽性都没有,我那会儿连老虎都不怕呢。

可面前这畜生能跟它们比吗。瞧瞧它那黑得发亮的油皮,脑袋后方竖起的鬃毛,还有嘴边突出的獠牙,只需一口,我就可以直接去见章老头了——还不晓得给不给算工伤。

我们俩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头大家伙哼了几声,摇摆着身体好像要朝我们走过来。我们俩妇孺可没有跟这畜生对持的本钱,我赶紧小声朝小明远道:“你先慢慢地进屋去,不要惊吓到它。”

我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他往屋里推,自己变换脚步转到他的前方。

“可是,姑姑你怎么办?”小明远都快哭出来了。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姑姑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走。”他眼眶发红,眼睛里全是雾蒙蒙的水汽,扁着嘴抬头看我,一眨眼,泪珠儿就哗哗地往下掉,看得我心里头直发酸。可这会儿不是难受的时候,对面不到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家伙对着我们俩虎视眈眈呢。虽然我没跟野猪打过架,可也晓得那家伙脾气坏,要是真把它给惹怒了,我和小明远两个也不够它一脚踩的。

天晓得这家伙怎么会进村。

天晓得怎么就进我们家院子了。

我跨越二十九年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被一头野猪给踩死的!

悲愤的同时我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来,5.23案件后不是大家都挺怕的嘛,我当时还特意托朋友给买了一个超大电力的防狼器来着,后来临走的时候似乎顺手一扔就放在了空间里…

我顿时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脑子一动,迅速地感应到了它的存在。这只防狼器到底多少伏电压我是不清楚,不过当时朋友说得神乎其神,简直快要开山劈石那么厉害了,就算没劈开石头的本事,电晕一头野猪应该难度不大吧——唔,虽然这头野猪个头大了点,皮厚了点,但到底也是肉做的,导电就行。

这么一想,我的心忽然没那么慌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包里,然后把防狼器从空间里调出来,作出从包里掏东西的样子。小明远这会儿正紧张着,根本没心思留意我的举动。

开关一开,我的身上陡然来了力气,大声一喝,同时将小明远往屋里一推。那头野猪也大吼一声,猛地朝我冲过来。

这家伙比家猪要威猛和暴躁多了,小眼睛恶狠狠的,大嘴嚎嚎地发出难听的声音,那架势好像要把我踩到脚底下去。

我虽然穿得多,但身体还算灵活,那畜生一根筋只晓得朝我撞,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站着等,眼看着它就要冲过来,我猛地一转身,手里的防狼器狠狠地砸在了它的鼻子上。

野猪发出一声难听的嚎叫,身体一摆,居然生生地折转了回来,又重新朝我扑过来。我没想到这畜生受此一击居然还能动,吓得一时呆愣在原地。等到野猪的獠牙都快咬上我的大腿了,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闭上眼睛,挥着防狼器一通乱打。

那畜生力气大,一撞之下我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身上一沉,被狠狠地压住,除了手臂,其他的地方都一动也不能动。

“吾命休矣。”我心想,但一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一头野猪给咬死的,我就不能释怀,努力地用尽手里最后一丝力气朝压在身上的野猪狠狠挥去。

一秒、两秒、三秒…

十几秒钟过去了,除了身上沉甸甸的压得我不能动弹外,这头野猪居然没有其他的反应。我还傻乎乎地猜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明远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比他个子还要高许多的铁锹,扑上前就朝野猪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呜呜地直哭,嘴里哭喊着,“我打死你,打死你,呜呜,姑姑,你不要死…”

“呜呜…”我艰难地把头从野猪的脑袋下探出来,有气无力地道:“小明远,你别打了,先去隔壁找人帮忙,把这畜生弄走。”要不,我没被咬死也要被压死了。

小明远似乎没想到我还活着,举着铁锹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然后把手里的家伙一扔,整个人扑了过来,“姑姑…姑姑…我….我以为你死了…”小家伙一脸的泪痕,鼻子眼睛全都红通通的,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到底还是三岁的小娃儿,平时装得再怎么老成,还不是个胆小的屁孩子。我松开手里的防狼器,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吃力地道:“别哭了,姑姑没事,快去叫人去,啊。”

小明远抹了把眼泪,嗯地应了一声,赶紧起身迈着小短腿儿往外跑。

我躺在雪地里使劲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爬出来。手倒是能动,艰难地举起手里的防狼器,碰了碰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感情这是个山寨商品,居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熄火了。这可麻烦大了,这野猪虽然现在没动,可谁晓得它什么时候会忽然醒过来,要是小明远没找到人帮忙,我这边却被野猪给啃了,那可真是要我的老命。

