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举手投降,“你们俩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龌龊。”他嘴里说得这么正义凛然,其实心里有些虚。他的确主动找那个女孩子说话了,她当时在和人开玩笑,高兴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有那么一瞬间特别地像钟慧慧。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跑过去搭讪。

可是只试探了几句话他就走了,那个女孩子——他到现在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虽然有着和钟慧慧一样灵动的笑容,却不是她。

眼神、表情,还有小动作,他在一秒钟之内就能找到几十个和钟慧慧不一样的地方来。

她——还是没有来…

1996年3月14日

刘江来找他,表情很严肃,一见面就递给他一个大大的文件夹。

明远不大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狐疑地打开来,看清文件上的内容,脸上顿时色变,“刘叔——”

“这是你姑姑特意吩咐过的,”刘江沉声道:“手续在94年上半年就办了,你姑姑说等你成年后再给你。”

他读书读得早,考大学那会儿还不到十七岁,就算姑姑有心把所有的股份和资产全部留给他,也没必要这么急。

她为什么会——

明远的心忽然跳得厉害,他还记得那段时间她的不寻常,总是不安,总是欲言又止,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要离开似的。

她早就要离开了吗?

那她还会不会再回来?

明远痴痴地在宿舍里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后一点卑微的希望也被彻底地扼杀。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六十三

等车开远了,我才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骚包?”

他一脸很不容易的表情,叹道:“结婚前三步,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最后一步,我容易吗我?”

还有这说法?

他立刻笑起来,解释道:“见家长,见朋友,见同事,今天算是把所有人都见全了,我是不是也应该修炼成正果了?”

他怎么就恋恋不忘结婚的事儿呢,这个礼拜都提了好多回了,幸好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要不然被老妈听到,只怕立刻就要把我打包送他家里头去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就傻笑装没听见。明远见我这样,倒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我敏感地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黯然。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得喘不上气。

“慧慧,你怎么了?”也许是这一刹那间脸色有些变,明远立刻关切地伸出一只手来探了探我的手,“怎么这么凉。”他说话时把车靠马路边停下,郑重其事地握住我的手,关切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狠狠摇头,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于是摸摸肚子,装作不好意思地道:“肚子饿了,胃痛。”

明远看着我,眼睛亮亮的,点头笑笑,没有再继续问。他以前可是警校毕业,哪里会被我骗倒,只是不想继续追问罢了。

我们吃了晚饭后,他送我回家。进门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慧慧,我是不是太急切,把你吓到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脸上有淡淡的不安,眼神低垂,睫毛在微微地颤抖。

那种刺痛的感觉在这瞬间又猛地击中了我,有湿热的液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抹了一把,满脸泪痕。我想,虽然我没有了过去的那些记忆,可是情感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关心和爱,在面对明远的时候,它们总是毫无征兆地占据着我的心,我的大脑,以及…我的身体。

然后我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

他的个子高,我踮了踮脚也没能把脑袋搁上他的肩膀,手要举得很高才能够到他的头,抱得有些别扭。结果他胳膊一揽,轻轻松松就把我给圈在他怀里了,又低头亲了亲我的嘴角,小声道:“傻瓜,哭什么?”

我把眼泪全蹭他衣服上,蹭完了才抬起头来,问:“你真的这么急着结婚么?”

明远忽然安静下来,看着我,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想等了。人生总共才多少年,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终于遇见,我不想松开你的手,哪怕只是一会儿。”

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说话时声音很沉着,不急不缓,不高不低,表情也并没有多么的激昂和深情,只是认真地好像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慧慧,”他又继续道:“你看,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你每天要上班,八点到五点半,我从接你吃晚饭一直拖拖拉拉地到十点半送你回家,一天拢共也只有五个小时在一起。有时候我们还得加班,我甚至还会出差,这样算下来,平均我们每天在一起不到三个小时。这样不够,一点也不够。慧慧,我想和你在一起,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半夜做梦惊醒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屋里永远是温暖的,就算我回来得再晚,也知道家里有人在等我。我不想再一个人睡觉,吃饭,甚至说话…慧慧,那种生活,我已经过得太久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刚刚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在我对他有限的认知里,他总是这样的气定神闲,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在掌握之中,那样的自信,那样的从容。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也会孤独,也会害怕孤独。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努力地把眼眶里湿湿的泪意忍回去,伸手抚摩他的脸,他温暖而干净的廉价,浓烈的眉和深邃的眼。我是多么的幸运,有这么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着我,不管多久,他都不离不弃地等着我。

我踮着脚把脸靠到他的脸上,轻轻地蹭了蹭,小声地道:“唔,结婚的事儿,我得回去跟我妈说。”结婚可是大事儿,就算我应了,我们家那边,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明远的眼睛亮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惊喜。“你…同意了?”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往他怀里钻,我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是应了,他还问。

