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现在还乱跑什么?你不是…”段公子张口就问。

“慧姐儿!”一个妇人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

秋叶红回头一看,见宋嫂子并钟大夫都跟了过来。

“这是你的东西,回去跟你爹吃,他们不让你入席,咱们却不能空著肚子回去。”宋嫂子将食盒子塞给她,一面低声说道。

“小大姐儿,这是你的诊费。”钟大夫将一串钱递给她。

秋叶红双手都满了,乐的脸上笑开了花。

“这个,你的诊费我怎么能要?”秋叶红将钱推给钟大夫。

钟大夫捻著胡须笑呵呵,道:“我也有,我也有,小大姐儿也有,大富之家,大方的很。”

那看来今日果然是吉日!适合走亲,秋叶红乐滋滋不客气的收起来。

段公子就那样张著嘴站在一边,看著说的热闹笑得开心的三人,如同透明。

“…我知道是五攥痛,问过主家,可以肯定不是伤料所致,那必然是走伤,已经用了川弓、当归、乳香、没药、栀子、红花…活血止痛,可是不见效…”

这边钟大夫不放过任何一个求学的机会,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遇到的病症。

“…那就奇怪了…”秋叶红也攥著眉想,歪头看到一旁石化的段公子,忙问道,“哎呀,段公子,你方才要问我什么?”

没什么要问的了,段公子苦笑著摇摇头,就听方才这位妇人一句话,就知道个大概了。

看著眼前这个小姑娘灿烂的一笑,心内五味杂陈。

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过是一个见过一面的,应该没什么事吧?段公子暗暗道,心内却觉得事情也许也没他估计的那么乐观。

“那,段公子你忙吧,我先告辞了。”秋叶红咳一声,等段公子凝神来听,才笑道。

“好…”段公子带著几分无奈道,看那小姑娘跟著两人有说有笑的转身走了,没几步那姑娘又回过头,闪著大眼睛道:“段公子,你的马没有再犯旧伤吧?”

“没有…”段公子不由一笑,还想再说什么,那姑娘已经点头说了声那就好,转头去了。

他怔怔地站了片刻,一群嬉闹的丫鬟们从身后跑过。

“上轿喽,上轿喽,快去看。”

鼓乐喧天,锣鼓齐呜,富家正门大开,两边挤满了老老少少,看著笔直的甬路上大红喜袍的新郎官缓步走来,在他身后,由全族辈分最高的一位妇人撑把黑伞相扶的富青娘亦是缓步跟随。

“新郎官真好看!”挤在人后的媳妇丫鬟们都踮著脚尖看。

新郎眉眼英俊,肤色微黑,再加上杀场厉练,整个人带著一种粗狂的野性,这与她们日常见到这南方男子大为不同,一时间都看的错不开眼。

“…是个小将军呢…好威武…”四五个小媳妇们咬著帕子嬉闹你推我我推你,掩饰自己的羞意。

新郎的身边跟随著两个同样威风的男人,似乎对这么多人的注视打量很不自在,低了头吧又觉得不够气势,只得梗著僵硬的脖子往前走。。

“…日中这子子这时候倒看不到他了…”一个人低声抱怨道。

到了门口,总算舒了口气,拥著新郎往马前去,段公子不知从哪里钻了过来站到他们身边。

“…臭小子…”两个开玩笑的捶了他一拳。

“别闹!”段公子一跳躲开,看著新郎官,欲言又止。

“怎么了?”孙公子立刻察觉他的异样,一手拉住繮绳,没有翻身上马,看著他问道。

这边新娘已经上轿,司仪高声喊道“敬扇”

“那个…”段公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你小子方才跑哪里去了?”同伴促狭的笑著又给了他一拳,挤眉弄眼的道,“…都说江南美女多,你小子莫非看上美女了?想要一起带走…”

“泼水…”司仪又是一声高喊,伴著众人的笑声,富家大太太含著笑将一碗清水、稻谷、白米象征性的泼向端坐在轿子里的富青娘。

“事事有成…有吃有穿…”司仪应和著唱出吉词。

孙公子露出一丝微笑,似乎也怀疑他是这个意图,没有再问一勒繮绳翻身上马。

“方才见到慧姑娘她托我谢你送她的书说她很喜欢。”段公子一咬牙飞快的说出一句话,语速之快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慧姑娘这个名字滑过耳膜,孙公子便又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这笑意就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

段公子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陡然对准了自己,不由苦笑一下。

富家大门外被众多仆众围栏起来,街边大树上屋顶上都站满了人,人声鼎沸,鼓乐喧哗,孙公子坐在马上,看向段公子的眼角余光落在富家大门外的斜角里。

一个红底白花,梳著双鬓的姑娘笑颜如花,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踮著脚伸著手给身旁的一个妇人指点。

他猛地回头向后看去,新娘的轿子后,另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四个大丫环拥著一个衣饰精良如同新嫁娘,但不穿红不盖头的女子正低头坐入,距离远,看不清她的相貌。

“吉时到…”司仪的声音悠扬的拉长腔调飘了起来,刚在空中打个弯,就被突然的喧哗惊得沉了下来。

“哎呀,新郎怎么先走了?”