可恶的章老头!我心里头暗骂,要不是那混蛋老头子把我弄到这里来,这会儿我还好好地待在家里头睡懒觉,哪里用得着受这种罪。就算没死没伤,心灵也备受摧残,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胡思乱想间,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三叔跟刘江他们说话的声音。

“啊,慧慧妹子,你没事吧。”听到三叔由远而近的声音,我忍不住喜极而泣,好歹这条命先救回来了。

“是真的野猪!”这是刘江的声音。小伙子迅速地跑到我身边,和三叔一起费力地把压在我身上的野猪搬开。

我就地翻了个身,然后吃力地爬起来。小明远赶紧过来扶我,小心翼翼地将我搀扶进屋去。他已经没有再哭了,可眼睛还是红红的,眼眶里满满地包着泪珠儿,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要是换做我,遇到这种事儿只怕早就吓傻了,将心比心,今天的事一定得跟小明远好好开导开导,要不然,他一面害怕,一面又自责,可不就得形成心理阴影了。我一手紧握他的小手,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小圆脸,柔声道:“小明远怕不怕?”

小明远巴巴地抬头看着我,声音有些发颤,“姑姑,我不怕。”还不怕呢,都吓哭了。

“姑姑,对不起。”小家伙嘴一扁,眼泪又哗哗地往下落,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脑袋往我怀里钻。

三叔和刘江听到他的哭声都看过来,刘江张嘴想说什么,我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一边抱着小明远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朝刘江道:“我堂屋里有麻绳,赶紧去拿绳子把这头畜生绑起来,要不一会儿得醒过来了。”

刘江应了一声,立马进屋去寻绳子。三叔则一脸不可思议地就地坐在我家的门槛上,疑惑地道:“真是怪事,这野猪身上也没见伤,怎么就倒了呢。”

“慧慧你这是用的电棍吧。”刘江拿了绳子出来高声应道:“这是我堂哥给你弄来的?不像啊,他手里那个看起来还没这么高级呢。”

我听他这话顿时来了兴趣,“刘队长还能弄到电棍,这玩意儿好啊,正巧我这东西估计都没电了,回头找他再弄一个。”

刘江顿时急了,“你可千万别,我也就说说,他那老古板,怎么可能帮你弄这种东西。要是晓得是我说的,回头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我就说么,刘队长那人一看就是个有原则的,怎么会做这种以权谋私的事。

刘江似乎生怕我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赶紧把话题转走,指着雪地上被三叔绑得严严实实的野猪道:“好家伙,怕不是有两三百斤,今儿可赚到了。正赶上要过年,可连猪肉都不用买了。”

我气得直哼哼,怒道:“要不,让你跟这家伙大战三百回合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三叔见我们俩斗嘴在一旁呵呵笑,又感叹道:“今儿可真是慧慧命大,这头大家伙真有两三百斤,以前俺们进山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家伙,皮糙肉厚、横行无忌,一身的油皮跟披着铠甲样儿的,镰刀都砍不进去。”

我闻言讶道:“三叔你们不怕熊瞎子不怕老虎,怎么怕野猪了。”

三叔大笑道:“你以为哪儿都有老虎呢,俺们这棒槌山都有多少年没见过老虎了。那熊瞎子也不常见,都在深山老林子待着,出来得少。就这畜生喜欢进村儿,尤其是这天气,山里没吃的,它们就进村里来祸祸。去年也来过一回,被车老把式给打死的,不过没这头大,也就一百来斤。”

“老把式叔还有这本事!”刘江又惊又喜,兴高采烈地险些跳起来。

“当然是开枪打的,”三叔笑道:“要不你以为老把式那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跟野猪打一架不成。”

刘江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见怀里的小明远早已止住了哭声,就拍了拍他的小脸蛋,柔声道:“不哭了呀。”

小明远狠狠吸了吸鼻子,雾蒙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地看着我,道:“姑姑,我以后要学好本事保护你。”

“好,姑姑等着。”我也认真地说。

以后他长大了,也许有能力保护任何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可是,我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黯然。

14

14、十四 ...

十四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打猎的事当然要延期。

反正我是没力气再上山了,刘江这会儿也对我家里头的野猪起了兴趣,正缠着三叔要叫人回来杀猪呢。

三叔征询了我的同意后,就领着刘江去村头寻七爷了,说他老人家是俺们队里一把刀,杀猪只用一刀,其准无比。

等他们俩走后,我又把小明远带进屋,帮忙把刚才在雪地上弄湿的衣服重新换过了,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理论说上,小明远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可我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生怕他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所以一直努力地回想以前看过的亲子育儿的文章,可想了老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到底该怎么办。

听说我“打死”了一头野猪,几乎全队的人都过来看热闹,等瞧见院子里绑得严实的大肥猪,大伙儿都发出既羡慕又佩服的感慨,害得我几乎都以为被野猪闯空门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了。