“慧慧——”他高兴地大叫起来,一把将我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慧慧,我太高兴了,哈哈。”

“拜托!”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骂道:“你想把邻居全给吵醒了是不是,我还得在这里住呢。”

明远就是笑个不停,傻兮兮地看着我,咧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

一会儿听到走廊尽头电梯传来的响声,我赶紧开门进屋,他也一抬脚跟了进来,门刚关上,他的手就环住了我的腰,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小声地求道:“慧慧,慧慧,反正…你都答应结婚了…”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有些想笑,又有些紧张,理智告诉我应该挣开,可身上却使不上劲儿,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两把,人没推开,他却是得寸进尺地一把将我抱上了沙发。

他的唇柔软而炙热,并不急躁,一点点地从额头到眉梢,再到唇瓣。轻吞细吮,轻嗅浅尝,软软地勾画,唇舌的交锋,温柔而又耐心。

一会儿他渐渐下移,温热的舌尖缓缓滑至颈项,至锁骨,或左或右,时上时下,有时候是一两点,一会儿又成片,温柔的时候像融化的黄油,激烈起来犹如浪尖的细舟…

“慧慧…”他喃喃细语,眼神迷离,手从后背滑至我的腰间,从下摆处伸了进去。

干燥而温暖的皮肤,指尖似有薄茧,轻轻滑过我腰间敏感的肌肤。这样的陌生,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躲避的蛊惑,我忍不住想逃,腰肢一扭,又被他的大手握住。那双手稳稳地扶在我腰间,并不急着动,只颤巍巍地滑动手指,有时轻,有时重,温柔中带着隐隐的**。

他的手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平复着我慌乱的心。我渐渐发软,瘫倒在他的怀中,身体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情绪,不自觉地绕上他的脖子,想要靠得更紧,想要更多的温暖…

亲吻和拥抱犹如毒药,侵蚀着我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他的手终于攀上我的峰巅,呼吸明显地粗重起来,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变大,一会儿,索性伸到背后挑开了最后一层屏障。胸口一松,仿佛有冷风灌进来,尔后便是他的手,轻揉细搓,轻抚慢捻,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我的蓓蕾…

酥麻难耐…那一波接一波地挑逗刺激得我呻吟出声,又羞又恼,却又无力推开。

“慧慧…”他声音嘶哑地轻唤我的名字,一低头含住那颗早已被他揉捏得饱满欲滴的蓓蕾,舔舐、吮吸…

情绪失控,一触即发…

关键时刻,门口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尔后是刘浩维又高又亮的嗓门儿,“慧慧,给我开开门,我忘带钥匙了。“

俩人如火如荼的激情忽然被一瓢冷水浇灭!

我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几乎完全失守。他毛茸茸的脑袋就枕在我的胸口,一手握着我左胸,一手已经不安分地往下探。

“唔——”他郁闷地轻轻咬了一口我的蓓蕾,苦着脸抬头,一副欲火焚身无处发泄的郁郁。“别去开门,”他不甘心地又在我胸口留下一串痕迹,恨得咬牙切齿,“反正他进不来。”

我失笑,原来他也会这么的孩子气。

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我起身整理好衣服准备去开门。才站起来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他那身衣服是谁给脱了的,衬衣的扣子都被扯掉了两颗,真够凶猛的。

“快起来,别被他看出来了。”我气恼地把他的外套往他身上扔,“再不动,以后不放你进来了。”

他这才悻悻地套上衣服,脸色却还是臭臭的,一会儿又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地道:“要不,去我家。”

还不死心!我狠掐了他一把,又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上前开了门。

刘浩维浑身酒气地往屋里冲,进门瞧见明远倒也没多意外,只是抱怨地道:“怎么这么慢。”

“我们在屋里看电影,没听到你敲门。”我低头扯谎,偷偷朝明远瞟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朝我看,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又得意又揶揄。

刘浩维回来了,明远自然不好再在家里久待,他郁郁不乐地告了辞,临走时还一直盯着刘浩维看,眼神十分地哀怨。

晚上洗了澡刚趟床上,明远就来电话了,小声地问我:“你表哥睡了吗?”

“睡了,”我笑着问:“你干嘛?还想来啊。”

今儿幸好刘浩维没带钥匙,要不然他直接开门进来,可不就要撞个正着。我可都没脸见人了。

他在电话那头傻笑,过了一会儿,才用一种特别蛊惑的声音小声地诱惑我,“你来我家,好不好。”

“不去,”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就他这素了十几年的大龄处男,我要送上门去,恐怕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我明儿还要去上班呢。

“来嘛来嘛,我保证不乱来。”他虚无地保证着。

“不去。”

“来嘛”

“…”

六十四

明远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他就已经装了一车的东西在单位门口等着我了。我问他,“这是干啥呢?装得跟搬家似的。”

他笑,兴奋中还带着一股子得意,“昨儿不是说了要正式提亲吗?”