一匹马突然的越过整装待发的迎亲队伍,疾驰而去,如同待开的锅水下又添了一把柴,顿时富家大门外沸腾起来。

还没喊起轿呢,新郎怎么就走了?这也太…

相比于四周看热闹不怕死人的满脸激动的民众,站在大门口的富家长亲们脸色就如同死了人一般。

大太太伸手指了指,一口气没上来,就要往后倒,幸亏身边的婆子们眼疾手手快扶住了。

而新郎这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我我看你,被著突然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娘嘞!又发邪行了!…这段日子都好好的,我还说这小子改性了…”伴郎之一的男人一拍大腿,翻身上马就追了去。

“你方才说的什么?”另一个狐疑的看向目瞪口呆的段公子。“…把元至吓的连新娘子都不要的跑了?”

段公子一跺脚,“现在那顾得上这个,快些挽回局面…仔细回去伯父打断咱们的腿!”

这边司仪已经傻了,张著嘴那剩下的一句“起轿”也不知道喊还是不喊。

“马惊了!新郎官的马惊了。”不知道哪个高人突然喊道,于是众人都恍然,真相了,接二连三的马惊了就传开了。

“快喊起轿!”富二老爷抬脚就给了司仪一下。

“起…轿…”司仪踉跄的被踹下台阶,尽职尽责的用变调的声音喊出这句话。

似乎成所有的鞭炮被同时点燃了,轰的一声,在半空中发出绚烂的火光,纷纷萧萧的纸屑雪花般落了下来。

“扔扇!二姑娘,快扔扇子!”轿子有些狼狈的猛然被抬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富青娘随之晃动撞在框上,手里的扇子便掉在脚下。

听到外边急促的提醒,她回过神忙俯身摸了起来,慌乱的扔了出去。

“哭,哭…”外边随侍的婆子急得自己都要哭了。

已经嘱咐的好好的,怎么一向聪明的二姑娘都忘了?

富青娘回过神嘤嘤的哭了几声,这声音如同泥牛入江,一出声便淹没在喧嚣的锣鼓鞭炮声,伴著晃悠悠的轿子,一路跟随的民众,迎亲的队伍向运河的码头而去。

富青娘要从绍兴府坐船到京城,在孙家祖宅行过婚礼后,坐马车往陕西去,孙老爷在陕西任职,边疆事物要紧,虽然是儿女婚事的大事,也不能请假归京,孙公子夫妇便要去那里拜见家长,然后再回京城来,这是一段遥远而又颠簸的路程。

富青娘并不是头一次坐船,但这行驶在大河里的跟湖里游船的感觉可是不一样。

“姑娘,吃个橘子,要好些。”丁香立刻捧上一个剥好的橘子递过来。

因为要走好几天,再者新郎与她们不是同一个船,所以为了舒适,吉服一上船就换下来。

虽然外边阴天下著小雨,但船舱里燃著火盆,所以富青娘只穿著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披了个米黄撒花披肩,听见丁香的话,她将目光从船帘上收回来,并没有接橘子,而是抬头看了面前这个人一眼。

丁香另有屋子住,但却没有火盆,所以穿著一件能御寒的粉色綉金交领长袄,搭著一条橘黄百褶裙,越发显得娇美如花。

第六十二章 哑巴亏

人好不如命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吧?

“你自歇着去,这里有丫鬟呢,”富青娘微微一笑道,接过橘子,随手放在桌子上。

大丫环青黛掀帘子进来了,听见忙笑道:“丁香姐姐快自歇着去,这些事哪里能让你动手?”

“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一样的。”丁香殷勤的笑着,去接青黛手里的食盒。

“可不敢。”青黛笑咪咪的没让她接到,小心的放在富青娘桌案前,一面将那橘子拿到一边,“姑娘可不敢吃这个,凉。”

说着随手隔着窗扔了出去。

丁香便满面尴尬,诺诺道:“…我疏忽了…”

“你去歇着吧,来回走仔细头晕。”富青娘淡淡道。

丁香不敢再强留,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青豪望着帘号垂下,脸上右出几分不屑。

“…这是张妈妈才做的糕点,姑娘没吃几饭,尝尝这个吧…”青黛说着打开食盒。

富青娘坐着没动,手拄着下颌道:“从轿子里没听仔细…都?的什么?一青黛,你在外边站着,可看到…是怎么了?”

“——姑爷的马惊了——?”青黛道,又掩着嘴笑,“…又是鼓乐又是炮竹的一?人都能吓惊了,何况马一”

话音才落,就觉得船咯?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什么。

“哎呀,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几个婆子的声音响起,伴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上到她们这船上来。

船舱里的二人一惊,姑爷?还没反应过来,丁香的声音已经在外,响起耒。

“…姑爷一小姐在这边…有什么话,我去告诉小姐一声”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羞羞怯怯,传到青黛的耳内,那是十分的不舒月艮。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这个时候,姑爷来见小姐,的确不怎么合适。

并没有姑爷的答话,反而有其他男人低低的劝慰说先回去先回去以后再说什么的。

青黛的目光就放在挡着视线的帘子上,期盼着一阵风能将它掀起来。

“你叫丁香?”一个清冷声音突然响起。