七爷果然如同三叔所说,使起刀子来特别利索,不一会儿就把那头大野猪开膛破肚,整饰好了。完了过秤一称,除去猪血内脏,还有两百五十多斤,可把大伙儿羡慕得。

想着来陈家庄之初全靠大伙儿周济帮忙,我也不能小气,留了半边猪,剩下的一半全分给了附近的邻居们,大猪头则给了七爷,他老人家偷偷地跟我说想过年的时候拜神用。现在这时候对“封建迷信”活动抓得严,祭祖拜神都得偷偷摸摸的。

大伙儿分了猪肉,待我愈加地和气,一会儿还有客气的乡亲送了不少干蘑菇和野菜过来。三婶还招呼我去他们家吃饭,晚上就吃猪下水。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处理猪肉的事儿全都交给了刘江。他一年轻小伙子,多干点体力活正好锻炼身体。

东北的冬天常年在零下十几度,根本用不着冰箱,在院子里挖个坑把肉往里头一扔就能冻成冰疙瘩。不过我考虑空间里还有大批腊肉库存,得想个办法让它们合理地出现。正好趁着现在有刘江这个免费劳力在,不利用利用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野猪事件后,小明远并没有如我所担心的那样表现出什么不妥来。他照旧跟在刘江屁股后头跑,和队里那群比他大一轮儿的孩子们玩儿得乐不思蜀。不过无论去哪里,他都会事先跟我打一声招呼。而且我注意到他读书的时间比以前更多了。

快要过年的时候,刘队长终于来了,还带了不少糕点和糖果,说是来拜个早年,其实还不是想来看看刘江劳动改造得如何了。

不过刘江的状态显然让刘队长有些失望,那小子除了黑了些,精神状态比来的时候还要好。刘队长委婉地问我这段时间刘江有没有给我添麻烦,我毫不吝啬地将他好好表扬了一番,刘队长一边听,一边眉头紧锁。看来他似乎并不希望刘江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要不,这次改造也就没有意义了。

不知道刘队长后来到底怎么跟刘江谈的,反正到吃饭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等到走的时候,也没提起领刘江回家的事儿。

等刘队长一走,原本一直嬉皮笑脸的刘江就蔫了,一屁股坐在炕上一言不发。我心里头清楚,估计刘队长是代表老爷子跟刘江谈判来了,不过这位刘江同学显然不愿意接受家里开出来的条约,于是被迫继续流放。至于时间问题——我估计今年得在陈家庄过年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就派小明远跟他玩儿去。有这个小家伙跟他说话,他总该没那么多时间沮丧的。

其实刘江跟家里头崩了对我有好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这小子的头脑和行动力都非常不错,完全符合我对合伙人的期望。所以,就算老爷子真的妥协了,我还得费尽力气把他给留下呢。

于是我决定好好跟他谈一谈。

把刘队长拿过来的蛋糕整了整,又抓了几把瓜子放盘里,往炕上一坐,笑眯眯地朝刘江道:“来,来吃,我们俩顺便也唠唠嗑。说起来,你来我这里这么久,咱们都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刘江警觉地盯着我看,打死也不伸手去拿盘子里的蛋糕和瓜子,谨慎地道:“你想谈什么,直说。”

我笑,“其实刘爷爷担心的也不无道理,现在刚刚改革开放,什么好的不好的都通通流向国内。你又年轻,这个自控能力肯定要差些,要到时候人家弄个大胸女朝你抛抛媚眼什么的,指不定就娶个绿眼睛金头发的外国妞回来了。那你爷爷还不得气死啊。”

我话一说出口才意识到可能说得有点太劲爆了,这年代的小青年估计还比较纯情,就算心里头想什么也不可能这么直接说出来。

果不其然,刘江听我说完这话脸唰地就红了,连眼睛都不敢抬,低着脑袋小声道:“你胡说什么呢,大姑娘家,也不怕人家笑话。明远还在呢,真是教坏小孩子。”

我马上道歉,“行,行,是我说得太直白了。不过你也别不好意思,你又没去过特区,哪里知道那儿到底是什么情形。我知道你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想要自己开创事业。不过,这开创事业吧,哪儿不能开创,干嘛非得要去特区。你就说咱们这儿吧,你要是能把咱们这里开发出来,让这里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到时候老爷子还不对你另眼相看!”

刘江低头沉默着,不知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一旁的小明远抱着块蛋糕一边啃一边问我,“姑姑,什么是大胸女?抛媚眼是干啥?”