我昨儿是这么说的吗?我好像就说,结婚的事儿得跟我妈商量来着。

然后我们俩就开着这拖箱似的车去了我爸妈家,结果人还在楼底下,明远就朝着上头大呼小叫的。我觉得特别奇怪,他一向挺有礼貌的,从来不会做这种公共场合大喊大叫的事儿。不过当我老爸笑意难耐地从阳台上探出头后,我立刻就明白了——我们家最难搞定的永远不是太后。

一会儿,老爸恨不得把整栋楼的邻居都叫下来帮忙搬东西,他自个儿则背着手跟个巡逻老爷似的走上走下,偏偏还故意摆着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情,看得大伙儿纷纷打趣他。“老钟啊,这回是女婿上门了吧。”

老爸嘿嘿笑了两声,从一大堆箱子中拆了一条中华烟,给帮忙的大伙儿一人发了一包。有着急的阿公立刻就拆了包,点上一抽,美得直叫唤,“哎哟,是真货。”

老爸立刻不高兴了,板着脸骂道:“谁还拿假货糊弄你不成,真是的。”说罢又赶紧把烟给收了起来,嘴里还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估计是在骂人。

邻居们在我家里坐了一会儿,晓得今儿明远有重要的事要说,大家伙儿说了几句话就都告辞了。老爸今儿露了脸,心情特别好,从明远进门起他就喜滋滋的,一直到明远跟他提起要和我结婚的事儿,他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应了,没怎么为难他。

倒是老妈今儿一直怪怪的,终于等到明远陪着老爸喝酒的时候把我给叫进了屋,关上门,压低了嗓门,板着脸,神神秘秘地问我,“你们俩怎么忽然这么急,是不是——那个,有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老人家说的有了到底是啥意思,顿时弄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恼地回道:“妈,你瞎说什么呢?”

“那要不怎么这么急?”老妈见我这反应,估计也知道自己猜错了,笑呵呵地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不是现在流行这个嘛。你们俩又这么急,我这不就瞎想了。对了,你们俩怎么忽然这么急急忙忙地要结婚呢?才认识了多久?会不会有点太赶了?”

我万万没想到,最后提出意见的会是老妈。以前只要说起谁家闺女又嫁人了,她都会一脸郁郁地抱怨说“咱们家闺女也不晓得以后嫁不嫁得出去,可愁死我了。”我以为,她只要听到有人肯娶我,一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把我打包送出门。

“哎呀,你傻看着我干啥?”老妈皱着眉头点了点我的额头,“说你呢?那明远人是不错,可年纪会不会大了点,他比你大**岁吧。”

“哪有!”我立刻反驳道:“八岁都不到呢。再说他看着显年轻,男人大点有什么关系。”

老妈立刻捂着嘴笑起来,“行了行了,瞧瞧你,都还没嫁过去呢,就着急替他说话了。”

我的脸上又开始发烧,特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看她。老妈却不说话了,屋里一时沉默起来,过了许久,才听到她压抑而沉闷的声音,“哎,真想不到我的慧慧一下子就要嫁人了。刚出生的时候,还那么小,那么软,什么都不会,就会哇哇大哭。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最后还是便宜了明远这孩子。”

我的眼睛酸酸的,有些难受。可到底忍住了没哭出来,抱着老妈摇呀摇,哼哼唧唧地撒娇道:“要不,我不嫁人了,就留在家里头留一辈子。”

“得了吧,”老妈拍了拍我的脑袋瓜子,笑道:“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六成仇。不说外头那小子,你爸到时候都能跟我打起来。别看他对着明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实心里头满意得很。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以后要找明远那样让人放心的孩子可不容易了。”

于是结婚的事儿就算说定了,不过日子还没定下来,一来老爸非要去找个算命的老先生看日子,二来我们家亲戚多,结婚的程序也麻烦,所以不是一两个月能安排好的。不过出门以后明远偷偷给我商量,是不是下周就去把手续给办了。

这回我没反对,然后他的情绪明显高亢起来,一路上把车开得都快飞起来了。

结果去领证的日子还没定呢,他就又回北方去了。C城总部离修好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公司绝大部分的业务都在D城,明远身为公司老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公司似乎忽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他走得特别急,连电话都是在机场给我打的。我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很能理解他,握着电话仔细叮嘱了一阵,最后道:“工作要紧,你路上小心。”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慧慧,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你。”

这家伙…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冒出一句情话,虽然不像电视里台词那样甜得腻死人,却也让人心里头暖暖的,就好像大冬天的喝了一杯热茶一般温暖。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原本的沮丧情绪一扫而光,心情好得就像坐云霄飞车,见谁都乐呵呵的,连领导都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道:“慧慧心情这么好,不会是好事近了吧。”