我顿时傻了,刘江在一旁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我幸灾乐祸,“我…我看你怎么…怎么跟他解释…”

我严肃地朝小明远道:“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要插嘴,这种生物你以后就会遇到了,无师自通。”

小朋友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性别意识,要不然也不会整天往我怀里蹭了。

这年纪的小朋友其实是最可爱的,乖巧听话又漂亮,小脸蛋又圆又嫩,手感好到不能再好。再过个几年长大了,就开始别扭,开始耍小性子,开始不好意思跟女性亲密接触,等长到十几岁的叛逆期,那我就哭吧。

趁着我还能蹂躏他的时候可劲儿地蹂躏,不要等到以后没机会了再后悔莫及。

小明远地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但他一向不驳回我的意见,虽然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表示抗议,但他还是乖巧地没有继续往下问。刘江没看成笑话,非常失望。

我又趁机跟他大肆地宣讲了一番特区的混乱,同时又把我们陈家庄的种种好处一一说给他听。刘江不傻,没多久就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斜着眼睛瞧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瞧上我了呀?”

我一听这话马上炸毛,“你胡说什么呢小鬼,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能瞧上你。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喜欢一比我小的男人。”

刘江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过了好半天,才挠着后脑勺小声道:“我…我没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就是说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办事…”

这回尴尬的就换成我了,不过都怪这小子说话说得这么不清不楚,我会错意也挺正常的。于是强撑着嘴硬道:“以后说话注意点儿,别说得这么含糊,引起歧义就不好了。”

说话时我又看了看小明远,生怕他又问出什么惊人的问题来。不过小孩儿只睁大眼睛瞧着我们俩,微微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在考虑我们两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刘江都把话说开了,我自然也懒得再遮遮掩掩,索性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老实说,我看老爷子这倔脾气,你想过他这一关实在不容易。再说了,特区虽然有好政策,但你现在一没有本钱,二没有经验,拿什么去闯。还不如留在我们陈家庄和我一起创业。”

我见刘江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就晓得他肯定是瞧不上陈家庄这小地方。于是笑了笑,朝他问道:“你要是去省里上班,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工资?”

刘江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认真地回道:“我估摸着大概能有三十块钱。”

“就这么点儿。”我嗤之以鼻,“还不够买一千斤柿子的呢。你知道现在城里猪肉多少钱一斤不?老山参又是什么价?鹿茸麝香又是怎么卖的?我告诉你,咱后边儿棒槌山随便拿点儿什么东西出来都能抵你几个月工资。”

刘江可不傻,立马反驳道:“你就吹呗,当我是傻子呀。那山参鹿茸是那么容易得的。队长叔都说了,队里都好几年没采到过老山参了。”

我笑道:“就算没野生的,咱不会自己种呀。那大山就是座宝库,只要保护得好,那是种什么得什么。咱们自个儿种山参,种中药材,办养鸡养鸭场,要是能弄到梅花鹿,那就再养梅花鹿,把咱们棒槌山的蘑菇木耳野菜什么的送到城里去卖。别以为这是小打小闹,刚开始都是积累资金的时候,等有钱的咱们再办厂,做药材也行,做食品也行,自己当老板,可不比你两手空空地去特区闯荡要强。”

刘江的眼神微动,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若有所思地嗑着。

我也不急着催他,在一旁逗小明远玩儿。他虽然一向爱做小大人的深沉装扮,但到底还是个小娃儿,没几句就被我逗得眉开眼笑了。

“我说——”刘江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要办养鸡场,这资金场地还有技术怎么解决?”

果然不愧是我看重的人,一开口就直指问题的重点所在。我正色回道:“钱我有,虽然不多,不过开个小型的养鸡场还是不成问题。场地的话,我倒是看中村口闲置的那两栋大仓库,回头跟队长叔商量下,应该能租下来。至于技术,咱们队谁家没养鸡,怎么养问大伙儿就行了。下回我去县里的时候再去买本养殖的书回来,咱现学现卖。”

刘江闻言挑起眉毛,“咱要做就做大点,别小打小闹的浪费时间。”

没想到刘江这小子居然胆子这么肥!可回头一想,这投资的钱都是我出的,要真赔了本儿,他也不过是浪费一年的时间,哪有我吃亏。我心里头虽这么想,不过还是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孩子留下再说,至于养鸡场怎么操作,后边还有得是时间一步一步来。

我们两个一说定,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这一天,就一起去了城里,打算跟刘家老爷子说明情况。这一次我特意把小明远带上了,小家伙长得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进过城呢。

大早上给他换了件蓝色的羊绒大衣,配着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靴,再戴上格子围巾,衬得大眼睛漆黑,小圆脸白里透红,瞧着就跟电视里的小绅士差不多。小明远很喜欢这身打扮,对着家里头的镜子臭美了好半天,充分地表现出了一个三岁小朋友该有的天真和可爱。

15

15、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