我坦然地笑着答:“是呀,就准备去领证了。”

领导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笑呵呵地祝贺道:“恭喜恭喜,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我就说嘛,看对上眼了就赶紧结婚,干干脆脆的,别整那些有的没的。那个谁,谈个恋爱跟八年抗战似的,临了临了要结婚了,掰了。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些什么事儿,我们年轻的时候…”然后领导又一次兴致勃勃地把他当年怎么跟夫人一见钟情的往事跟我们唠叨了一遍。

单位的消息传得就是快,没两天,大家伙儿都晓得我要结婚的事儿了,笑嘻嘻地要糖吃。

和我一样高兴的还有刘浩维,他升职了,承蒙领导器重当了个小官儿,然后调到了省厅。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法再在我家里住,因为省厅在南郊,从我家出门光是公交车就得转两趟,要是遇上上下班高峰期,没个个把小时根本到不家。

刘浩维迅速地在单位旁边租了个小套间,又迅速地搬了出去。我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明远的时候,他在电话那头都快乐傻了。

不过他就算再有心,隔着千山万水的也没法立刻冲回来,只得在电话里头过过嘴瘾。我也不说他,任由他想去。

周四的中午,我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问:“你是林霞的朋友吗?麻烦来一趟警局。”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吓得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我实在想不出林霞做了什么事儿能进局子,而且,她家就在C城,怎么不给家里人打电话,非要找我。还有就是——刚才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那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我跟领导请了假,然后打了车赶紧赶到警局,里头已经是一团乱遭,大厅里头全是人,吵吵闹闹就跟菜市场似的。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负伤,虽然都不重,但是瞧着怪吓人的。

这情况好像不大妙,早晓得就该给刘浩维打个电话,他跟警局这边的人熟,要有什么事儿也好招呼一声。

许是我这一身干干净净的显得有些突兀,很快就有警察过来问我了,“你干啥的?”

我赶紧回道:“我刚接到电话,说我朋友在警局。她叫林霞。”

“哎哟,就是她呀。”那小伙子立刻乐了,使劲儿朝我招手,“你过来过来,我领你过去。”

看他这神情,倒不像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儿。我狐疑地跟着他,快步朝楼上走。

小伙子一边引路一边跟我聊天,脸上怎么也控制不住笑意,“我说你那朋友挺猛的哈,一把拽住我们队长不撒手。这会儿还没松呢。嘿嘿,那可是我们特警队的副队长,那身手…”说着他就开始坏笑,眼神儿都暧昧起来了。

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真没大事儿,兴师动众地找我过来敢情是解救他们队长来了。

“就这儿了,”小伙子站在一件虚掩着门的办公室门口不动了,笑嘻嘻地道:“要不你自己进屋吧,我…就不进去了,嘿嘿。”

我估计那个什么副队长这会儿的形象不怎么高大,要不这小伙子也不至于这么忌讳。

敲了敲门,屋里有人不耐烦地喝了一声,“谁呀?”

我索性直接推门进屋,果然瞧见林霞紧张兮兮地拽着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的胳膊不撒手。那人正气急败坏呢,一回头瞧见我,猛地愣住,过了好几秒,才像见了鬼似的忽然跳起来连连往后退,“鬼呀——”这一甩,倒是终于把林霞给甩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怎么了怎么了?”外头候着的那小伙子估计听到屋里声音有些不正常,立刻冲进屋来,正瞧见他们的特警队副队长两腿发软地险些倒在地上,马上又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朝我道:“那个啥,咱们啥也没看见。”

这小伙子还挺逗。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个什么副队长的情绪了,三两步冲上前把坐在地上傻愣愣的林霞扶起来,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伙子背对着我们大声道:“你没看新闻呢,上午五一路那边有个持枪抢劫杀人案,你朋友是目击证人,吓傻了。”

我仔细看林霞,果然还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这回可逮住我了,一把抓住我的手也不撒手了。

前头那副队长终于扶着椅子起身了,脸上还是又惊又恐的表情,使劲盯着我地上的影子看,看完了又盯着我的脸,一边看还一边小声地感叹,“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一听这话心里头陡然一动,忽然想起前些天明远跟我提过,说他的那两个朋友古恒和王榆林一块儿调C城来了。如果他见过我的话,那么这个就是——“古恒?”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他脚上一滑,险些又跌了一觉,声音都在发抖,“钟…钟….真…真是你啊。”

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这好端端地忽然出现在面前,难怪人家以为我是鬼呢。

“那个——”我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小声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个…长得挺像的啊?”

“那你到底是不是啊?”古恒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真奇怪,人怎么会这么怕鬼呢。再说,我以前也应该没把他怎么样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